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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偏西了，西边高耸的河岸，把暗蓝色的阴影，远远地抛向东边的河身里。几只自由自在悠闲觅食的白色鹭鸶，霍地扑扑棱棱地惊飞起，在暗蓝色河岸的阴影里，穿梭飞翔，就像几道白色闪烁的电光，朝远处飞去。不一会儿，它们又飞回来，在空中盘旋几周，就轻轻地落到河滩的浅水里，踮着脚继续寻找吃食。
春燕他们吃过午餐点心，就在洲上树林里歇气。灵风由于昨晚没睡好，上午又在流水里淘洗了一上午，人劳累困倦极了，坐在那里就蹿起了眼闭，不时就发出了轻微均匀的鼾声。
桂翠放下碗筷去解手，走出树林，来到一人多深灌木丛中的茅草窠里，刚屙完尿，提起裤子正要离开，突然，听到不远的草丛里，传来像是鸟雀“唧唧，唧唧”的叫声。她好奇地循着叫声走过去，看见一只潭鸭乸，鼓着一对金色大眼睛，趴在草窠里。潭鸭乸一听见响声，就伸着长长的颈梗，睁着惊恐的眼睛，扭着头向四处张望；当它看见桂翠朝它走来时，便发出“嘎嘎，嘎嘎”的尖叫声，好像在警告桂翠不要走近它。它越叫，桂翠越是觉得好奇，越要走上前去看过究竟。
潭鸭乸看到形势不对，便双脚拼命地一蹬，惊恐地拍起双翅，急速地嘎嘎惊叫着，展翅冲向天空，然后又折身飞回来，久久地在它草窠的上空低低地盘旋徘徊，凄厉地鸣叫着不愿离去。
桂翠走近它的窠旁，惊喜地看见柔软的茅草窠里，躺着四五个浏纷纷的鸭蛋，煞是喜人。于是她忙勾腰用手摸了摸，鸭蛋还暖烘烘的。啊，原来潭鸭乸是在这里抱儿呢。桂翠高兴得心里怦怦直跳，心想把潭鸭蛋捡回去，给爸妈补补身子，他们已搁好久，没吃到这天然营养美味的野鸭蛋了。她把野鸭蛋一个个捡起，轻放在衣兜里。
当她起身时，潭鸭乸猛地从高空箭一般俯冲下来，掠过人高的茅草，几乎挨着她的头顶，疾速地飞扑过来，“呷呷、呷……”撕心裂肺地惊叫着，似乎对入侵者的强烈抗议，并表示誓死捍卫自己孩子的决心。潭鸭乸不断地来回盘旋，俯冲似乎在抗议宣誓主权。过了好一阵子，它大概飞叫累了，然后就落在离窠不远的一株高大树梢上，对着桂翠不断地点头，嘶叫和哀鸣，好像是在向她磕头作揖，央求她放过它孩子们一条生路。
桂翠的心一下子软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眼里噙满了泪水。她默默地说：“爸、妈，等我卖掉滩螺得了钱，再给你们买鸡蛋滋补身子吧！我不能让潭鸭乸，失去它亲爱的孩子，更不能使它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呢！”她把潭鸭蛋，又小心翼翼，悄悄放进窠里，照原样儿摆好，怀着怜悯愧疚的心情，惴惴不安，遗憾地离开了。
潭鸭乸痴呆地站在树顶上，停止了叫唤，惊异地望着这一切。等桂翠稍一走远，就急速地飞到窠里，发出“咕、咕”的亲昵的叫声，似乎在惊呼：“可爱的孩子，你们仍然安然无恙！”
桂翠回到树林里，春燕他们已经下河了。桂翠连忙换好衣服，赤着脚朝河边跑去。被烈日晒得滚烫的鹅卵石，烫得桂翠的脚板生痛，就像千万根尖针在捣注似的，她只好踮起脚尖，飞快地朝河里趱去。
春燕他们在齐腰深的激流中，侧着身子，勾腰吃力地摸着滩螺。激流中的滩螺又大又多，一块石头上吸附着的滩螺，就足足有一大捧，甚至几捧；但因水流湍急，人一不小心，就会被激流冲走。春燕他们小心翼翼，探着河底鹅卵石，一边用脚趾，抠着河底，站好桩头；一边牮着脚步，匍匐着身子，捧起河底的卵石。大家七手八脚，将滩螺装入腰间袋里。打箭似的河水冲在他们的身上，激起“哗哗”的水声和老高水花。他们每从水底搬起一块卵石，都要费很大气力；尤其是那些聪明的滩螺，没等卵石捧出水面，就趁机敏捷松开吸盘，一个个飞快掉到水里逃走了。春燕他们有时不得不几个人联合起来，一人勾腰搬卵石，一人帮忙撑腰，等卵石一搬出流水，大家就七手八脚把滩螺，迅速地抹拣进口袋和篓里。这样很奏效，不一会儿，大家就装满了几口袋和篓篰滩螺。
正当他们忙得起劲的时候，从上游的滩坪急匆匆趱来一个小女孩子，她扬着手，边趱边叫喊。巨大滩流喧嚣轰鸣声，掩盖了小孩的叫喊声，大家都没有及时觉察和发现。直到小女孩，趱到他们跟前滩坪时，灵风似乎听到了隐约有人的叫喊声，便站起身，抬头一瞧，才突然看见，于是她指着手指对春燕说：“春燕姐，那不是麦花吗？”
大家都急忙起身调头看去，良玉和桂翠也认出来了，连忙异口同声地说道：“是麦花！”
春燕看麦花趱得沦里滂壁的样儿，心里陡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忙丢掉手里捧着满是滩螺的卵石，朝岸上走去。灵风、桂翠和良玉也都连忙跟了上去。
麦花上气不接下气，跑到春燕的跟前，脸色寡白，急得“喤喤”大哭，连话也说不清楚。春燕见她这个样儿，便劝道：“麦花，莫哭，有吗事，慢慢地说！”麦花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还生着呕，断断续续地说：“春——燕姐，不好了，家里——打——打架了，出——出——大事啦！”
春燕的心猛地紧张起来，从麦花的话语中，已清楚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然她不会大老远地跑来，而且急成这个样子。春燕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便叫灵风给麦花递瓶水喝。麦花一口气咕噜咕噜连喝了几口水，然后慢慢地把事情大概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催促道：“春燕姐，你快回去，豹子拿着火枪，扬言要开枪呢！”
桂翠、灵风和良玉听了都十分气愤，大家都要跟春燕一块儿回去。桂翠说：“人多力量大，大家帮忙，看他们敢咋样咱？”
春燕想了想说：“你们几个人就留在这里，我回去看看。我量他豹子没有那么大的狗胆，竟敢吃雷公屙霍闪！他拿火枪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人而已。你们放心吧！”春燕看着桂翠、灵风和良玉气红的眼睛，安慰道：“打架也解决不了问题，何况这也不是打架的事情。再说你们都去了，船和滩螺不要了吗？我们摸得万难了呢，你们听话吧！”
“他们仗势欺人，冇得好死！”桂翠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家里不会有吗事的，不要紧的。你们不要担心，天还早，可以还摸会儿，然后，你们再慢慢地把船弄回来。我先走了。麦花，你就跟他们后面回来吧!”
麦花点了点头。于是，春燕转身迈开大步，踩着脚下满是鹅卵石的滩坪，朝村子疾速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