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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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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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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花》连载

第二十九章 晨霜

1

南方刚献完血,走出门诊大楼门口,脚步感到有些飘忽,冷不防,被一个孩子冲撞了一下,腿脚踉跄了几步。一股无名的火也窜了上来,可一低头,却对上一双怯生生的眼睛,那点儿怒气,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叔叔,对不起……”

“哦,没关系!”

他急转身快步走向急诊抢救室,隐约觉得今天的氛围不同往常,空气中像绷着很紧的弦。

突然,刺耳的高音喇叭声响起,划破走廊的寂静。

“紧急通知!请所有O型血型的职工前往输血科集合!紧急献血!”

“重复一边!有一位消化道大出血患者生命垂危,现急需要献血!再重复一遍……

南方的脚步随着高音喇叭声顿住了。

急诊门口早已拉起了黄色警戒线,警灯闪烁。一群看热闹的人都被拦在警戒线外面。

南方想挤进去,只见几个壮劳力放下旧门板,门板上面躺着病人,盖着一床沾满血渍的碎花被子。

患者气息微弱,奄奄一息。

抢救室门口,护士推着血袋车匆匆进出。门开合着,涌出来刺眼的消毒水和血的混合气味。抢救室人声嘈杂,挤满了医护人员。南方踮着脚朝里张望,主治医生湿透的后背洇着白大褂,正全力给患者施救……

病人躺在抢救床上,一只苍白的手臂无力地垂在床边,胶皮管连着青筋凸起的静脉。床头的蓝色氧气瓶咕噜噜的冒着气泡。有人用力做着胸外按压,好一会儿,监护仪上那几条沉寂的生命线才有了起色,又微弱地跳动起来。护士紧盯着屏幕,声音嘶哑地喊道:“输血!输血!血来了没有?!”

滴管里的液体不紧不慢地滴落,每一滴都敲在人心上。病人命悬一线,急需大量的血才能从死神手里抢回时间。

病人送来时已近弥留,医院全力组织精干的力量抢救。他面色死灰,深度昏迷,嘴角还在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望着那模糊的身影,南方这才恍然想起门诊部大喇叭里那不同寻常的呼叫。他稍作心安,自己毕竟已义不容辞献了血,想着自己的血液很快会注入那垂危的脉管,也算是尽了自己一份心力。

南方静静地沿着走廊回走,不免回头又张望了几下。

这几日,像这样从基层转来的危重病人骤然增多,急诊室夜夜灯火通明,上演着生死时速。有的幸运地被拽了回来,有的则没那么好运,只留下无尽的惋惜。

昨晚,南方为抢救一位同样危重患者又熬了个通宵,直到凌晨才把人送走。看着家属悲恸的哭泣,捶胸顿足,他上前安慰了几句,心头不免阵阵发酸。医者仁心,总见不得这些。奈何病人伤势太重,终究无力回天。生命有时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禁不住半点风雨。南方为此懊恼不已。当年选择这条救死扶伤的道路,就是为了能在生死关头拉人一把,可毕竟自己能力有限,有时只能徒呼奈何。

刚下夜班,疲惫像湿透的棉袄裹在身上。回到宿舍,眼皮刚合上,就被那刺耳的大喇叭声惊醒——“全院职工,紧急献血……”

南方大夫刚从门诊献完血出来,心头萦绕着种种蹊跷,一幕幕像电影胶片反复回放着……

他忍不住又重回到急诊门口,再次踮脚望向抢救室深处。病人躺在病床上,面如白纸,嘴角、脸颊满是干涸发黑的血迹和污物。

“快!抢救车!肾上腺素,多巴胺!”

“是!”

“血压还站不住!液体全放开,快速补液!”

“明白!”

“打电话催输血科!血怎么还没到?!”

“刚送来两袋,400ml!”

“立刻输上!”

“正在输!”

“两袋不够!失血至少1000ml以上!血压才立不住!再催两袋!”

“电话催过了!”

“失血性休克!扩容!抗休克!”

……

抢救室里气氛紧绷得快要断裂。高流量吸氧嘶嘶作响,液体快速滴注,止血剂注入静脉,血袋里的红色液体顺着管子,一滴,一滴,艰难地坠落……

病人依旧昏迷。医生护士在与死神赛跑,分秒必争。南方大夫一眼瞥见病房王主任也在抢救现场,他眉头紧锁,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沉声指挥着这场全院大抢救。有这位院内权威主任坐镇,紧张的气氛中总算透着一丝条理。

医务股临时通知王主任到场,足见院部对此事的重视。南方见过几次大抢救,王主任总是冲在一线。作为内科大主任,他的临床经验极为丰富。此刻,他紧盯着监护仪屏幕上一串串跳动的数字和波形——血压、心率、血氧饱和度……患者的生命体征一览无余。

王主任仔细审视着病人,可血压像被钉在了谷底,心率还在往下掉,呕血也未能止住。他判断是活动性出血点仍在肆虐,情况万分危急。那时,内镜止血这样的先进技术还未普及到县医院,王主任也只是在书本上见过。他无奈地摇摇头,心头沉重,预感凶多吉少却一时无计可施。只能连声催促护士:“快输血!稳住血压是当务之急!”再次通知血库紧急备血。眼下,必须保持呼吸道通畅避免窒息,全力维持生命体征,加速补液扩容,同时抑酸、寻找并止住出血点。病人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现在仍是抢救的黄金窗口,王主任深感责任如山。他看着病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决不能让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他喊来田娜娜商量:“田大夫,你看……是否考虑上三腔二囊管?”

田大夫脸色凝重,犹豫了。这项技术,在A县县医院还从未开展过,风险不小。

但没有人放弃。大家仍在竭尽全力。

护士急报:“血压测不到了!”王主任立刻下令:“紧急升压药!血管活性药物!液体速度最快!输血!密切观察!”病人依旧毫无意识,瞳孔边缘开始渐渐散大。

远远望去,病人约莫六十多岁,地上铺的白床单早已浸透成刺目的殷红,周围一片混乱狼藉。南方大夫始终没能看清那躺着的人究竟是谁。此刻,也无人顾得上在意。

王主任喊道:“病人已深度休克!快通知家属,下病危!签字!再催血库备血!输血是关键!”

奇怪的是,护士连声呼唤家属签字,抢救室外竟无人应答,一片死寂。最后,是田娜娜大夫颤抖着手,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田娜娜脸色惨白如纸,神情恍惚,焦灼不安,手足无措中透着深深的无力感。她来回踱着沉重的步子,猛地对护士吼道:“快!快去病房!把那台三腔二囊管推过来!马上!快……”这吼声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让大家让开通道,准备实施这从未在本地使用过的新器械抢救。

八十年代,三腔二囊管是抢救消化道大出血最先进的设备,通常只有省城或上海的大医院才有。A县县医院能有这“宝贝”,得归功于消化病专家孙院长。当年他力排众议从上海引进这台设备,为此没少受到非议,临床也一直闲置着,成了某些人嘴里的“摆设”。

今天,这“摆设”要派上大用场了。

急诊门外,几位进修生焦急地低声议论着。探视的人越聚越多,那条黄色的警戒线成了唯一的屏障。

几年前,医院曾派田大夫去省城大医院进修过这项技术,她在老师指导下操作过几例。但回来后一直无用武之地,手法早已生疏。这项操作风险不小,需将导管经鼻腔轻柔送入食管和胃底,再向气囊注气压迫出血点。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

一旁的实习生小声嘀咕:“动用三腔二囊管了!大抢救!看来这病人有救了!”

“这技术……以前都没听说过。”

“是啊,我来几年了也是头回见。”一位年轻大夫也感到稀奇。

一位护士转身拨通病房电话,简短一句“马上到!”,电话挂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焦急地望向门外。

“让开!让开!”喊声响起。大家慌忙闪避。几名护工推着一台崭新的设备疾步而来。

人们仍在低声猜测:里面抢救的到底是谁?竟让医院如此兴师动众。

南方大夫第一次目睹如此规模、如此紧张的抢救场面。

2

周日。凉亭花坛四周的铁丝网连着冬青树做的简易栅栏,上面晾晒着病人的衣物。杂草在角落里丛生,医院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寂静。

内科病房在二层老旧的红砖楼里。一进楼道,扑鼻而来的是消毒水混杂着陈旧被褥的浑浊气味,浓重地笼罩着整个走廊。两边地上挤满了挂吊瓶的病人和探视的家属,横七竖八,一片凌乱。

靠墙的一张病床上,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胳膊软绵绵地耷拉在床沿外。她嘴唇翕动,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一只手无力地在床边摸索,显得萎靡不振。她四十多岁的女儿一脸憔悴,眼窝深陷。她端着一碗水,小心地用勺子舀起一点,轻轻吹凉,喂到母亲嘴边。老太刚沾唇就嫌烫,咿咿呀呀地骂着,说女儿想烫死她。女儿默不作声,只是耐心地继续吹着。

女儿日夜守在这里,不见有人来替换。在这嘈杂混乱的环境里,她也根本无法安睡,眼里的红血丝织成了网。

这就是八十年代县级医院的真实景象。

周末的医院,忙碌与往日并无二致。

早晨六点,护士推着治疗车开始巡视病房,抽血、发药、量血压,忙得脚不沾地。偶尔还要帮病人办理出院手续。

昨晚急诊又收了个重病号,临时抽调了护士加班。新来的小护士初来乍到,手忙脚乱,端着治疗盘一路小跑冲向抢救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咚咚”声格外急促。她推门进去,只见医生面色严峻地盯着监护仪:“血压还是站不住!多巴胺静推!肾上腺素……”

“再申请两袋血浆!快!……”

病人的情况依然凶险,一整夜都在死亡线上徘徊,医生护士守得心力交瘁。

这位消化道大出血的病人是深更半夜从急诊转来的,凌晨又经历了几番抢救,折腾得医生护士人仰马翻。

一早,两位值了夜班的护士在吃早饭时忍不住抱怨。“一宿没合眼,黑眼圈都重了几分。”

“不是吗?”

平日里打扮得挺漂亮的小护士,熬了一夜,也会灰头土脸。大家见了,都默契地不说话。

突然,走廊上传来一位年轻大夫愠怒的声音,还爆出了粗口:“娘的!急诊半夜把这么重的病号推上来,害得我和颜护士腿都跑断了!急诊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不然叫急诊干嘛?叫中转站得了!”这话虽糙,但理不糙。

正说着,那位漂亮的颜护士推门进来。年轻大夫立刻收声,语气也软了几分。颜护士的出现像一阵清风,给他带来了油条豆浆当早餐。他立刻有说有笑地道谢。

昨晚的夜班忙得人真的够呛,年轻人发点牢骚也情有可原。

八点整,科室准时交班。

医生办公室挤满了人,全是参加全院会诊的各科主任和大夫,热闹得有些不同寻常。

一大早,南方大夫送一位远房亲戚去车站了。

等送走亲戚,南方急匆匆赶回病房交班,在楼梯口,正遇见护士长“咚咚”下楼。

“护士长,一早怎么这么多人?” 南方问道:

护士长告诉他,“你还不知道?今天全院大会诊。”

“什么情况?”南方一阵狐疑。

“昨晚急诊转上来那个重病号,37床。”

“哦!昨天下午急诊抢救那个?消化道大出血?”南方猛然想起。

“对,就是那个。半夜转上来的,还没脱离危险呢。”护士长解释道。

“昨晚?我记得那病人情况挺凶险的。”

“可不是嘛!”

“有希望吗?”

“还在抢救,没脱离危险,昨晚折腾了一宿。”

“哦哦……”

“一早孙院长亲自带队来大会诊。”

“哦?院里这么重视?”

“那可不?院长亲自挂帅。”

“听说病人是咱们院谁的亲戚?”南方大夫补充问道。

“是的。”

“谁的亲戚啊?”

“你真不知道?”护士长抬眉瞅了瞅他。

“真不知道。”

“田娜娜的父亲。”护士长吐出这个名字。

“怎么会是他呢?!”南方惊愕地“啊”了一声,心头一震。

护士长说完,匆匆赶往护理部开会去了。

南方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真的是田叔叔……”

一个月前两家还在一起吃过饭,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这样?说病就病,还这么重。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此刻,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患者,正是田叔叔。

南方大夫懊恼自己太粗心了。

这也难怪,昨天急诊室忙乱不堪,大家都只顾着抢救,只听说病人是本院职工的家属,谁也没有细问。

后来,田大夫成功置入了三腔二囊管,血总算止住,渐渐血压也稳住了点,南方这才疲惫地重回宿舍补觉。

此刻令他后悔不迭:要是早知道是田叔叔,他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早交班讨论的是田娜娜父亲的病情。

南方赶紧穿上白大褂,跟在主任后面。

抢救室门上贴着醒目的“严禁探视!”孙院长领着一群主任走了过来。

田娜娜迎上前,与孙院长并肩而行,边走边低声汇报着病情。

南方大夫看见孙院长,点头致意。

第一次见到院长带队行政查房,气氛非同一般。孙院长孙家庆,是A县县医院的消化科大拿,六十年代上海某著名医学院的高材生,因家庭成分问题,后来与妻子低调回到家乡工作。孙院长尤擅视、触、叩、听这四项基本功,凭借一身扎实的诊疗功底,不知从鬼门关拉回了多少病人。

孙院长早年毕业于圣约翰大学医学院,师从著名的留法博士邝安堃教授。经他会诊的疑难杂症,常能迎刃而解。他是县医院当之无愧的权威。只是公务繁忙,平时难得见他亲临病房查房。

他见到南方,主动伸出手握了握,神情亲切。他还没忘记南方这位官亭老乡。

第一次近距离看孙院长查房,南方印象深刻。他视诊细致入微,触诊精准到位,叩诊清晰明确,听诊一丝不苟。他对病情的分析抽丝剥茧,透彻精辟。

上午十点,田叔叔仍处于浅昏迷状态(使用了镇静药物),气管插管连接着呼吸机辅助通气,尚未脱离危险。孙院长仔细察看着监护仪上的各项指标——血压、心率、血氧饱和度……数值已接近正常范围,病情暂时算是稳住了。

他转过身与王主任交流:“王主任,病人现在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你看是不是考虑早点拔管?这样可以减少误吸和呼吸机相关肺损伤的风险。”王主任点头赞同:“孙院长考虑得周到。可以评估,争取早拔管,对病人恢复有利。”他随即对身旁的田娜娜吩咐:“田大夫,通知麻醉科准备,我们观察一下,随时准备拔管。护士这边提前做好气道护理和吸痰准备。”

3

下午两点,田叔叔的气管插管终于拔除,呼吸机也撤走了,抢救室里顿时显得宽敞不少。

田叔叔面色依旧惨白,透着极度的疲惫与虚弱。他嘴唇干裂起皮,哆哆嗦嗦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手上还扎着输液针,药水一滴滴流入血管。意识恢复了一些,但眼皮沉重,只能半睁半闭。腮帮上乱糟糟的胡须,更衬得他形容枯槁。

田叔叔像是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一条命。

田叔叔的眼皮费力地掀开一条细缝,迷迷糊糊辨认着眼前晃动的人影。当看清是南方大夫站在床边时,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他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眼神里透出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他皲裂的嘴唇颤抖着,极其吃力地吐出两个字:“……南……方……”

南方大夫听清了,连忙俯身安慰:“田叔叔,是我。您别说话,好好休息。”

田阿姨心疼地坐到床边,轻抚他的手背:“老头子,刚缓过来点,千万别激动,好好歇着。”南方也轻声劝慰。田叔叔眨了眨眼,算是回应。

南方大夫用棉签沾了温水,小心地擦拭田叔叔脸颊上的泪痕。“田叔叔,放宽心,病会一天天好起来的。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过了一会儿,田叔叔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些,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很听话,沉沉地睡了过去。

同事们陆续来看望过田叔叔,床头柜上堆了些水果和鲜花。

田阿姨看着老伴干裂的嘴唇,悄悄问南方:“南方大夫,能不能给他喂点水?吃点水果?”南方大夫温和地解释:“阿姨,病情还没完全稳定,有反复的风险。现在还需要禁食禁水。等再好一些,慢慢就能喝点米汤了,别急。”

田阿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刚倒好的一杯水,又默默地放回了床头柜上。

几天后,田叔叔终于能喝下一点稀薄的米汤了。田阿姨看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护士来换输液瓶时,她忍不住又问:“护士,你看……这还得住多久啊?”护士理解她的心情,但还是温和地提醒:“阿姨,这才几天啊?急不得,得慢慢来。病去如抽丝。”临走又补充道:“您放心,这输液里加了营养,田叔会慢慢恢复体力的,但至少还得一周,甚至更久。”

下班后,田蓉蓉的未婚夫常会用一个保温瓷缸送来精心熬制的粥汤。每次他来,就让田阿姨到旁边歇会儿,自己接过勺子,贴近田叔叔耳边,轻声问:“爸,喝点粥汤吧?”田叔叔大病初愈,胃口很差。“哎……不想吃……”勉强喂几口,就摇头推开了。这样持续了好几天。

有时田娜娜也会抽空熬点烂糊面送来。在大家的精心照料下,田叔叔渐渐能吃下一点细软的面条或鸽子汤之类流质了。

田叔叔的气色一天天好转,终于能被人搀扶着下地走几步了。

一次,南方大夫去查房,看见田蓉蓉的未婚夫在床边。虽然叫不出名字,南方还是微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小伙子彬彬有礼地推了推眼镜,连声道谢:“谢谢南方大夫一直费心关照。”

田蓉蓉的未婚夫正细心地给田叔叔削苹果。他削好苹果,又倒来一小碗开水,把苹果切成小块烫热,插上牙签,这才递到田叔叔嘴边,一口一个“爸”地叫着。

田阿姨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在她心里,这个孝顺懂事的小伙子,早就跟亲儿子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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