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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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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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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梦(第二部)》连载

第二十四章 玉珠夜修梯田遇鬼打鬼

叶长山:我忙翻身起床,摸索着穿褂扣扣,亮瓦蒙蒙的,天还没有亮,但乌抹漆黑的去做这件好事会不会出危险啊?虽然有点早,但说不定就被别人占去,这件好事太有意义,很能表现我上进积极,还是先下手为强。我洗潄毕,只见大儿子叶仁鸿也起床,我道:“你起这早干什么?”

“我要早点到学校去把黑板擦了,再做一下卫生,学习雷锋好榜样,做好人好事。”

“很好,不错,你快点去吧。”这个做好人好事的风还行,不批谁、不斗谁,是积善行德。我扛着梯子、拿着手电筒迅急出门。“学习雷锋好榜样,向雷锋同志学习,争做无名大英雄”,贫下农们放工后,又偷偷去锄棉地里的草或干其它农活,或修路补桥的做好事。我富上农、反坏份子岂不是更要积极?我相信我要做的好事很有意义,路过孙大湖家时故意发声道:“啊,咳、咳。”我清嗓咳嗽把他吵醒了么?要不然,我今晚做的好事岂不真没人知道?那又有谁知道我积极过呢?深空云黑,夜静寂寂,影影绰绰的房屋、树木在黑影中呆立,前面是队里的仓库,还是避嫌为好,免得被看仓库的人误以为我要偷粮。我绕开仓库进巷子来到上排湾街,大步直奔到湾街东边的碾房旁边,碾房的亮瓦脏了,黑不透光,我把它们换下来清洗一下,到时人们再来碾米就亮堂好做事,然后顺便把漏雨的地方补一下,这样有难度的好事定会受到大家的赞美。我搭好梯子,拾档而上,一团黑影从碾房大门的另一边墙角向我闪来。这突如其来的鬼魅黑影,吓得我手脚发软,魂不附体,竟然一脚踏空,从梯上和梯栽倒下来,我摔倒在地半天动弹不得,幸亏只上了两、三步梯档,只听到个人声道:“谁?想干什么?”

随着那人的到来和对声音的辨别,这人不是田柯兰又会是谁?凌晨清早的在这里装鬼吓我,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爬起来一手钳住他的领子道:“我跟你有仇么?!我又没斗过你!?大清早的在这里装神弄鬼来吓我,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呐!啊?”

田柯兰:我连连赔笑道:“长山兄弟,对不住,对不住。”他这是要上碾房顶,莫非也是想要洗擦亮瓦、补补漏做好事、做无名英雄?应该是这样的,要是碰到贫下中农,我还真不敢与他们相争,长山富上农,跟我一样都是被打倒的坏份子,岂能让给他?要不然,这个好事被他抢走做完,他积极了,英雄了,我岂不是白白折腾了一晚?我忙道:“长山兄弟,你这是要先上房揭瓦啊?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叶长山:我拾起手电筒,照到碾房大门另一边的墙也搭着一架梯,看来我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都想做这个好事,唉,我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我道:“怎么着,你先占着了?但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吧?”

田柯兰:这个“闷葫芦”怒气消了,语气也平和了,莫非自知理亏?我更是得理不饶人道:“我那里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我是起冒了夜,想着还早,再加上夜色又太暗而不方便工作,于是猫在墙角休息,正准备开工,你就来了,我怎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叶长山:他肯定是睡着了,听到动静就说也准备开工。唉,他也算得上是个可怜人,每次运动一来,第一个批斗的人非他莫属,我想,要不是你的成分比我高,或者没有你这个地主仔,那么,第一个挨批的人就是我,说来我还得真心谢谢你呢。我气消怒平道:“算了,懒得与你争,还是你去极积进步、做无名英雄吧。”我把梯子送进屋,又出门找好事做——去扯秧苗,我来到田畈,田沟、埂上的犁、耖、耙等农具东一个,西一个,男人们为了明天来干活时不挑犁扛耙而多受累,就把这些农具丢弃在外,竟然也不怕丢失,竟然也没有人偷走?瞧,那边的堤下还有头牛在吃草,照得它的眼睛绿亮绿亮的,这要是在旧社会,早就被人偷光了,现在真是路无拾遗啊!我想,若不是一切归公,还是有人偷这些东西的。之所以没有偷,即使偷回家,也是纸包不住火的,比如说牛或者犁,只有公家才有的,若私人占为己有,岂不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偷的嘛,傻子才会去偷这些东西。我还没来到秧苗田,远远地只见有几个黑影俯在田里,我到底还是来晚了,只听玉珠喊道:“是长山叔吧?也来做好事?”

没想这个好事也被她们先占去了,我想一个大男人若跟她们几个妇女一起扯秧苗这轻活,这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搞不好还会被批被笑。我道:“哦,算了,我还是去后山岗修梯田。”

“梯田还只是计划中,现在能修么?是不是早了点?”

叶玉珠:我心里一惊,只见彭家湾的山岗上已现两排梯田,像梳的一对辫子,而我们叶家湾四小队的岗里却还是斜坡坡,平日里没见他们修梯田了啊,怎么一两天不见就成型了梯田?这样下去,我们叶家湾在学大寨方面就要落后,弄不好我叶家湾龙头小队的名号就被彭家湾小队给抢走。前些日子队里计划着是要修梯田,但重点放在打草沤肥增产上,一忙几个月就过去,队里的男人们都外出到麻县修暗山水库,修梯田这事岂能一拖再拖?晚饭后,我召集妇女们道:“各位姆呀婶,姐呀妹,彭家湾学大寨,修梯田走到我们叶家湾前头去了,我们作为八大队的龙头小队,这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我们岂能落后?据了解,彭家湾是留守的妇女们,利用晚上空闲时间修筑成的,所以,别人晚上能干,我们也能干,别人是妇女们干,我们叶家湾的妇女就比她们差么?我们今晚也开工,好不好?”

“好,我们早就该开工了,都落后了。”

“这大晚上的,万一挖出个不知何年何月的棺材,挖出只恶鬼来或一窝大青蛇来那该怎么办?”

“我们二、三十个人还怕一只鬼?”

“万一那鬼老缠着某一个人怎么办?或缠上要生细伢的人找替身?”

“那这也太可怕了。还是等男人们回来再开工吧。”

娥儿:“这不行,定会被男人们笑话,被男人们看不起的,好歹我们撑起半边天呢。”

叶玉珠:我十分感激娥儿婶的支持道:“就是,我很赞同娥儿婶的话,不能叫男人们笑话了。再说,若等到男人们回来修,要到明年春耕时节后,但那时又忙着春耕,哪有时间修梯田?那还怎样‘学大寨’?那还不被别的小队给抢了先?我们龙头小队的名号将不保啊,所以修梯田半天都不能拖。”大家仍不为所动,只有少数人赞同,这真是动员不利呀,怎么办?只有打消大家的顾虑,方能正常开展工作。我皱起眉头转着眼道:“现在大队的赤脚医生胡医生接生可是一流,她是经过专门学习培训的医生,从未失过手。我曾问她万一碰到难产的人怎么办?她说就立即送公社医院,医院里能剖产,大人、孩子都会十分安全,哪有什么月子鬼缠身找替身投胎?是迷信。所以啊,这些年,可曾听说过某个湾里某个妇女同志出现过生毛毛发生悲惨的事了?没有的事呀,所以啊,恶鬼缠人这一说法根本站不脚,根本没这回事,最关键的是我们的赤脚医生技术水平高。”大家纷纷赞同我的说法,我继续道,“至于挖出蛇,也许会碰到这事,但大冬天里,蛇不咬人,它怕冷,也跑不快,若遇到了,就挖死它,像当年那样煮了吃了打牙祭。至于鬼,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也没见过,即便我们真的遇到,我们把汽灯点亮些,我倒要会会,看它长什么样?到底是不是人死后变的?为什么老是吓我们?我们二、三十个大活人,还会怕一只小鬼?”

“就是,见见鬼又如何,我们二、三十人,还会怕一只小鬼?我也想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

“那我们就去开工吧?真的再拖不得,大队早就下了任务,要求我们学大寨,岂能落了后?”

“怕什么?别人彭家湾的妇女可曾怕过?我们叶家湾的女人就那样胆小没用?岂不被人笑话?开工去!”

叶玉珠:“好,我们出发!”大家拿着工具,提着汽灯向后山岗进发,正经过凸凸凹凹叶家湾的坟地,忽闻一阵“哦哦雀”惊魂索魄在怪叫,我吓得头皮发麻,脚竟有些发软打颤,姐妹们个个不言不语,这还没到工地,大家都先怕起来,尤其是我,倒先怕起来?我干嘛要逞能,还要看看鬼的样子?万一这话被鬼暗地里听到,它就来找我,我该如何是好?应该是有鬼的,万一我们在修梯田的过程中,真的遇到鬼了或被鬼缠住了该怎么办?怪叫停止,我忙打破这寂静后的恐惧道:“哎呀,快看岗下那亮灯处,那不就是彭家湾的妇女们已先干起来了么?姐妹们,我们又落后别人一脚了,快,加快步子啊——”

叶玉珠:我挥着洋镐挖着坡土,领着众姐妹们点着汽灯在修梯田。经过我们半个多月的摸黑修挖,曾经的荒岗或少许薄产坡地,变成了一道道梯田,大家都有成就感,越干越起劲。我心里也乐滋滋的,因为我们已追上先干的彭家湾小队,再努力几个夜晚,就可以把她们甩在身后,到时我们叶家湾就坐稳八大队龙头湾的这个宝座,给我们叶家湾争光。忽然,一个黑影向我们这里移来,我心一惊,莫非是鬼?大家之所以干得起劲,除了有成就感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十多天来,一平风顺——没见一个鬼影鬼火或不干净的东西。我停下洋镐,正心惊间,只见那黑影处传来叫声道:“叶队长,我来向你们取经来啦。”

我松了一口气,抚了抚紧张的胸口,原来是彭家湾的妇女队长吕队长,她一蹬一跨的三两下就蹦跳到我们面前,两眼漆黑发亮道:“你们真是能干啊,这才几天就修出这么多田来,开年男人们做水利任务回来,深犁精耙,再撒上沤的肥,就成良田了。用公社妇联主任的话说,你们真正是敢叫天地换新颜的巾帼英雄,了不起,真的了不起,看来我们又要落后了。”

我笑道:“那里那里,夸奖了,你们小队的妇女们个个厉害着呢,我们是学习着你们来的呢。”

“太谦虚啦,也许,我们总要向你们学习、看齐,比赛锄棉锄棉输给你们,插秧插秧败给你们,各种比赛我们就没赢过你们——你们怎么能修得这样快?是你们的土质比我们的松软么?”

哼,若输给你们,我们叶家湾那还叫龙头湾么?我自信满满道:“应该是一样的吧。我觉得这一点你们还真要学习我们,就是顺地势修埂,高处往低处平,若刻意要把田整得条形、方形的好看,那就要多费好多功夫了。”吕队长恍然大悟道:“有道理,有道理。我小队的妇女们说,你们之所以干劲大,是因为放工后小队里可以加餐?”

娥儿婶等妇女不经意地紧了紧裤腰带,一提到吃,大家似乎都饿起来,我也跟着勒了勒腰带,有点想哭,放工后洗了上床睡,常常饿得睡不着,我小队哪有加餐?我语重声长道:“没有的事,天天晚上饿着呢。有时晚上回去饿得睡不着呢,又不敢开伙,否则,多吃了白天的粮,白天就会断粮呢。吕队长,你看,我身后的姐妹们,个个面黄清瘦,个个疲劳困累,但一想到要争先进,多开辟田地多种粮,多收粮来多缴粮地为国作贡献,为小队争荣光,人人干劲十足,个个咬牙坚持,饥饿算什么?有光荣,有成就,就胜过一切!”

“就是,我们光荣,想想这田地是我们女人开出来的我们就自豪!”

“是的,以后日子好了,能吃得饱了,我会骄傲地对着我儿子说,看,这些田地就你老娘当年和姐妹们一起利用晚上开出来的,你能吃得饱饭,有你老娘当年的功劳啊!”

“哎呀呀你儿子才十岁你就自称‘老’?没羞没臊的,太不要脸了。”

“我能比你不要脸?你天天你男人你男人的不离口,他这才出去做任务多少天了你就忍不住了?呶,这个你暂时先用着!”

何嫂子顺手拾起地上一截树根塞到李妹子手里,大家笑作一团,她俩相互追打嬉闹起来,寂静的山岗也变得欢乐起来了,吕队长也笑得合不拢嘴道:“我都快笑出眼泪了,终于明白了你们为什么总能先进,还是你们的精神可嘉,也受教了,原来大家都饿,只是你们的精神战胜了饿,从而有力量,不怕饿!”

“对,我们不怕饿,就是怕鬼!”

吕队长脸色一沉,不言不语地下坡回去了,莫非她们也是壮着胆子出门干活?是呀,这深更半夜的在外说鬼,谁不忌讳?有句话说,“越怕鬼,鬼就越上门”,说也怪,偏偏就这个时候,几盏汽灯竟同时昏暗起来,大家惊慌不已,莫非要撞鬼来?我忙就近抓起一盏汽灯,不停的往里打气,汽灯又亮起来,其它几盏也被姐妹们打了气,也亮起来,但周围却充满鬼魅的气氛,我忙大声喊道:“姐妹们,我们干起来吧!”话音刚落,一个小妹尖叫哭喊道:“鬼呀——鬼,鬼真的来了!快跑啊——”

大家随小妹的指向看去,只见我们的岗顶上赫然立着一个人形大白影,一会儿蹲,一会儿立,一会儿又卧倒,近在十几米远,大家抱头乱叫乱逃。我也被吓苕了,两脚发软地跟着大家逃,大家摔趴不断,滚爬满地哭爹喊娘。我也被绊倒,和几个姐妹摔在起,大家惊恐的乱叫救命,似乎那鬼就要来索命一样。我回头再看岗顶,那白色鬼魅似乎站立展臂,并没有追下来。那真的就是鬼么?若我也跟着一起逃了,那明晚谁还敢出门修梯田?以后大家都不敢出门,岂不误了“学大寨”的大事了?我忙镇定道:“姐妹们,与其我们哭喊着摔跤逃不掉,不如大家拿起铁锹、洋镐一起杀过去,我们几十人还怕它一只鬼了?”大家仍惊魂不定,对面吕队长带着她的灯光人马边赶过来边高声喊道:“叶队长,你们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我们来帮你们啦——”

听到吕队长们的叫喊,我们的姐妹哭喊声小了,大家壮胆了,我趁势抓起一把丢失的铁锹起身大声回道:“吕队长,你们快来帮忙啊——姐妹们,姆婶们,怕什么!?起来,拿起锹,我们一起上去,看那鬼到底长什么样,是善鬼就叫它走,是恶鬼就把它杀掉,否则,即使我们逃得了,它还是会来害我们的!”几个姐妹被我鼓励着拾起铁锹、洋镐,举着汽灯向岗顶逼去,胆小的也跟来,大家跟着我喊道:“你是什么鬼?是恶是善?”那白色鬼影突然收臂,向吕队长她们跑去,还发出脚步声,我又喊道:“站住——你是人还是鬼?站住——你吓我们妇女是想做什么坏事?姐妹们,鬼不是没有脚步声么?这是个人,想做坏事,我们追上去把他捆了送派出所!”只觉大家个个气定身稳,跑起来去捉那人。我们追到吕队长面前,只见那所谓的鬼是个老爹爹,笑着脸低声下气对我道:“叶队长,我是人,不是鬼。”

“那为什么要装鬼吓我们?你是不是想做什么坏事?捆了送大队部去!”

“对,捆了他,装鬼吓人,真是可恶!”

吕队长不解质问道:“彭爹爹,你没事装什么鬼去吓叶队长她们啊?”

“你不是说修梯田要落后她们叶家湾小队了么?所以我想着吓吓她们,你们不就可以领先了么?”

吕队长嗤鼻道:“你真给我们彭家湾小队丢脸啦——即使这样赢了,多不光彩?你真是个糊涂虫,这下好了吧,怎么想着装鬼呢?把叶队长她们吓得不轻,她们若不原谅你,你麻烦就大了啊!”

叶有银:我心情沉重地从八大队队部出门,此行去石牛河人民公社,只恐凶多吉少。我从小学校朗朗地读书声中来到叶家湾后山岗,这里一道道梯田一直延伸到叶家土河堤边,很是气势壮观,这是当年玉珠她们怕鬼不怕饿的利用晚上修建的,后来男人们回来也帮着干,直到开沟引渠到这里,这里便是绿波层层,良田百亩,以及对面彭家湾的梯田,也是好看,如梳过的一条条绿色大辫!后来玉珠她们也原谅了那装鬼的人。而全大队“学大寨”多开垦良田好几百亩,每年多为社里产粮、为国缴粮好几万斤,我的社员们真正是勤劳勇敢呀!这么多年来,我带着八大队的社员们建小学校,修水库,开河道,引沟渠,筑道路,度饥荒,修梯田,缴粮缴棉,真正是敢叫日月换新颜,日子在我们社员手中变好变样,除了砸锅炼钢、办万亩试验田有害无利外,哪样都是利国利民,想着曾经一件件了不起的成果,我干劲十足,想继续领着社员们前进,但隐隐感觉不可能了。我在一声声的叹息中来到石牛河公社开会,所属二十四个大队的书记一个不少,会场的气氛沉闷,公社新一任的一把手曹书记十分颓丧,脸面僵枯,眼里无光,语气沉重道:

“同志们,县里乱了,经常来我公社调研、指导工作的谢县长,现在为县委书记的谢书记,还有曾经蹲点的副县长等人被红卫兵造反派打倒了,在他们高举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旗帜、彻底摧毁资产阶级司令部的口号下,县委各机关单位瘫痪,县委书记他们被挂黑牌、戴高帽游街,甚至被‘驾飞机’或者拳打脚踢,学校停课,老师被斗,武装部的枪支弹药被抢,派系恶斗,县人民大礼堂还发生爆炸,死伤多人,全县完全成了无政府状态。文化大革命是什么?理解不了,为什么要搞成无政府状态?很是疑惑,我想很快就会波及到我们各公社大队,但有一点是明确的,无非是你斗我、我斗你,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我们斗群众,现在是群众来斗我们——大家不要惊怪啧啧,今天之所以叫大家来开会,就是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若被斗的原因是事实也好,被冤枉也罢,要相信党,咬咬牙就过去了,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义永远不会打倒,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到根本上来,实事求是,所以不要做一些自暴自弃、甚至自残自杀的傻事。自土改以来,我们领导的批斗工作不见得没冤枉一个好人,我们领导的生产工作不见得都做得是正确的,若被冤被屈,那就算扯平!这些年来,一会儿这个风,一会儿那个运动,有时难辩对错,感觉有点乱,但唯一不能乱的是我们的农业生产,请大家记住,管它风怎样刮、运动怎样搞,不能误了农时农事!因为民生在勤,勤则无匮,农时农事半点都不能耽误,相信党,相信毛主席,相信共产主义,总有一天,我们会摸索出一条通向共产主义的康庄大道,到那时,我想,我们的政事会清明,政纲会稳定,政经会科学,因为人不可能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摔跟头,国家也是如此,跟头摔多了,经验多了,就会少走弯路,而是大步走直路,就会走得快、走得稳,就会政通人和,万象更新,就会国泰民安,国富民强——对,我喜欢你们这种昂首挺胸、信兴百倍战胜困难的表情,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散会。”

大家的掌有声无力,各自起身离去。曹书记的一通话,说得我如吹春风,神清气爽,我说这么多年来,有些事都分不清对错,原来曹书记也是如此,更何况我一个小小大队书记——“民生在勤,勤则无匮,相信党,相信毛主席,总有一天,我们会摸索出一条通向共产主义的康庄大道,到那时,我想,我们的政事会清明,政纲会稳定,政经会科学,因为人不可能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摔跟头,国家也是如此,跟头摔多了,经验多了,就会少走弯路,而是大步走直路,就会走得快、走得稳,就会政通人和、万象更新,就会国泰民安,国富民强”,这话说得多有水平啊,太鼓舞人心了,那一天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我想,那天的到来,那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罐子煮肉,咕咕啦啦”、家家户户拥有一辆自行车的好日子也就到来了。只听公社院子里的大喇叭喧讲道:“文化大革命的目的,就是要斗跨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批判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以利于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文化大革命的重点则是整跨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我想,我一直跟着党走,当然是走的社会主义道路,资本主义应该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吧?曹书记是不是有点妄自惊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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