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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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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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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梦(第二部)》连载

第一十二章 田家旺被巨石碾压

叶玉珠:大湖告诉给我的重大好消息竟然是修石牛河水库!当年谢县长说的话我半信半疑,上次他来我大队部考察时,顺道就公布了这个消息,现在终于变成现实了。我们正在河口湾锹挖胶泥粘土,四、五万劳力分散在河口、梅新湾等地,挖的挖,锹的锹,挑的挑,推的推,唱的唱,热火朝天,热闹纷繁,为四、五里外石牛山脚下的水库早日完工而努力劳动着。这场面真是壮观,密密麻麻的人群,黑压压一大片,如波荡漾,似潮涌动;那独轮车推土、箢箕挑土筑坝的两队人,如蚁队般,来来往往,往往来来,一片繁忙——“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公社是颗红太阳,社员都是向阳花”这隐隐约约的歌声,婉转动听,清甜悦耳,仿佛身临春天,那喜鹊杜鹃在青青的杨柳枝头欢唱——这洋戏真好听,是坝上立的一根柱子上铁喇叭里发出的声音,真是见世面了,那里面怎么可以唱歌,而且还那么好听,还有在坝上的两辆“东方红”,冒着浓浓黑烟,转着簸箕大的铁磙来回把人们挑去的胶泥粘土一层层碾平压实。这机器也是神奇,干起活来又快又好,比起打硪来,要快百倍、千倍,真正是开了眼界——一个冰冷的东西从我后背往下滚,我抻手去掏,掏出个泥丸,回头看见叶小荷抿嘴偷笑成一团。叶小荷是同族同辈的小妹妹,贫下农出身,是我的好伙伴,她这丫头机灵能干得很,在帮我家拆徐河湾的房屋时,竟然和徐河湾的一位后生相互爱恋上了,再在别人的撮合下,和那后生定了亲,本来年底就要出嫁,但她却豪言,石牛河的水库建成之日就是她的结婚之日,而柯兰叔的妹妹田月兰也被她的激情所感,虽然叶家湾有不少后生追求她,但她却与彭家湾的一位革命烈属后代相互爱恋,也学着小荷连连推迟结婚日期,直到石牛河的水库建成——她们真是好样的!我知道是小荷使坏后笑道:“好啊你个鬼丫头,竟然害我,看我不收拾你!”我追过去,也要往她脖子里灌泥丸,她溜进人群边躲边笑道:“饶了我吧好姐姐,我下次不敢了,我看你发呆,肯定是在想大湖哥哥,你俩这才离开多大一会儿呀?”

“你个臭丫头,看我不撕乱你的嘴!”我还想追,只见有银叔和谢县长一起推着一车土过来,我俩忙回到自己的位置,挑起满箢箕的土就走,谢县长边推边笑道:“你们精力很旺盛啊,还有功夫嬉闹,没累着?活儿还长着呢,我想,若到明年水库建成时,你们还这样活泼,到时我一定给你们发奖,如何?”

“是真是假?奖不奖倒不要紧,关键是县长有点门缝里看人,都把人瞧扁了。我们妇女和男人一样有的是力气,我们女同志也是顶半边天的,这可不是吹出来的!我们走着瞧吧。”谢县长笑道:“我可没有小瞧你们的意思呀,只是,后面的工期任务艰苦着呢,你们可要作好思想准备呀。”

“有谢县长的鼓励,再苦再累我们也不怕!”小荷也目光坚定附和道:

“对,我们不怕!”

叶有银:我和谢县长把土推到山崖下的坝基上,这个坝体与山体相连处是我八大队挑填土方任务量的地方,这座山被炸去一半,松散山体碎石已被挑走,仰望山崖,壁高石险,或突出来,或缩进去,有五、六十米高。我想,这坝基宽一、两里、长三、四百米,且把胶泥粘土填筑到齐崖顶,这土方量还是很巨大的,不知到明年雨季来临前,能否建成,若没完成,万一遇上暴雨洪水而又溃了堤,岂不是白白干了一场?也许谢县长也有此担忧吧,他都帮着干了大半下午,似乎多推一车土方,这坝就能早一天建成一样。我道:“谢县长,您放心,我们会努力地干,一定要赶在明年雨季来临前把这坝建成。您看,您还是到其它更需要您指导的地方去吧?”田柯兰的儿子田家旺等几个后生兴匆匆地推着土过来,他兴奋道:“这不是谢县长么?您那像飞一样的自行车骑来了没有?”

“骑来了,在乡政府的院子里放着呢。”

田家旺:“谢县长,你可别忘了曾答应我,要教我骑自行车的呢。”

“忘不了,记着呢,不错的后生。”

谢县长笑着拍着田家旺的肩膀。我介绍道:“这些后生是不错,是我八大队的突击队员呢,劲头足,干活快,进步着呢。”田家旺一脸期盼地继续问县长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有自行车?”

“快了,只要我们撸起袖子、扎起裤脚好好干它几年,我们都会有的!当年我们去修的举沙河,那河两边已是良田万亩,熟了的稻谷成了金色的海洋。所以啊,山河在我们手里变新颜,日子在我们手里变美好,这不是空话假话,这是看到得的变化,小伙子们,好好干!自行车会有的,天天吃饱饭的日子、甚至大鱼大肉的好日子也会到来的!”

大家都喝彩起来,田家旺兴奋道:“是!谢县长,我们收到命令!您说的好日子就是要家家户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罐子煮肉,咕咕啦啦’,另加一辆自行车!哦豁——伙计们,冲啦——”

田柯兰:“哦罗罗罗哦哦”,一串串凄厉的“哦哦雀”叫声把我惊醒,叫得我心惊肉跳,骨寒毛竖的,这只索魂引魄的鬼鸟,上次若不是叶长山救下我,我的命就被它“哦”去了,这次不知又要索谁的命。我翻了个身,全身一阵酸胀痛疼,像散架了一样。这些日子挑土做水库真是累得要死,幸好是做自己这里的水库,累成这样子还好想点,自己或自己的小队能受益啊,要不然,就很不划算了——“哦罗罗罗”地怪叫声又传来。你“哦”吧,老子在床上睡着,看你能把老子的命“哦”去?我又闭着眼睡去……一阵清脆的哨子声把我催醒,那是孙大湖在叫人们起床洗漱,再叫一次则是去上工。我翻身起床,驻宿在我家的几个外地人也起床。家旺已洗漱,准备出门到工地我叶家湾的食堂过早。到底是突击队的,事事都领先积极,就连县长也夸他是个不错的好青年,这些日子可给我们家挣足了些脸面。这小子好像变得懂事起来,上次挖到银元宝的事,也许是他良心发现我这个做父的不容易,也许是被我那乞求的眼神所打动,才没向孙大湖举报我想独吞那元宝的事,再加上大湖好说话,那事也就没有深究,反倒我父子俩立了功,后来,队里把这两元宝上交到县银行,银行给队里三百多块钱,队里则给每家每户发了一把铁锹、一担箢箕,其余的钱则在拆去的祠堂处盖了一间队屋。虽然这事我没有受斗,但我还是有点心疼那到手的元宝,你小子也太耿直了,若是滑头一点,当时不张扬,那宝贝不就被我家所有?不就发大财了?若某天过不下去,拿出来换钱不是很好么?不过也好,自从那事后,尤其是上堤做水库以来,家旺被选拔为大队里的突击队员,这小子没以前那样暴戾,变懂事了。我对正要出门的家旺道:“干活时省点气力,别伤了腰。”他一改往日的骄躁,和颜和色回道:

“嗯。父,我走了。大,我先走了。”

“父,我走了”,他叫我父了,我有点受宠激动,以前唯恐我不死,总是叫我死地主仔或臭地主仔,这小子真的开窍懂事了。“父,我走了”,我默念得心里美滋滋的,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笑着低声学道:“父,我走了。”

叶长山:我挑着一箢箕粘土来到坝上,向山崖下我八大队筑土方的地方走去,田家旺等年轻后生们的突击队推着独轮车则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崖下冲去——究竟是突击队,究竟年青力壮,大队里没有更多的钱置办车,或者有钱根本也买不到更多的车,二十来辆车就给突击队员了——田柯兰气喘吁吁地追上我道:“长山,今天我上工以来,怎么老爱莫名地心惊肉跳,昨夜里听到那‘哦哦雀’叫得凶,莫非要出事?”

我有点看不惯他这一惊一乍的神情,那“哦哦雀”虽叫得凶,感觉有点不吉祥,我常常听着叫,也没见天天出不吉利的事呀?我不去理会他,还是跟他拉开点距离为好,他这人嘴不牢,冷不丁的爱说句不好的话来,免得连累我受斗。我忙加快脚步,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趁机喘口气,只见这长高的坝,下面十几队挑土、推车的人们,来来往往的绵延四、五里,像十几条舞动腾跃的巨龙一样,很热闹壮观,而坝内的石牛河则像条白练从峡谷中蜿蜒而来,延伸到我的脚下就被我们的大坝掐断,曾经洪水汹涌肆虐,催毁房屋,淹没良田,而今,这凶猛的河流到此,也只能打个转的份儿了。这真是不可想象的事,在民国时,在历朝历代,只有到现在,在共产党手里,把一盘散沙、各自为己的人们捏在一起干出这样的大事!原先以为谢县长是说大话,哄哄老百姓,没想到竟然说干就干的把这事做成,涝时蓄水防洪,旱时灌溉浇地,我想,到明年这水库筑成时,以及加高加固了石牛河堤、叶家土河的堤坝,我们这里再也不会发大水淹死人了,在旱季再也不会出现为争夺水源而发生湾与湾之间的打斗,甚至是流血的事,这建水库、筑堤坝和兴建学校一样,都是造福子孙的千秋大业,虽然我们经年累月地出工、劳动、饥饿,很苦很累,无薪无酬,但我非常相信谢县长的话,不出几十年,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变好,说不定真的能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罐子煮肉,咕咕啦啦”美好日子。突然,“轰”的一声,只见断崖处塌方了?!是的,那崖脚下的人们惊叫着乱跑,垮下的山石土方腾起一大片烟雾,大半个山尖几乎塌平了,只听有人恐慌地叫喊道:“完了、完了,有人被埋进去了,有人被大石压住了,快来救命啊——”

我的心一惊,那里可是我八大队的人呀——田家旺他们几个后生可是我叶家湾的人啊。我放下担子也跟着人们往塌方处跑,只见一块比大桌子还大出一倍的巨石下,压着一个人,两只手在爬动着,大半截身子都压在下面,只露出半截背及头。我两脚发软地跑到巨石下——田柯兰从我后面扑上前蹲在石边,悲呛高喊道:“家旺?家旺——大家快来救救我儿子啊——”

这不是家旺又是谁?这可怎么办?只见他嘴里鲜血直溢,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两眼无神,慢慢闭上,我想,他若睡去就完了,忙大声叫喊道:“家旺,不能睡!家旺,快睁着眼,想想你将会拥有一辆自行车呢。”他那快闭着的眼又慢慢睁开,而围上来的人们已商量好救援办法,就是大家齐出力抬开大石,然后我和田柯兰趁机把家旺拉出来。大家各就各位,喊着号子一、二、三后就开始推抬巨石,巨石刚抬开个缝,我们正准备拉家旺,巨石却又压回来——人们没能抬开,巨石又回滚碾压在家旺身上,压得家旺口里不停地溢血,人们鼓起气力又喊完号子一齐抬,露出的缝似乎比刚才要大一些,还没来得及拉出家旺,那巨石又压回来——还是没能抬开巨石,家旺口里的血直往外涌,他彻底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人们纷纷散开,不敢再推抬。田柯兰不停地哭喊着家旺的名字,想把他再次叫醒。我不禁泪水点点,他还有救吗?巨石后方塌下的山石堆上,人们手不停地扒拉开石块,想救出被压进去的人,这救出来的人还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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