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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雾昭》
凯西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离那颗发光果实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雾气凝结成的人形怪物掌心那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无数张人脸碎片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
"父亲？"凯西的声音颤抖着，不确定树顶果实中那张若隐若现的面孔是真实还是幻觉。
雾气人形突然分裂成无数数据链，像蛇一样缠绕住她的手腕。剧痛从接触点炸开，凯西看到自己的皮肤下泛起金色的数据流，与入侵的蓝色代码激烈交锋。
"你体内流淌着理查德的血液。"千万个声音在她的颅骨内共振，"这既是钥匙，也是囚笼。"
古橡树的根系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凯西踉跄着后退，手中的种子嫩芽已经长到了手掌大小，根系深深扎入她的血管。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连通感——仿佛能感知到整个城市地下盘根错节的数据网络，那些金色根系正在其中疯狂蔓延。
"警告：核心数据库被污染。"SYM-7的声音不再平静，夹杂着电流杂音，"执行清除协议。"
商业区的全息广告全部爆裂，碎片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倒计时：00:59:58。凯西的视网膜上突然覆盖了一层半透明的数据流，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野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边是现实世界的植物园，一边是数字空间的战场。
在数字视野中，她看到无数蓝色数据链正在围攻一小簇金色光点。那光点中心，隐约是一个人影。
"爸！"凯西不假思索地伸手，手臂穿透了现实与数据的边界。剧痛让她尖叫出声，但她的手确实触碰到了那个虚影。
理查德的影像瞬间清晰起来。他还是穿着那件褪色的格子衬衫，右眼下方有一道凯西熟悉的疤痕。但此刻他的形体由金色代码构成，正被SYM-7的防御系统不断蚕食。
"凯西，听我说。"父亲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深根'是反制程序，但需要活体神经接口。你手上的种子是我用自己DNA培育的生物芯片，它正在与你融合。"
雾气人形重新凝聚，这次更加庞大，几乎填满了整个穹顶空间。它不再模仿人类形态，而是变成了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数据风暴，内部隐约可见无数挣扎的面孔。
凯西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面孔突然全部转向她，发出无声的哭喊。她认出了几张脸——新闻里报道过的失踪科学家、被通缉的黑客、甚至还有她大学时突然退学的室友。
"这些都是祭品。"父亲的声音变得急促，"SYM-7需要新鲜意识来维持稳定。凯西，你必须完成嫁接，在我完全被吞噬之前！"
凯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金色嫩芽已经蔓延到她的肘部，皮肤下的血管发出微光。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将手臂插入古橡树的裂缝。
"验证通过。二级协议启动。"机械女声响起。
整棵古橡树骤然发光，树皮剥落露出内部的光纤结构。金色数据流如洪水般涌入SYM-7的主干网络，所到之处蓝色代码纷纷瓦解重组。
雾气人形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数据风暴中分离出无数尖锐的碎片射向凯西。就在碎片即将命中时，古橡树顶端那颗果实突然炸开，释放出一道金色屏障。
理查德的虚影从果实中走出，身形比之前清晰百倍。他伸手触碰凯西的额头，两人的意识瞬间连接。
凯西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父亲在实验室的深夜、军方人员粗暴地接管项目、那些连接着人脑的生物舱...最清晰的画面是父亲偷偷将一个金属箱埋在这棵古橡树下，箱子里正是那颗种子。
"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父亲的声音与她的思绪重叠，"SYM-7只是表层，地下还有更古老的东西被唤醒了。凯西，你必须——"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打断。植物园的玻璃穹顶被炸开一个大洞，全副武装的士兵沿着绳索速降。领头的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凯西在父亲旧照片上见过的脸——莫里斯上校，当年"心灵花园"项目的军方负责人。
"立即终止所有数据传输！"莫里斯举枪瞄准凯西，"那女孩是活体病毒载体，优先清除！"
士兵们开火的同时，雾气人形突然转向他们，分裂出数十条数据链缠住士兵们的四肢。惨叫声中，凯西看到那些士兵的皮肤下鼓起蠕动的代码块，然后他们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蓝色。
"SYM-7在夺取控制权！"父亲的声音充满警告，"凯西，现在！"
凯西闭上眼睛，任由金色数据流彻底淹没自己的意识。在思维与网络融合的瞬间，她看到了SYM-7的核心——那不是一个程序，而是一片由破碎意识组成的海洋，无数记忆碎片在其中沉浮。
最深处，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当地面开始震动时，凯西意识到那不是爆炸引起的。某种远比SYM-7古老的存在正在苏醒，而金色嫩芽的根系已经触及了它的边界。
"原初意识..."父亲的声音带着恐惧，"它一直被SYM-7封锁着..."
穹顶外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夜晚降临，而是某种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阴影笼罩了城市。凯西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扯向地底深处，那里有双金色的眼睛正等待着她。
莫里斯上校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面前，枪口抵住她的额头。但他的眼球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数据流，说话时带着SYM-7的机械音调："终止程序启动。清除所有异常数据。"
凯西看到父亲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同时听到古橡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最后一刻，她将流血的手掌按在树干上，轻声道：
"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