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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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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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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梦(第二部)》连载

第二十九章 玉珠打草遭难

叶玉珠:今天小队里安排我去打草,虽是个重活,但我却很高兴,若是走运话,则可以多挣些工分,但要不走运会怎样呢?呸、呸、呸!我连吐三口痰在地,这样晦气的想法就会被一起吐掉。我挺着个大肚子随着一行十来多人,走了十里开外的路,来到这个名叫金鸡冲的山沟沟里,远处一座山顶有抹亮,那自然就是石牛山顶——一块奇怪的巨石像头牛,竟孤零零地站在山顶,石牛山、石牛河及石牛河人民公社,都是根据它叫出名的。虽然这里人稀山广荒地多,但青草并不算繁茂,时常有人来这里打草,但比起我们畈里(指山外的平原丘岗地带),那这儿就是天堂,我们畈里的每道田埂都被垦得光不溜秋,能见到的青草也是稀稀拉拉如贴在埂上的一样,还没等到它们露出头就又被垦走沤肥。大家分头扎进选好的草丛,或拔或割地忙起来,我也找到一处,是块田埂边的坡地,青草竟然淹过膝盖,长势喜人,我把马步站得十分开,俯身开镰喜滋滋地割起来,上午打回去的草有55斤,眼下这片草地,争取收割70斤,50斤可以挣10个工分,那么125斤则可以挣25个工分,比平常要多挣15个工分。忽地我肚里的宝宝又踢了我几脚,莫非我高兴他也高兴?突然“啊”地一阵尖叫,娥婶、知青小丽她们也尖叫连连,嚎啕着往坡下逃。只见坡上的草丛被急速地划开一道线,快速地向我这边划过来。我的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埂上,原来一条冲担长的青蛇窜向我这边,我也哭叫着跌进田里,连爬带滚,拔腿就向小丽她们躲避的方向逃,女人们哭爹喊娘地吓成一团,好在那蛇从我割草的那片山坡游向山中消失不见,大家仍惊恐未定,发着抖,低声哭。我那跳到嗓门口的心总算落回肚中,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发现我一脚的泥,右脚上的鞋也不知掉到什么地方,我抹去脸上的泪道:“天色不早,若不抓紧打草,回家就会摸黑。”

“还是等会儿吧,万一又窜出一条呢?”

“对啊,只差没吓死我们。”

大家坐在一块休息了片刻,仍心有余悸,我却很心急,若再这样等下去,只会让我们无功而返。我还指望能多挣15个工分呢,并不是每次外出打草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时常一天来回走三、四十里路都打不到50斤呢。我提议道:“我们去把扁担找到,先把要割或拔的草丛用它清赶一遍,无蛇后,我们不就安全了?”

“对,这是个好方法。”

大家这才壮着胆忙开。我颤颤抖抖地清扫了我所在的草丛,确认安全后,在刚才掉下田的泥脚印中抠摸出鞋子,就水的地方简单清洗后,找了个向阳通风的地方凉好,赤足开始割草。大家加油的干着,渐渐的,这个山沟沟、山坡坡变光秃,我们就开始把割倒的草装进箢子准备回家。我看着装得满满的两箢子青草,会心地笑了,分别掂了掂,七、八十斤是没有问题。大家担着草向山沟外走,我也挑起沉甸甸的草,是喜悦,是收获,跟在大家后面。突然山沟上的路上冒出个高大的男人,他怒恼地尖声喊道:“哎——谁叫你们在那儿打草?啊?不许走!”

田柯兰:叶长山颤抖着手,用力掐向大湖的人中,只见大湖慢慢拉开眼睑,气息微弱道:“我这是怎么啦?哦,我刚才回犁时眼前一黑就倒了?”

叶长山:我大松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归位。他挣扎着坐起来,我回道:“是的,你总算是清醒过来了,走,我们到田埂上去歇一下。”

“叔,让你们见笑了。”

田柯兰:“见笑什么?你肯定是饿的,然后做事又麻力积极,体力极度消耗,不晕倒才怪。”我把大湖扶到田埂上,此时从远处围过来不少男人,有的是真的担心,有的则趁机偷懒,有银则大声喊道:“没什么事,大家不用过来,发晕而已,歇息一下就没事的。”

田柯兰:人们又失望地散去,大湖已恢复过神道:“叔,你们可不要把我晕倒的事告诉我大大或者玉珠,否则,她们晚上肯定不要我加班,这样至少要少挣5个工分啦。”

叶长山:“可是这样连着不分日夜的干活,你会累垮掉的,要不,我叫你婶再匀些米给你家?”

“那怎么行啊?虽然你们家都是主劳力,几乎不缺粮,但也还不是吃得稀汤寡水的,只是比我们稍强些,不至于断粮罢了,也好不到哪儿去。”

田柯兰:“不过大湖,你也要学着多耍滑头,你干得再多,每天最多只能得10分,而那些偷滑耍懒的人也得10分,你用得着那样卖力地苦干?像在自留菜地里单干自家的活一样,真是苕得很!你省些力而保持些体力也不至于晕倒啊,用得着那么积极?你现在又不是小队长不用处处带头,你看别人叶怀先队长,每天指派人干这干那,或是两手叉腰督促别人干活,他这队长不也干得好好的吗?所以要学着偷懒耍滑,你看哪个做事像你那样卖力?再莫那样的苕!”

叶长山:大湖嘴角一笑,点头以示赞同么?柯兰虽有点“长舌”,但理却一点不错,我赞同道:“就听你田叔的。”

叶有银:“唉。”我不禁一叹,现在大家干公家的事,都是混,只要不被队长发现扣工分,每天能窝工就窝,能怠工就怠,一上午的事磨叽磨叽一天、两天干完,反倒是把人都耗疲倦了,人倦了,做事更是拈轻怕重,拖拖拉拉,这窝在一起肯定不是个长久的法子。我忧心道:“柯兰说的是那个理,大湖要听,只是柯兰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说,搞不好又会批斗你。我是这样认为的,固然大家窝在一起有些疲劳,但大家都不使力,做不好庄稼,多产不出粮,应缴国家的那是一斤都不能少,只能多缴,做贡献嘛,为国出力,应该的。再除去小队每人定量的口粮及种子,小队里自然留下的粮就少,卖掉剩下的粮,小队的收入自然就少,摊到每个工分日的价钱自然也就少得可怜,所以啊,大家还是要心往一处使啊,耍滑头的什么有个差不多的就行。柯兰你本来成分就不好,不要像别人那样爱把‘单干’挂在嘴边,虽然你本不是那意,但若被多事的人听去,话传话就走样,要知道单干就是反对社会主义,这后果很严重,轻则受斗,重则坐牢,到时把你打成反革命份子也说不定,这可不是儿戏!我们人民公社发展集体经济的意义重大,白手起家,集众之力,好干大事,干成一件件大事!”

叶长山:兴修水库,开河筑坝、挖沟引渠、筑路修桥这些大事,独家独户还真的搞不成,真的是人多力量大,但在种田生产上,我还是觉得各种各得,多种多得的单干好,这样大家做事都会踊跃积极,效率提高,一如在各家的自留菜地里浇水锄苗那般积极使劲,说不定能多产粮呢——呸、呸、呸,我怎能也有这样的想法?有银兄弟提醒不是不能这样说、这样想么?还是当过书记的人看得远,这倒叫我十分佩服他了,我忙连连道:“是啊,确实如此啊。”

田柯兰:我怎能那么多嘴乱说呢?十分感谢有银兄弟的提醒道:“谢了,我会记住你的提醒。不过我有些不明白,每次堆成山的粮,那么多,队里就不能多留些粮?或把‘五级定量’的口粮定为45斤或60斤的?我们不就可以吃饱而少挨饿或不受饿了?”

孙大湖:“如果这样,那么上缴国家规定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田柯兰:“那国家就不能少规定些任务?”

叶长山:就是,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不这样做,十分期待着有银的回答,他道:

“国家的规定计划总是有它的道理的,国家一穷二白,靠的就是农业起家,大道理我说不明白,但我知道借了苏联老大哥不少的债,抗美援朝借了别人的枪支弹炮,后来又帮我们搞建设,借人的终归是要还的,用什么还?也许只有靠卖粮卖棉、卖猪卖鸡了。再说,那些搞出‘原子弹’不受美帝、苏修欺负的科学家要吃粮吧?那些保家卫国的解放军要吃粮吧?造出198引机、拖拉机、化肥、农药的工人兄弟要吃粮吧?而粮食产量又那么低,不计划着点吃,全国那么多人,岂不又要饿死人?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吃饱肚子的。”

田柯兰:“你是如何判断我们会吃饭肚子的呢?我们可都是天天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啊。”到底是当过书记的人,有格局有见地,大家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有银,大湖却兴奋道:“到时我要叫我大大晚上专煮干饭吃,而不是喝些汤汤水水,我要天天吃二大碗、三大碗干饭过夜,这样晚上就不会总是被饿醒,或是干活时饿得头发晕。”

叶有银:“应该会有这一天的。为什么我会有如此判断呢?你们看哈,现在新生的可以提高生产的事物越来越多,比如化肥、农药——我那时根本就没或很少有这些东西,除害虫靠人捉,没化肥可施,而现在这些高效的东西一年比一年拔得多,还有机械化运动,那拖拉机确实比牛、比人厉害十倍百倍的。还有今年开年我们八大队建成的大礼堂,以及用钢筋水泥建成了栋二层楼的队部办公大楼,还有通向每个小队队长家的有线电话及广插,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样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经过我们近二十年来的建设,国家慢慢变富了,变有了,我们年年冬腊月、正二月外出修水库、筑堤坝、修大道及开荒修梯田,虽然很苦很累,但总有一天会修完,至少我们石牛河现在是旱时不干,涝时不淹,不再靠天吃饭,所有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千百年来旧社会所没有的,所以呀,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饱肚子,但是,应该快了。”

孙大湖:“有银叔就是有银叔,分析得太有道理了,我期盼着那一天快快到来,我想天天吃饱肚子的那感觉是不是很有气力、是不是夜夜都想使力啊?”

叶有银:大湖说后憨憨地笑着,大家也跟着笑,我道:“你个没正经的,还是不能叫你吃太饱了!”

孙大湖:“但是民兵排长叶洋波领着十几号年轻力壮的后生天天挖防空洞,我觉得这事态有些严重,以前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与美帝打、边境保卫与侵略的印度打,都没波及到我们这里来,但这次的‘珍宝岛战’却不同,苏联老大哥怎就这样厉害了,不会真的要放个什么弹的能摧毁我们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会打到我们这里啊?以至于我们还要专门挖洞防着他?别还没盼到吃饱肚子我们就成了炮灰!”

田柯兰:“是啊,是啊,为什么总是别国先打上门来?刚才你还说解放军也要吃粮,难道他们就不能先打出去?可曾是白吃饭的?”

叶有银:“怎能说他们白吃饭?我们能在这儿安然自得的耕田种地,不就是他们保卫的和平?没解放前,总是不太平,‘跑日本人’时要防日本人的奸、杀,后来又要防着被国民党抓壮丁,我不就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活着的一条命么?唉,其实国家太艰难了,太薄弱、太贫穷了,总是受他国欺压!‘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有他老人家在,就还没有他打不赢的仗!我们担心个什么?所以,我们只需种好田,多打粮,多缴粮即可,其它的就不用操心了,也许等到我们能吃饿肚子之时,就是他国不敢侵犯之日了!”

叶长山:“要是这样就最好了,其实饿饿肚子还不打紧,若日日不太平,朝不保夕!”我脑中掠过我大嫂被日本鬼子奸杀悲惨的那一幕幕,不禁长叹道,“有国真的才有家,无国即使能吃饱了也会家破人亡。”我看着有银那满头的白发,只觉可惜他了,如此高水平的人怎么着也不应该跟着社员一样种田。又惋惜道:但愿有银兄弟的吉言为真——队长来了,快干活,他不会扣我们的工分吧?”

叶玉珠:那个高大的男人怒气冲冲地压到我跟前,拔下我肩上的担子摔到地上,两箢子摔倒,撒出不少的草,大叫大闹道:“我们的这块田边不允许打草!谁叫你打草?你们的田里需要草沤肥,我们的田里同样也需要!你现在把这田埂、田坡的草割拔个精光的别想走!”

这人如此粗鲁无理,分明是来抢我的劳动成果,我也气怒得大叫道:“要是你这里不能打草,为什么不在我打草前告诉我?或插个告示牌,可是你什么都没做,现在我把草打完了你再来跟我说这里不能打草?!你这比强盗还强盗!”

“我就强盗了又怎样?这是我们小队的田地山林我做主,不准打草就是不准,我还是强盗?分明你这是偷,竟倒打一耙?恶妇、泼妇!”

这臭男人边骂边提起箢子一甩,箢子里的草撒了一田,他又去倒另一箢子,我扯住他,以阻止他倒草,他一挥手挡开我,顺势一推,把我推坐到田埂上。看着到手的青草全都撒在田里,我急得哇哇地哭起来。娥儿婶她们边跑向我这里边指责这个男人道:“你这么个大男将(指成家男人)怎么动手打女人?你这怎么要得?玉珠,你是不是动红了?这么个大男将,欺负我们妇女也就算了,竟然还与一个有孕七月的妇女动手,你还是男人吗?你配做男人吗?”

“天下怎么有你这样缺德的男将!”

“你是哪个队的?我们把玉珠扶到他家,如果出了什么事,叫他有好果子吃!”

那男人被娥儿婶她们围住七嘴八舌的责骂,招架不住,有些慌神。我则故意打开嗓门痛苦的呻吟。最后,他也许自知理亏,拔腿一溜烟地逃走。我爬起来,袖干泪道:“婶,我没动红,只是倒霉,这么好的一担草竟然成了别人家的了。”

娥儿婶:“你傻呀?他把草倒在田里就成了他们的?岂能让他白白拣便宜?来,我们帮玉珠把撒掉的草重新装起来。”

是啊,婶说得对呀。我一扫刚才的失落,脱了鞋就跳进田里,把撒落的草抱上埂,重新装箢,片刻就装好。为了防止那野蛮男人再来使坏,大家担起担子,加快步伐离开这里。我半蹲着把扁担放到肩上,憋足气、鼓足劲,竟然没把担子挑起来!?这是撒在田里的草浸了水,从而使担子加重了不少。我再次憋气鼓劲,一口气地总算挑起来,比起刚才,确实增加了二十多斤的重量。我也加快了脚步,箢子下面不停地滴着水,不知道回到小队里要扣多少斤两,十多里的路,也许还没到队里水就滴干了呢。我被压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走了多远一程路啊?而眼前的这个沟坎,约尺多宽,跨过去就可以出山沟到正路上去。我边铆了铆劲边加快步子往前一跃,也许是这个坎下低上高的缘固,也可能是担子加重了,当担子顺势向前摆我还没来得及大跨步时,担子就回摆过来,把我摆得向后仰,为了不让回摆的担子把我压倒,我的脚往后稍移,吃力地撑起担子,待担子停止后摆后,站直腰,人往前倾,把担子往前摆,顺势大跨过沟,来到正路上自叹自赞道:“总算上来了,好险呐!”我松了一口气,只觉腰间一阵阵疼痛袭来,像撕裂一样的疼,还时不时地炸遍全身。糟糕,刚才肯定是把腰扭伤了,只觉担子越来越来沉,每走一步,就往下沉重千斤,这哪里挑的是一担草,这简直是挑的两座山呐,把担子扔掉休息一会儿吧?不行,越休息再挑担子就会越来越重,不能休息,不能休息。此时,宝宝在肚里躁动踢腾起来,莫非宝宝也受着压了?我用力挺直腰杆,腰不能佝,背不能驼,否则担子也是越挑越重,还压着宝宝。这样宝宝渐渐安静下来,我大张着嘴呼吸,只觉上气不接气,那急速进出的气流,像根绳子在喉咙里来回拉锯一样。坚持就是胜利,坚持就能多挣一天的工分,一天又一天多挣,我家就能挣得更多工分粮,孩子们就不会挨饿,我家就不会断米。三毛向我要吃而又遭大大痛打的样子在眼前一幕幕浮现,我顿时气力无穷,腰似乎也没那么疼,咬了咬牙,把担子换了个肩,又袖了袖流进眼里的汗水,大踏步追向在前面的娥儿婶她们,并不停默叨默念:不能休息,坚决不休息!我一定要把这担草挑回去,我也必须要把这担草挑回去!

叶有银:我们又各自扬鞭驾牛忙活开来,队长叶怀先背着手就来到我们的田边,胸前挂着一个银色铁哨子,如果不是大湖突然昏倒,他就抓不到我们歇息,因为大家都是在他巡查后玩的玩,捱工的捱工,这回被抓个现行,不扣2分也要扣1分。有点倒霉,只听他大声道:“有银,你们这田就是犁得好,青草全都压在下面。不错、不错。”

他说完背着手转悠到别的田里去,并没有斥责我们,也没有说要扣我们的工分。我心里大喜,也许是他心情好的原因,也许他是听说了大湖晕倒才过来的,事出有因才没罚我们吧……打草的妇女断断续续地回来,会计称过重后,就把草撒到待犁的田里。太阳西下,红霞满天,收工的哨声响起,人们欢快地跳上田埂,闹闹喳喳,熙熙攘攘,很快就汇成人潮向湾街涌去。我也扛着犁、牵着牛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见娥儿火急火燎地寻来,我喊道:“娥儿,我在这里,怎么啦?”

“大湖呢?玉珠的腰扭了,拉在后面还没有回来,可能还动了红,危险着呢。”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大湖,玉珠可能有些危险啊,我们赶紧回家,找扇门、铺上被子,把玉珠抬回来!”我们托人牵牛、扛犁,叫上几人就向家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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