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叶有银:我正在稻场扬场,收割的晚稻,都已打场,且已晒干,黄澄澄的谷堆像金黄的山,一座连着一座,压满偌大一个稻场。小队长正组织社员们向石牛河挑送上缴国家的任务粮,社员们笑脸淹没在金山中,时隐时现——又丰收了。忽然小队里的喇叭飘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广播声音,这话虽然听起来高深,一翻解说后,也容易理解:就是说政策的制定要从实际出发,产生的实际的效果令群众满意就好,否则,就要更改。这样就会产生实事求是的效果,还可以这样理解,实践产生理论,理论反过来又指导实践,政府应当顺势而为,必须常常自我革新,如草木一样,常枯常荣,才能永保生机活力。国家挺过了前些年的大灾大难,没有乱,看来,我过去的担心是多余的,感觉在变,一切在变,也许一个美好的时代就要来临。我越干越有劲,在身旁一个谷堆扬场的叶长山却愁眉苦锁,突然他的孙子叶康辉跑过道:“爹爹,我爸爸又在吐血,我妈妈叫你快回去。”
叶长山:我心一紧,忙往家里跑,仁鸿最近几次吐血量很大,感觉情况很遭,虽交了一点钱搞合作医疗,看病吃药不要钱,或花很少的钱,但没有药能治得住他的火病,还是于事无补!我家大门场聚了不少乡邻,拔开人群,只见仁鸿蹲在门口,吐了一大滩红艳艳的血及血块,嘴边还挂着血迹,我忙把他扶起,他眼神无光地扫了我一眼,扫得我揪心的疼——一股屎臭味袭来,只见仁鸿裤裆沁湿一块,我的心一震,他这是大小便失禁了?命将休矣?我把他扶到堂屋的竹床上,儿媳邹凤红急道:“仁鸿又开始吐了,喉咙里卡有血块,快来掏,会闭死仁鸿的。”
叶康辉:妈妈用筷子撬着爸爸的口,爹爹用手在爸爸口里掏,爸爸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牛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充满哀怨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盯得我头皮发麻。张医生来了,好了,他每次一来就能治住爸爸不再吐血。张医生忙举起针吸小瓶子里的药水后,把针扎在爸爸手臂上,收针后,摇头叹气的走开了,只听爹爹他们说:“仁鸿走了。”
叶康辉:爸爸走了么?他不就躺在床上么?只是现在眼睛闭上了。奶奶哭着往墙上撞,众人忙拉着,她又在地上打滚。妈妈、爹爹也大哭,人们纷纷流泪,我好怕,我也跟着哭起来喊道:“爸爸,爸爸,你别走——”
叶长山:我抱头痛哭,这些年来,仁鸿受苦受磨,喝了不少药,吃了不少偏方土方,还是先走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短短十年里,先后白发人送走两个黑发人。我把康辉揽到怀里哭诉道:“儿呀,儿呀,我苦命的孙儿呐。”乡邻纷纷落泪,康辉这么小,我家唯一的一根独苗,我现在也体弱老衰,如何能把这根独苗养大成人?这是老天爷不给我活路吗?儿媳凤红柔弱,她怎么可能撑得起这个家?怎么办?怎么办啊?
二
田柯兰:我正在吃早饭,只见儿子钱旺高兴地边往空中抛起吃完粥的空碗,边接住地跑进屋道:“父,我们的苦日子到头了,我家的地主成分要取消了,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田柯兰:我徒增不悦道:“你小子是不是又要干什么坏事啊?取消我家的地主成分,你说了算?好好给我本本分分做事,老老实实干活,不要想歪心事!”
“没有。我刚才听到小队大喇叭里播报,说要取消阶级成分,也就是说,大家都是社员,以后就没有地主、贫农之说,这不正是我们期盼的吗?”
田柯兰:我心里一喜,广播里说的东西一向很准,仍疑惑道:“你确定是从小队喇叭里听到的?”
“我当然确定啊,父,属于我们的春天来啦!”
田柯兰:我心中大悦道:“果真是这样,那该多好哇。你小子不要那样狂喜,要继续保持谨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揪住批斗,如果蹲点的谢书记不再批斗我们,他亲口说我们不再是地主成分,我才信。”我三下五去二地喝完稀粥,出门向有银家走去。有银一向很有见地,也许是他爱报看报收藏报纸的缘故,很多事他都预见得到,也看得准。我来到他家,他放下碗筷起身相迎道:“恭喜你呀柯兰兄弟,刚才听到喇叭里播报消息方针,说是要摘你们地主的帽子,给予社员的待遇,这下可好啦,你和长山终于熬出头了!”
田柯兰:“老兄弟,你不会骗我吧?这就是你说的政通人和的日子来了?”我激动得有些哽噎。
叶有银:政通人和?现在虽还谈不上,但应该是向那方面走了。我继续安慰道:“广播里是那样说的,应该错不了,中午肯定还要播报,到时你再仔细听清楚。”看着柯兰高兴得想哭的样子,我也十分的感慨,蛮可怜的一个人,他其实思想行为改造得很好,若取消地主成分,就不会再受歧视、批斗,这多好。
田柯兰:“哦。”上工的哨声响起,人们纷纷到湾街集合。队长叶怀先按例开始分工派活,突然,小队的喇叭又播报消息,队长也驻立不语,人们都静静地听那大喇叭播道:
“除极少数坚持反动立场的以外,凡是多年以来遵守政府法令,老实劳动,不做坏事的地主、富农分子以及反革命分子、坏分子,一律摘掉帽子,给予农村人民社员待遇,地主、富农家庭出生的子女,其子女一律为社员,不应再作地主、富农家庭出生……”
田柯兰:是的,这次我听得一清二楚,这下可好啦,我家也解放了,我家也是社员了,我不会再挨批受斗了,我不会再被媳妇瞧不起了,我不会再被天旺看不起了——天旺,儿啊,你怎就那样心窄去寻死呢?若等个几个年你不也能看到今天,将要属于我们地主家春天的到来?我眼中噙泪,非常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人们纷纷向我和长山投来欣喜赞贺的目光,大家七嘴八舌道:
“这下长山、柯兰他们好了,跟我们同样的生产劳动,挖方筑堤,跟我们一样的生产劳作,却总要挨批受斗,挺可怜的,这下好了,他们出头了。”
“又开始恢复高考的方式选拔人才,学校里恢复了正常教学秩序,农村的孩子又多了一条出路啦!感觉越变越好了哇。”
“确实如此,原先担心天会变,没想越变越好了。”
叶有银:是的,自从报纸上真理标准的讨论,以及前些日子中央开的三中全会,说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后,感觉越来越往好的方向变了,实事求是?那我还会是走资派、反动派么?我对身边发呆的长山道:“恭喜你啦,这下总算熬出头了,我感觉,一个美好的时代就要来临啦!”长山却仍在发呆,自从仁鸿死后,他就更是不言少语,常常发呆,可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消息啊,摘掉帽子,一律为社员,这不就是取消了成分?平等了嘛,莫非还有更叫你愁苦的事使你高兴不起来?
三
叶长山:我的老伴向我挤眼,示意我留住要出门的儿媳邹凤红,我很苦闷,不知这样做是否合情合法。只见凤红穿着一件布满小红花的半新白的确良褂,梳得齐整的短发上别着两枚黑漆发亮的发卡,衬着一条笔直的青色裤子,再配着她干净的白脸,倒也几分可人,她提个布包跨出门,这是要去会见新男人?不行,我不能让她走,她若走了,我的这个家就散了。我忙追出门气愤地吼道:“站住!你男人才死了个把月,就穿得花里花哨的,看你这婊子样,是要去会野男人么?你要不要脸?”凤红站住刷地滚珠抛泪地哭诉道:“父,您怎能这样的骂我?我嫁来这么多年,缺吃少穿,贫苦受累,可曾有过怨言?且一直盼着仁鸿的病能好起来,不想他还是撒手而去。而今你们年事已高,康辉才6岁多,我一个女的又体弱力柔,是无法撑起这个家的。我是要去见男人,是一个小我几岁的单身汉,愿意抚养康辉,并且也不要求他改姓,还是姓您家的叶,这样大度的男人哪里去找?再说我还不到三十岁,我不想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守寡,我现在就去看看,只要我点头,这事就成了。父,您快让开啊?我求您了啦——”
我横在凤红面前挡住她道:“你是我叶家的媳妇,你哪里也不能去,再好的男人你也不能嫁,快回屋里去!”
“父,你怎么能这样子啊?我是走是留是我的自由,你无权管我是嫁还是不嫁,你若非要管,我就找政府告你。”
“我不知道有权还是没有权,我只知道康辉带去定然会被人欺辱,哪有在自己家里好?你怎就那么狠心呢?”我俩的吵闹已引来众多乡邻围观,古月三姐也来了,我像得到大救星一样叫道:“三姐,你快劝劝我这儿媳妇吧,你守了快五十年的志,把个家守得兴旺发达,这不好吗?”
梅古月:这是夸我么?我怎么听着怪怪的呢?若回到二、三十年前的旧社会里,那凤红还真的不能自己做主,要么为男人守志,要么被买卖,现在她说的要去相亲的那个男人不是很好么?我倒十分佩服她的勇气,谁愿意守志?还不是被逼得没法?这其中的辛酸艰苦有谁体会得到?我想,当年的我若是换在当下,我也会像凤红那样选个自己愿意的人再嫁,玉珠她们二十多年前就闹着妇女解放,这会儿莫非又解放不了么?我并没回长山,只听众人议论道:
“这公爹的做法不合法呀。”
“他还要凤红为仁鸿守志,这岂不太可笑了?”
“早就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了,凤红自愿再嫁合情合理。”
“哪有个公爹挽留儿媳的不让走?这其中奈人寻味啊。”
我被人们议得满脸发烧,有银把我拉到边道:“长山,你老糊涂了么?妇女解放都二十多年了,国家的法管着的呢,男女平等、婚姻自由早已深入人心,你这样的做法搞不好真犯了法,你现在的确很困难,怕什么,有小队,有集体,就算你把康辉留在身边,还能饿死你爷孙三人么?干嘛要去为难儿媳妇呢?”
梅古月:长山被指责得满脸通红,溜进屋里去了——他不占理嘛,凤红谢着大家就快步走向湾街外。我打心底替凤红高兴,若是换作生在我的那个旧时代,那又会冤苦得很——新社会真好,我们妇女真的解放了。
叶长山:看着凤红消失的身影,我无限悲凉——人们都同情她,也是,我这样做是不占理,可康辉这么小,是我家唯一的一根独苗,我现已年老,在小队里,集体中,能把他养大成人吗?
四
叶有银:睛天炸雷!睛天炸雷!我心如刀剜剪铰地难受,这就是一个美好的时代来临了?我送走来报信的公社干部、大队书记及我湾的小队长、会计等人,他们正式通知我,国保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牺牲了,等会儿要在队委会为国保开追悼会,他们去布置会场了。我终忍不住心碎悲痛,老泪横流,失声痛哭地喊道:“国保——儿啊!”三年前,我们欢欢喜喜送国保去参军,当年的情形仿若在昨,只盼望他能立功争光,只盼望他能成长有用之人,也希望外面的世界真的属于他,从而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一切都化为泡影,叫人怎能不伤心?三姐、玉珠、建国及其媳妇曾春莺来到我家吊唁,完后,三姐语重心长道:“有银兄弟,请节哀,都一把老骨头了,要保重自己身体呀。儿子没了,换谁心都痛。以前我常怨恨你三哥叶明升,闹什么革命,害我守寡几十年,现在看来,他们是对的,没有他们曾经的死,就没有我们现在这样的日子,我们现在的日子不正是他们那时候所向往的吗?前些年,毛主席死了,我还担心国民党、日本鬼子会不会重新杀回来,没想到还是不太平,正是因为国保他们上战场保家为国,才有我们在这里安享太平,他的死是光荣!你要为他感到骄傲!”
三姐拿出手绢替我擦泪,我心揪哽噎道:“三姐说的是,想当年,我们逃日本鬼子,避杀戮;逃”抓丁”,躲战乱,我家还外出流浪乞讨,每日吃了上餐不知下餐在何方,每晚睡觉闭眼前,不知醒来还有没有明天,现在多好啊,安居乐业,虽然还吃不饱,但总还是有吃的,不用担心有上餐没下餐,相比之下,真是过的天堂日子。有国才有家,国保是保国为家,是光荣的,我要为他感到骄傲!”
梅古月:“这样想得开就最好了。”我忙引开话题道,“我倒是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大家都一样,要说穷就都穷,要说富就都富,不争不吵,和和气气,紧巴巴的日子中,又充满盼头希望,怎么听传言说又要分开单干?你最有见地,怎么看这件事?可是真的?”
叶有银:自己的想法岂能不让人共享?我的劲头来了,忍痛道:“我曾说过,我们会迎来一个新时代,现在是每天每月都在变,恢复高考,尊师重教,摘帽子,不再批,不再斗,分单干的事别的省已开始,会很快到我们这里来,这将是了不起的革新!三姐说的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这固然非常好,但是,现在大家干活油头了,有力不往一处使,各怀鬼胎,各耍滑头,那些偷奸耍滑的反倒和勤劳苦干的得一样多的工分,这对后者是多的不公平!还有,同样一件事情,我一个人只需一上午就能干完,而现在往往三个人、四人干一天也许还干不完——窝工,耍滑,效率太低下,若是单干,这些不良现象就都可以解决了。单干后,大家必定积极性高,主动性强,说不定能产更多粮,自家的农事谁敢怠慢?除去应缴的公粮,多种多得,多收多得,多得就多有余粮,多有余粮说不定这个挨饿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还有,大家就不用整日耗在一起却还干不出活来,又累又疲,相反,单干后,除农忙时忙累外,其余时候则很轻松,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可以找其它活路,多好?”我突然觉得若分开单干,那么集中力量好办大事的优势以后怎样保证呢?千百年来之所以没有现在这样的大变化,就是因为人们以前一盘散沙,这才建国三十年,修了多少水库河渠,开荒了多少梯田,种庄稼不再靠天吃饭,还有“三线”的铁路隧道、工厂等,不就是靠的人民公社集中社员、集中力量好办大事,好干大事吗?如果单干,那么分散的人们会不会又成了一盘散沙——田柯兰、田钱旺、叶长山等人也了进门,安慰我一翻后,只听田钱旺道:“若真的能单干就太好了,完成自家的活,闲暇时还可以去卖工挣钱,这样日子不好过才怪呢!”
田柯兰:“是啊,是啊,真的希望这一天快快到来,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现在我家成员成分不再是地主,全是社员,平等啦,不再受屈受辱的挨批挨斗!我的儿,那死得毫无意义的傻儿子天旺,你心怎就那么窄,总看我不顺眼,总闲我连累了你,你个大洋苕!别人国保的死,成了英雄,多光荣,而你的死却成了狗雄!一文不值!真的是活着就有希望,我们怎就不能出人头地?你怎就不再坚持五、六年呢?我不禁湿眶落泪,小儿子钱旺看出我的心思道:“父,你想到了二哥吧?不要难过,有我呢,我不会叫你失望的!更何况我们被摘掉了帽子,若真的能单干,那将是属于我们的天地!我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叶建国:“好小子,有志气!大干一场我不敢说,但我能保证我家老老小小吃饱吃足,天天晚上吃干饭过夜,吃干蹦蹦的饭过夜,这个还是能做到的!”媳妇曾春莺呶着嘴、深情地望着我,眼神中对我充满信任,她到底被大大“骗”来了,还怀着孕,若真的能分田单干,我一定不能辜负她,一定不能叫她娘儿们饿肚子。
叶玉珠:儿子建国、儿媳曾春莺自信满满,所向往的日子似乎就在他俩手中实现了一样。唉,我和大湖几十年地努力挣工分,大湖细省口粮,否则,也许不会白白炸死,一晃死了六、七年,大半辈子了,我们还是不能吃干蹦蹦的米饭过夜。看来,要吃饱饭只能指望儿子、儿媳了。我也被他俩的自信感动道:"建国、春莺,大大相信你们做得到!你们若能实现你父的遗愿,你父在那边也就含笑瞑目——你父太苦了。”
"大大,会有那一天的!"
叶国安:切,我有点鄙视建国,若单干他种粮能让他全家吃饱饭?他有我会种田?要是真的如传言中那样分田到户单干,这正对我的味口,我最会干庄稼活,这样就最能发挥我的长处,到时,我种的种庄稼定然会比他人的产量高,定然会留下许多余粮,定会叫全家人吃饱饭,定会比别人过得好,只是可惜了弟弟国保,怎就死了呢?唉,我兄弟姐妹四人,虽然总是挨饿,但却很是热闹,姐姐国花也已出嫁成家,没想只剩我一人守着家——又少一个帮手了。
叶有银:大家热烈的议论着,这吊唁却成了人们的欢乐盛会?田柯兰精神抖擞,面红眼亮;钱旺握拳勾臂,似有使不完的劲;建国目光坚定,志在必得;长山却愁眉苦脸,目光呆滞——仁鸿死了,儿媳改嫁,他也许还没从这打击中走出来,若单干了,他离开集体,一把年纪的能单干得了吗?能把康辉抚养长大么?我儿国安悲苦不言,虽然我痛失两子,他却和儿媳很争气,育有三子,非常不错了——族长叶二爹铁着脸进门,虽然解放后破除迷信,遣散宗族组织及事务,但在“破四旧”时他和曾经的叶大爹两人冒险竟然保住了一册我叶氏宗族的族谱,叶大爹临死前,暗托他为族长,虽没公开,但人们心目中,他自然就是我们的族长,他辈长德高,只听他大吼一声,人们顿时不语,然后他声正音高道:
“别人死了儿子,你们却在这里说笑,你们还有没有人性良知!?你们这不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吗?国保保家卫国,血洒战场,魂断异国,很悲惨,但死得光荣,是我叶氏族的荣耀!我们今天为什么能安居乐业?我们今天为什么能坐享太平?我们今天为什么正值千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大变化、越变越好?土地革命时年纪轻轻死去的叶月升,叶明升,叶铭青,叶铭旺,叶春庭,叶玉成等十来人,还有这些年搞建设死去的田家旺,叶国泰,叶义鸿,孙大湖,以及现在牺牲的叶国保,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死,才有现在的安稳日子!他们的名字响亮高堂,我们要知感恩,我们要在心底怀念,因为他们个个是英雄!是我叶氏族的骄傲,是我叶家湾的骄傲,我们时刻要把他们铭记在心,当英雄、当神灵一样铭记在心!现在去队委会开追悼会!”
田柯兰:我泪如雨下,儿子田家旺是英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儿啊,你是英雄,你是英雄呀!
叶有银:我听后挥泪如雨,大孙儿叶盛发看见我哭,他也跟着哭,二孙儿叶盛双在他老子怀里也跟着哭起来,三孙子叶盛财才出生不久,正在摇篮里哭泣,但他哥仨哪懂得我对他们大伯的愧疚之心:我欠他的太多了,而他们的叔叔,光荣倒是光荣,但命却没了,到底是我害了他,我若不逼着他为我、我小队争荣光,也许他就没有去参军,从而就不会死去——我是个老混账!老糊涂——三姐、玉珠她们娘儿哭成个泪人,长山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屋里陡然被悲伤的气氛所笼罩。族长叶二爹说的没错,但他误解了大家的意思,我道:“二爹,您的教诲我们会铭记在心,您误解大家的意思了,大家并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对将要到来的变化而充满期盼,大家只不过是在磨擦手脚罢了。我衷心谢谢大家的关心抬爱,毛主席的儿子都能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我家的国保就不足挂齿了,我挺得住!”我袖去泪,也为两个孙儿擦去泪,看着他们哥俩及摇篮里的盛财,我又信心百倍,将要来的时代定然是属于他们,他们定然会赶上更好的时代。我顺应大家的心情继续道:“大家不要心焦心急,我想,现在国家施策高明了,不再像过去那样一窝蜂的全上,一败全败,之所以还没到我们这里,报纸上说是在安徽及其它省先行先试,待成熟完善后,定会全国推广,这是个了不起的施策之法,很快会推广到我们这里来的,大家只需静静的等着,好日子就要到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