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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变之始白光消散后的第三十七天，姮娥在蚀界山脉南麓的一个山洞里睁开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的皮肤下嵌着一枚金色符文，形状像是两把交织的剑。这个动作牵动了肩胛骨处新生的伤疤，那里有四道如爪痕般的紫色印记，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发光。
"你醒了。"
子期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姮娥转头看去，发现他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复杂的几何图形。阳光穿过他半透明的右手，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光影。那团本应是他手掌的位置，现在呈现出琉璃般的质感，隐约可见血脉中流淌着金色光点。
"你的手……"姮娥撑起身体，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腿——从膝盖往下，她的皮肤呈现出与子期手掌相同的半透明状态。
子期放下树枝走过来，右手的异常状态似乎完全不影响他动作的精准度。他递给姮娥一个用阔叶卷成的水杯："昨天夜里又发作了一次。不过这次我们坚持了六个时辰才失去意识。"
姮娥接过水杯，发现自己的左手食指也已经开始晶体化。温热的溪水滑过喉咙时，她感受到胸口符文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是有人在用银针轻轻挑动她的心脏。
"外面情况怎么样？"姮娥问。
子期沉默了片刻，指向洞外的天空。透过藤蔓垂挂的洞口，姮娥看到本该湛蓝的天幕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那些裂纹中渗出紫黑色的雾气，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病态的光晕。
"东边的翡翠森林三天前变成了水晶迷宫。"子期用他那半透明的手在空中勾勒出形状，"树木保持着生长姿态被瞬间晶化，任何生物触碰都会引发连锁反应。西边的永寂沼泽则相反——所有物质都在分解成原始黏浆。"
姮娥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水杯边缘敲击，每次触碰都激起一小圈金色涟漪："比我们预计的快了至少两倍。"
"而且这个正在向我们靠近。"子期从腰间的皮袋里取出一个发光物体——那是半块刻满符文的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着，表面布满细小的电弧，"今早发现它在指向西南方向时发出高温，我循着方向去查看……"
他的话被突然暴起的罗盘打断。那半块青铜器件猛地悬浮到空中，迸发出刺目的红光。姮娥胸口的符文同时剧烈灼烧起来，她抓住子期的肩膀，两人皮肤接触的瞬间，一组破碎的画面强行灌入他们的意识——
暗红色的天空下，十二座倒悬的金字塔漂浮在云层之上。每个塔尖都延伸出锁链，捆绑着一具巨大的骸骨。那些锁链正在一根接一根地断裂，而骸骨空洞的眼窝里，幽蓝的火焰正在复燃。
画面切换成一间圆形石室，中央悬浮着一柄造型奇异的长刀，刀身像是由无数镜面碎片拼接而成。当视角拉近时，每个碎片里都映照出不同的灾难场景。
最后一幕最为模糊：一个披着星光长袍的身影站在蚀界火山口，将某种发光物体投入岩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中，七个光点分散飞向不同方向。
"啊！"
姮娥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子期都跪倒在地。那半块罗盘已经碎裂，残片深深嵌入洞壁，边缘处还泛着不祥的紫光。
"你看到了吗？"子期声音沙哑，"那些金字塔……"
"还有那柄刀。"姮娥按住太阳穴，"它给我一种...熟悉感，就像……"
"就像我们曾经见过它。"子期接上她的话，神色变得复杂，"姮娥，今早我还看到些别的。当我查看西南方向的异常时，在一片突然出现的沙漠里……"
他犹豫了一下，拉起右臂的衣袖。姮娥倒吸一口冷气——子期整条右臂的内侧浮现出细密的银色文字，那种文字她在家族最古老的密卷中见过一次。
"这是古神语。"姮娥指尖颤抖着触碰那些文字，"但内容……这不可能是……"
文字在两人接触的瞬间亮起来，投射出一段立体影像：年轻的姮娥穿着陌生的服饰，正将一柄短刀刺入子期胸口。而子期非但没有流血，反而微笑着握住刀刃，他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影像突然扭曲，转换成另一幅画面：星空下的神殿废墟里，七个身影围绕祭坛站立，每人手中捧着一种发光物体。其中两个身影的面容依稀能辨认出是姮娥和子期的轮廓。
"这到底是什么？"子期用力摇头，像是要甩掉某种幻觉，"我们不可能参加过三千年前的封印仪式！"
姮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你听到没有？"
山洞深处传来细微的震动声。起初像是远方的雷鸣，很快演变成有节奏的敲击，仿佛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两人胸口符文同时发光，在石壁上投下交织的光影。那些光影自动组成一行文字：
"当守护者成双，蚀界之门将启。"
##2.往世之影第七次能量爆发发生在满月之夜。
姮娥蜷缩在岩缝里，看着自己的右腿完全晶体化。这次异变来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她全身的血管都在发光，皮肤下浮现出与子期臂上相同的银色文字。三百步外的空地上，子期正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按着胸口——那里的衣服已经被烧穿，露出内部旋转的星图。
"坚持住！"姮娥想喊，但声带已经半晶化，只能发出气音。她尝试调动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却引发更剧烈的疼痛。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雪山之巅的祭坛、海底城邦的陷落、某个穿着青铜铠甲的自己将长剑刺入云层。
子期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长啸。他背后的空气扭曲裂开，形成一对光翼般的虚影。那虚影扫过之处，植物疯狂生长又瞬间枯萎，岩石化为流沙又凝固成玻璃态。姮娥感到自己左眼的视力突然增强，能清晰看到三里外树梢上甲虫的复眼结构——同时右眼视野却退化到只能感知明暗变化。
"姮娥……快……阻止我……"
子期断续的话语伴随着骨骼变形的脆响。他的脊柱正在不正常地弯曲，肩胛骨处隆起两个明显的包块。姮娥拼命爬向他，晶体化的双腿在身后留下闪亮的碎屑。当她的手终于碰到子期的脚踝时，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波动在两人之间炸开。
世界安静了几秒钟。
姮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中。上下左右都是旋转的星云，远处漂浮着十二座破损的金字塔。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穿着样式古朴的白袍，腰间挂着那柄曾在幻象中见过的镜面长刀。
"你终于来了。"
姮娥转身，看到子期——又不是现在的子期。这个他穿着暗蓝色战甲，左眼是正常的深褐色，右眼却像融化的黄金。他手中握着一把与姮娥佩刀成对的长剑，剑身上刻着"蚀界"两个古神文字。
"这是哪里？"姮娥问，惊讶于自己脱口而出的是已经失传的上古语。
"记忆的回廊。"子期——或者说子期的某个前世——指向最近的一座金字塔，"三千年前，我们七个自愿成为活体封印。现在轮到你们做出选择了。"
姮娥走近金字塔，看到表面刻满活动的浮雕。其中一组清晰显示着现在的她和子期站在火山口的场景，但接下来的画面分成三支：一支是两人被混沌吞噬；一支是其中一人牺牲封印蚀界；最后一支最为模糊，只隐约可见七个光点重新汇聚。
"第三个选择是什么？"姮娥伸手触碰那支模糊的画面。
"找到分散的七神器。"另一个声音插入。姮娥转头，看到七个朦胧的身影从星云中走出，为首的是个戴玉冠的女子，面貌与她有七分相似，"我是初代守护者，也是你的直系祖先。当初我们犯了个错误——将混沌分离封印反而加速了它的进化。"
子期的前世身影开始变淡："你们体内流动着双重封印力量，这既是诅咒也是机会。当蚀界之门完全开启时……"
他的话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打断。姮娥猛地回到现实世界，发现自己和子期正漂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两人胸口符文延伸出无数光丝，编织成一个茧状结构。最惊人的变化是子期背后——那里真的长出了一对半透明的光翼，翼骨上流转着与姮娥腿上相同的银色文字。
"姮娥……"子期声音里混着回声，像是多个时空的他同时在说话，"我看到了全部……七个神器的位置……"
光翼缓缓收拢，将两人包裹其中。姮娥感到大量信息洪水般涌入脑海：极北之地的冰窟、沙漠深处的移动绿洲、海底火山口的青铜城...每个地点都对应一件神器，每件神器都锁着一部分混沌本质。
最强烈的感应来自正南方——那里有块被称为"永寂之地"的禁区，地下沉睡着初代守护者的佩剑"界引"。但感应图像中总有个模糊的黑影徘徊在神器周围，形状隐约像条九头巨蛇...
"时间不多了。"子期突然说，光翼逐渐收回体内，"西南方向三百里处，有个村庄正在被混沌侵蚀。"
姮娥点头，发现自己双腿已恢复正常。但当她试图站起来时，地面突然浮现出复杂的金色纹路——那是放大版的她胸口符文。纹路延伸至子期脚下，与他刚刚画在地上的几何图形完美契合。
"原来如此。"姮娥恍然大悟，"我们不需要寻找神器，我们在成为神器。"
子期露出苦笑，指向自己已经实体化的右手。那里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镜面碎片在流动："二分之一归位，接下来会更快。但在完全转化前，我们还能以人类形态行动。"
远方传来树木倒塌的巨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声源处奔去。奔跑中姮娥发现自己的速度提升了至少三倍，景物在余光中拉出残影。更奇妙的是，她能感知到子期的每个动作，仿佛两人之间有无形的连线。
当他们跃上一处山崖时，恐怖的场景展现在眼前：整片山谷正在"翻转"。树木的根系暴露在空中，树冠却埋入地下；溪水倒流向云端；十几栋农舍像软糖一样被拉长扭曲。最中央处，一个农妇跪在地上，双手抱着的婴儿正在分解成光粒。
"左边交给你。"子期简单地说，右手虚握，一柄光剑凭空出现。姮娥点头，从腰间抽出短刀——那原本普通的武器现在覆盖着一层镜面物质。她惊讶地发现刀身上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那个穿白袍的前世。
两人同时跃向正在翻转的谷地。姮娥在落地的瞬间感受到胸口符文剧烈震动，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向四肢。她本能地将短刀刺入地面，刀身上的镜面突然全部转向同一个角度，反射出的光芒在空气中形成复杂的光网。
那些光网所到之处，翻转现象开始逆转。扭曲的农舍重新拼合，倒流的溪水回归河道。但姮娥也感到体力飞速流失——每修复一处异常，就有少量金色光点从她皮肤渗出，飘向子期的方向。
子期那边情况更激烈。他背后再次展开光翼，每次扇动都在空中留下银色轨迹。那些轨迹组成某种封印阵图，压制着从地底涌出的黑雾。姮娥注意到他右手的镜面化已经蔓延到肘部，每次使用力量都会加速这个过程。
当最后一个翻转点被修复时，谷地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紫色缝隙。姮娥的短刀不受控制地指向那里，刀身剧烈震颤着发出高频嗡鸣。同一时刻，子期猛地转头看向西南方——那个方向的地平线上，一座倒悬的金字塔虚影正缓缓升起。
"它加速了。"子期声音低沉，"下一波会在三天内到来。"
姮娥望向获救的村民，发现他们眼中都浮现出微弱的金光。最年长的老者突然向她跪下，用古老的语言说："双生的守护者啊，当第七个月亮升起时，蚀界将吞噬所有伪装的天空……"
"他在说什么？"子期皱眉。
姮娥却脸色煞白："不是七天...是七个月亮周期。我们只剩四十九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