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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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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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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梦(第二部)》连载

第二十二章 有银冒险支持大湖自救

叶长山:晚霞渐褪,暮霭渐起,知了鸣叫,聒耳烦躁。田柯兰作死就罢了,竟要拉着孙大湖!放工了,社员们都已走向湾街,眼前通往各稻田的这条过水沟,是从石牛河水库引渠引沟到这里灌溉眼下这片稻田的,这水沟就眼前这段最宽,约米许,长十来米,平时里面水草众多,长得挨挨挤挤的,老人们有时还喜欢把牛牵到这里放养。若把这里的草拔光开荒出来,插上队里剩下的秧苗,自种自收,日后定然能产不少粮,但这事应该做不得,枪打出头鸟啊,只见“长舌头”田柯兰长舌地对大湖道:“队长,我们三人把这块水沟里的草拔了,插上剩下的秧苗,到时稻子熟时,能收割不少粮食呢,然后我们三家平分,如何?”

孙大湖:“我也曾想过开荒出这片水沟,总害怕出错呢。”

田柯兰:“叶书记叫我们要多想办法度过饥荒,前些日子开会,你说要想办法增产增收,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措施就是要多积肥,攒肥,提高产量,这个方法不错,开点荒也能增产啊。”

孙大湖:“开会时,大家都不敢这样说,怕王书记批斗,但是呢,这些边角料料若能利用起来,各家各户开荒一两块,也还是能产些粮的,自产自收,是能接济接济的,这个办法很好,只要大家不用公家的时间,利用放工后或上工前挤出点时间干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说呢长山叔?要不我们一起干,到时一起平分?”

叶长山:要干你俩干,我不干!这样干应该是破坏集体的一切归公,肯定要出错,不去做一定不会有错。我不理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管它呢,要挨饿一起挨,言多必失,行多必错,这是最基本的自保方法,你孙大湖跟这“长舌头”一起,他不把你往阴沟里带翻船才怪,这个是非之地,还是早点离开的为好。

田柯兰:“你长山叔怕摊上事呢。”长山也太保守了吧?跟着干部做,总是错不了,即便错了,也与己无关,比如说炼钢,山林砍了不少,锅砸了不少,最后炼成没用的大铁疙瘩;办万亩试验田,大片到手的稻穗最后烧沤成肥,最后大伙一哄而散,也没看见批谁斗谁。不过,长山的样子到底叫我也有点畏缩,若因此事挨斗,我以前的积极上进表现就又要全归零,我有点顾虑道:“队长,我俩还干不干?”只见孙大湖坚定道:“干!叶书记叫我们要多想办法捱过这个困难时期,我们不能眼睛总是盯着公粮吧?我们这叫自力更生,多替公社或小队里减少负担哩。干,不用怕,出事了我兜着。”

田柯兰:一串急促的口哨声吹个不停,我的心莫名一紧,不会是又要批斗我吧?这是王书记在催促大家要赶快到小队部屋里开会。我不再慢慢吮吸从大食堂里打回来的稀面菜糊糊,一下子灌进口里,放下碗筷就出门往队部屋里急行。渐渐的人们从屋里汇到湾街上,借着皎洁的月光,人们成群结队的往队屋走,片刻,空寂的队部屋里聚满男女老幼,或交头接耳,或哭笑吵闹。王书记早已坐定在主桌旁边,他起身道:“我看人都来得差不多,现在就开会。最近两天,我们叶家湾四小队发生了一件严重的侵吞公社财产的事,破坏集体经济,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更严重的是,竟然还把我们根正苗红的革命后代往邪路上带!看来阶级斗争是一刻也不能放松——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田柯兰,你还在那儿坐着、稳着?说的就是你!”

我从凳上弹起来,莫非是说我带着孙大湖开荒过水沟成稻田的事?可那是块过水沟,长满杂草,反正空闲着也是空闲着,把它收拾出来又不挡田里灌水,怎么就成了侵吞公社财产了?能多打点粮总比光想着偷公粮强吧?感觉又要斗我了,我垂头耷脑来到屋子中央,乖乖的面向贴着毛主席像的墙壁跪下,只听小孩子们拍手欢叫道:“大地主仔打倒了哈哈,大地主仔下跪啦哈……”

“我错了,我对不住毛主席,对不起贫下中农的教导。”我一大男人又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面前下跪,无地自容,人格全无,我的媳妇、儿子定然又要嫌弃我。有时真的是生不如死,我真的想一头撞死在地,叶长山说什么和他兄弟约好不管生活有多么艰难,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因为,只有活着,就有希望,叶书记也是叫我要好好地活着,活着就有希望,甚至会比他还能干,这可能么?我还有希望吗?此时孙大湖径直来到桌前道:“王书记,原来是为我和柯兰叔开荒种稻的事啊,这也能上纲上线么?我正准备和你商量,在不影响公家农事的前提下,叫社员们开垦一些边角料料,种上些杂粮,不是可以很好地接济度过这饥荒年么?我们这样做是为了给小队里减轻压力呢。”

王书记:“这不得了、不得了!孙大湖同志,你这思想要不得,才几天没抓斗争,就把你腐蚀成这样,二苕,上鞭!”

孙大湖:“等一下。王书记,我并不是袒护柯兰叔,他虽是地富分子,但十分虚心地接受改造,本人也十分积极上进,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真的没有腐蚀我,是我也有此想法,他也有此想法,这才一起干了那事,我觉得这样做非常好,与其开垦出一些边边角角的荒地,额外打点粮作补贴接济,总比光想着那个强吧?如果要惩罚柯兰叔,就应该先罚我,因为是我带着、支持柯兰叔这样做的。”

孙大湖说罢,与我并跪在一起。我泪眼蒙蒙,孙大湖算是言而有信,为我兜着,为我护着。

叶玉珠:我看着大湖的言行气急败坏,恼怒愤恨,别人对祸事避之唯恐不及,他却一根筋全往自己身上揽,天底下竟有这么苕的人!王书记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也许是因为拿了偷的麦穗子而心虚,窘在桌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二苕是个半铫子(差把火),出手没个轻重,问道:“王书记,可以开抽了吗?”

叶有银:我路过叶家湾四小队队部,正赶上王书记又在开批斗会。我还是很佩服大湖和田柯兰,其实想开荒自救,有不少人有此想法,只是怕摊上这帽子那帽子,却只有那田柯兰敢跟着大湖这样做,也许是想着上进,因为这样总比偷公粮强,这是个自救的好办法,不能让王书记给扼杀了。我走进队屋,王书记迎上来,把我往主桌边的椅子上让道:“让我们的叶书记指导发言。大家欢迎!”

我坐定,片刻,掌声停后道:“孙大湖、田柯兰俩私自开荒的这事,说严重它就严重,说没事就没事,甚至还是好事。孙大湖,你俩开插的那块水沟,将来收的稻谷是两家私分还是充公?”你可千万别一根筋说两人私分呀?我两眼紧盯着孙大湖,还向他眨了眨,生怕他说错。

叶玉珠:我怕大湖说私分,忙抢答道:“叶书记,他跟我说过是充公。”对于我的抢答,大湖一脸怨气,正想争辩,被有银叔打断道:“这就对了嘛,王书记,你说呢?”

“是这样最好啦,怎么不先说?一心为公,应该表扬呢。孙大湖,田柯兰,你们还不回座?”

叶有银:“王书记,我觉得孙大湖他们的这个想法非常好,我并不是想维护我叶家湾四小队,或者以公谋私,四小队上缴的公粮一斤都不曾少,往往超额完成。在不影响公家农事或上缴完成国家任务粮的情况下,若开荒些边角地,自种自收,社员手里多少能落些杂粮,若断粮,紧要关口岂不是能自救?孙大湖,我支持你的想法,你明天就组织社员去把张家坟那块荒丘岗开垦出来,现在插上红苕还来得及,到时每家每户分些苕吃,度过今年,也许就好了。”王书记有些吃惊困惑,小心问道:“这样会不会犯错啊?上面有这样的政策吗?”

“放心,出了什么事我一人担着,跟您没有任何关系!不仅仅是我叶家湾里可以这样干,我八大队的十四个小队都要这样推行,在不影响公家的农事下,每个小队都要自力更生,自找活路。总之,就是不能再饿倒一个人!在我八大队里。”大家一片欢呼,交头结耳地议论开来:

“好哇好哇,这个主意好哇叶书记。”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挖坟开荒?”

“要是挖出个鬼来怎么办?”

“我就一锄头挖死它!”

“应该没有尸骨,这都不知从什么时候荒在那儿的一块坟地,听祖上说,这块坟地是离我们几里远张家湾的,光绪的时候就没再往这儿葬坟上坟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乱说乱侃,不亦乐乎,时而哄笑,时而惊诧,王书记则惊恐失色,凑近我耳边低声道:“叶书记,叶家湾偷偷搞一下就算了,你还要在八大队的每个小队里这样干,这要是上面追究下来,可不是个小的罪啊!要不先打个报告到公社里去?”

“不能打,一打这事要么就黄了,要么等到批示时就误了时令,先干了再说。”

“那你不怕犯错?”

“怕。”

“怕你还要这样做?”

叶有银:东边山峰与云天连接处,红彤彤的太阳像儿童冬天的圆脸,还染红周遭一大片云霞,那么新生有力量,用不了多久,温暖的阳光就会照遍大地。王书记脸色像张白纸一样惨白——他昨晚定然没睡好,定然是被我的言行吓着了,我迎上前道:“王书记,孙大湖进山搞苕苗去了,不知道社员们开荒进展如何?有的人说怕挖出鬼来而不敢去开荒,要不我俩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鬼?然后我就到我蹲点的小队去,也去指导他们开点荒、备点粮。”

“好。我一早起来皮惊肉跳,心口发慌,一夜没合眼,你这样做没章法可循,无政策可依,定然会犯大错呀!”

“王书记所言极是,但我有五成把握不会犯错。一来我是从社员大众的角度出发,为的是大家少挨些饿而不是中饱自己;二来自从我儿叶国泰死后,我发热的脑子就冷下来了,前思后想,觉得有些运动、政策会停止。党中央、毛主席领导我们广大穷苦大众翻身当家作主、打倒地富坏分子,他们的初衷是什么呢?绝对不是叫我们吃不饱、穿不暖,或者饿死,否则毫无意义!”

“叶书记所言极是。那你是怎样判断有些运动、政策会停止的呢?”

“不是言传公社的吴书记要被撤走吗?他太脱离实际,不求实际,有些小队因虫害或干旱减产,不但不减少缴粮任务,还强加我们多上缴公粮量,明明有人饿死,他却说没有,好大喜功,不切实际;还有把几个田或几十个田的稻穗移到一起作一个田的单产核算;或砍山伐林砸锅炼钢等,若任由这种欺上瞒下,劳民伤财的瞎指挥、瞎闹腾的行为继续泛滥下去,且连续个两年、三年的将会有更多的人饿肚子,没有活路,当把人们逼得没有一点活路的时候,人们会做什么?”

“造反,那刚建立起来的新中国、新社会、新生活就完了。”

“是啊,民以食为天,没吃的,活不下去,不说造反,至少会大乱。最起码的一条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顺利的搞建设、搞生产。曾听说书的先生说,千百年来,我们的农民最有韧性,但凡只要有一口吃的,能活命,他们就会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像牛一样辛劳付出,否则就会发生说书先生说的那样,历朝历代的农民揭杆造反——天下大乱!过去跟着共产党闹革命的人,绝大多数不都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的贫苦农民吗?我湾里出去搞革命的人几乎都是这样的。”

“是啊,叶书记一个大队的基层书记都能想到这一点,那我们的县里、省里、中央的毛主席更能想到,这就是你判断的一些运动、政策会停止的依据吧?”

“正是,并结合公社的吴书记被撤走来判断,所以,你不再为我的行为而担心了吧?”王书记点头微笑以认同,深深呼吸长吁道:“其实我们当干部的都是想着快点把老百姓带到共产主义,早点让人们丰衣足食,早点让国家富足强大,但我们越是心急却越是干得事与愿违。静心想想,我们的国家真不容易,国内亿万劳苦大众及城里千千万万工人老大哥要饭吃、要衣穿,偏偏又灾害不断,粮食减产减收,而对外又要时刻提防美帝亡我不死之心;为独立自主,苏联老大哥说翻脸就翻脸,还胁迫相欺;台湾的国民党反动派又时刻寻机想反攻回来,有时我真害怕某一天醒来,我们的国家被美帝、苏联或老蒋打垮了。”

“我们的国家确实是不容易。但我倒不担心我们的国家会被美帝等打垮,抗美援朝就是最好的例子,报纸上说,是我们一国去敌美帝十几个国家,我们却打赢了!我想,您所说的越是急着想把社员们往好日子的地方带,越是事与愿违,应该是欲速则不达,或者方法不对头,还没摸索出更好的法子,一如我说的政策肯定要改变,且是往好里变。”

“真的是真理越辩越明!我现在心不慌肉不跳了,越来越相信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把这饥荒年度过去我们的日子就好了,就应该像你说的那样干!”

“所以现在要挺住,竟然办大食堂、万亩试验田等方法不能让社员们吃饱穿暖,那么定然会有另外的方法达到,只是还没有找到通往的路径,一旦摸索出来,我相信‘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罐子煮肉,咕咕啦啦’的日子不是说空话,定然能实现,到时家家户户拥有一辆自行车也说不定呢。”

“应该是这样的。这才建国十来年,兴修了多少水库水渠、大河小河,后来的人要享福了。”

“是的,我们前人栽树,后人歇荫……”我话没说完,张家坟岗上突然一阵尖叫,人们鸟散跑开,惊魂掉魄,莫非真的挖出鬼来了?想当年我夜行偷吃祭祀难产而死月子人的鸡汤,也不曾见有个披头散发、面目可怕的鬼,这睛天白日的还能见鬼?我拔腿就往张家坟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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