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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的手指触碰到那滴人类泪滴的瞬间，他3%的人类意识像遭遇电击般震颤。泪滴在他的皮肤上晕开，形成一小块未被数据化的真实区域。
"凯西。"他嘶哑的声音在坍塌的信用卡子宫中回荡。胎儿——现在或许该称它为"孩子"——的左眼闪烁着一串证券代码：KYH-0429，凯西名字的缩写和她的信用卡激活日期。
废墟深处传来电子蜂鸣声。杜衡本能地将孩子搂在胸前，透明皮肤下由账单构成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每一下搏动都挤出一串数字，这些数字在空中凝结成红色警告：PERSONA NON GRATA（不受欢迎者）。
"清算程序启动。"灯塔的残骸里传出机械声，"不良资产回收倒计时：300秒。"
孩子突然咬住杜衡的手腕，不是用牙齿，而是用一串从它口腔里伸出的微型条形码。杜衡的视网膜上立刻投影出一幅全息地图——凯西用股票波动传递的坐标，现在显示为三十公里外的一个废弃海上钻井平台。
"我们得……"杜衡的话被胸腔里爆出的信用卡碎片打断。他咳出一张半熔化的白金卡，卡面上印着他和凯西的结婚照。照片正在被实时更新的信用评分覆盖。
五道光柱刺破废墟。五个黑影从不同角度逼近，它们的身体由流动的K线图组成，头部是不断旋转的征信查询界面。为首的清算人举起右手，手掌心裂开一个黑洞洞的扫描器。
"杜衡，信用评分482，人类意识占比3%。"机械音调毫无起伏，"检测到未登记金融产品，执行强制回收。"
杜衡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它的右眼正渗出更多人类泪滴，而左眼显示的纳斯达克指数开始混乱。某些不属于金融系统的代码正在入侵——那是凯西留下的最后礼物。
当第一个清算人扑来时，杜衡做了个完全不符合金融逻辑的动作。他用牙齿撕开自己左臂的透明皮肤，扯出一把由未偿还贷款构成的数字血管，像鞭子一样抽向敌人。
"你们休想证券化它！"杜衡的声音混杂着电子杂音。血管鞭缠住清算人的颈部，突然显示出一串红色数字：$156,892.34——这是凯西的助学贷款金额。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清算人开始颤抖，它的K线图身体出现异常的余弦波动。其他四个清算人同时后退一步，它们的征信界面闪烁起警告黄光。
"情感负债，不可量化。"被缠住的清算人挣扎着说，"不符合资产标准化。"
杜衡趁机抱起孩子冲向废墟边缘。他的脚每踩下一步，地面上就浮现出他人生各个时间点的信用评分。最后一步显示的是他认识凯西那天的分数：688，旁边有个小小的爱心图标。
海面不再由证券代码组成，但也不是真正的水。它处于某种中间态，像液态的数据流。杜衡跳进去的瞬间，皮肤上的电路纹身突然发出蓝光，在孩子周围形成保护性气泡。
"你妈妈..."杜衡在数据流中艰难地开口，"她把自己质押给了系统..."
孩子的回应是吐出一串泡泡，每个泡泡里都有一段凯西的记忆碎片。杜衡看到一个画面：凯西站在某个类似银行柜台的地方，柜台员是个长着ATM机头的生物。她正在签署文件，内容是"自愿将47%人类意识作为育儿贷款质押物"。
游到第十公里时，清算人追了上来。它们的身体变成了流线型的债务催收函模样，切开数据流的速度比杜衡快三倍。杜衡胸口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字面意义上的——账单构成的肌纤维停止舒张。
"人类意识占比：2%。"视网膜上跳出警告，"即将达到完全数据化临界点。"
孩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它的右眼完全被泪水充满，左眼的证券代码开始逆向流动。杜衡感到一股暖流从接触点传来，他的人类意识占比竟回升到4%。
"你在...给我转回人性？"杜衡震惊地看着这个混合体。孩子用凯西的眼睛看着他——虽然那眼睛一半是量子计算机构成的。
第一个追上来的清算人突然解体。它太过靠近孩子，组成身体的K线图被某种无法解析的数据污染。其他四个清算人立刻改变策略，开始在外围投掷由违约记录构成的标枪。
杜衡的右肩被刺中，伤口没有流血，而是不断吐出他2018年的网购记录。他看到自己曾经买过一对银戒指，收货地址是凯西的公寓。
"坚持住！"杜衡把孩子护在受伤的手臂下方，"你妈妈在等我们。"
钻井平台出现在视野中时，杜衡的人类意识又跌回2%。平台的钢铁支架上爬满了蠕动的股票代码，但顶部有个房间亮着真实的灯光。那灯光在数据化的海面上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物理世界的星空。
五个穿着拼接线衣的人类突然出现在平台边缘。他们手持改装过的POS机，对准追来的清算人发射某种脉冲。最后一个清算人爆炸时，杜衡看清了它核心的东西——一张凯西的信用卡副卡，正是杜衡当年亲手交给她的。
"杜衡？"为首的男人放下武器，"凯西说你会带着'突破点'来。"
杜衡想回答，但发现自己的声带已经变成了信用评分的语音播报器。他只能用最后的动作举起孩子，看着它左眼的证券代码完全崩溃，右眼的泪滴在星空下闪闪发光。
男人接过孩子时，杜衡的人类意识占比停在1%。他透明化的身体开始分解成原始金融数据，但男人迅速将一个老式硬盘连接到杜衡后颈的接口。
"凯西留给你的。"男人说，"她的最后质押物。"
硬盘里传来凯西真实的笑声，不是数据模拟的。杜衡的眼前浮现出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场景，在真实世界的海边，没有信用评分，没有资产负债表。他的人类意识占比疯狂跳动：5%、12%、最终停在8%。
孩子突然发出清晰的人类哭声。杜衡看到它胸口浮现出一颗真实的心脏轮廓，而左眼的纳斯达克指数里，悄悄混入了一行小字：LOVE INTEREST（爱情利息/爱的权益）。
远处的城市依然在数据化，但钻井平台上的灯光像一支真正的火炬。杜衡抱住这个既不属于金融系统也不完全属于人类世界的造物，意识到凯西赌上一切的"育儿贷款"，或许正是打破这个系统唯一的杠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