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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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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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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梦(第二部)》连载

第二十八章 玉珠借粮挨骂 古月毒打孙女

叶玉珠:家里确实没米了,昨天我们还是听从付书记的话,该吃稀就吃稀,吃掺野菜就掺野菜,付书记眉头都没皱一下的跟我们同吃。自从付书记来后,我们这里搞批斗的事少多了,有银叔、大湖自那次做做样子后,再也没有上过台,看来这真是我们叶家湾的福了。虽然现在以生产为重,但仍然还是吃不饱,这不,我缩着脖、厚着脸,担着两箩筐去小队借粮,家里无米下锅,盼不到月初得粮的日子,两个月前我家借过一次,不知这次能否借得到,若借不到,接下来的七天,一家如何度过?我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来到会计叶军勇家,还没等到我开口,叶军勇黑着脸道:“怎么着?又要借粮啊?”

“是的。”我忙赔笑,只见叶军勇拍案而起,对我挥手指鼻骂道:“怎么着?你们一家人的肚子比别人家的肚子大些?都是猪肚子啊?怎就那么能吃呢?跟猪一样,好吃懒做!还挑一担箩筐来借?想着要把仓库的粮都借去啊?小队其他人也要吃,敢情你们一家人的命就比其他人的命金贵一些?别以为你挺着个大肚子有孕在身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就可以高人一等?要多出工少请假,先不说你家借的粮年底能否还上,若全小队四十多户都像你家这样寅吃卯粮,把仓库粮吃空了,岂不又要挨饿?”

我被叶会计骂得不知东南西北,无奈有求于人,岂能不低头?只要能借出粮,随你如何骂!我唯唯诺诺,连连赔笑道:“会计责备得对,不能寅吃卯粮,我家六口人,真正的主劳力只有我和大湖,吃闲饭的人太多,也是没办法,我担着这箩筐不是想着要借空仓库里的粮,只是像上次那样,再借一百斤粮,只借一百斤!”叶军勇平和下来,叹一口气道:“唉,看在你和大湖曾经是我们四小队队委会的,这次我最多只能借你四十斤,再没有下次,如果再没有粮,你家自己想办法,相信你也能理解我的难处。”

我暗喜不已,虽只有四十斤,总比没借成好,忙道:“好呀,下不为例,谢谢,谢谢了。”这下可好了,中午有米下锅。我拿着他开出的借条,来到湾街中央的仓库,叶保管见条开仓,称了四十斤谷。看到黄澄澄的稻谷,我心里踏实多了,然后,然后,再去见识见识那种神奇的机器去!

叶玉珠:我来到我们小队队部旁的碾米房,这里曾经是叶家祠堂遗留下最后的拜殿,它在“破四旧”中到底被破坏拆掉,现在被改作了碾米机房。另一个社员碾完米,机务员把我挑的谷过称后倒入机器中,我终于见到这种神奇的机器,是198引机,一个大铁轮子飞转着,用皮带引着碾米机的轮子转,而白花花的米直接往箩筐里流放,糠漏在另一旁,又快又好,若是舂米,或是用牛在东边碾房里碾米,要花大半天才能碾好,这个碾米机真是好呀,省时省工,又快又好,估计我把米碾完,回家吃完饭上工还不会迟到,只是奇怪这个大铁轮子怎么就可以飞快的转?这搞的“机械化运动”真是好,那拖拉机力气真大,拉的东西多,犁田又快,一个机器要顶几十人,据说以后都要用机械种田耕地,到时我们人该多轻松,我真期盼那天快快到来,这样我们就不用天天起早摸黑地干活,我们每天不用累得如同散了骨架一样难受,那时的生活该有多么美好!突然机务员喊我,说我的米碾完了。我撮完自己的糠,付了一分钱的加工费,担着米、糠就出门,只见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小丽正趴在灶门前吹火,可能是柴草有些湿,黑烟直冒,另外三个知青洗菜切菜,提水拾柴,时不时哼哼小曲,原来作为大食堂的房屋就腾给她们作寝室用,也是苦了这些伢——大湖迎上来,接过我的担子,我道:“你来接我做什么?水缸里没水你挑了吗?”

“放心,我挑满了。”

“听知青小丽说,她们城里只须拧开一个什么,水就自己放满缸,我们农村若也能这样,那该多好,每天上工下工回来累得不行,还要去挑水吃。”

“做白日梦就应该是你这样的。”

“我不认为这是做梦,你想过用机器碾米这么神奇这么快没有?还有,还有用拖拉机耕田也是快得不得了。”

“说你白日做梦就白日做梦,若机械化了,种田用机械,那要我们人做什么?我们人天天跷着腿闲吃闲喝?这可能吗?现在总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就想着闲吃闲喝?真是个笑死人,我原本以为你借不到粮呢!”

我警惕地环视周边无人道:“你别嘴上没个把门的,即便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也不能这样大说大讲,小心批斗你!”我忽地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想起刚才借粮时所受的辱骂,我一家人怎么就是猪?明明是我家主劳力少而成缺粮户,怎能说成是猪、是肚子大能吃?说我懒惰?我挺着这么个大肚子也没迟到请假一次,还加晚班挣工分,我们一家人怎就成了猪?我很不服,觉得很是冤屈,自从撤了大食堂后,各家各户分粮回家自己做饭吃,按“五级定量”规定,小队应该给每个人每月定量发35斤谷,碾成米约二十斤出头,对于一个成年劳力来说,口粮不是很充足,但也能应付得过去,但实际的运作是:10岁以下的细伢每月发的基本口粮只有18斤谷,其余年龄段的人一律25斤,那么少出的17斤、10斤谷抽出来作为工分粮,只有通过挣工分的多少来分得。就是说每个人每个月只有挣到300个工分就可以把抽出的17、10斤工分粮挣回来,如果工分少于或多于300分,会计则会根据当月全湾人所做的所有工分,算出相应惩罚或奖励的工分粮。我家主劳力是我和大湖、大大,大大做的活轻些,一月才挣到一百四、五十个工分,而我们妇女那怕一天累死累活地干也得不到满工分10分,8分、9分就非常高,大湖天天满分,晚上加班,妇女顶多4分,男的5分,我们常常晚上加班挣工分,三个人一个月挣的工分免强达900分,就是说我们三个大人共被抽出去的30斤工分粮基本能挣回来,而建国、建兰、建香分别抽走的10斤、10、17斤共37斤谷,他们读书上学或年幼无分可挣,每月眼睁睁看着我家的37斤口粮被劳力多、工分挣得多的家庭挣走,这样,我们孩子多、工分少的就自然成了缺粮户。我越想越冤屈的大哭道:“他骂我家人是猪,懒,真是气死人,还说我家若再缺粮,就没粮可借,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别哭了,刚才话说大了,我以后注意就是了。猪就猪,脸放厚些就什么也没有——不哭不哭,再没粮可借,可要叫大大计划着每天的用米量,不能拿细伢多、工分粮挣得少当借口,只能说明我们大人下气力多挣工分的力度还不够,我们要想着努力地多挣工分,努力把抽出去的工分粮都挣抢回来,要不然再去借,我们自己都不好意思。唉,其实做做白日梦也不错,看你刚才那兴奋愉悦的样子,总比现在哭哭啼啼好吧?我还想天天晚餐能吃上三大碗干蹦蹦的大米饭呢,而不是喝些汤水糊糊过夜,半夜里总是饿醒难受,‘罐子煮肉,咕咕啦啦’,不晓得要等到哪一天——你怎么又笑起来了?”

“现在一日三餐都吃不饱,我们竟然想着闲吃闲喝,还想着能机械化的好吃懒做、想着吃干饭想吃肉,白日梦也不敢这样做啊。”我看了一眼筐箩里的米,愁上眉头,大约二十多斤,一家六口人,怎么捱到月底,离月底还有七天呐。

叶玉珠:大大喜笑颜开地迎我们进屋道:“我愁得不行,没想到你们能借到粮,这下可好了。早饭已熟,就等你们回来开饭了。”

孩子们雀跃随大大跟进灶房,我也是饿得不行,也紧随其后进灶房,只见灶头的案子上摆放六只碗,两只大海碗是我和大湖两个主劳力的,放眼看去,能看见粥粒,比较稠点,而稍小点的瓷碗则是大大和建国的,剩下的两个竹筒碗,一大一小分别是大一些的建兰和小一点建香的,她们碗里清荡荡,可当镜照,而锅里则剩些米汤,除了一碟酸菜,灶上再无它食。大大对号入座,分别把粥碗分发给孩子们,然后像往常一样,再把他们带出灶房,只留下我和大湖在灶房里吃。三毛建香磨蹭着不走,被大大一把拉出门,大大那气势感觉又要对孩子们大打出手。我埋头喝了两口粥,建香到底踅蹭回来,她的竹筒碗被喝了个底朝天,竹节碗底圆鼓鼓的高高隆起——空空荡荡地连米汤也没有一滴,她低声喃喃道:“大大,我还要。”

看着她那萌萌然可爱的样子,我毫不犹豫地用筷子拨一些粥粒到她碗里,刚抬头,二毛建兰捧着竹筒碗站在灶房门口,木然地望着我,不做声不做气,分明也是想要一口粥,但比三毛建香要懂事些,不好意思开口而已。都是娘的心头肉,岂能少你一口?我正准备拨些粥给建兰,大湖却拦着,把自己碗里的粥拨给建兰,那已出灶房门的大大追回来大喝道:“二毛、三毛!你们怎能又向你们的父、大要粥?大湖,你自己总饿得发晕,就是不听我的,怎能把粥分给建兰?”

叶建兰:妹妹建香一双无辜圆溜溜的眼睛,实在叫人怜爱不已,却吓得惊恐无助地呆望着奶奶,我把碗栽到父手里就溜走,感觉妹妹要遭殃了。

梅古月:我气不打一处来,夺过建香的碗,把粥倒进玉珠碗里,几大巴掌连连抽打在她的屁股上,边打边责备道:“玉珠,你有孕在身,上工活路又重,你把自己的都分给她,你哪有足够多的体力啊?跟你说了多次你不听,你的心就是软,细伢又不做事,少吃一口又饿不死!”我的手掌发着麻,咬着牙又抽打建香的屁股道,“你还听不听奶奶的话?你还敢不敢向你大大要吃的!?啊?”

“奶奶别打了,我再也不要了,我不饿,我再也不敢要了,我不饿。”

叶玉珠:建香被打得像杀猪一样的嚎叫大哭,我的心被她哭碎一地,鼻子酸溜溜,噙泪愧疚道:“大大,粥都夺回来了,还那样狠心地打?”大湖忙拦拉住道:“大大,别打了,我是可以匀些给她们的。”

梅古月:“都不准匀!不打她,她就不长记性!你们莫怪我心狠,你们是可以匀一些给她们吃,要是你们干重活时饿倒、晕倒出问题了怎么办?这一家老老小小的到时该怎么办?”

叶玉珠:建香被带到堂屋,哭声不断。大大说的也没有错,孩子们饿要吃也没错,只能怪大人没用,挣不到足够多的工分,得不到足够多的工分粮,才使孩子们饿肚子。堂屋建香的哭声渐渐小了,我狠心地喝下一口又一口稀粥,心里异常沉重难受,就像吞下一颗又一颗称砣,我想,要想多分得粮食,只有多挣工分了,岂能因大人无用,连累孩子们挨饿?必须努力的挣工分,拼命的挣工分!!!不过,最近我们连着加了几个晚班,本来白天的活路就重,累,又吃不饱,晚上又开荒整地或挖防空洞等其它的活到十一、二点,渐感体力不支,最近眼皮子总是乱跳,感觉要出什么事似的。忽地上工的哨子声响起,我得赶快去集合,不知队长今天安排我干什么活,如果是去挖防空洞最好,去挑挑土,民兵排长叶洋波是我的叔伯侄儿,他负责修防空洞,定然会要我少挑些土。唉,随着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干活,尤其是干重活越来越吃力了。

叶长山:我在犁田,田里铺撒满打的青草,看着一道道顺着犁铧翻卷起的土把青草覆盖压实,这田就算犁好。因这只有这样,青草被深埋压实在泥土下,过几日,自然就焖黄烂掉,从而增加土壤的肥气,日后插秧秧苗就会长得快,长得好,产量高,否则,一些草就会活过来,反而与秧苗抢夺养料。当然,农历七、八月的一些半枯草或草根则要挑沙土覆盖,待其沤熟成肥后再撒入田里,这样做比现在这样沤肥要麻烦许多。只见在下面田里犁田的孙大湖犁得比我快一些,他已犁了一大半,我犁的将近一半。就怕与他排在一起干活,不知是他年轻气盛还是做什么都积极,这样反倒显得我落后,我富上农、反坏成分,岂能落后?我一鞭抽在牛屁股上喝叱道:“驾,走快点!”不会吧?只见孙大湖在回犁时竟然倒下,他可能是提犁用力过猛,不小心滑倒,这真是个大笑话!不对呀,那牛拉着个空犁在前面越走越快,而大湖却倒在田里一动不动。我心一紧,不会是出事了吧?我喊道:“大湖、大湖!”没有回应,忙勒住牛,下了轭头,冲向大湖,只见他仰天而卧,瘫在田里,一动不动,如熟睡一般,我大喊道:“大湖、大湖,你醒一醒!”我摇了摇他,不见反应,炸出一身冷汗,他时常干活晕倒,应该是体力不支,皆因太饿的缘故,以前倒下后,自己又能爬起来,而此次却不醒人事——叶有银勒住大湖的牛后也跑过来道:“怎么?还没醒?快掐掐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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