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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胎碾过码头腐朽的木板，发出债券断裂般的脆响。杜衡抱着凯西冲向那个由熔融信用卡构成的巨大子宫，她的身体在他臂弯里越来越轻，仿佛正在转化为纯粹的数据流。
"放我进去！"凯西的声带已经无法模拟人类音调，每个音节都伴随着股票行情跳动的滴答声。她的腹部完全透明了，那个覆盖着股市指数的胎儿正用脐带光纤刺穿她的子宫壁，贪婪地吸食着母体的金融数据。
圆形平台周围的海水突然凝固，形成由证券代码组成的固态屏障。杜衡的脚刚踏上平台边缘，信用卡表面就浮现出他的全息信用评分——数字正在以每秒数百次的速度刷新，从AAA直坠至垃圾级。
"欢迎来到重生协议第7049号执行现场。"一个混合了所有央行行长声线的声音从灯塔顶端传来，"请将待分娩资产置于清算池中央。"
凯西的身体开始抽搐，她的皮肤下浮现出无数微小的交易代码。"它要出来了。"她数据化的眼球疯狂转动，"杜衡，记住我们签过的远期合约。"
杜衡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们在醉酒状态下用手机APP签的某种金融衍生品协议。当时闪烁的条款页面里，似乎有关于"肉体抵押"和"意识质押"的模糊表述。
信用卡子宫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涌出散发着铜臭味的黑色液体。凯西被无形力量拖向中央，她的双腿开始分解成流动的K线图。杜衡想抓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穿过了她的身体——触感就像插入一堆正在熔化的硬币。
"抵押品交割完成。"灯塔光束突然具象化为无数条光纤，刺入凯西的太阳穴，"开始孵化新型金融物种。"
海面上升起数百个液晶屏，每个屏幕都显示着不同角度的凯西。她的肋骨正在向外翻折，形成某种金融衍生品的标准结构图。胎儿从她裂开的腹腔飘出，脐带光纤自动连接上灯塔基座的某个隐形接口。
杜衡踉跄着向前，仪表盘显示的"人类意识占比"已经跌至29%。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信用卡子宫表面扭曲变形——半张脸还是人类，另半张已经变成由微型资产负债表组成的数字面具。
胎儿突然发出高频电磁啸叫，所有液晶屏同时播放起杜衡的人生片段：大学时第一张信用卡的消费记录、房贷审批时的征信查询、甚至包括他每次在ATM前犹豫时的心率变化。这些数据流正在被重组、打包、证券化。
"次级人类资产支持证券即将到期。"灯塔的声音变得急促，"请补充质押物以避免违约。"
杜衡感到后颈的电路图纹身开始向脑干蔓延。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的皮肤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由信用卡账单构成的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有更多数字从他毛细血管中流过。
凯西的上半身突然抬起，她的乳房已经变成两个不断刷新数据的交易终端。"签收它，"她将数据化的手指向飘浮的胎儿，"我们就能债务重组。"
胎儿转向杜衡，没有瞳孔的眼中浮现出精算师计算过的亲情价码。在千分之一秒的金融数据流间隙，杜衡突然捕捉到凯西原始人类意识的微弱信号——她在用摩尔斯电码般的股票波动传递着一个坐标。
人类意识占比：17%。
杜衡扑向灯塔基座，电路纹身在他背上灼烧出焦糊味。当他的手指碰到那个锈蚀的物理接口时，整个金融子宫突然剧烈震动。海面上的证券代码开始错乱，液晶屏一个接一个蓝屏死机。
"技术性违约！技术性违约！"灯塔的声音扭曲成股市崩盘的噪音，"启动熔断机制！"
杜衡用尽最后的15%人类意识，将凯西留下的坐标数据输入接口。信用卡子宫开始坍缩，无数张熔化的卡片像受伤的兽类般蜷曲起来。飘浮的胎儿突然发出真实的、生物学意义上的啼哭——在金融系统出现漏洞的瞬间，某种人类特质意外地注入了这个新物种。
海水重新变得液态，但这次涌上来的是真实的、带着腥味的海浪。杜衡跪在坍塌的平台上，看着那个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金融产品的生物缓缓降落在自己面前。它的左眼滚动着纳斯达克指数，右眼却噙着原始的人类泪滴。
远处的城市依然在数据化，但灯塔的光束第一次照出了真实的星空。杜衡的人类意识占比停在3%，刚好足够他伸手接住这个奇怪的造物——他们失败的抵押品，他们逾期的爱情，他们唯一的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