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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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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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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河潮》连载

第四章 孽缘

上午十点钟。

辰河镇企业办主任高档豪华的办公室里,气派的老板椅子上,坐着一个四十过坳中年半纪的男人。他瘦高身个,蓄着偏偏头发,圆额头,高颧骨,阔嘴唇,尖下巴,睖睁着一对三角眼。在他粗黑的卧蚕眉下,隐含着一股不易觉察,时时闪动着精明狡黠的眼光。此人就是辰河镇企业办一把手刘光汉。说起他,可是位大名鼎鼎的大红人,在辰河镇这一带,无人不知,没人不晓。他不仅身任着镇企业办主任,同时还兼当着蓝溪村党支部书记,一手独揽镇企村党政两把大权。

刘光汉曾当过兵,退伍后回村,七二年文革期间造了村老支书的反,夺了权,当上了村支部书记。八三年因在他主政时期,村办企业开煤矿和建柑橘场有功,经他当县人大副主任的姐夫,吴兆谛利用所谓的组织培养,又顺利地当上了镇企业办副主任,成为不吃皇粮,但同时掌控着村党支部书记大权的兼职招聘干部。

那时,镇企业办主任,由邓一浩副镇长兼任。当时正处全国掀起大办乡镇企业的热潮,“内地学宝庆,沿海学浙江”。于是辰河镇的乡镇企业空前地繁荣起来。八八年,辰河镇镇企业总产值过千万元,连续三年在县里放了三颗卫星。其实这数字谁都清楚,是领导拍脑袋的泡沫经济。为乡镇企业过千万,他们连老百姓田里的稻草和家里的鸡蛋,甚至把老百姓地里的南瓜茄子,都算成了镇企业收入。那时正是兴起凭政绩用干部的风潮。因此“数字出政绩,政绩出干部”的潜规则,竟公然成为时下官场干部任用改革大兴其道的不二规则。八九年,邓一浩由于镇企业政绩突出,被提拔为县乡镇企业局局长。自古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刘光汉又在其姐夫的帮助下,顺利地由副转了正,接任了辰河镇企业办主任。虽然在职务上转了正,但遗憾的是,他还个农村户口的招聘干部。后来虽经多次招聘干部转为正式国家干部的考干机会,可都因为他文化水平实在太差,屡考不中,而名落孙山。直到九五年,因他年龄逼近国家规定的招聘干部,转干不得超过四十五周岁的红线,他才通过他的姐夫西陵政坛不倒翁,吴兆谛的特别关照,以所谓组织照顾的名义,破格招录为国家正式职工,赶上了最后一趟末班车。尽管他是个职工身份,但那时干职混用。他在镇里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特别在今冬明春新千禧年镇政府换届中,他已作为辰河镇镇长的正式候选人,而且还是参选镇长的首选人选!

此时,刘光汉正惬意斜躺在老板椅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目不转睛地瞪看,看着看着,便情不自禁地得意嘿嘿笑了起来。

这张纸条是他的情妇伍娟写给他的,她要刘光汉今晚去她那儿幽会。说起伍娟,不得不使人们想到,曾发生在辰河镇那段鲜为人知,凄婉曲折不堪回首的沉重桃色往事。

那是在一九五五年,刘光汉的父亲刘际岳和黄天湘的父亲黄逸韬,他两曾都在辰河高级社里工作,一同搞土改和合作化运动。他两的关系,不仅是极其要好的同事与领导,而且还是换了贴的老庚。黄逸韬当时担任工作组组长,刘际岳任副组长。其时全国刚解放不久,百废待兴,尤其经费极为紧张。辰河镇刚建社,社里机构设施还很不健全和缺乏。办公地点设在一家没收大地主的残破大院里,那里既没有食堂,又没有住房,生活工作极其艰苦且不方便;特别是家住外地的社里干部,大多住在老百姓家里吃派饭,实行所谓的同吃同住同劳动的三同制度。

黄逸韬因家在县城,离社有四五十里路程,所以就被安排在镇附近的一户老百姓家里吃住;而刘际岳则家住离社里不远的蓝溪村,吃住均在自己家里。于是,他就经常邀黄逸韬,去他家里吃喝,帮他改善生活。一来二往,黄逸韬便熟识了刘际岳漂亮的妻子肖秀芬。

说起肖秀芬的漂亮,在当地可是出了名响当当的美人儿,十里八村的人尖子。那阵子,肖秀芬与刘际岳结婚才四五年,正是风华正艳的少妇。他们生育了一子一女两个孩子。大的六岁是个男孩,就是现在刘光汉的大哥刘光勇;小的是个女孩才四岁,即现在嫁给吴兆谛的妻子刘凤仙。黄逸韬自见到肖秀芬后,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甚至弄得神魂颠倒。不论刘际岳在不在家,他有事无事,就三天两头往她家里跑。

为了把肖秀芬弄到手,一次黄逸韬依仗领导的权势,借机调派刘际岳到外社参观学习之机,溜到肖秀芬家里。出于他既是丈夫的领导,又是老庚这两层关系,肖秀芬便留他吃晚饭,还特意给他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还打来米酒,热情地款待他。那天,黄逸韬没喝几杯酒就醉了,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因天晚下雨,肖秀芬就留他在家里歇缩了。她把黄逸韬安排在堂屋西头的一间正房里。肖秀芬自己则住在东头的正房里,她的两个孩子就睡在马脑的厢房里。到半夜三更,当人们都睡熟了的时候,黄逸韬就蹑手蹑脚,溜到肖秀芬的房里,赤条条地悄悄拱进肖秀芬的被子,要和她强行做那房事。开始肖秀芬死人都不肯依从,但经不起黄逸韬的软硬兼施调拨和恐吓,后来便只得依从了他。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不知多少回,肖秀芬气得直流哑眼流,但又没法拒绝他,若不同意他就威胁她,说要把事情嚷出去。怕事情败露,肖秀芬只好忍气吞声默默忍受。可黄逸韬不仅得寸进尺,长期占用,而且还贪心不足,得五想六,意欲独自享受。

五五年,全国掀起了反五风运动。机会终于来了,在黄逸韬的暗中操弄下,刘际岳莫名其妙地成了运动对象,后来被关押到县城隔离审查。

在刘际岳被隔离审查期间,黄逸韬还假惺惺地去看过刘际岳,并安慰他说:“际岳兄弟,只要有我在,你的问题,一定会弄清楚的。这是政治运动,大势所趋,没有办法。你暂时委屈一下,到时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刘际岳听了感动得涕泪纵横,说:“老庚,我家里就靠你关照了。”其实他哪里知道,自己今天落到这个下场,就是黄逸韬幕后一手策划和制造的,可他一直还蒙在鼓里。为了感激黄逸韬,他还写了封简短的信,托黄逸韬带给他爱人肖秀芬:

秀芬:

我有罪,在这里接受组织的审查。家里就托逸韬老庚关照你了,你要代我好好地感谢逸韬弟。他为我的事冒风承险地开脱担担子……

黄逸韬于是经常名正言顺地以领导的名义,去看望肖秀芬,其实是去占有她。肖秀芬自和他发生关系后,就怀了孕,第二年,她就生下了刘光汉。自古道一跌有三蹿,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五七年反右,刘际岳又被打成右派分子,后来被遣送到西湖农场劳动改造。六零年大饥荒,他饿死在劳改农场的一个荒洲上。在刘光汉幼小的记忆里,黄逸韬经常到他家里来,给他买这买那,对他母子都很好。肖秀芬叫刘光汉喊黄逸韬为叔叔。

后来,世事沧桑,农村基层行政建制几经变迁。解放初,建立了辰河乡,不久改制成了辰河高级社;后又由辰河高级社,变成了辰河人民公社;再后来又由人民公社,变成了如今的辰河镇。六十年代初,黄逸韬调离了辰河公社。俗话说山不转路转,可到七十年代中期,黄逸韬又调回了辰河公社,任革委会主任。在刘光汉的印象里,最深的是他十七岁的时候,当兵年龄不到龄,差点儿被刷掉了。后来他母亲找到黄逸韬,才顺利去成,对此刘光汉特别感激他,视他为再生之父,其实他就是黄逸韬的私生子,因而这就在他们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非同一般特殊关系的重要缘故。

一九八九年,已经退居二线任副处级干部的黄逸韬,一天来找他。那是刘光汉刚接手镇企业办主任不久,黄逸韬求他把儿子黄天湘,安排到镇企业办工作。黄天湘是他后面娶的小老婆徐氏生的儿子,那年夏天高中毕业高考落榜。黄逸韬从县里要来了招工指标。县里要他自己联系单位,所以,他就想到了刘光汉。刘光汉二话不说就接收了,于是黄天湘就到了辰河镇企业办工作。

不久黄天湘和伍娟结婚了,可伍娟却在外地苏家滩乡供销社工作。为了照顾夫妻生活,黄逸韬通过县社关系,才豁蛮把伍娟调到辰河镇供销社。可是好景不长,一九九一年购销社宣布破产,职工下岗自谋生路。刚下岗那几年,由于家里经济条件差,光靠黄天湘一个人每月百来块工资,真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由于生活窘迫,夫妻两口吵嘴打架是家常便饭的事,因此他俩的关系十分紧张,甚至闹到离婚的地步。那时,他们才结婚两三年,还没生育孩子。伍娟二十三四岁,年轻漂亮,粉盈玉脸,水蛇腰肢,肤白肌嫩,美丽动人。

但凡世事往往阴差阳错的巧遇,一次偶然的机会,伍娟和刘光汉竟然好上。尽管先前刘光汉与伍娟并不认识,但刘光汉知道,黄天湘有个漂亮的堂客,可一直没有机会接触。那年初春,伍娟刚调来辰河镇供销社不久,分管乡镇企业的赵副县长,和乡镇企业局邓一浩局长,突然来镇里检查工作,在听取工作汇报后,须查看资料。黄天湘时任秘书,资料由他保管锁在文件柜里。按照平素,他一早就来上班,但那天不知怎的,到十点多钟都还不见人影。刘光汉急得满头大汗,十分恼火,不禁脱口大骂:“狗日的,混账东西!太没名堂了,竟把工作当儿戏!”但骂归骂,气归气,黄天湘又不在跟前,骂又有吗用呢?他只好把赵副县长他们,安顿到镇里的餐馆喝茶,自己亲自趱去叫黄天湘。他一路趱,一路气愤地想:今天非臭日噘他一餐不可!

黄天湘是住在他老婆伍娟单位,镇供销社的旧家属房子里。当刘光汉上气不接下气,趱到黄天湘屋门口时,只听到他屋里一阵嘁里哐啷的撞击声。他急忙推门进去,扑到屋里,只见一片狼藉,满地是东倒西歪的桌椅,和破损的坛坛罐罐。黄天湘和伍娟正扭打在一起,两人像牛格打一般,睁着血红的眼睛喘着粗气。

刘光汉不禁破口大声骂道:“黄天湘,你这个狗杂种,还是个男人吗?你班不上,在家里欺负女人!”他们两口子,被这突然其来地叫骂声给镇住了,两人的手仍相互逮着,不约而同掉过头来,瞵着刘光汉,伍娟披头散发,双手紧紧抓着黄天湘的衣领。黄天湘一手揪着她的长头发,一手死紧地攥住伍娟胸前衣襟。伍娟的衣服扣子全被撕扯开了,两坨胀鼓鼓雪白的奶子,几乎毫无遮拦地全部袒露在外面。

“放开!你今天咋搞的,你误了天大的事啦!县里赵副县长和邓局长,检查工作来了。可你好,在家里打架。他们要资料,你还不赶快去取,想不要饭碗了吗?!你给我赶快把资料取出送给他们,他们在馆子里!”

黄天湘和伍娟两人,听说事情严重了,吓了一跳,便都松开了手。黄天湘拔脚冲天就往外趱。伍娟这时一屁股坍塌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边哭边诉说:“刘主任,这个家我不过了!”

刘光汉问:“你们为吗?”

伍娟说:“还不是为钱?他把他那几个工资,像廋私伢儿廋着。我母亲病了,要去看望一下,他都不肯出分钱。我还和他有吗过头?”

刘光汉一听是这么回事,因为还有急事等着他,一下子劝又劝不好,就这样走也觉不妥,于是就去扶伍娟。伍娟驮着身子,她个儿高,身子围胖。刘光汉只得迎面用双手崭劲去捧她,哪知一使劲,竟把她整个柔软的身子,搂在怀里。伍娟两坨鼓嘟嘟的奶子,搡在他的胸前,那一张没有泪水的姣好的脸,一下子倏地贴在他的脸上。一双似怨非怨的美丽眼睛,从散乱罩着的头发里,电光般地瞧着他。刘光汉触电般地浑身一振,一股兴奋的热流刹那间流遍了全身。他慌乱地把她捧到床上坐下,因要赶回去陪同赵副县长,这可关系他的政治前途,他只得惋惜地松开手,安慰道:“你消消气,等会儿,我再狠狠地日噘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塞在伍娟的手里。伍娟用柔软的手,一把执着他的手不放,猛地站起来,激动地扑在刘光汉的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刘光汉挪开伍娟的身子,说:“现在那里还有一伙人,我还有事。晚上,我再来看你。”伍娟迷人地送给他一个无声的微笑。刘光汉急忙走出屋外,心神不宁地陪领导吃罢饭,把他们打发上车。因黄天湘和妻子刚吵架,为了让他出去避避气头,刘光汉特意准许了他几天假,让他搭邓一浩的车子,回县城消消气,就便去看望他父母亲。

那天晚上,刘光汉如约来到伍娟家里,除了送给伍娟一大把钱外,还把男人雄健的体魄慷慨地给予了她。当他们两人美美睡在一起,一阵雷霆电闪疾风暴雨过后。伍娟兴味尤尽地趴在刘光汉的身上,高兴地说:“你那东西真厉害,使我真正享受到了做女人的幸福!”

刘光汉惊问:“咋的,天湘那东西不行吗?”

伍娟说:“黄天湘根本不是个男人,那东西咋弄,就是不中用,不然我们结婚了几年,连孩子也没有。”伍娟柔情似水地跟刘光汉说,她多么想有自己的孩子啊,并且永远想和他在一起。

对此,刘光汉求之不得。于是他们想方设法,经常背着黄天湘鬼混在一起,不久伍娟就有喜了,第二年伍娟生了个大胖儿子。待儿子长到两三岁,随着他的长大和晓事,刘光汉和伍娟觉得他有些碍手碍脚。于是伍娟和刘光汉两人暗地里商量,就将孩子送到黄天湘父母那里寄养。至于黄天湘,刘光汉有的是办法把他支开,他不时安排他出差或到外地开会;但是对于沉迷在晚来的疯狂情爱中的他们,是永远满足不了这偷鸡摸狗,所得到饥渴难耐的短暂快意和幸福,要想永远天长地久,厮守在一起,然而黄天湘就像一堵无形的墙,横隔在他们中间。为了自由自在,能长久地和伍娟天天撕守在一起,刘光汉心想,就得从根本铲除横隔在他们中间这堵墙,这是刘光汉梦寐以求地希望,但他一时又举棋不定,顾虑重重,内心充满了矛盾;因为刘光汉除了暂时无法摆脱家庭羁绊外,目前又不敢公然解除与结发之妻的婚姻,堂而皇之地和伍娟结婚,况且伍娟也没有离婚。同时,在他的心灵深处,还隐藏和躁动着政治上与仕途上,更大的欲望,那就是无论如何要登上辰河镇最高行政权力的宝座,以此谋求和实现他的所谓人生价值,从而攫取更大的物质金钱利益。在刘光汉的心中,女人和权利,是他人生最大的追求和满足,但眼下,对他来说,权力比女人更重要,因为他认为权力是至高无上东西,有了它就会拥有一切。但他却又舍不得放弃美丽而性感的伍娟。乡镇换届即将到来,在这节骨眼上,他不敢轻举妄动。为此,他只好尽量避免那些负面社会舆论,给他政治前途,造成任何严重甚或致命的障碍和影响。权衡利弊,他只能与伍娟,保持暗渡陈仓这种隐秘的情人关系,暂且放弃铲除黄天湘的想法,待到时机成熟再做两全其美的打算。

九二年,邓 小 平南巡谈话后,全国各地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办实体经济热潮,海南一时成了开发投资的热土。这个曾经荒凉的海岛,好像一下子成了遍地都躺满黄金的宝岛。全国各地的经济精英和敢于弄潮的勇士们,带着淘金者的美好梦想和大量的资金,纷纷争先恐后地涌向这里。西陵县也不甘落后,迅速组建了驻海南办事处,抽调了大批人员。刘光汉乘此之机,把黄天湘派往了这淘金者浩荡队伍。在这个充满梦想与追求,金钱与财富的浮躁年代,黄天湘兴致勃勃地,带着刘光汉给他的十万元启动资金,怀揣着发财的美好梦想,辞别了妻子毅然奔赴了海南。黄天湘一走,刘光汉和伍娟就如解除了,长期捆绑在他们身上绳索,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自由和惬意。几乎疯狂了的他们,只要一有空,不论白天黑夜就恣意苟合在一起。

一天中午,刘光汉和伍娟两人,正在如胶似漆地激烈媾合在一起,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黄天湘突然撞了回来。他一推开门,走进房里,眼前那不堪入目的情景,使他气得半死。刘光汉和伍娟两人,竟在大白天赤裸裸地一根纱线不挂箍在一起。面对这奇耻大辱,作为血气方刚的男子汉,他气得咬牙切齿,一反往日的温存和恭顺,倏地爆发出从未有过,不共戴天的仇恨和愤怒,凶狠地扬言,不告倒他们誓不为人。刘光汉当时吓得魂不附体,提着裤子冲天地趱了。

在这危急关头,还是伍娟这个十分有心计的厉害女人,凭借临危不惧的非凡才能,三下五除二就给摆平了。伍娟不露声色,软硬兼施地对黄天湘说:“你要告可以,我不怕你。你若要张扬出去的话,那我们就门脚上剁狗卵,一刀两断。就算你告响了,最多也只能派刘光汉和我个男女作风问题,治不了罪。这年头这事根本不算事。话讲回来,家丑不可外扬。你若这样一嚷出去,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那不等于你自己丑化自己,向世人宣扬自己是个王八嘛!到头来你还得鸡飞蛋打,落得人财两空。你若不嚷出去,你也不舍掉什么。我叫刘光汉陪你几万块钱,这样不仅可以顾全了你的面子,而且还能捞到点儿好处。”

黄天湘反复掂掇,只得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接受了这个屈辱的条件。但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要伍娟从此和刘光汉断绝关系。几经较量,于是一场危机,在伍娟三下五除二的操弄下,化险为夷,风平浪静了。可黄天湘一回海南后,伍娟和刘光汉他们就依旧如故。

其时,东南亚经济危机的风波,开始席卷亚洲。处于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海南首当其冲。那些怀揣着淘金者的美梦,纷纷被金融危机汹涌澎湃的狂涛,撞击得粉碎。黄天湘在这场淘金梦中,不仅没赚回一分钱,而且连投资四十多万元老本,也赔了个精光。这时国 家开始着手金融调控政策,中 央一道禁令,禁止党政企事业单位,一律停办经济实体;同时采取积极的紧缩银根财政政策,着手清理整顿金融秩序,最后被派出去的淘金者,纷纷狼狈不堪地回来了。在金融秩序清理整顿中,黄天湘落得了牢狱之灾。后来通过黄逸韬,出面与刘光汉求情。他们私下达成协议,以组织决策失误,单位承担了经济责任。黄天湘作为工作失职,免予个人的刑事责任,保留黄天湘的公职。最终黄天湘与伍娟离了婚,调离了辰河镇。

障碍消除之后,伍娟得到了刘光汉的鼎力关怀和资助,在辰河镇河边买了块土地,建了座三层楼的房子,开起了餐馆。馆子叫临江宾馆,自开张到现在生意一直很红火。辰河镇机关食堂垮了以后,就把临江宾馆作为镇里餐饮招待的定点餐馆。伍娟不仅成了这一带,名噪一时响当当的老板娘,而且还成了下岗职工,改革开放开拓创业的先进典型,被西陵县和武源市,评为非公有制经济的先进工作者,和县十强先进优秀人物,同时还在西陵县和武源市电视台,轮番播放和报刊登载宣传她的先进典型事迹。

“刘主任,电话。”楼下办公室传来秘书小张的喊声。

“哪来的?”刘光汉问。

“辰露罐头厂基建工地,邹德琳打来的。”

“啊,叫他打我手机吧。”

不一会儿,刘光汉的手机响了,他问:“喂,哪里?”

“刘主任,我是德琳哪!”

“啊,我知道哪。有吗事?”

“大领导,你是不是交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这么久都不来检查指导工作,你把我这个厂早忘到九霄云外了吗?我可是你的纳税政绩大户呀!”邹德琳故意埋怨道。

“哪里,哪里!你办事我放心。这一向忙,刚刚才送走县上的领导。你有啥好事?”刘光汉故意狐假虎威地炫耀地说。

“我搞到一条眯眼刺,六七斤重,五十块钱斤呢。还有几条麦花鱼。中午请你开开荤,罚你几杯酒。就来!”邹德琳戏虐不由推辞道。

刘光汉回道:“好,恭敬不如从命,咱甘愿受罚!”

邹德琳笑着道:“好,大主任爽快!我车子来接你。”

不一会儿,邹德琳亲自驾驶一辆两千型豪华桑塔纳轿车,停在镇企业办门口。刘光汉上车后,他们相互打过招呼。邹德琳就递给刘光汉,两条精装软包芙蓉王香烟。车子一溜烟开出了企业办大院。到了辰露罐头厂大门口,刘光汉见车子没停,疑惑地问:“邹总,你不是说到厂里吗,咋不进去,去哪里啊?”

邹德琳说:“你别管,去个好地方,包你满意!”

车子飞快地驶过辰露公司大院的门前,在丘陵起伏的公路上穿行。公路两边是馒头似的山坡。

此时正值仲春时节,山坡上螺旋式的梯田地里,青郁的麦子正胀胎抽穗,茂盛的豌豆和蚕豆,正闹盈盈地开着粉蝶似的,淡红色和紫蓝色的花朵。车子快速穿过红宇厂,来到辰河上游的湄河镇。

湄河镇是个行政镇,它坐落在辰河的中上游。全镇有一万多人口,光集镇就居住着七八百户人家,约两三千人口。在旧社会,因水陆交通便捷,这里十分繁华,被称为小南京。它是通向西南锁钥的黄金水道。湄河镇依山傍水风景秀美。镇中一条小湄河,从万山从中迤逦钻出来,注入辰河。辰河从上游峡谷里向南奔流下来,在它们的汇流处,遇到前面的巍峨大山阻挡后,就扭头向北流去,因而就给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河湾。为了连接小湄河东西两岸,人们就在大河湾的小湄河出口处,修建了一座半圆形的石拱桥。大河湾的岸上,到处遍布着青蓊的柳树林子。林子的上方是集镇。集镇临河的一面,是一排排古香古色的吊脚楼。沿街店铺林立,其間光饮食业,大小店铺就达一二十家。在饮食业中,最具特色的是湄河酒家。它主营鱼宴,鱼宴驰名整个辰河流域。大凡上下过往的船只,都要在这里歇脚就餐,品尝天下一绝的美味佳肴——特色鱼宴。

车子进了湄河镇,停在湄河酒家旁的停车坪里。刘光汉和邹德琳刚下车,迎面走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女郎。她高个儿,身材苗条,披着一头卷曲蓬松的波浪式栗色头发,粉白的鸭蛋脸上,鼻隆唇朱,丹凤媚眼,扑闪着迷人的波光。这位女郎,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朝他们走来。

刘光汉一见,心里不禁暗暗惊叹:这个深隐在大山河沿的小镇,竟还有这等漂亮的女子,真是小小茅屋出凤凰!邹德琳见状,忙介绍道:“这是我公司的邬秘书,大学生。”

邬秘书一边伸出白嫩的手和刘光汉握了握手,一边大方地微笑道:“我叫邬艳,刚来这里实习,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现在是寄居邹总的篱下,帮他打工。今天能与辰河镇刘大当家人见面,真是三生有幸,请多多关照!我一到辰河镇,就欣闻你刘主任的大名,以前只是我们无缘见面;今日相见真是名不虚传!”

刘光汉痴痴地瞧着秀色可餐的邬艳,谦虚道:“哪里,哪里,我是哪什么大当家人?一个小小的乡镇,哪能与你们大企业相比哟。你们厂大财富,那才是真正的大老板!邬小姐才貌超群,你不要虾子过渡,过分谦虚啰!辰露果饮公司有你这样的人才,真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今天咱能与邬小姐相见,真是幸会,幸会!”刘光汉转过脸对邹德琳说,“邹总啊,你辰露公司真是藏龙栖凤,要人有人,要财有财,真是人财俱全哪!”

邹德琳兴致勃勃地说:“你们不是幸会,而是有缘!邹小姐是江南人,远隔千里,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嘛!”邹德琳的一番,话说得邬艳脸上腾地飞起一片红云。

他们边说边走,进入湄河酒家二楼临河的一间包厢。包厢窗口面北临河。几人走到窗口凭栏眺望,辰河风光一览无余,尽收眼底。脚下是漃清宽阔的辰河,悠悠流淌的河水在春阳下闪着粼粼波光。阳光透过緑柳的枝叶,照进房间,如同透过挂着绿色透明的薄纱窗帘,给室内蒙上了一层清幽的光辉。对岸是一溜溜村庄。村庄的后面,是连绵起伏不绝,青蓝色的隐隐群山。邬艳不禁脱口吟咏道:“窗含北岭千秋画,楼傍辰河万古琴。这里真是人间仙境呀!”

刘光汉附庸赞叹道:“邬小姐诗作得真好,这里是饮酒作诗的好地方!”

邹德琳来兴道:“刘主任,今儿这里,美景美酒美女都有,那我,就喝它个痛快,一醉方休!”

刘光汉说:“好,舍命陪君子。”邹德琳叫上茶水的服务小姐,去催促饭菜,待服务小姐走后,他们围桌相坐。邹德琳拉开了话题,说:“刘主任,我们公司的那块土地,究竟怎么样了,你是不是要给我个玉石板凳坐呀?”

刘光汉说:“你说哪里话呢!”

邬艳说:“土地证办好了吗?办好了我们邹总就放心了,生产机械设备,下个月就运来安装。”

刘光汉说:“土地证正在办,县里已经办好了,就等省市审批验印。”

邹德琳说:“会不会有问题?听说你们村里的群众,在为这事告你的状啊,是不是有这回事?我担心有麻烦!”

刘光汉说:“招商引资是我们县的基本决策,是发展我县经济的第一要务,谁敢反对?谁反对就是反对和破坏改革开放。哪个吃了豹子胆,竟敢借土地问题来破坏招商引资!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谁敢碰这根高压线啊!”刘光汉顿了顿,接着说,“这块地,是我们村里的老柑桔场,又不是哪个私人的承包地。土地是国家的,即使是分给了承包人,承包人也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何况没有分呢!”刘光汉弹了弹手指上的烟灰,坚定地说,“这个不要紧,只是他们说价格低了点儿。”他故意提出土地价格问题,是想敲敲邹德琳。

邹德琳心知肚明,便故意道:“价格怎么低了?这是在武源市招商引资会上,签有合同的,是受法的律保护。要不是这样,我们就早投资到别的地方去了。别的地方比你们的条件优惠得多,不仅无偿提供土地,还免收三年税费。”他缓了口气,“我们共只一百来亩土地,你们蓝溪村五十来亩,辰河村六十来亩。这又不是什么良田好地,都是荒坡瘦土。我们出二十万,已经够可以了。你们蓝溪村就是爱闹事,人家辰河村屁都不放个。你作为村支部书记和镇企业办主任,应当担硬担,把那股歪风压下去。我们企业发展了,不会忘记你!”说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胀鼓鼓的红包,塞在刘光汉的手里。

刘光汉瞥了一眼红包,见那上面写着伍万元的字样,忙说:“你们不用客气,这事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他接过红包,看都没看就捘进手提袋里,说,“黎书记那里,你们也要给他会汇报汇报,争取他的支持。有他作后盾,那几个闹事分子,是狗蚤子撑不了裤裆的,碍不了事!”刘光汉说着说着,气忿起来,顾不得身边的邬艳,一股脑儿呕出了极其粗俗的话。

邹德琳见刘光汉斩绝地表态,也激动地奉承道:“刘主任,有你这话,我胸前吊擂姜杵也处心了。你把土地证办熨帖了,我就再加大投入。保证今年下半年正式投产,为国庆献礼。这既是你镇企业办的功绩,也是你的政绩,到时你高升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哪!”邹德琳的一席话,正中刘光汉的心意,说得他心花怒放,这对于他准备竞选镇长,又增加了一个有力的筹码!于是他脸上露出踌躇满志的笑容。邹德琳看着刘光汉,隔了一会儿,接着道,“不过,刘主任,对于那些告状的,你不能心慈手软,手上要搽雄黄,严厉追究,坚决打击,铲除后患!”

饭菜熟了,服务员端上,摆了满满的一桌:一大砂罐炖眯眼刺,一大钵红烧麦花鱼,一碗椿木芽,一擂钵藠头和几个配菜。酒水自带,邬艳拿出茅台和五粮液、西凤酒。刘光汉见了,说:“茅台是酱香型,度数高,有点儿打脑壳。我们就喝西凤酒吧,性子软和些。”

邬艳打开酒瓶,酌了酒。他们三人先同饮三杯,三杯过后通大道,就互相敬酒,你一杯,我一杯,车水马龙轮流不止。几杯过后,邬艳有点儿上面了,她白里透红的脸上,娇艳得如同三月的桃花,分外迷人。

当邬艳端起杯子,给刘光汉敬酒时,刘光汉看她都看痴了。邹德琳见此情景说:“小邬,敬个交杯酒。”邬艳怩忸微笑着,走拢到刘光汉身边。刘光汉痴呆呆地徛在那儿。邬艳一手轻揽着他的肩背,一手从他的颈后上纡过去。刘光汉则慌忙一手粗鲁地搂着邬艳的细腰身,另一手挽着邬艳的颈梗。两人脸几乎贴着脸,胸紧挨着胸,各自兴致勃勃地喝了下去。刘光汉趁机猛地顺势,在邬艳桃花似的脸上亲了一口,并贴在她的耳旁轻声道:“好舒服啊!”但这都被邹德琳看到了。

正当他们喝得酒酣兴浓时,邹德琳接到公司电话,要他赶快赶回去。他给刘光汉和邬艳俩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包厢里就剩他们两人,刘光汉大胆地把邬艳揽在怀里,一只手悄悄伸到邬艳的内衣里,放肆地揉摸着她的奶子……包厢里不时传出痛快的呢喃声,但是邬艳总是以巧妙的方式,守护着最后一道防线,弄得刘光汉煎熬难忍,欲求不得,欲罢不能。

“滴滴、滴滴……”刘光汉的手机响了。他无奈地放开邬艳,一看是伍娟的电话问:“喂,有吗事吗?”

“你在哪里?”伍娟问。

“我在办公室。”

“讲鬼话,我刚打电话到那儿,没人接。我告诉你,有十分紧要事,你赶快来!”

“吗事,说不得唦?!”刘光汉不耐烦地问。

“告你状材料,已经转到黎书记的手里。”伍娟神秘兮兮地说。

“你咋知道?”

“今天黎苗办公室批条子,在他的办公桌上,摊开的材料,我亲眼看见的,那上面还有告状人的签名。唉,一句话说不清,你回来再说。我等你啊!你不是说要几条大麦花鱼送给你姐吗,我给你弄来了,养在池子里。”伍娟挂断了电话。

邬艳笑着说:“真会撒谎,连脸都不红!”

刘光汉望着娇美的邬艳,思谋着像邬艳这样的新潮知识女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只好无奈懊丧道:“我们回去吧。”但他转而又暗自高兴,“告状人终于有线索了。哼,骑驴的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到时让他们尝尝老子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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