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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月光瓷悬浮在空中，散发出珍珠母般的光泽。姮娥伸手触碰瓷面，指尖传来微微的震颤，仿佛触碰到了活物的心跳。
"它...在呼吸？"姮娥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子期凝视着瓷器表面流动的纹路，那些细密的龙窑纹此刻正在缓慢重组，形成新的图案。"不是呼吸，是在变化。"他指向瓷面，"看，桂树枝条在生长。"
确实如此。瓷器表面的桂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枝丫，几朵瓷白色的花苞在枝头鼓起。姮娥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涌入脑海——穿古装的女子在月下抚琴、匠人们在龙窑前跪拜、一场吞噬半边天空的大火...
"姮娥！"子期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怎么了？"
"记忆...太多记忆..."姮娥抓住子期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不只是我的，是所有姮娥的...还有..."她突然瞪大眼睛，"素没有消失！她在瓷里！"
话音未落，月光瓷突然剧烈震动，一道刺目的白光从瓷口射出，直冲云霄。雾港常年不散的浓雾被这道光柱撕裂，露出久违的星空。奇异的是，本该漆黑的夜空此刻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如同被水稀释的瓷釉。
地面开始轻微震颤。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一声接一声，由远及近。子期猛地转头看向古窑遗址方向——那里正升腾起一片银光，无数瓷蝶从废墟中飞出，却不是朝他们飞来，而是在空中聚集成漩涡状。
"不对劲。"子期迅速脱下外袍包裹住悬浮的月光瓷，"我们得离开这里。"
姮娥却像被定住一般，直勾勾盯着瓷面。在那里，她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她自己，又不是她自己。那张脸有着与她相同的五官，眼神却沧桑得如同历经千年。
"姮娥！"子期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快走！"
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席卷而来，风中夹杂着细碎的瓷粉，刮在脸上生疼。姮娥终于回过神来，与子期一起向山下跑去。身后，古窑遗址的方向传来隆隆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两人跌跌撞撞跑下山道，来到雾港老街。本该沉睡的小镇此刻却灯火通明，居民们纷纷走出家门，指着异常明亮的夜空议论纷纷。老街的青石板路上散落着无数瓷片，都是从各家各户供奉的瓷器中自行爆裂而出的。
"去青瓷轩！"子期拉着姮娥拐进一条小巷，"那里有师父留下的结界。"
青瓷轩是青先生生前经营的老瓷器店，门面不大，却藏着许多古老秘密。子期从腰间摸出一把铜钥匙，手抖得几次对不准锁孔。当门终于打开时，一股混合着茶香与瓷土气息的熟悉味道扑面而来，让两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子期反手锁上门，又在门楣上贴了一道泛黄的符纸。符纸上的朱砂纹路微微发亮，随即整间店铺的墙壁都浮现出淡淡的青色光纹，如同隐形的脉络。
"暂时安全了。"子期长舒一口气，这才小心地解开包裹月光瓷的衣袍。瓷器仍然悬浮着，但光芒已经减弱，表面的桂树纹停止了生长。
姮娥瘫坐在一张官帽椅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满是细小的伤口，都是被瓷粉割伤的。"子期，你刚才看到了吗？瓷里那张脸..."
"我看到了。"子期从柜台下取出药箱，动作轻柔地为她清理伤口，"是素，她没完全消失。月光瓷成了她的新容器。"
"不止如此。"姮娥的声音发抖，"我看到了三百年前的真相。素不是想打破轮回，她是想成为轮回本身。如果让她完全控制月光瓷..."
店铺后间突然传来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两人同时噤声。子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抄起柜台上的铜镇纸，轻手轻脚地向后间走去。姮娥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心跳如擂。
后间是青先生的工作室，摆满了半成品瓷器和制瓷工具。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在那片光斑中央，一个原本放在架子上的青瓷茶碗不知何时落在地上，却奇迹般地没有碎裂，而是诡异地自行旋转着。
茶碗突然停止旋转，碗口朝向两人。一道细如发丝的光线从碗中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个模糊的人形——青先生的轮廓。
"师父！"子期惊呼。
光影构成的青先生面容模糊，但声音却异常清晰："时间不多了...月光瓷觉醒会打开'镜渊'...必须找到守夜人..."
"什么是镜渊？守夜人是谁？"姮娥急切地问。
"连接两界的通道...守夜人在雾港灯塔..."青先生的身影开始闪烁，"记住，瓷器可以修复，但破镜难圆..."
话音未落，人影便消散在空气中。茶碗"啪"地裂成两半，断面光滑如镜。
子期捡起瓷片，脸色凝重："师父曾经提过，月光瓷的真正力量不是改变命运，而是映照真实。'镜渊'可能是..."
"一面镜子。"姮娥突然说，"一面能照出前世今生的镜子。素想利用它让自己成为永恒的存在。"她看向子期手中的月光瓷，"这件瓷器现在就是开启镜渊的钥匙，对吗？"
窗外突然传来潮水般的嗡鸣声。两人跑到窗前，只见雾港上空出现了奇异的景象——瓷蝶群在空中组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形状，镜面中倒映的不是下方的城镇，而是一座古老的龙窑，窑口喷吐着青白色的火焰。
"龙窑在镜子里燃烧..."子期喃喃道，"那不是现在的景象..."
姮娥突然抓住子期的手臂："看街上！"
老街的石板路上，出现了许多半透明的人影。他们穿着古代的服饰，有挑担的货郎、嬉戏的孩童、叫卖的商贩...就像三百年前的雾港突然与现在的城镇重叠在一起。
"两界开始重叠了。"子期声音发紧，"我们得立刻去找守夜人。"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月光瓷突然剧烈震动，挣脱子期的手飞向工作室角落。那里摆着一个不起眼的樟木箱，此刻箱盖正自动开启。月光瓷悬浮在箱子上方，投下一束光柱照亮箱内——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十本手抄册子，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写着《瓷灵录》。
姮娥取出那本书，刚翻开第一页，一张泛黄的纸条就飘落出来。纸上是用朱砂绘制的简易地图，标出了雾港灯塔的位置，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月晦之夜，持瓷登塔，可问归途。"
"今晚就是月晦之夜。"子期看向窗外异象频生的夜空，"这一切都在师父的预料中。"
姮娥突然痛苦地捂住额头："她又来了...素在通过月光瓷影响我..."她的瞳孔微微扩大，声音变得断续，"她说...我必须独自去灯塔...否则雾港所有人都会..."
"别听她的！"子期按住姮娥颤抖的肩膀，"这是陷阱！"
姮娥的眼神忽明忽暗，似乎在挣扎："我知道...但她展示给我看的...太可怕了...三百年前那场大火...整个雾港化为灰烬..."
工作室的窗户突然无风自开，一只瓷蝶飞入，落在姮娥肩头。蝶翼上奇异的纹路开始发光，姮娥的眼神随之变得茫然。
"姮娥？姮娥！"子期焦急地呼唤，却见她机械地转身向门口走去，手中紧握着月光瓷。
子期刚要追上去，脚下却突然出现无数细小的瓷片，像活物般缠住他的双脚。他拼命挣扎，眼看姮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浓雾中。
"该死！"子期抓起工作台上的瓷刀割开束缚，冲出门外时，街道已经被浓雾吞噬。更可怕的是，雾气中那些半透明的古人身影越来越清晰，而现代的建筑却正在变得透明。
远处，雾港灯塔的探照灯穿透浓雾，如同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