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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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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5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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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毡上的母爱》连载

第四章 骤雨惊雷得来的馈赠

肆虐的季夏,将这深陷群山坳中的庄子,如闷在陶罐里一般。上空仿佛被焊死的铁板,吝啬得连一丝云絮也无。毒辣的日头高悬,无情地榨取着最后一点水汽,田里的晚稻秧苗卷边,菜园的蔬果蔫头耷脑,连空气都凝滞着令人窒息的燥热。

母亲吃了早饭顾不上歇息就支使我和姐姐一个翻晒竹簟里的谷子,一个洗碗扫地,她自己戴了一顶草帽先去屋冲割了一筐掺和了糯米藤、白麻叶、飞蓬草、辣蓼草,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野猪草,手都没来得洗干净,又挎着空花篮去下边弯的荒田割了满满一筐鱼腥草,势必备足三天份量的猪食。

就在这绝望的底色上,天,毫无征兆地翻了脸。先是闷热得喘不过气,连屋前小禾场坪的鸡群都烦躁地刨着土。午后,西南天际骤然堆起墨黑的云山,沉甸甸地压顶而来,裹挟着山雨欲摧的凶兆。狂风瞬间变得暴戾,卷起漫天尘土枯叶,抽打着木屋的门窗,发出呜咽般的怪啸。屋前那株百年枓槠巨大的树冠在狂风中疯狂舞动,枝叶相撞,发出骇人的“哗啦”巨响。成群的燕子和蜻蜓贴着地皮仓皇飞掠,无声地预告着风暴的降临。

“姐姐,你看我捉到了什么,是一只蜻蜓。”

“别玩了,赶紧收衣服!”姐姐的声音尖利地刺破沉闷,她一把拉住我,手忙脚乱地取下竹勾上晒得滚烫的衣物塞进我怀里,“放睡房去!”话音未落,她自己已冲向架子上的篮盘,麻利地收拾起大小筛盆里晾晒的辣椒、豆角、南瓜干。

“大中午的要下大雨了,难怪昨夜天上见不到一颗星,好啊!”爷爷杵在堂屋台阶下,望着泼墨般的天色,沟壑纵横的脸比积雨云更阴沉。他猛地扭过头,对着正在堂屋归置东西的母亲厉声吼道:“二媳妇!变天了,你手脚要快些!大禾场坪上晒垫的谷子淋湿了怕发芽,插的晚稻田里的坝口水要筑好。”

母亲正弓着腰,奋力将最后一捆刚抢收回来还带着湿气的柴火塞进拥挤不堪的柴房角落。闻声,她几乎是弹了出来,脸上还沾着柴灰,眼神却锐利如炬。大禾场坪上,白天摊开曝晒的三大席新收稻谷,此刻被狂风肆意玩弄,金黄的谷粒像受惊的金色甲虫翻滚着,被风卷向四面八方。

“米米,快些找箩筐跟铁趟子!”

“满姑娘,你拿最轻的扫帚跟竹撮箕。”

“都去下屋大禾场收谷了,快点!”

母亲的嘶喊被狂风扯得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姐姐早已抱出了大撮箕,我也慌忙抓起倚在墙角的竹扫帚,紧随母亲的脚步冲进肆虐的风暴。

收谷时节,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竹簟被母亲和姐姐合力一掀,刹那间,稻谷如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可不少谷粒却调皮地粘在了腿上、手上,痒得人直咧嘴。与此同时,狂风如一头愤怒的野兽,裹挟着细小的沙石和枯枝,肆无忌惮地抽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来,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动作搞快点……”爷爷那略带焦急的催促声在风中隐隐传来。

“知道了!”母亲和姐姐齐声应道,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此刻,母亲和姐姐就像两叶在惊涛骇浪中奋力搏命的竹筏子,在狂风的肆虐下,拼命地将被席卷的谷子往箩筐里拢。我则光着脚丫子,挥舞着竹撮箕,又用扫帚拼命想把刮到边缘的谷子扫回来。然而,风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易地拨开我所有的努力,谷粒如同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从扫帚缝里欢快地溜走。狂风还吹乱了我的头发,让我顶着一头凌乱如鸡窝的发型,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开始零星地砸落下来,打在滚烫的泥地上,“噗嗤”一声,腾起一缕带着土腥味的白烟。雨点砸在脸上,冰凉刺骨,老天爷在宣泄着它的不满。

“快!快!”爷爷也心急如焚地冲进了大禾场坪,这一次,他竟破天荒地不再大声呵斥,而是直接抢过母亲手中沉重的箩筐,挑在肩上。他的脚步虽然踉跄,但却异常迅猛,拖着箩筐往下屋堂屋奔去。母亲则和姐姐合力,用簸箕飞快地铲起席子上堆积如山的谷子,再倒向箩筐,动作娴熟而又迅速。

雨点骤然加密,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房顶瓦片上,噼啪作响。顷刻间,那声音便连成一片,如同震耳欲聋的轰鸣,吓得我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大禾场坪瞬间多了几个浑浊的水塘,雨水在水塘里肆意翻滚,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我们三人顷刻间成了落汤鸡,湿透的头发、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冰冷刺骨,牙齿也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可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敢停歇,因为还有一担谷子在晒垫里浸泡着,变得粘腻沉重,每一次铲起都仿佛要耗费全身的力气。

四个人齐心协力,终于将最后一箩筐裹满泥浆的谷子拖进了下屋大堂屋。随后,我们三母女又合力卷起三张巨大的竹簟,抬回了屋里。堂屋里一片狼藉,泥脚印、水渍、散落的谷粒混杂在一起,堆积如山的湿谷散发出浓重而窒息的闷湿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爷爷拄着那根竹烟长杆,喘着粗气,看着几乎成了泥人的我们,缓缓吸了一口旱烟。接着,他又望望门外如天河倾泻般的暴雨和被泥水彻底淹没的大禾场坪,脸色铁青,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声,仿佛带着无尽的无奈和疲惫,在堂屋里久久回荡。他佝偻着背,转身缓缓隐入了里屋的昏暗之中,只留下一个落寞而又沧桑的背影。

母亲倚靠在堆满湿谷的箩筐旁,浑身淌着水线,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嘶鸣,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她累得够呛,她一手叉着腰,一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雨水和泥浆被一同揩去,露出那疲惫至极却异常清亮的眼眸。她没有看向爷爷离去的方向,目光越过洞开的堂屋大门,投向门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雨幕,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执着。

许是担心最后一筐浇透过的稻谷等不回父亲回家,母亲还是从自家屋里急忙找来一块油布,小心翼翼地摊在地面上。

“你们两姐妹回上屋,换一身衣服去。”母亲的声音在滂沱雨声中显得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淋打雨的,莫感冒了。”说完,她不再看那堆积如山的湿谷,也未曾理会屋里满地的狼藉,径直转身回到上屋,回到自家的灶房。很快,火塘里重新燃起了温暖的红光,那红光奋力驱散着堂屋里弥漫的湿冷与沉闷,铁锅里,水开始发出细微而令人心安的“嘶嘶”声。

我和姐姐换下湿透冰冷的衣物,裹着破旧的薄毯,蜷缩在火塘前的小板凳上,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微弱的暖意。跳跃的火光在母亲脸上明明灭灭,水开了,她正沉默地往锅里添水,准备煮一锅滚烫的姜汤为我们驱寒。湿透的衣衫紧贴着她瘦削的脊背,勾勒出她那单薄而又坚强的身躯。水珠沿着散乱的发梢不断滴落,在灶台边缘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迹。

姐姐看着母亲,说了两次:“妈妈你快些换衣服,你莫着凉了。”

“好。”母亲点了点头,转身去换衣服,她的背影虽然瘦弱,但却充满了力量。

屋外,暴雨依旧倾盆而下,狂暴地敲打着瓦片,冲刷着山林,也冲刷着张家冲这片饱受煎熬的土地。那震耳欲聋的声响,还真能吞没了张家冲。

“姐姐,雨落小了一点怎么不见妈妈?”我望着门外,问着姐姐。

“妈妈刚才穿了蓑衣,应该是去屋冲秧田筑坝口了。”姐姐轻声说道,眼神中也有一丝担忧。

“哦。”我应了一声。

站在门槛上望向菜园方向,那几垄瓜藤在风雨中疯狂摇曳,新结的瓜果被豆大的雨点狠狠抽打着,却依旧顽强地攀附在竹架上,倔强地活着。

好在,没过多久,母亲及时回来了。她拿着毛巾擦干了身上的雨水,继续守在我们身边,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一下午一声声惊雷又撕裂着长空,闪电映亮山野,暴雨如注,一直到父亲收工回屋吃了晚饭,雨水肆虐了一夜。这狂暴的力量,竟奇迹般地将干渴欲裂的划仑水库灌得满满当当。水位急速上涨,迅速淹没了龟裂的堤床,漫过了鱼塘的边缘,甚至没过了下游低洼处村里人刚插不久的晚稻秧苗。然而,这泛滥的洪水,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馈赠——憋屈了许久的鱼儿们,顺着上涨的水流,沿着溪涧沟渠,纷纷逆流而上,涌入了那些被洪水暂时淹没的稻田和水洼,为这片饱受干旱蹂躏的土地,注入了久违的生机。

第二天清晨,雨势渐歇,云层裂开缝隙,吝啬地透下几缕天光。母亲早已起身,站在湿漉漉的屋檐底下,好多次望向远处波光粼粼,重获新生的水库。

当裹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父亲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手上赫然提着一条足有八九斤重,鳞片闪着水光的大草鱼时,火塘里弥漫的饭香似乎都更浓郁了几分。“铁匠,饭熟了,就等你这道荤腥下锅改善伙食了。”

“今天落雨在家少干点,下屋打湿的早稻过了一夜也摊干了水汽,你昨晚说身子不舒服,晚上回来我给你带些养身药,白天好生照顾自己。”

母亲“嗯”了一声脸上漾开笑意,吩咐“快把鱼剖了”,声音也轻快了些。她利落地摘了把鲜嫩的紫苏叶回来,配上园子里刚摘的黄瓜,做了一大锅香气四溢的鱼肴。父亲一如既往地吃了饭带上盒饭,便又推着那辆叮当作响的“二八杠”赶去铁匠铺营生。母亲喂完猪潲,走到睡房门口。

“米米,满姑娘,快起来!田里有鱼了,咱们捉鱼去!”母亲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唤醒了我们。

我和姐姐在睡梦中一听“捉鱼”,睡意全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洗漱完,扒拉了两碗鲜美的鱼肉,便提着水桶雀跃地跟着母亲出了门。雨后的小路泥泞不堪,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兴奋地叽叽喳喳。

“姐姐,我要捉好多好多的鱼。”

“就你这小身板子,别把鱼都吓跑了。”

“哼,我还不信了。”

“你们两个看路小心一点,不要踩进深潭里了……”

“知道了……”

水库溢出的水,温柔地漫过了张家冲这湾低矮的田埂,将原本干涸龟裂的稻田,变成了一片片波光粼粼的浅塘。浑浊的水面下,鱼儿们欢快地穿梭游弋,时不时“哗啦”一声跃出水面,银鳞一闪,溅起晶莹的水花,搅碎了一池倒影。

“妹妹,妈妈,你们快看!那儿有条大的!”姐姐眼尖,手指着不远处水波翻涌处一条肥硕的鲤鱼,兴奋地压低声音喊道。

“嘘,别做声,不要吓到它们。”

我们三人立刻屏息凝神,悄然围拢过去。母亲手持一个用老竹篾编成的,浸透着岁月颜色的虾耙(竹制捕鱼神器),猫着腰,脚步轻缓地涉水靠近。那鱼儿似有察觉,猛地一摆尾,搅起一片浑浊。说时迟那时快,母亲手臂一沉,虾耙精准地罩下!

“哈哈哈……快看快看捉到了!捉到了!”我和姐姐再也按捺不住,欢呼着围上去,又蹦又跳,泥水溅了一身湿也浑然不觉。

“有鱼了有鱼了……”

母亲笑着,将还在篓中扑腾的鲤鱼倒进带来的大水桶里,浑浊的水花溅起,映着她舒展的眉眼。我们再次散开,母亲是主力,目光如炬,动作迅捷;我和姐姐则在一旁打下手,或用树枝小心翼翼地驱赶鱼群,或用小撮箕眼疾手快地捞起那些从母亲虾耙溜走的“漏网之鱼”。

日头渐高,桶里的“战利品”也越发丰盛:鳞片金红的鲤鱼、银光闪闪的鲫鱼、青背白腹的草鱼……挤挤挨挨地在浑浊的水里摆尾游动,桶壁被撞得咚咚作响。

“妈妈,这条好大啊!”我指着桶里一条几乎有半米长,膘肥体壮的草鱼,惊叹不已。

姐姐叫喊着:“我捉到一条大泥鳅!好滑啊!妹妹快拿水桶过来。”

我嚣张地回应:“不就一条泥鳅吗?给我。”

“你来拿稳了。”

话还没有说完,泥鳅就掉水里。

“咦,都怪你!不接手里……”

“是你自己掉的。”

“好了,好了。”母亲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脸上漾开由衷的笑意:“莫争了,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场雨,是救了秧田,也喂饱了你们两个小馋猫。”她的话语里,是对自然的敬畏,也是对这份意外馈赠的感激。

一条机灵的鲫鱼,竟从母亲刚提起的虾耙缝隙中溜出,“哧溜”一下钻入泥水深处,左冲右突,狡猾异常。“好啊,这条鱼跑了!”我们手忙脚乱围追堵截,最终还是姐姐灵机一动,用树枝将它逼到浅水角落,我才得以用撮箕将其“缉拿归案”。还有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螃蟹,挥舞着大钳子从水沟里横爬出来,吓得我和姐姐尖叫后退。母亲却笑着俯身,两指一捏便将它拎起:“莫怕,带回去烤着吃,鲜得很哩!”

一直到下午一两点了,阳光越来越炽热,汗水顺着我们的鬓角往下淌,后背衣衫也早已湿透,但脸上的笑容却像田里的水光一样,亮晶晶的。这份收获的喜悦,这份在泥水里亲近自然与母亲姐姐协作的乐趣,驱散了连日来晒谷子的沉闷与艰辛。

当水桶沉甸甸得再也装不下时,我们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母亲提着几乎要满溢的水桶走在前面,步伐虽沉却透着轻快。我和姐姐跟在后面,一个扛着虾耙,一个拎着撮箕,一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分享着方才的惊险与趣事,泥泞的小路上洒满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回到家中,母亲将鱼悉数倒进一个硕大的木盆里。清水注入,鱼儿们顿时更加欢腾。她仔细地挑拣着:几条最肥美的,准备立刻下锅,变着花样做一顿全鱼宴;又特地拣了几条大的,让姐姐送去给爷爷和三叔一家吃;剩下的,则小心地养在盛满清水的大水缸里,留着一家人慢慢享用。

等我们换好衣服,这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下起了细雨,我和姐姐也挽起袖子帮忙洗菜、烧火,母亲负责处理鱼,三母女围着火塘转。看着母亲在烟火缭绕中熟练地刮鳞、剖洗、煎炒烹炸,小小的灶房里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香气,我们有着说不完的兴奋和期待。

等到六点多,肚子都快饿扁了,父亲推着自行车带着一身铁屑和汗味归来。当看到灶房方桌上摆开的丰盛鱼宴时,他疲惫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红烧鱼块酱色油亮、清蒸鱼身下垫着雪白的葱姜、奶白的鱼汤里翻滚着翠绿的紫苏和黄瓜片……浓郁的香气霸道地占领了整个灶房。

“忙了一天,回来还有全鱼宴吃,我是有口福了!”父亲搓着手,声音里带着满足,手里拧着一包中药。母亲接过会意,从墙角酒缸里舀出二两自家酿的米酒,盛在粗陶酒盅里端到父亲面前。

“不是让你少做些活的,怎么不听?”

“我没事呢。”

一家人围桌而坐,昏黄的灯光下,碗筷轻碰,笑语盈盈。鱼肉鲜嫩,鱼汤醇厚,简单的饭菜,却因这意外的收获和团聚的温馨,显得格外香甜。

“妈,你做的鱼真好吃!好鲜啊,一点腥味都没有!”我一边小心地剔着鱼刺,一边由衷地夸赞。

母亲笑着,用筷子尾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好吃就多吃点,小心鱼刺。米米也是,多吃鱼肚腩,吃了长得聪明。”她的眼神温柔地扫过我们。

父亲夹起硕大的鱼头,乐呵呵地说:“你们不爱的鱼脑壳,这个就归我!这可是好东西!”姐姐则俏皮地回应:“那我专吃鱼尾巴,越长越漂亮!”

“好好好……你们多吃些。”

“不晓得这雨要落几天,那些稻谷只能先摊着,等到出太阳,你们两个在家一定要帮妈妈忙,知道吗?”

“嗯……”

“天黑了,快吃!”

吃完放下碗筷,我就好奇问:“爸爸,你晚上还去捉鱼吗?

“等雨水消停了再说。”

这一夜,火塘的余温未散,小小肚子里是久违的饱足。屋外,雨后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屋后竹林残留雨滴的嘀嗒声,我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水光潋滟的稻田,看到银鳞跃出水面,听到母亲和姐姐欢快的笑声,在梦里,也泛着粼粼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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