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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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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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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梦(第二部)》连载

第一十三章 玉珠修水库的“铁”及绝招

叶有银:太惨了!太惨了!我的心在流血,田家旺最后被拉出来时,被压成一片条形粑了,他年龄最小,十六岁,是个极积上进的青年,另外还活埋了三个后生,一个是我湾贫农叶成光的儿子,另两人是我八大队五小组、十小组贫农的孩子,他们都很年轻,最大的才十九岁,被扒出来时,头脑稀烂,七窍溢血。这是个意外事故,事先也排查了滑坡隐患,也许是技术落后,没查出来。现在人们个个心生恐惧,甚至流传,炸山时已死两人,这大坝已经“吃”了六人,还要再吃四人方能建得牢固,若任这种谣言流传,甚至还会出现更多的伤人事故来,势必严重影响工程进度,开年还要春耕生产,要端误一些日子,若在明年雨季来临前没完工,或者遇到个暴雨洪水,冲毁大坝就一切白干了,怎么办?怎样才能叫乡亲们擦干伤口上的血,稳住八大队的人心,重新鼓足干劲完成我们的任务呢?我把目光投向谢县长,谢县长神情凝重地向塌方处深深三鞠躬,转过身来又对着压死家旺的那块巨石深深三鞠躬后,对我八大队的群众道:

“乡亲们,发生这样惨烈的事故我十分痛心,我对逝者的躬拜不是迷信,是对他们的敬仰尊重,他们的死是光荣的,高尚的,是无价的!现在是和平年代,不打仗,但搞建设是看不见的硝烟战火,也是革命,也是在打仗,这样就难免会有牺牲。但是,我们若不革老天爷的命,老天爷就要革我们的命!我们为什么要建水库?过去,石牛河常发大水,冲毁房屋,淹没庄稼,淹死人是常有的事,人们常常背井离乡,流浪乞讨,日子过得很苦。我知道,现在大家依然过得很苦,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劳动繁重,累得大家骨瘦如柴,三、四十岁的年青后生个个衰老得像五、六十岁的人,但你们是可爱的,有力量的!为了我们以后,或者说下一代、下下一代人不再被淹死,不再流浪乞讨,能大丰收,能吃得饱饭,我们别无它法,只能选择与天斗,与地斗,且只有战胜天,战胜地,让天地听我们的话,它才会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你们前些年修建成功的举沙河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举沙河两岸黄澄澄的稻谷像海洋一样无边无际,就是因为我们战胜了它,让它听我们的话,才会年年丰收。乡亲们,大家有没有信兴再战胜石牛河,让它听我们的话?”

“有——”

“好,大家都是好样的!餐餐吃大碗大碗干米饭的日子会到来的,罐子煮肉的日子会到来的,人人骑上像飞一样的自行车的日子也会有的——国家的功臣们,我们现地就干起来!”

叶有银:谢县长声音有点哽噎,抹了一把泪,抡起铁锤就砸起压死田家旺的那块大石,他也许想到家旺一直盼想着能骑上自行车,像他一样的飞,从而难过。大家各就各位地开始锹挖清理塌下来的山石——田柯兰还未举起锤就倒地,我忙去扶起他道:“柯兰,你怎么啦?”谢县长道:“叶书记,你扶他下去休息吧。”

田柯兰:我一阵眩晕,是想起昨天家旺被拉出来的惨样,心里绞疼闷苦,泪盈满眶,昨天家旺此时还在欢快地推拉着他的独轮车呢,今天就阴阳两隔了,“父,我走了,大,我先走了”,原来他是在说断气话,是来向我讨债的,债讨完了,就走了。想罢,也通顺不少,清醒不少,昨天别人失子的贫下农,成分好,也都咬着牙、忍着痛在努力地干活,我还是个地主后代的坏分子,岂能落下?我推开扶我起来有银,抡起锤边砸边道:“我没事,我不休息,我要把砸死我儿子的石头砸个粉碎,为我儿子报仇,叫它不再害死人?”死人?大家不是说这座坝还要“吃”掉四人吗?接下来会“吃”掉谁呢?我们小心注意安全也不行么?

叶玉珠:天公不作美,我们正在取胶泥粘土附近的湾里躲雨,前些天雨下得急、下得大,还刮着大风,几万人纷纷抱头躲雨,没想到却出了个事故,一个外乡的妇女在逃雨过程中,竟然不小心栽倒到取土的坑中,摔断了手脚,动弹不得,随着雨水的聚积,那坑中的水越积越多,最后发现她时,她已被淹死,真是可怜可悲,她的孩子们该是多么伤心啊——“嘀嘀嘀”一阵哨子声响起,那是催人上工的号令。原来雨已停,人们纷纷出工,我心里却紧张起来,不会又出什么事故吧?我和叶小荷等姐妹来到取土处开始挑土,取土的坑遍布,有的一人多深,里面积了不少浑泥水,且脚下的小径一踩就起泥,粘鞋绊脚的,我担上一箢箕土走在小荷后面,脚下却一光一滑的,很不好行走,随时有可能摔倒——“咚”的一声,只见小荷摔个仰面朝天,两箢箕土几乎撒光,妇女们见状,笑炸锅,并戏谑道:“小荷,想你未婚的男人想摔跤了吧?是不是一心急着想把大坝早点做完工而入洞房吧?”

“是啊,入洞房多美呀,又是自己中意的男人!羡慕死人了。”

“你不中意你的男人那你离呀,找个自己中意的男人也天天美呀!”

“她舍得离?她天天美得很,要不每天上工劲头那么足的像头牯牛一样横冲直撞?”

“去去去!你自己天天美却说别人!?天天累得半死不活的,那有气力。”

“那事要你出力么?莫非是你出力而你男人享受着?”

大家又笑炸开来,我含笑去扶跌倒的小荷,她红着脸,难为情地自我解嘲道:“这路好滑。红英姐,你——”

“小荷,不要做声!”我忙打断欲要去争辩的小荷道,“她们那段子是荤话你没听出来吗?你未出嫁的姑娘,岂能去引火上身——你们快笑!你们快疯,小心滑倒到土坑里,断手断脚!”我的嘱咐提醒,大家才收敛了些,但觉得应该想个办法,否则还会有人摔倒,若真的摔到土坑里可不是闹着玩的,眼看着好日子就在眼前,岂能摔死摔残?要不然就很不划算了。我笑道:“我想到个好办法了小荷,你到主路上去,我赤着脚把土挑到主路上去,主路上有石子硌脚,你呢再把土往坝上挑,这样,我硌不到脚,你摔不了跤。姐妹们,大家都到主路上接我的担子吧!”

“这怕不行吧?倒春寒的,你不怕冻着了?”

“没事的。”我脱掉已湿透的布鞋、袜子,挽起裤筒,一脚踩进泥中,我龇牙吮气地打了个冷颤,一股侵骨的冰凉直往心窝子里蹿。我忙挑起担子,用脚趾钉着走路,果然,脚下光呀滑的现象几乎杜绝。随着走动,冰凉寒冷也渐渐退去。大家见状,觉得我的办法可行,放下担子都到路上等我。我来到路面道:“姐妹们,这个办法很好,但若我一个人挑送,就来不及,还有点窝工,为了不摔伤摔残,为了能享受快要到来的好日子,还来几个人帮帮我吧?”小荷率先脱了鞋袜,其余几个姐妹也加入进来,不一会儿,我们的工作就顺利运转起来。我心里乐滋滋的,谁说我们女子不如男?我们挑一箢箕土也不比男人们少啊,除了突击队的独轮车,那玩意儿我推过,就是上坡费点劲,在平路上走比挑箢箕轻松些。我想我们女人若是也能够一人一车,不会比男人差到哪儿去——我高兴喊道:“姐妹们,加油——”

叶有银:“大家加油干呐!”咦,真是不能小瞧玉珠她们啊,还真有点“铁”,唯一叫人心疼的是她们那一双双冻得像红馒头的脚背,我道:“玉珠,你们这个办法还真不错啊,我们八大队的人都应学你们这样的干活。不错不错,这样就避免了一些危险的发生。”我十分焦虑地看了看还阴沉着的天,好像还要下雨,这个办法好倒是好,只是晚上加班,夜晚会更冷,还要像这样吗?万一把妇人们冻坏了落下病根可就不好。

叶长山:我放下箢箕一屁股跌坐到不远处的土堆上打起哈欠来,现在应该是深夜十一、二点了,再坚持一下就可以放工。此时叶玉珠和叶小荷忙着给我的箢箕里锹上胶泥粘土,只见玉珠上了几锹土后,竟然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大家见怪不怪,一阵倒喝彩,这是瞌睡来得太急而坚持不住睡着了。我本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一方面地面太潮湿,对人身体不好,二来这样会影响我挑土的次数,若没达标,别人放工,自己得补完才能走。我起身来到她身边,只见她趴在地上微鼾连连,电灯光下,她的脸显得那样娇美,如熟透了的水蜜桃,十分可人生怜。突然,她闭着的眼珠子在打转,右手扒拉着一块土坷垃往嘴里送,我大惊,她这是怎么啦?生病着魔了么?我忙打掉她手里的土坷垃,扯了扯她的头发,不见醒,又狠狠钉了钉她的人中道)玉珠,玉珠,你怎么啦?快醒醒,快醒醒!”

叶玉珠:我一个激灵,使劲睁开像锁住了的眼皮,这才发觉被长山叔扶起来,只觉脑袋像灌进千百斤铁一样沉,沉得抬不起头,头昏脑胀。我努力地拨了拨头,人清醒了一些道:“大家看着我干嘛?我不是在锹土、上土么?”长山叔他们笑道:“你做梦在上土吧!?你倒地上打瞌睡,还上土?吓死我了,好像你没毛病呀,刚才你在地上睡着,怎么把土坷垃往嘴里扒?你还能坚持么?”

叶玉珠:在长山叔的提醒下,我这才想起刚才睡着是做梦了,梦着自己捧着一碗干嘣嘣的大米饭扒嘴里吃呢,我竟然扒的是土坷垃?哎呀呀真是丑死人呀,还倒地上睡着了?虽然现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但一想到刚倒地定然丑态百出的样子,就臊得盖住了饥饿,我怎么如此不坚强了?若是被有银叔、大湖他们知道,也是件很没面子的事——那就对不起我“铁姑娘”的这个称号。我忙强打起精神继续上土,从七点干到十二点,六个小时算一个白日工,我必须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为了在今年雨季汛期到来之前成坝蓄水,现在天天加夜班,又饥又寒,又困又倦,全身上下酸胀痛疼,感觉散架了一样,工地上灯光一片,原先工地上发电,架电线,点电灯,把个黑夜变得如同白天,我们很稀奇,现在再也没有先前那个新鲜劲——天没有接着下雨,路面也干了些,有银叔他们担心我们会冻坏,安排我们白天赤足送担的妇女给长山叔他们上土,可做这工作吧,我的眼睛又不争气,两眼皮又不自主地往下拉,我强睁着,为了不再次睡着倒地,为了坚持就是胜利,我必须得使用我的绝招——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棍签,慢慢探进耳朵里一掏,不禁打个冷颤,一阵钻心的痒像放电一样闪遍全身,流向脑门,为了恐固这种良好的精神状态,我又在左耳里掏了一下,又是一阵钻心的痒,痒得是那样的舒心畅快,整个人顿时耳清目明的清醒起来,便加紧锹土上土,只见在我身旁往箢箕里上土的小荷,眯着眼锹起一锹土,摇摇晃晃像喝醉酒一样向我杀过来,我心一紧,忙别开躲避,她一锹杀向地面,人也随着倒地,一动不动。我心有余悸,刚才我定然比这样子还难看,关键是若失手一锹把她人杀伤了可怎么办?长山叔笑着过来道:“你们这样不行啊,搞不好会出事故的呀。”

叶玉珠:我忙扶起小荷道:“小荷,快打起精神,坚持就是胜利!我们一定能坚持到放工,不能叫人笑话我们不中用,我们女人顶半边天哩!”小荷昏昏沉沉,也使出她的绝招,只见她抻出手摸向发际,拈几根发丝,不停地拽拔,她清醒不少,席地而坐:“嗯,我们女人是不会输给男人的,我们女人顶半边天——玉珠姐,你的绝招呢?我感觉头还是有些昏沉,快给我用!”

叶玉珠:我拉着小荷从石牛河乡政府大院里跑出来,小荷忧虑道:“玉珠姐,有银书记不是不让我俩走么?我俩这一溜,会不会误了大事啊?”

“不会的,我非常想念我们的石牛河水库大坝,经过几个月的日日夜夜拼干,我们终于抢在雨季到来前把大坝修成功了,这里离那大坝一、两里路,我想去看看她,咱俩快去快回不就误不了事?”

“也行,我也非常想那大坝了。”

叶玉珠:我俩一口气跑上水库,漫步在五、六十米高的大坝上,脚下的石牛河乡,红瓦黑瓦的房屋院落及村湾,横两排,竖三排,横一排又竖一排,错落齐整,或淹在树丛中,或欣荣泛光,虽生机,但整个石牛河乡却被我俩踩在脚下。放眼远看,石牛河两边的稻田郁郁青青,连天接地,令人心畅神清,薄雾青烟笼罩着棋布的村湾,水库外侧的斜坡,碧草青青如草原,一眼望不到尽头;又像一张硕大无比的绿色毯子,内侧青石斜坡下,碧波不兴,群山倒映,曾经汹涌不驯服的石牛河在这里也只能打转!一种自豪感从心底生起,这是我们参与建设的大坝,我感觉很有成就感,我们没有丢妇女的脸,我们坚持到了最后,还得了谢县长发给我们的劳动模范奖状,想着曾经几万人经过一个冬春五个多月日日夜夜奋战的情形,至今还激动不已,我们曾经的汗水,我们曾经的心血——田家旺,一个多么机灵上进的好青年,为了建这大坝,惨死在这里,和他一起长眠在这里的人还有八人,若加上修筑东、西边几处高耸入云的引水渡槽,为此整个工程直接或间接而死的人那就有十几、二十人了,用谢县长的话说,固然我们劳动人民有改天换地的本领,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当这水库里的水滋养着我们大半个县的禾苗人畜时,都应该记念这些死去的人们。是啊,我庆幸我活着,因为活着真好,好日子就要到来啦,我仿佛闻到“罐子煮肉,咕咕啦啦”的香味,还润出口水——小荷面朝坝外,扬臂拥风高声喊道:“啊——这景色真是美啊!生活真的是在我们劳动者手中变俏样啦——”

“是啊,虽然我们曾经很苦很累,值啦!我总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儿哩。我们也该走了,有银叔此时在乡政府里必定着急呢,此去又是参加另一个大事,用有银叔的话说,就是敢叫日月换新颜!我想,我们现在把日月换新颜的事都做了,那我们下一代的人岂不是没事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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