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弯残月挂在西南的天边。稀疏的星子,在淡蓝的天幕上眨着眼睛。夜虫在草丛里鸣叫着。幽微的月光从窗棂子,照进宗祥伯屋里,给黑暗的屋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清辉。
宗祥伯呻着唤,突然“哇”的一声,呕了起来。谢老乸子被他吵醒了,问:“他爹,你做吗了?”
宗祥伯有气无力地说:“口里咸苦,好像有腥气臊,脑壳梆重,眼里满是金斗儿,银斗儿乱飞,屋子好像都在打旋。”
谢老乸子勉强撑起身子,坐在床上,看见灰蒙蒙的月光地上,一堆黑色的东西,同时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她的心猛地一紧,一个不祥的预兆袭上心头,是不是老伴呕血了。她慌忙去摸床档上的电灯开关线,由于心里紧张,摸索了半天才摸到,拉亮一看,我的天呀,孩子他爹呕吐了一地的血。宗祥伯已经晕倒,头伏在床枋上,喉咙里发出,咔咙咔咙的沉闷呼吸声。谢老乸子被骇得,大惊失色地叫道:“孩子他爹,你醒醒,你醒醒……”
启南在睡意朦胧中听到娘的惊叫声,知道事情不好了,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扯开房门,拔腿就朝他爹娘的房屋里趱去,一边趱,一边问:“娘,爹咋样了?快把门打开!”
谢老乸子打开门,哭着说:“你爹他吐血了,人晕倒在床上!”
启南一扑进屋里,连忙把爹的头扶起来,可他的头软溜溜地,没有一点儿力气,耷拉在床枋上,竖不起来。
这时,桂翠也赶了过来。原来,在启南起床的同时,她就听到爹娘房里的响动声,慌忙爬撩起。她一趱进爹娘房里,就见地上呕了一大摊子乌黑的血水,吓得禁不住嗡嗡地哭了起来。
启南把爹平放在床上,对妹妹嚷道:“哭,哭吗啊?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快去叫义刚叔和小秋、盛欣哥他们来帮忙。”
桂翠被他哥凶了一顿,忍住哭声,揩了揩眼泪,就风也似的趱了出去。趱到禾场里,一股凉风淬在身上,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短内衣,连忙折回身,趱到自己的房间里,抓了件长袖衣,扯脚边趱边穿,疾速朝河边大路上趱去。
寂静的夜里,只听到踢踢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响,远远近近的狗,也接二连三地“汪汪”吠叫起来。不一会儿,义刚、小秋、盛欣和运仁他们都赶来了。义刚问明了情况,几人一商量,认为可能是内脏受伤大出血,决定赶快送医院去抢救。
启南搬来一张竹靠椅,用两根角扦做轿杠。大家七手八脚,用绳子迅速扎在竹靠椅两边,做成临时担架。桂翠在担架上铺了床薄毛毯。大家就把宗祥伯抬到担架上躺着。盛欣和运仁两人,自告奋勇争抢抬第一杠。
他们上路了,义刚、小秋和启南三人,在旁扶着担架,急急忙忙地朝区医院奔去。谢老乸子叫桂翠守屋,自己就跟在担架后面一同去医院。
路上,义刚、小秋、启南、盛欣和运仁几人,轮换抬着担架,很快就过了渡,蹬上码头的岩磴。为了保持担架的平稳,小秋勾着腰,几乎踆在地上行走,义刚他们几人就在后面使劲搊,一路小跑,迅速冲到码头上面的马路上。
秋干了的大地,在微明的月光里呈现着灰白的影儿,他们高脚低脚,疾速跑着。不时惊吓得栖息在路上的青蛙,嘣咚嘣咚地急忙踔入路边的晚稻田里,溅起清晰的水声。
不一会儿就到了医院,义刚急忙去找值班医生。已经下半夜了,值班室的门关着。义刚从门上玻璃小窗往里面瞧了瞧,看见里面还亮着灯,值班医生和衣躺在床上。义刚在门上拍了拍,没有响动,医生已经睡过头了。于是他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地喊:“医生,有急救伤病人,有急救伤病人……”
值班的张医生被呼叫声惊醒了,懒洋呼气地问:“谁呀,有什么事?”
义刚急促地说:“有急救伤病人!”
“几号房?”张医生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
“不是几号病房,刚到的,请你快点儿去抢救!”义刚催促道。
听说抢救,张医生的意识一下子全清醒了,急忙问:“哪来的,什么伤病,怎么不早来?这半夜三更的!”说着打开值班室的门,扯了扯揉皱了的白工作服,道,“快,抬到急诊室来!”盛欣、小秋、启南和运仁几人,把宗祥伯稀里哗啦抬了进去。
张医生连忙进行诊断,他一边问情况,一边翻开病人的眼睛,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又用听诊器,在病人的胸前听了听脉搏。
启南把情况简单地讲述了一遍,问:“张医生,咋样,要紧吗?”
张医生说:“伤情有点儿危险,可能是内伤,内脏受损出血。我叫几个医生来会诊一下。”张医生匆匆地走了,不一会儿,来了三四个主治医生。他们诊断过后,一会商,一致认定是肾脏受损,腔内出血,需要紧急手术。张医生说:“我们这里,设备器械不齐,为了保险起见,建议你们赶快转到县医院去急救,不然时间耽搁久了,会有生命危险。我们给宗祥伯做个紧急临时治疗,打止血吊针。你们赶紧拿主意吧!”
大家一听脸色都变了。谢老乸子急得大哭,一屁股瘫倒在地上。启南和义刚忙趱拢去扶起她。义刚劝说道:“嫂子,不要着急,我去找车子。张医生,你帮我们给县人民医院联系一下,叫他们派救护车,到路上来接伤病人,我去找车子送一程,这样可以争取时间。”
义刚说完马不停蹄跑到街上,找来双喜的货车。他们就稀里哗啦把宗祥伯抬上车,区医院还派了一个医生护送。双喜开着货车飞快地朝县城奔去。
半路上,碰到了县人民医院来接伤病人的救护车。他们把宗祥伯迅速地转移到救护车上。救护车一路飞奔,一路鸣叫,不一会儿,就到了县人民医院。义刚他们把宗祥伯,抬到急救室的门口,放在地上。外科胡主任说:“你们先去交住院费!”
启南说:“要多少?”
胡主任:“住院入院费三千块,救护车费三百块,共三千三百块。”
启南和启南娘搜遍了全身,只有两百来元。启南对胡主任说:“我们来得匆忙,没带那么多钱,能不能先抢救伤病人?”
胡主任说:“这不行,医院规定须见交费单,才能进入急救室。”
义刚、小秋、盛欣和运仁连忙去搜自己的口袋,搜遍了口袋也只凑得六百来元,加上启南的两百元,总共才八百多元。离三千三百块还差得很远。启南央求道:“胡主任,我们只有这点儿,你就开恩帮个忙,救人要紧,先抢救治疗好吗?”
胡主任为难地说:“你们求我没用,没有交费单,我们不敢治,我们也是帮人打工的。现在医院是私人的,我们若不按规定,老板就要罚我们的款,搞不好还要炒我们的鱿鱼!”
宗祥伯躺在担架上,发出急促粗重的呼吸声,伤情十分危急。谢老乸子见老伴伤成这个样子,焦急地恳求胡主任说:“胡主任,我们实在来得急促。刚才大家搜遍了荷包,只有那么多。这半夜三更,借都没处借。我们天一亮就想办法,把钱给你凑齐。不会误你的事,你先救人吧!”
胡主任说:“这个我们没有办法。你们莫讲现话了,赶紧去想办法借钱吧!”
义刚说:“胡主任,你就开个恩。明儿一早缴不清,你就找我。你看他伤得那么重,行行好吧!”
胡主任瞥了一眼宗祥伯,不耐烦地说:“我讲了,我们是帮人打工的,不信你去找老板!”说着他准备走。可能是打吊针的缘故,宗祥伯苏醒过来了,痛得大声地呻着唤,突然“哕”地又呕吐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水泥地板上,人又昏迷过去了。
旁边的几个医生忙蹲在他身边,检查他的瞳孔,脉搏……忙碌一阵后,一个女医生说:“伤情危急,是不是……”她看着胡主任征求似地说,“胡主任,是否一边借钱,一边治疗?救人要紧!”
周围的几个医生也祈望着胡主任。胡主任愣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狠狠地白了他们一眼,不声不响走到一边去了。几个医生无奈地愣在那儿。
谢老乸子趱到胡主任的跟前,一下子跪在地,痛哭流涕地恳求说:“胡主任,我给你磕头了,求你救救孩子他爹。钱,我明儿一早,保证给你凑齐。你就行行好吧……”
胡主任睖着眼睛,望着启南娘花白凌乱的头发,在灯光下不停地晃动。他脸上的肌肉急速地颤抖了几下,仍然心硬地说:“老人家,莫讲重话了!”
谢老乸子见磕头求告都没得用,想到这个世道,人们把钱看得比人命还重要,真是一钱难死英雄汉哪!她急得长声吆吆地哭起来。
一直沉默的小秋,气愤得脸涨得通红,说:“现在的医院是铜钱做眼镜,认钱不认人。救死扶伤的医德被狗吃了!”
胡主任鼓着眼睛,瞪着小秋说:“你骂哪个?我们不要钱,可饭店商店要钱,老板要钱!这是市场经济,金钱社会,谁不要钱?老弟你不要唱高调!”
小秋说:“你们这还叫人民医院吗?人民医院就要为人民!”
胡主任说:“老弟,这里早就不是人民医院了,租赁给私人去了!”
“那你们门口的牌子,不是还标着西陵县人民医院吗?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小秋大声责问。
“哼,不光这个打着人民的牌子,现在哪样不是啊?!”胡主任不无愤慨地说。
谢老乸子再次哭着扯着胡主任的衣服,哀求道:“求你救救命啊!”
胡主任无奈地说:“老人家,不是我不肯救,就是我不怕被他们扣工资,炒鱿鱼,我手里没药品呢!药品他们管得很严,要凭缴费单才能领到药。你们骂我怪我,都不要紧,我实在没法呢!”
谢老乸子听了慢慢地松开了手,踆在地上,拍着坚硬的水泥地面,放声痛哭道:“孩子他爹,这世道没法呀,生死听天由命吧!”周围的几个医生都背过脸去,用手背抹着眼泪。
大家听了胡主任的一番话,心情异常沉重,看来在这里央求,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小秋说:“义刚叔,我们只得另想办法吧?要是我哥在家就好了,可以到他那儿去想想办法。”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义刚,他想起了向副书记,决心到他那儿去闯闯,碰碰运气。义刚对那位女医生说:“医生,吊针你们莫停。我去县政府借钱就来,你们做好抢救准备!”
夜里,医院门口还停着一辆拉客的慢慢游。慢慢游司机已在这里守候多时,离远望着他们,见小秋向他招手,就把车子开到他们身边,问:“你们还差多少钱?我这里还有两百块,你们先拿去,救人要紧!”
大家被这个素不相识的慢慢游司机,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在场的几个医生,也都怀着激动而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个陌生司机。
小秋说:“谢谢你的好意。钱还差得远。你帮我趱一趟县政府,我们到向副书记家里去,车子钱我们双倍给你!”
司机说:“哎呀,救人要紧,还讲吗钱唦!快,快上车!”
谢老乸子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大婶,你莫折我阳寿了。哪个没有个难处,不需要人帮助呢?”说着就载着义刚和小秋,朝县政府大院疾速奔去。
夜已经凌晨两三点钟,市声已经息了,街道上寂无人影。只有那一排排稀疏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成群的黑色蚊子,拥拥挤挤,密密层层地围着路灯飞舞,它们正在进行着集体联欢呢!近郊的村落上,偶尔传来隐隐约约的鸡叫声。
慢慢游疾速穿过,树影斑驳寂静的街道,不一会儿,就到了县委政府大门口。亮光闪闪的自动合金栅栏大门紧锁着。小秋跳下车,就去按旁边的门铃。焦脆的铃声惊醒了传达室的门卫。
门卫在屋子里嗡声嗡气地问:“谁呀?”然后便从小窗口里探出头来,向门外张望了好久,迟疑地问:“你们有什么事?”
小秋说:“我们找向副书记,有急事汇报。”
门卫警惕地说:“什么急事?明儿上班再来。”说着就要缩回头,准备关窗子。
小秋急中生智地说:“我们是向副书记的老家人,刚从乡下来。他的亲戚得了急症,在县人民医院抢救,叫我们来喊他!”
门卫反复打量了着小秋和义刚,看来不像什么坏人,说:“慢慢游不许进去。”他便打开旁边的小门。
义刚叫司机就在门口等候,他和小秋急忙走了进去。县委政府大院家属区较宽阔,小秋只到过他哥的家里,至于向副书记住什么地方,他一无所知。小秋和义刚站在县委办门外的坪场里,茫然不知所措。高大巍峨的县委办公大楼一片漆黑,只有底层那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光。这里是全县最高首脑机关县委办公室,通宵达旦有人值班。
义刚说:“走,到办公室去问问值班秘书。”小秋和义刚走到县委办公室的门口。门开着,秘书躺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坐了起来,抬头朝门口张望,见两个陌生人站在那里,警惕地问:“你们有什么事,这深更半夜找谁?”
小秋把对门卫说的话重复一遍后,请求秘书给向副书记打个电话。
秘书听说是向副书记家的亲戚得了急症,二话没说,就拨通了电话:“向副书记,你老家来人有急事找你,现在在办公室。”
小秋接过电话说:“向副书记,我是小秋。现在有紧急事情,冒昧打搅你!”
向政农说:“是小秋呀,你讲,不要客气!”
小秋说:“蓝溪村宗祥伯得了急症,刚到县人民医院,因钱不够,进不了医院,病情十分危急!”
向政农说:“你叫秘书接电话。”
小秋把话筒交给秘书。向政农叫秘书把小秋带到他家里,就放下电话。
向政农的爱人在隔壁问:“又出了什么急事?”
向政农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下面一个村里的农民得了急症,在县医院钱不够,住不进院,我去看看。”
他爱人说:“原来大家都盼医院改革,推行民营私有化,说什么只要改革了,治病就便宜方便了。哪晓得现在好嘞,变本加厉,认钱不认人,有病无钱莫进来。当官的反正实报实销,可老百姓看病就更贵更难了。”
向政农说:“改革鱼龙混杂。有好的改革,也有坏的改革。大家都打着改革的旗号,各取所需,各谋其利。”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秘书把小秋和义刚带来了。
向政农开门把他们迎进客厅,秘书就走了。
义刚说:“向副书记,实在不好意思,也是万不得已,隆夜三更来吵烦你!”
向政农问:“什么病这么严重?”
义刚说:“实不相瞒,镇里和村里收缴税费提留,把人打伤了,内脏大出血。我们连夜将他运到县人民医院抢救,人已经晕死几台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因为事发突然,我们来得匆忙,没带那么多钱,医院拒绝抢救,说尽好话都没有用。”
向政农说:“怎么能这么搞呢,简直不象话,收税费怎么打人?!”
小秋简单地把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向政农的爱人听说是为收税费提留打伤了人,十分气愤地说:“现在一些干部作风硬成问题。过去讲老百姓和干部是鱼水关系,多融洽;现在却变成了油水关系,水火不相容了。执政党一变质,十分危险,罗马尼亚就是血的教训!”
向政农说:“好了,莫啰嗦了。他们还等着钱救人呢?家里还有多少钱?”
他爱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披件衣服,站在房门口,说:“屋里只有六百来块生活费了。这个家你不是不清楚,还来问我啊?上次取工资的一千多块,你拿去资助三个瑶族失学儿童去了。”
向政农不耐烦地说:“好,好,算了。”小秋和义刚听了,感到很不是滋味,失望地准备告辞。
向政农对他两说:“你两莫着急,我另想办法。”
向政农的爱人从房里拿出个小手拎皮夹说:“这里有六百块,你们先拿着。”
向政农说:“我把明天到省里开会的两千块先垫上,你留两百块作生活费,给我四百块,我身上还有三百块,凑成二千七百块。我再去借点儿,就差不多了。”
小秋高兴地说:“不用再借了。我们自己凑有八百来块,够了。只要先进院救人就行了,明天我们派人去家里取钱。向副书记,明天中午,我们就可以把钱还给你。”
向政农说:“钱,你们别急着还,救人要紧!”他叹了声气说:“现在的一些干部,把共产党的形象都丢尽了。”
向政农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给鲁院长打电话:“鲁院长,我是向政农。你们医院现在有个蓝溪村的急救伤病人,请你们安排进行紧急抢救,确保病人生命安全,入院费我派人马上送来。”
鲁院长连连说:“是,是。钱慢点儿不要紧。你早给我打声招呼就是了!”
向政农说:“钱已经带来了!”就放了电话。向政农的爱人说:“真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说得好漂亮啊!”
义刚和小秋,随即跟向副书记两口子,致谢告别。向政农说:“我也去医院看看情况。”义刚和小秋劝也劝不住,但他硬坚持要去。
于是他们三个人走到大门口,坐上慢慢游,叫司机快开。在车上,向政农说:“我这次到省里去开会,主要是关于筹备十月份省农博会的事情。小秋你准备一下,挑选一些优质金秋梨、珍珠玛瑙葡萄和葛粑,搞好特色包装,准备参展。我们要大力推介我们西陵,绿色无公害环保特色农产品,让我们农产品走出武源,打入省城乃至全国。”
他们说着话,车子已经到了县人民医院大门口。小秋付了车钱,谢了司机,就走下车。
启南站在门口,见小秋、义刚和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从慢慢游里走出来,他忙迎了上去,说:“你们走了一会儿,不知怎地,突然医院来了一伙医生,把我爹抬进了急救室。现在正在抢救。”
小秋对启南说:“这是向副书记,是他给医院打的电话,叫医院先抢救人。”
启南激动得双手,紧紧地握着向副书记的手说:“向副书记,感谢你救命之恩!”
他们一行沿着岩磴,走到急救室门口。谢老乸子和盛欣、运仁三人焦急地站在那里。小秋把向副书记介绍给他们互相认识了。
谢老乸子听说医院肯抢救治疗,就是眼前这位县里向副书记帮的大忙,感激得哭了起来,说:“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老百姓,能有你这样好领导,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这样深更半夜,你还亲自来看望我们。共产党的干部若都像你,我们老百姓就好了!”
向政农紧紧地攥着谢老乸子的手,说:“替老百姓帮困解难,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工作没做好,给你们带来了痛苦,我们内心有愧啊!”
鲁院长听说县委向副书记来了,也赶了过来,握着向副书记的手,忙解释了。
向副书记问了问情况,交待了一些事情,嘱咐道:“医院还是要坚持,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宗旨,提高服务水平和质量,不能一切向钱看!”他因为明天要赶到省里去开会,问了些其它情况,嘱咐完,就与谢老乸子义刚小秋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天亮的时候,胡主任从急救室出来。大家一起围了上去。
谢老乸子着急地问:“胡主任,伤情咋样,要紧吗?”
胡主任的态度好得多了,说:“现在还处在危险期,到了今天下午看看,稳定了就没事了。”
义刚问:“哪里问题?”
胡主任说:“是肾脏挤压受伤出血,你们还要准备些钱。”
义刚说:“大概要多少钱?”
胡主任说:“若没有别的伤情,估计六七千块左右。”
义刚说:“胡主任,请你给我们出具个伤情和治疗证明,我们今儿就赶回去筹集。”
胡主任用手搔了搔,溜光稀疏的头顶,沉思了一会儿说:“可以,但这个不能做伤残鉴定证明。你跟我去取。”
义刚取回证明,就到急救室门口和启南、谢老乸子、小秋、盛欣、运仁几人商量。义刚说:“嫂子,启南,你们也不要为钱的事过于着急。这事发生了,需要这么多医疗费,一下子,你们家里可能拿不出。我看启南和我们先回去想办法。嫂子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宗祥哥。”
谢老乸子说:“你们为了我家的事,吃了不少的苦,劳烦你们了。我现在赔不起情,都记在心里,等将来有朝一日,再感谢你们。你们要帮我做主,讨回公道啊!赵德清和刘光汉他们太仗势欺人了,咱无论如何,要他们赔偿医疗费!”说着谢老乸子哭了起来。
义刚说:“嫂子,你放心吧,有我们在,一定会把事情搞个下安下落。启南你看这样行吗?”
启南同意义刚的意见。他从交剩的几百块钱里,留下几十来块,做回家的车费,其余的就交给了母亲,说:“娘,我和义刚叔他们回去筹钱。你在这里照顾爹,有吗要紧的事,你就打电话到义刚叔家里,等会儿我把义刚叔电号码抄给你。我们筹到了钱,尽快搭早赶回来。把向副书记的钱先还上,这是他的出差钱,不能误了人家的大事。七点左右,医院食堂有便饭,你就自己去买碗便饭吃。”他交代完,就和义刚他们朝车站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