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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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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睬》连载

第九十九章 白昼的遗言

晨光穿透薄雾,洒在渔村简陋的码头上。姮娥感觉自己的双腿仍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整夜的奔波还是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逃亡。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竹简,确认它还在那里——那些记载着月光瓷器配方的古老文字,此刻如火焰般灼烧着她的胸口。

"我们先去村里找点吃的。"子期低声说道,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但眼神依然警觉如猎豹。他伸手拂去姮娥发间的一粒海盐结晶,动作轻柔得不像刚刚那个在生死关头驾船突围的青年。

阿淼忽然抓住两人的手臂,将他们拉到一个破旧的渔网后面。"有人来了。"他急促地低语。

三个身影从渔村方向走来,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即使在晨曦中也能看出他穿着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形状奇特的短刀。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装束的人,步伐整齐得令人不适。

"是那些黑衣人..."姮娥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她清楚地记得为首者手中那个泛着蓝光的小瓷瓶——他们知道配方的价值,而且显然不打算放弃。

子期的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匕首。"我们得分开走。"他低声说,"配方太重要了,不能全落在他们手里。"

"不行!"姮娥几乎要喊出声来,又及时压低声音,"我们好不容易才..."

"子期说得对。"阿淼打断她,从怀中掏出一块薄薄的石片,"我昨晚悄悄抄录了一份配方概要。我们各带一部分,这样即使有人被抓,他们也无法得到完整的秘密。"

姮娥惊讶地看着阿淼,没想到这个看似粗犷的渔夫竟有如此心机。她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同意:"那最重要的部分我来保管。"她从竹简上小心地撕下几页关键内容,将其余部分交给子期。

子期迅速将竹简藏入贴身衣物中,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抹在姮娥脸上。"遮一下你的脸,他们特别想抓你。"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记住,如果走散了,三天后到青溪镇的'老槐树'客栈碰面。"

姮娥刚要回应,一阵狗吠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黑衣人立刻警觉地转向声音来源,其中一人指向他们藏身的方向说了什么。

"走!"子期推了姮娥一把,三人立刻分三个方向散开。

姮娥沿着海滩奔跑,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盖过海浪。她不敢回头,只能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当她终于躲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荆棘划出了数道血痕,但奇怪的是感觉不到疼痛。

远处传来打斗声,接着是一声惨叫。姮娥捂住嘴,强迫自己不要尖叫出声。那声音像是阿淼的,但她不敢确定。

"找到那个女孩!"一个冰冷的声音命令道,"主人要活的。"

姮娥蜷缩在灌木丛中,感觉冷汗浸透了后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无法知道母亲留下的那个青瓷瓶的真正来历了——那个放在她床头十八年,直到三天前才被打碎的小瓶子,碎片中露出的蓝色光泽与他们在洞穴中发现的月光瓷器一模一样。

"别动。"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姮娥浑身僵住,感觉一把冰冷的刀刃抵住了她的后颈。她缓缓转头,看到一张被黑色面罩遮住的脸,只露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

"你就是那个女孩。"黑衣人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奇怪的兴奋,"终于找到你了。"

姮娥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黑衣人的眼睛——那瞳孔深处闪烁着诡异的蓝色光芒,就像月光下的瓷器。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黑衣人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话语,"毕竟,你是我们寻找了百年的钥匙。"

钥匙?姮娥困惑地想着,还没来得及询问,一阵破空声突然传来。一支箭精准地射中了黑衣人持刀的手臂,他闷哼一声,松开了姮娥。

"跑!"子期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

姮娥不假思索地冲向声源方向,身后传来黑衣人的怒吼。她看到子期站在一棵大树后,手里握着一张简易的弓,脸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在流血。

"阿淼呢?"姮娥气喘吁吁地问。

子期的眼神黯淡下来:"被抓了。我们得——"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姮娥惊恐地看到一支黑色的箭矢穿透了子期的肩膀,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衣衫。

"子期!"她尖叫着扶住摇晃的青年。

"真是感人的重逢。"一个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姮娥抬头,看到那个为首的黑衣人缓步走来,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黑弓。"可惜要被打断了。"

子期咬紧牙关,试图站直身体:"姮娥...快跑..."

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跑?能跑到哪里去?"他做了个手势,十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交出配方,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姮娥感到一阵绝望。她紧握着那几页竹简,忽然意识到自己宁愿毁掉它们也不愿落入这些人之手。就在她准备将竹简撕碎的瞬间,一阵清风拂过树林,带来一股奇特的香气——像是烧制瓷器时特有的泥土与火焰混合的气息。

黑衣人们突然骚动起来,有人惊恐地喊道:"是青瓷居的人!"

姮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道青影闪过,黑衣人首领的黑弓应声断为两截。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背对着姮娥和子期,手中握着一把看似普通却泛着青光的瓷刀。

"玄夜,你越界了。"老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片土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被称为玄夜的黑衣人首领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青先生...这是我们的私事。"

"在我的地盘上,没有私事。"青先生轻轻挥动瓷刀,空气中竟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轨迹,"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今晚的潮音岛将不是唯一燃烧的地方。"

玄夜的脸在阴影中扭曲了一下,最终挥手下令撤退。黑衣人们如同来时的幽灵般迅速消失在晨雾中,只留下几句充满恨意的低语在空气中回荡。

姮娥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软得站不稳了。她跪倒在子期身边,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需要治疗。"青先生转身说道,这时姮娥才看清他的面容——一张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褐色的瞳孔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光晕,如同上好的青瓷边缘的釉色。

"你是谁?"姮娥警惕地问,同时紧紧抱住昏迷的子期。

青先生微微一笑,那笑容让姮娥莫名感到一丝熟悉:"我是你们刚才提到的'青瓷居'的主人。至于名字...很久没人叫过了,你可以叫我青先生。"他蹲下身检查子期的伤势,"箭头上有毒,必须立刻处理。"

姮娥犹豫了。这个陌生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而且那些黑衣人显然惧怕他。但子期的生命正在流逝,她别无选择。

"请...请帮帮他。"她最终低声请求道。

青先生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姮娥惊讶地发现,那瓷瓶在晨光中泛着与月光瓷器相似的蓝色光泽,只是颜色更接近青色。

"喝下这个,能暂时压制毒性。"青先生将几滴液体倒入子期口中,然后轻松地将高大的青年背起,"我的住处离这不远,那里有治疗他需要的药材。"

姮娥迟疑地跟上,心中充满疑问。当他们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座隐藏在山间的小院时,姮娥惊讶地发现院中摆满了各种瓷器半成品和制陶工具。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中央的一座小型窑炉,正散发着微微余热。

"你是...制瓷师?"姮娥忍不住问道。

青先生将子期安置在一张木床上,开始熟练地处理伤口。"曾经是,现在更多是个隐居的老人。"他头也不抬地回答,"不过看来,命运不愿让我就此退休。"

他处理伤口的动作娴熟而精准,很快将子期的伤势稳定下来。姮娥站在一旁,注意到老人手腕上戴着一串青瓷珠子,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细小的符文,与她在潮音岛洞穴中看到的符号极为相似。

"你们在找月光瓷器。"青先生突然说道,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而且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

姮娥的心跳加速:"你怎么知道?"

青先生终于抬起头,那双奇特的青瓷色眼睛直视着她:"因为我也在寻找它,已经寻找了整整六十年。"他停顿了一下,"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姮娥姑娘。或者说,我知道你的血脉。"

姮娥感到一阵眩晕:"我的...血脉?"

"你的母亲没有告诉过你家族的秘密,对吗?"青先生轻声说,"这也难怪,毕竟连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全部真相。"

姮娥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前——那里藏着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一个青瓷吊坠。吊坠被打碎后,她才在内部发现了微型符文和一小块蓝色釉料,那正是引导她前往潮音岛寻找月光瓷器的线索。

"你是谁?"姮娥再次问道,声音颤抖,"真的只是个隐居的制瓷师吗?"

青先生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我是一个守护者,姮娥姑娘。月光瓷器最后一代守护者的传人。"他走向房间一角,打开一个古老的木箱,"而你,是制作者的血脉。这就是为什么玄夜称你为'钥匙'。"

他从箱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姮娥凑近看去,发现那是一幅精细的家谱图,最上端写着一个名字:玉瓷。

"这是..."

"你的曾曾祖母,"青先生轻声说,"也是最后一个掌握完整月光瓷器制作技艺的大师。一百二十年前,她在一次袭击中失踪,连同最关键的那部分配方。"

姮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家族历史,只知道他们世代以制陶为生。而现在,这个陌生老人却告诉她,她是某个传奇制瓷大师的后裔?

"那...那些黑衣人..."

"玄夜所属的组织自称为'夜瓷会'。"青先生解释道,"他们追寻月光瓷器已有数百年历史,相信它能赋予使用者超自然的力量。最近几十年,他们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显然已经接近某个关键节点。"

姮娥想起玄夜眼中那不自然的蓝光,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低头看着昏迷的子期,突然意识到这场冒险远比她想象的危险得多。

"阿淼...我们的朋友被抓走了。"她轻声说。

青先生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会派人打探消息。但现在,我们需要专注于保护你和配方。"他指向姮娥怀中,"你带着的那部分,是最后缺失的关键。"

姮娥下意识地护住竹简:"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能感觉到。"青先生伸出手,掌心向上。令姮娥震惊的是,老人掌心的肌肤开始微微泛出青色光芒,就像上釉的瓷器在光线下闪烁,"六十年的守护,让我与月光瓷器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姮娥突然想起什么:"那...石砚呢?他是..."

"另一个守护者,或者说,曾经是。"青先生的表情黯淡下来,"我们年轻时一起学习制瓷技艺,后来他选择了守护潮音岛上的秘密。我本以为他早已...看来他的灵魂一直守在那里,直到你们出现。"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青先生示意姮娥躲到帘子后面,然后才去开门。姮娥从缝隙中看到一个小男孩站在门外,气喘吁吁地说着什么。她只能捕捉到几个词:"黑衣人"... "码头"... "渔村烧了"...

青先生关上门,脸色凝重:"夜瓷会的人烧毁了渔村,显然是在寻找你们。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姮娥感到一阵内疚。那些无辜的村民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遭受灾难。她走向仍在昏迷的子期,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们该怎么办?"

"首先,你需要学习。"青先生坚定地说,"学习如何保护自己,如何理解你手中的配方。月光瓷器不是普通的工艺品,它需要特定的血脉和技艺才能制作。"

姮娥困惑地看着他:"但我对制瓷几乎一无所知..."

"血脉中的记忆会引导你。"青先生走向窑炉,"就像它引导你找到潮音岛一样。"

姮娥想起那个指引她航向的神秘梦境——梦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手持青瓷瓶,瓶中的蓝色液体如月光般流淌。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但现在...

"我该怎么做?"她轻声问。

青先生从架上取下一个未上釉的白瓷坯:"从最基础的开始。触摸它,感受它的温度,它的质地。瓷器是有生命的,姮娥姑娘。尤其是对你而言。"

姮娥迟疑地接过瓷坯。当她的手指接触到粗糙的瓷面时,一阵奇异的温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惊讶地发现,瓷坯内部似乎有微弱的脉动,就像一颗遥远的心跳。

"我...我感觉到了什么。"她惊讶地说。

青先生的眼睛亮了起来:"血脉的共鸣。我果然没看错。"他指向院子角落的一个小工作台,"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制瓷的基本功。同时,我们需要解读你带来的配方。"

姮娥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远处的天空中,一缕黑烟正从渔村方向升起。她知道,这场关于月光瓷器的追逐才刚刚开始,而她——一个普通的渔村女孩——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这场千年之争的中心。

"他们会回来的,对吗?"她低声问。

青先生的表情变得严肃:"不止会回来,玄夜会倾尽全力寻找你。因为现在他知道了——世上最后一个能制作真正月光瓷器的人,还活着。"

就在这时,子期突然在昏迷中剧烈抽搐起来,他的皮肤开始泛出不自然的青色。姮娥惊恐地发现,那些青色正从他肩膀的伤口处蔓延开来,形成瓷器般的裂纹纹路。

"怎么回事?"她惊慌地问。

青先生迅速检查子期的状况,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箭头上的毒...是用月光瓷器的碎片研磨制成的。"他抬头看向姮娥,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你的朋友现在与月光瓷器产生了联系,而这种联系...可能会改变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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