常开怀牵过蘧玉凤的一只袖子,轻轻地摆动了一下,似乎有银子碰撞发出的响声,便笑道:“哈,好像你有银子。”
“我有银子?”蘧玉凤吃惊道。她摸了摸她自己的袖笼,找到一些碎银。她以为,这是前天晚上,吴娘附体于她,去赏灯前向二蛋嫂要银子,二蛋嫂给了她一包银子,她把一包整的给了府衙的俞头,这碎银子是从包里散落出来的。其实,这是常开怀刚刚放进她的袖筒里去,逗她开心的。她将碎银子递给了常开怀。
常开怀接过碎银子,在手上掂了掂,约有半两。他问摊主道:“这够吗?”
摊主道:“要不了那么多。铜钱十文一碗,一半就够了。”
“我看也不多,就都给了你吧!”常开怀将碎银子都递给摊主。摊主收过银子,盛了一大碗,端到桌面上来,接着又要去打一碗。常开怀闻了闻碗里散发的黄酒气味,又看了看蘧玉凤,对摊主笑道:“老板,钱你不用找。俺们先来一碗,吃完了,再来一碗。”
“行了!”摊主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碗,然后忙别的去了。
两人在桌子边坐下。常开怀低头,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汤,竟然鬼使神差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到嘴里去。“坏了!”他当场就清醒过来,可舌头已经被烫起泡了。
“哼哼!”空中响起了吴娘鬼魂的冷笑声,“也让你尝尝老娘洗脚水的味道!”
常开怀已经明白,这是吴娘在捉弄他,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吴娘竟敢在大白天里捉弄阳气十足的他,可见吴娘深恨着他。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可解与结,都不是一个巴掌能拍得响的事。他料定,吴娘的鬼魂一定还会给他和蘧玉凤制造更多的麻烦。
但当着蘧玉凤的面,常开怀没有声张。只见他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张开嘴,往外呼了一下气,口中的汤瞬间凉了许多。他这才闭上嘴,将汤吞到肚子里去。他点了点头道:“嗯,味道不错!”
他对着碗,轻吹了一口气,然后再尝了一口,觉得汤冷暖适宜。他从筷子筒里取出一双筷子和一个瓷勺子,递给蘧玉凤,道:“我的玉,你来尝尝。”
蘧玉凤接过勺子,从碗里舀了一小勺,放到嘴里去,抿了抿,然后皱着眉头道:“我的笑,这酒味太浓了,我吃不了。”说着,将勺子递给常开怀。
常开怀接过勺子,笑道:“哈,我的玉,那可咋办?我们可不能暴殄(tiǎn)天物啊,况且这是冬天暖身的宝物!”他想了想,接着道:“这样吧,你一勺,我一勺,你一口,我一口,咱们就把它给吃了。”
常开怀又拿了一双筷子。他见除了摊主之外,别无其他食客,便自己吃一筷子羊肉,喝一口汤,然后夹一筷子羊肉喂给蘧玉凤吃,再喂她喝一勺汤。就这样,他们一人一筷子,一人一勺地,将这碗“头脑”吃完。此时,蘧玉凤已经被这酒味熏得有些头晕,便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常开怀的肩膀上。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他们这种亲密的举动,是极为罕见的。摊主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去瞟二人。
常开怀对摊主点了点头,然后扶起蘧玉凤,两人离开了亭子,朝园门走去。不久,他们出了园门,朝城东蘧玉凤租住的宅院走去。
吕怀石一直在后面跟踪他们,二人在摊位上吃“头脑”的时候,他也在附近守着。当常开怀搀扶着蘧玉凤离开的时候,他便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最后,他看到常开怀搀扶着蘧玉凤走到宅院的近处,终于肯定,他跟踪了半天的女人,不是别人,就是逄家主母蘧玉凤。让他纳闷的是,昨天下午,老太太已经派了柱子到这里来看门,柱子怎么就让这野男人闯了进去,又领着蘧玉凤出来的呢?他正低头寻思着,一抬头,蘧玉凤和常开怀便不见了踪影!
吕怀石扭头四下搜寻,确认没有看到蘧玉凤两人的身影。他再扭头去看宅院的大门,确信大门是关着的,而柱子正坐在门外边上的一张凳子上打盹呢。他跑过去,一把抓住柱子的衣领,将柱子从凳子上拎了起来,对着柱子的脸大声喊道:“你看见他们没有?”
柱子见管家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他揉了揉眼睛,反问道:“看见谁了?”
“太太和一个……”吕怀石话说到嘴边,又赶紧收住口,不敢往下说。他改口道:“你看见太太进去没有?”
“没有,”柱子皱着眉头道,“俺一大早就守在这里,从没见太太出来过,咋见太太进去呢?”
吕怀石放开柱子,推开大门往里走,恰好遇见叶儿从厨房出来,端着午饭到厅屋去。他上前拦住叶儿,问道:“太太上午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