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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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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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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河潮》连载

第九章 挑唆

龙船赛虽过去了好些天,但它一直是刘光汉的一块心病,每每想到义刚他们获胜骄傲得意的那幕情景,他心神就狂躁不安,坐卧不宁,一股无名火,陡地蹿到了天灵盖,顿时两眼充血,攥着拳头,气愤得咬牙切齿大声地叫道:“吴义刚,你们见我承包改制了煤矿富起来,就害红眼病,处处与我对抗为敌,还借反腐诬告我贪污公款,侵占村集体企业,这纯粹是仇富仇官,真是岂有此理!改革总设计师,邓老爷子都说过,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我就是按照他老爷子的政策,搞改革致富,难道错了吗?你们想搞老子,还嫩了点儿……”

刘光汉坐在办公室里,正怒气冲冲之际,突然被门外一声“刘书记”叫声震住了。他侧眼一看,见是自己村里的吕趔子。吕趔子拢裙扎裤,打着赤脚,气忿地推开门,瞧着愣怔坐在那里的刘光汉道:“刘大书记,你真让我好找啊!”他边说边往里走,径直走到刘光汉办公桌跟前。

“你有吗事?”刘光汉惊异不悦地问。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调田的事,你忘了吗?你上次说等龙舟扒过后,就给我个答复。可现在,龙舟早已扒过了。你也该给我个答复吧?”

“哦”刘光汉应了一声,心里极不高兴瞥了吕趔子一眼,用手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张木沙发,说:“你坐会儿,等我把这份要紧的文件,先处理下。”其实,他哪有什么要紧的文件?他是想考虑考虑,咋样应对吕趔子这码烂摊事。说实话,吕趔子在刘光汉的心目中,纯粹是个烂棍子。刘光汉根本瞧不起他,尽管以前,他有时叫吕趔子参与村里一些如收缴税费,捕杀病牛等,难缠的烂干事,但那只是利用吕趔子,做恶人而已。俗话说以毒攻毒,自古乡村里一些事情,有时就需要他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比较好使唤的搒山狗。为了防止吕趔子以烂为烂,破坛子破摔,纠缠自己,刘光汉需要认真地琢磨一下,该咋对付他,即是条狗皮蛇,也要把他当作九道花来对付。因为刘光汉知道吕趔子这个泼皮无赖,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干休。

吕趔子今年三十七八来岁,长得五大三粗,蛮里蛮气。他曾趱过江湖,做过瓦,担过脚,偷过鸡,摸过狗,坑蒙拐骗的事无所不为,尤其他现在的老婆,潘氏就是他坑蒙拐骗得来的。

那是八十年代末期,吕趔子家人口多,上下四五兄妹,加上父母亲一大屋子人,家里穷得喷馊臊了。全家六七口人,就挤在一幢三柱三挂,四周都配着偏厦,大窑棚简陋的房子里。几兄弟好吃懒做,整日里游手好闲。全家人就靠年迈的父母和妹妹,种那几亩责任田维持生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而周围圞近的人家,自分了责任田地,拼死拼活,隆日隆夜地劳动,日子都过得红火热闹。那时,吕趔子年已二十六七了,排行老二,还没有娶亲,年纪老大了,按当地俗话说“高脚”了。尽管他父母整日为他着急,操碎了心,四处放信,央求媒人帮他说媒讨亲,但这样名声的家庭,及趔子本人腿脚毛病,在乡村,有谁愿把自己的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做媳妇呢?一晃几年过去了,他仍然孑然一身。自古道近臭远香,吕趔子也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若想在本地讨亲,那是三十夜盼月亮没啥指望。于是他离乡背井,到外地去打工寻求出路,可闯荡了几年,仍毫无起色。后来一个偶然机会,他碰到儿时的好朋友谢群,帮在助下,把他带到贵州的一个偏僻山寨做乡瓦。

吕趔子和谢群,住在一户主顾姓许人家的家里。许家家有五口人,父母和两个儿子,及大儿媳。两个儿子都在一家煤窑上挖煤。煤窑离家较远,他们十日半月才能回一次家。小儿子还没有讨亲。大儿子已经交盘圆成,儿媳姓潘,叫潘玉姣,时年十七八岁的年纪。由于这里地处穷乡僻壤的少数民族地区,天高皇帝远。尽管计划生育管得严,但童少婚现象比较严重,年轻女孩,一般十五六岁就早早结婚了。玉姣人长得抻长,且有几分姿色,因家里穷,在她只有十四五岁的时候,父母就把她许配给许家大儿子许大勤,结婚至今已有四五个年头了,可一直未生育。他们到处求神问药,想尽了办法,可玉姣的肚子就是鼓不起来。

那时玉姣正处于青春旺盛骚动的年岁,男人十日半月才回来一次。她咋耐得住寂寞?在吕趔子到来之前,她就偷偷地和住在他家年轻瓦匠谢群好上了。吕趔子来了以后,他们几人经常在一起玩耍,一来二往,便与吕趔子熟识了。吕趔子每每见到玉姣,就像饿老鸭见到了臭田螺,暗自贪恋上了,但那仅仅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单相思而已。可事情往往偏有那么凑巧,芝麻跘到针眼里。从此,他们便结上了这桩孽缘。

农历三月三,是苗寨盛大的火把节。那天,大家都一早去寨子看热闹。吕趔子和他几个同伴走到半路,突然发现钱包拉在驻地,就一个人打转回去取。

在这深山苗民一带,居住的都是吊脚楼。当吕趔子上楼走到玉姣房外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他想谁在面做吗呢,便好奇地趴到窗子上去看。“嘿,我的天呀!”他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玉姣和谢群两人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像蛇打缆子般地紧紧箍在一起,谢群趴在玉娇的上面,他俩不停地一边使劲蹦动,一边发出时高时低,痛快急蹙的刺耳叫春声。过了会儿,躺在下面的玉娇说:“让我到上面来弄合儿。”

谢群道:“好。”他俩随即捩身交换了位置。白晃晃的玉姣翻身坐起,挲开双脚,骑在谢群的身上,一边使劲地上面耸动身子,一边不停地哼叫着。她胸前两砣白生生胀鼓鼓的奶子,也跟着不停地上下跳动……看到这场面,尤其是他们的刺耳的浪叫声,顿时,使吕趔子胸膛热血沸腾,饥渴难耐。啊!吕趔子一下子明白了,难怪今儿一早,谢群说他要到集镇上去有事,原来是骗人,他却偷偷地与玉娇躲在家里连媾……刹那间,吕趔子妒火中烧,他怀着嫉妒又羡慕的复杂心情,狠狠地在柱头上踢了一脚,然后忿懑地离开了那幢房子,再也无心事,去看那红火热闹的火把节了。他独自一人趱到一处僻静山湾里,躺在茅草窠胡思乱想了半天,最后凶狠地嚷道:“哼,谢群,我诚心地待你,你却连我这样好兄弟都要耍弄欺骗,既然你对我不仁,那就莫怪我不义了!我非要把玉娇搞到手不可,而且还要永远独自享用,你等着瞧吧!”

过了几天,吕趔子乘大家出工和玉姣的公婆上山去了,就借故有事,从瓦棚子溜到小镇上,到一家祖传秘方的中草药店,买来催情迷药,和酒肉等,偷悄回到驻地。他与玉娇两人痛快地吃喝起来,趁玉娇不备,便将催情迷药倒入玉娇的酒杯。不一会儿,玉娇就发作了,脸红心慌,欲火中烧,饥饿难忍于是主动地投怀送抱。吕趔子喜不自禁,一把将她抱到床上。两人颠鸾倒凤,疯狂地交媾在一起,直到双双搞得筋疲力尽,方才罢休。待玉娇清醒过来,她痛哭流涕,悔恨不已,愤愤不停地咒骂吕趔子:“你卑鄙,耍流氓,诱骗我上当。哼,咱们从此,门脚上剁狗卵一刀两断,永世断绝往来!”。

吕趔子见状,当即给玉娇两百块钱,碌赔不是,并辩解道:“你也不要咒骂我,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俗话说狗乸不撂尾,狗公不爬背。不是你情我愿,咱俩能在一起吗?”玉娇被他一下子说得哑口无言。吕趔子见玉娇不做声了,便花言巧语哄骗道,说他家里条件怎样怎样好,屋厦怎样高大宽敞,生活怎样富裕,“玉娇,只要你离开许家,与谢群断绝往来,嫁给我,我保你过上幸福美满日子!”玉姣起初并不相信,也不同意。但吕趔子就进一步威逼利诱道:“你若是不同意,那我就把你和谢群通奸的事,还有我们两的事,统统嚷出去,到时,你男人不把你打个半死才怪呢!”玉姣听了,便软了下来,心想事已至此,加上她被这穷山沟的苦日子过怕了,梦想吕趔子描绘那天堂般的生活,只好无奈地答应了他。

后来一天夜里,谢群去找玉姣,被吕趔子知道了,凶狠地将他毒打了一顿,将他赶走了。从此两个好朋友,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打狗散场了。没过多久,吕趔子趁许家老两口出山劳动,就带着已有几个月身孕的玉姣,逃到四川一个偏僻的山村做乡瓦,一去多年,躲在外边。只到几年前,吕趔子听说家乡要调责任田,便带着玉娇和孩子,回到了蓝溪村。

玉姣怀着美好的希望来到吕趔子所谓的家,顿时气得嚎啕大哭。这哪里是吕趔子描述的幸福天堂,倒不如地狱!狭小低矮,土砖黑暗的茅棚房子,连猪圈都不如,哪里能住人呢,还说跟他享福?连她自己穷乡僻壤贵州的破旧老家都不如啊!她后悔莫及,千不该万不该,听信吕趔子,花言巧语的哄骗,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玉娇哭死哭活闹离婚,但是木已成舟,她与吕趔子已生育了两个女儿。咋办呢?老家是万万回不去了,在旁人的劝说下,吕趔子的父母才给她腾出了,一间十来个平米的二檐偏厦。玉娇母子几人,只得无奈地住下来……

这一切作为村支部书记的刘光汉,是清楚不过了。因为在吕趔子拐走玉姣不久后,贵州警方打拐办,来过几拨子人,找到刘光汉调查此事,刘光汉便知道了这些年,吕趔子在外的所作所为。

吕趔子要责任田,至今没有解决好,主要是因为他严重违背计划生育政策。按照现行的计生政策,规定农村合法夫妻,在计划生育范围内,生育二胎的人口,才能享有分配责任田地;而吕趔子不仅不是合法夫妻,且非法生育二胎。尽管如此,村里还是照顾他,分给两个人的责任田。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计生政策,和镇村的多次严重警告,目空一切,我行我素,以穷仗穷,横行霸道,死不悔改。

后来,这对顽固不化的夫妻,为了生个儿子,又跑到外面,躲着又超生了两胎,最终得了个儿子。因他们生性好吃懒做,在外面实在呆不下去了,听说农村又要调田了,于是两口子便像老母猪那样,拖儿带女跑了回来,乘第三轮土地调整之机,找村里又来要责任田。

镇村要罚他超计生款,他则横撬扒拉嚷道:“我家除了仅有那间偏厦,其他一无所有,任你咋罚都罚不了咱;我大耳朵百姓,咋处分也处分不了咱。难道你们还要开除我地球球籍吗!”他纯粹是一个社会混混无赖的作派,镇村拿他没法。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不仅不肯缴超生计生罚款,而且他还要后超生两人的责任田,因此组里绝大多数村民不同意。但组里少数一些不明真相与和稀泥的人,则怜悯他的孩子,同意再调给他责任田。但田在哪里呢?田早已全部分出去了,哪里还有剩余的田呢?

因此没法,他便裹挟起他的亲属,和相好的几个村民,挖空心思,以省委省政府关于责任田调整有关文件最后讲的,“各地可根据实际情况,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或乡规民约自行解决”为借口,恩将仇报,打起嫁在县氮肥厂,义成女儿春燕和她孩子,那两份责任田的主意。可这显然是违背政策行不通的,因为按当时的户籍政策,规定农村户口女性嫁予城镇,其本人及子女户籍仍在农村,并享有村民同等待遇。对此,义成和广大群众并认为吕趔子既违法超生,又无户口,坚决不同意给他调责任田,所以一直从去年冬天,吵闹到现在也没把田调好。

眼看早稻就要成熟收割,即将要栽插晚稻,于是吕趔子着急起来,心想若是现在再调不好,那晚稻就会旷脱。他跑镇趱县四处上访,纠缠耍赖;尽管趱了无数次,可至今还是一无所获。他横下一条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所以吕趔子今儿又趱来了。

刘光汉放下手中的文件,心想馋嘴的鱼儿易上钩。我咋不让吕趔子和义成他们,去狗咬狗,相互斗争呢!这不仅可以出出我胸中那口闷气,而且还可以转移斗争矛头。我何乐不为呢!因为义成是义刚哥兄,让吕趔子与义成斗,就是与义刚他们斗。到时我不仅可以坐山观虎斗,而且鹬蚌相争,咱还可坐收渔利呢。到时看你义刚,还敢邀众结伙来告我的冤枉状吗?于是刘光汉漫不经心地挑拨道:“调田的事是在组上,组上还没给你调好吗?”

“哼,组上几时给我调好了?调好了,我还来找你做吗?那不是饭吃饱了,没事撑的!”吕趔子从沙发上霍地站了起来,“靠组上,我二世都不知想不想。未必你还不知道,我们那个组的组长是个草包,聋子的耳朵只是配相!若这次不给我调,那我就告到市里省里去,让上面来解决!”吕趔子气嘟嘟地威胁道。

“你就是告到中央去嘛,解决问题还在基层。你不是已经告到县里了吗?县里咋样?还不是只在你材料上,批几个字要我们基层来处理嘛!”刘光汉说完点火抽着烟,然后不急不忙地说道,“趔子,你也莫讲气话,捉毛虫骇伢儿。不是我们不给你调田,确实也是问题太复杂。你也知道,我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你要取义成的田,是那么容易吗?他弟弟义刚是我们村的支部成员,又是镇政府的招聘干部。为了你这码事,他连我都给告上了,讲我乱搞土政策,还有……嘿,莫讲他算了。你嘛,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照你这样说,那这次调田,是不消了啰?”吕趔子一屁股塌到木沙发上,瞪着吃惊的眼睛,疑惑地问。

听话听音,刘光汉从话语里,知道吕趔子已经软了下来,不象刚来时那么气势昂撞了,便斥蛆说:“不是不消了,话不能讲得那么死唦!俗话说‘打铁也要靠铁砧硬’!”

吕趔子听了刘光汉的话,觉得铜铃大鼓另有音,但又不明白究竟是吗意思,便着急地问:“刘书记,你干脆拆屋放响扇。打铁要咋靠铁砧硬?”

刘光汉双眼瞵着吕趔子,没有马上回答,用一只手从桌子上,拿起翻盖金白沙香烟,另只手不慌不忙地摸出打火机,打燃后,慢条斯理点着抽着。吕趔子急不可耐地等他回话,但只看到从刘光汉嘴里,吐出来一圈圈白色的烟雾,烟雾缓慢地上升,不断变幻成一片朦胧的烟云,凝滞在房间的上空。

等了半响,刘光汉才慢不吞子地说:“你也是个聪明人,还要我咋讲明唦?难道还要我们把田,从义成手里取来送给你吗?几次开会,我都讲得那么壁梆硬。他和我都吵了起来,恶人我们都做尽了。你倒好,要田的屁都不放一声!”

“刘书记,明儿打了早稻,就要栽晚稻了,照你这么说,我又要白等一年啦,我家五六口人吃吗呀?!”

“咋会白等呢!”刘光汉说。

“刘书记,你讲既然不会白等,那咋办?你说,我听你的!”吕趔子催促道。

刘光汉睒了睒狡猾的三角眼说:“我们支部和村委会出政策,落实在你自己,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

吕趔子听了,嗖地一下子,从沙发上徛起身,脸红脖子粗,大声地说:“我豁出去了,你们拿政策来吧!”

刘光汉见火已经点燃,心里一阵窃喜。

“嘀嘀嘀,滴滴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刘光汉伸手拿起电话,“喂,哪……啊,是黎书记呀,你好!”

黎苗说:“刘主任,县里接市里通知,说省委工作组最近就要下来,检查责任田调整落实情况,过几天县领导就要来我们乡镇检查。另外县农办和信访局,批转关于你们村吕趔子,要求调给责任田上访的事情,责成我们在近期内尽快解决好,不要给县市拖后腿。杨镇长正好也在这里,你过来一下,到我办公室,我想听听你们的处理解决意见。”

“好,我就过来。”刘光汉放下电话,对吕趔子说:“黎书记找我有事。这样吧……”

“刘书记,那我调田的事咋办?”吕趔子没等刘光汉把话说完,生怕他撂下自己的事儿不管,着地急道。

刘光汉说:“你急吗?三年都等了,六个月就等不得了。你的事儿,我这去就便汇报请示一下镇县领导,看咋处理解决。你过天再到我这里来趟。”刘光汉没有把电话中黎苗,关于处理他的问题告诉吕趔子。吕趔子心里很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因为他还得依靠刘光汉。事已至此,他只得出门悻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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