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元芳和蘧玉凤都不说话的时候,常开怀对蘧玉凤笑道:“呵,他舅母,你把钱收起来!你陪母亲来我们家做客,就是我们家的客人,岂有让你自己出钱租房子住的道理?就算你觉得我们家房子不够大,你在家里住着不方便,要在外面租房子住,也该我们主人出钱才是!”
听了这话,蘧玉凤更是没话说了。常开怀在纸条上说,让她拿钱给元芳,并让常开怀帮她租房子,现在他自己却说不要这钱,难道这钱就这么给了她?她要这钱也没什么用。
元芳听了这话,也不知道常开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平日里,她想什么,常开怀总是像她肚里的蛔虫那样,说出的话来,总是令她感到满意舒畅。可这次,常开怀说的话却让她听不懂。她心想,我担心她一个人出去住惹是非,你却怂恿她出去住,既然你让她出去住,却不要她的钱,我家虽然有钱,可也不能替她花这个冤枉钱啊!
常开怀还真的像元芳肚子里的蛔虫那样,转身对元芳笑道:“呵,夫人,他舅母要出去租房子住,自然不是我们家的待客之道,况且蜚短流长,我们对他舅舅也不好交代。”
元芳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了,心想,这才是我的夫君。
常开怀扫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银子,又接着道:“可从他舅舅留下的银子来看,他舅母要出去租房子住,定然是他舅舅跟他舅母商量好了的。既然他舅舅把他舅母托付给我们,我们也不好违逆他舅舅的意思。夫人你看呢?”说完,扭头看着元芳,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元芳想,照这么说,弟媳妇要到外面去租房子住,是弟弟的意思,要是出了什么事,也就怪不得别人了。她看了看丈夫,道:“既然这是弟弟的意思,我也不好说什么。”
“夫人说的是。”常开怀又扫了一眼那银子包,接着道:“照他舅舅留下的钱数来看,这租的房子不能差了。要是我们不用他舅舅留下的钱,只怕租的房子他舅舅不能满意。”
元芳听常开怀这话的意思,似乎又要用弟弟留下的钱,跟他刚才说的“也该我们主人出钱才是”的意思又不同。这把元芳和蘧玉凤都听糊涂了。元芳问道:“夫君,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夫人,这几天,我有一件事未来得及跟你商量。要不,我们先回房去商量一下,再来问问他舅母的意思?”
“既然跟弟妹有关,不如就在这里商量吧。”
“也好。”常开怀点头道,“咱们吴中城东北角有一个‘归来园’,夫人可曾听说过?”
“听说这是正德年间、王御史修的私家园子。我做姑娘时节,时常从外面经过,只因那园的围墙高,连看一眼都不能够。”
“后来王御史归了天,他的儿子不肖(xiào),赌博将这园子输给了徐员外。偌(ruò)大个园子,徐员外也消受不起,就将西园卖给了王侍郎。徐员外家人丁不旺,最近连这东园也不想住了,正在寻人出租或是出售哩!”
“有这等事?”元芳听常开怀这么一说,有些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了,而且心都有些动了,问道:“夫君的意思是,我们把这东园租下来,或是买下来?”
“夫人果然有眼光!”常开怀竖起大拇指道,“年前我就想,母亲大人来了,咱们家窄小,况且我们这吴中城跟那北方的河东府比起来,就是一个小去处了,母亲大人如何能在这里住得舒心?必得这‘归来园’的一半,日日让母亲大人游园,喜欢了还可以在里面住上几日,方能留得母亲大人长住!”
“夫君,亏你想得周到!”元芳不由得兴奋起来。
“我们可以先将这园子租下来。”常开怀说着,看了一眼蘧玉凤,接着道:“他舅母要是愿意,可以先住过去。你和母亲大人,时常过去游园,住一住,又可与他舅母叙话。他舅舅知道了,还不感激你这个姐姐想得周到?”
“夫君有这想法,何不跟我早说?这园子,我从做姑娘时起,就想进去看看,只是这人家的私家园子,不沾亲不带故的,谁会让你进去看?如今可好了,租了下来,成了自家的园子,愿意何时去就何时去,愿意咋看就咋看,愿意咋游就咋游!”
“可不!租下来之后,要是夫人和母亲大人觉得好了,我们就把它买下来,那徐员外还巴不得哩!”
“是了、是了!”元芳连连点头,“弟妹要住进去,也是咱自家的园子,他外人也不能说什么,闲杂人等也进不去,省了许多是非。”
“这么说,夫人也是租这‘归来园’的意思了。”常开怀扭头扫了一眼蘧玉凤,又回过头来,看着元芳,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要是这样话,等过了十五,我去找找徐员外,说明我们的意思,问问租金要多少,要是合适了,我就付个定金给他……”
“哎呀,夫君,这样的事斯文不得!”元芳不耐烦地打断道,“只怕过了十五,有心人都挤破了那徐员外的门了,哪还轮得到我们?不如明天十五,就有劳夫君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