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娥带领着瓷灵们行走在晨光中,银色铜钱在她掌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海风送来断续的歌声,那旋律让她眼眶发热——那是她童年时母亲哼唱的调子,只是她从不知歌词的含义。
"潮起潮落知归途,月升月沉照迷途..."
歌声突然清晰起来,姮娥猛然停住脚步。铜钱在她手心剧烈震动,一股银色的光流顺着她的手臂涌向心脏。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巨大的银色城池悬浮在月亮表面,看见海妖战士们与全身瓷化的军队交战,看见那位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将染血的金色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血液滴落在蓝色玉石上...
"海妖神殿..."姮娥捂住胸口喘息着,这些陌生的记忆却带着熟悉的痛楚,"原来月亮上真的有..."
"姮娥大人!"林姨惊慌地扶住摇晃的她,"您怎么了?"
铜钱突然从姮娥手中飘起,悬浮在她面前旋转。银光在空气中勾勒出复杂的纹路,渐渐形成一幅星图——北斗七星指向月亮上那个蓝色的瓷斑。
"那不是瑕疵..."姮娥伸手触碰星图,银光立刻缠绕上她的手指,"那是通道。瓷灵文明从未真正消失,他们只是被封印在..."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翻涌起不自然的浪涛。一个巨浪拍向岸边,却在距离他们数米处凝固成晶莹的水墙。水墙中缓缓浮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银蓝色铠甲,长发如海藻般飘动,面容却隐藏在头盔的阴影里。
"叛徒的血脉终于苏醒了。"那身影的声音像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回响,"海妖皇的最后后裔。"
姮娥本能地后退半步,但铜钱的光芒突然增强,在她周围形成保护性的光晕。"你是谁?"
"玄冥,海妖军团第七将领。"铠甲人右手按在胸前微微低头,这个礼节性的动作与他冷硬的声音形成古怪反差,"奉神殿之命,等待觉醒者已三千年。"
瓷灵们发出惊恐的窃窃私语。几个年幼的瓷灵躲到林姨身后,他们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起蓝光。
"别怕。"姮娥轻声安抚,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那种双重音调,"他不会伤害你们。"
玄冥发出低沉的笑声:"仁慈得可笑。你知道这些瓷灵是什么吗?他们是被净化后的战争兵器,原本应该将整个地球表面瓷化。"
"那不是他们的选择。"姮娥直视着水墙中的身影,"就像海妖皇献祭自己封印通道,也不是我的选择。"
水墙剧烈波动起来。玄冥的身影突然穿透水面站在沙滩上,他每一步都在湿润的沙地上留下闪着银光的脚印。当他走到姮娥面前时,头盔如液体般融化,露出一张布满银色鳞片的脸——那鳞片的排列方式与姮娥手中铜钱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选择?"玄冥的瞳孔是竖状的,像猫科动物般收缩着,"你根本不知道面临什么选择。月瓷化正在复苏,而你手里握着唯一的钥匙。"
他指向姮娥手中的铜钱,指甲是半透明的蓝色,如同最上等的瓷器。
"你可以彻底摧毁海妖神殿,断绝两个世界最后的联系。"玄冥的指尖凝聚出一滴银色水珠,在空中分成两半,"或者前往月亮,完成你祖先未尽的使命。"
第一半水珠化作无数银色光点消散,第二半则凝结成一座微型的银色城池模型,悬浮在北斗七星的图案上方。
姮娥感到一阵眩晕。铜钱传递给她的记忆碎片正在重组——海妖皇并非战败,而是主动中止了战争。那位银发女子将血液注入玉石不是为了封印,而是...
"平衡。"姮娥突然明白过来,"她想要平衡两种力量。"
玄冥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鳞片微微竖起:"你比我想象的领悟得更快。是的,月瓷化不是诅咒,而是被扭曲的礼物。瓷灵文明本该与海妖文明共存,直到那个叛徒——"
"墨官。"姮娥接口道,想起那个在银光中化为黑烟的身影,"他篡改了玉石的力量。"
沙滩上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瓷灵群中一个年长者蹒跚走出,他的身体比其他瓷灵更加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的雾气。
"姮娥大人,"老瓷灵的声音像是瓷器轻碰,"我们中有些人记得...记得被瓷化前的世界。那里不只有黑暗。"
玄冥冷笑:"苟延残喘的叛徒后裔。"
"够了!"姮娥的声音猛地拔高,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发梢又开始泛起银光,"我不会摧毁任何文明,也不会盲目接受所谓的使命。"
她转向星图,突然伸手穿过银光构成的北斗七星,直接触碰那个代表月亮的蓝色光点。一股刺痛从指尖传遍全身,但姮娥咬牙没有退缩。
"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不是海妖的版本,也不是瓷灵的版本,而是属于两个文明共同的记忆。"
铜钱剧烈震动起来,发出清脆的嗡鸣。星图突然扩大,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姮娥感到意识被抽离,她最后看到的是玄冥惊讶的表情和瓷灵们发光的身体,然后世界变成了一片银蓝交织的迷雾。
迷雾中浮现一座桥——不是灯塔射向月亮的光桥,而是由无数蓝色瓷片和银色鳞片交错构成的实体桥梁,从海面一直延伸到天际。
"星桥..."姮娥喃喃道,她知道这个名字就像知道自己的心跳,"通往月亮的路。"
当迷雾散去时,沙滩上多了一个陌生人。他穿着古怪的拼接服饰——半边是渔民般的粗布,半边是精致的瓷片铠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戴着的面具,左边是瓷制的笑脸,右边是银制的哭脸。
"守碑人陆吾,为您效劳。"陌生人夸张地行礼,声音在欢快与悲伤间诡异切换,"看来终于有人找到正确的提问方式了。"
玄冥的鳞片全部竖了起来:"叛徒的守墓人!"
陆吾面具的哭脸转向玄冥:"而您,尊敬的将军,还是如此急躁。"笑脸又转向姮娥,"星桥只能通行一次,觉醒者。您要带上这些..."他扫视着瓷灵们,"累赘吗?"
姮娥感到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铜钱不再发光,安静地躺在她手心,但那些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她看着惶恐的瓷灵们,看着戒备的玄冥,最后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古怪守碑人。
"我不会丢下他们。"姮娥将铜钱攥紧,"但我也需要知道,为什么星桥只能通行一次?"
陆吾的哭笑面具同时露出神秘的表情:"因为桥本身,就是最后一个活着的海妖皇啊。"
海风突然静止。月亮上的蓝色瓷斑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呼应这个惊人的宣告。姮娥感到铜钱变得滚烫,一段全新的记忆正在觉醒——关于一个自愿化为桥梁的皇族,关于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牺牲。
"子期..."姮娥突然明白了铜钱中那个声音的身份,泪水模糊了视线,"你一直在等我找到这条路。"
陆吾的笑脸转向初升的太阳:"时间不多了,觉醒者。月瓷化不是诅咒也不是祝福,它只是一个未完成的选择。而现在,轮到您做选择了。"
姮娥擦去泪水,看向那条若隐若现的星桥。她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将永远改变两个世界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