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北风的头像

北风

网站用户

小说
202512/13
分享
《韶谷屯》连载

第二十七章 斗厨

侯懋政赶回大集,入了仓,跟侯安侯成哥俩喝了夜黑儿汤,夜已大深。他忽然想起:“差点忽记喽!明个天,是中药堂高玉山老先生的八拾伍大寿。”吩咐管家侯成:“中药堂高玉山老郎中这些年发了达,在村中是个炙热的人物头。他的寿礼要排场,得预备上一份厚礼。”

大寿天,侯懋政早早就到了高家。高玉山的寿辰可是不一般,唱三天大戏,听说光请厨师都三班呢!高玉山是讲究人,对厨艺的要求极为苛刻。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请的三班厨师都来自厨子窝韶谷屯。其实,旁他村的厨师还真不敢来韶谷屯抖锅撂勺。

甭看嗔早【1】,高家已洒水清道,院落、门前散发出泥土的清香。大戏台在正西,朝向东方,给大街堵了个严实。今年不巧,逢个冷秋,进了十月,人们趁早穿上了棉夹祆来。韶谷屯村长高太祥是当仁不让的寿诞总管。依着高太祥的安排,支客的张大年、后天启已在门前恭候,高家伙计若经线的梭子跑来跑去,帮工的烧火的烧火、挑水的挑水、摆桌的摆桌,都忙碌着,府上府下喜气洋洋,这高家热闹着嘞!大堂上,高玉山老先生文气地坐着八仙桌一侧跟刘长庚喝着茶聊着天。

侯懋政上了礼单,打了照面,拜了寿,入座喝了杯茶,与人客套几句,闲不住,就到厨场去了。

厨场设在后院,三个厨班按三角星棋分布,就着㧅的阄,分帮儿对了大院、二院、三院。食材早已备齐,按着溜好的菜单做就可以了。工钱,头厨银洋俩块,二厨三厨都是一块。对菜肴的选定,要弄好,体现高家的气派,这事还得请刘长庚。刘长庚是‘经霜的柿子,百折的精钢’,见的多,吃的杂,他对各地流派烹调技艺的优长了如指掌。

定菜谱时,高玉山请来了刘长庚。“长庚,嘴里冇味,想吃点有味的东西,你说吃啥好呢?你定个调呗!”高玉山皱着眉对他说。“川菜有味,吃川菜㗑!”刘长庚略有所思地说道。话音刚落,高玉山道:“汇集百菜所长吧……”刘长庚见高玉山下了槛【2】,顺势说了个:“中!”有道是:众口难调,多锉出好锯。刘长庚伙着张大年、后天祥、高太祥,合着豫、川、淮、冀的口味,作了磨合【3】,既定了六六大顺。

定了菜谱,高太祥问:“为啥不做豫菜呢?”刘长庚说:“豫菜,东扒西水,南锅北面,中融合,冇一个统一的菜系,很多豫菜名菜实际上跟鲁菜、淮扬菜、川中的名菜重合,严格来说,中原厨师制作的鲁菜、淮扬菜、川菜,实际上都可以叫豫菜。长垣这个县也这样,是一个文化、地域性格的大杂烩,它不是单纯的一个河北的县,虽属河北,但习俗遵循河南的规矩,南北杂糅,东西杂糅,很难说它是河北还是河南,说它是中原更贴切。恁堂叔玉山,嘴儿叼,他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看刘长庚定的菜谱,着实【4】不简单:三十六道菜肴,六道凉、六道热、六道汤、六道蒸碗、六道点心、六道果饴。六六大顺,刘长庚把五行中的五色、五味相机相宜结合,按照道家养生与中医的五脏六腑相对应,即:红,苦味归心;绿,甜味归肝;黄,酸味归脾;白,辛辣归肺;黑,咸味归肾的基本原理,合理调配,阴阳平衡。菜单定过,厨师烹试,皆入高玉山口味。刘长庚精挑细酌,定了比试菜肴:凉拌莲藕、清汤白菜、水煮鱼。三道菜,一拌、一烹、一吊,一瘦、一肥、一淡,看似平常,却凉、热、荤、素均沾,确系豫、川、淮菜精华,烹、调、煎、炸、炖,烹饪技艺尽显。

高玉山说了:“夺得头魁的,有重赏!”鸟惜飞羽虎惜皮,三个厨班表面客客气气,实际都哝着劲,誓夺今日之魁。咋叫好呢?‘江湖好汉拜达摩,烹饪伊尹是老祖’,至于菜做的孬好,厨行自有一套规矩。厨,在于味,好厨出好味。凉拌莲藕、清汤白菜、水煮鱼的精显之处在于汁、汤、料。三个厨班打头的,分别是后天祥、柳挺敬、侯孬货。后天祥、柳挺敬是老厨头,入厨辈份比高振典要老的多。后天祥是后天启的堂兄,柳挺敬是村中厨行老二把刀,侯孬货则是厨孙辈。

后院,七八个泥土大灶一字排开,灶的后面铺开几副面板、门板,上面摆排着菜墩、肉墩、各式刀具、锅铲、笊篱等物件;挨着墙根跟,一堆堆大小铁锅、铜铸火锅、细瓷碗、笨合碗、荤案板、大小沙盆、粗细陶瓷盆家伙什,大件小样,数不胜数;一帮短工凑在一坨,一边儿清洗着一边儿叽咕。侯懋政找了个角圪崂跍蹲下,不吭声,捞摸出旱烟捻上,找人对了个绳火,静静听着这帮人嗙闲謽。短工们按天计酬,几个铜板儿,管一顿饭;侯懋政喜欢跟这些短工热和,有啥说啥,不做作,自在,说的话有味儿。

宋有才道:“这老头八十多了,还不停停歇,驴轿车缕缕叫,一直粻家着。侯朝槐跟他说,高先儿别粻家嘞,都嗔大岁数喽,该享福哩!”柳永正:“哪他咋想起过寿唻?”宋有才道:“有说头,听说高玉山找侯朝槐算了,今后的寿辰过不做冇妨碍,这个八拾伍寿诞得做。”宋大顺问:“为啥?”刘成龙打了岔:“高玉山过回寿,得抵咱盖座楼呐!”宋有才酸溜溜地道:“可不?够盖一座好楼。”刘成龙抬起烟杆儿指了柳永正、宋大顺道:“砍柴砍小头,问道问老头。为啥?不懂了㗑,熬过了八拾肆了呗!”尹大虎起身抹了抹屁股说道:“可不?七十三、八十肆阎王不请自个去。郎中?郎中在阎王跟前也不例外。”刘成龙听了尹大虎的话儿,哈哈的一笑,说道:“得过,不但要过,还得风风光光大过。要不留下一囤现大洋,都给龟孙花咧!”

柳永正问:“这回,太祥的大儿高振典咋不出面呢?”宋有才道:“振典跟高玉山是本家,不好出面,就委托徒弟侯孬货出手。要说,这厨艺高振典出面,这胜出冇了悬念,换上徒弟侯孬货就不好说了。”宋大顺道:“还甭说,高振典偏偏就看上了孬货这个邪劲,不然还不会收他作徒呢!”刘成龙磕着烟锅灰道:“孬货二八耱【5】,弄不到好上【6】。看着吧,这一回,天祥、挺敬肯定给高振典闪个大红脸!”柳永正脸儿一偏应道:“孬货小,邪脾气,一肚子孬点儿,说不定会弄出个妖娥子来咧!”侯懋政站起身子伸展了腰,打着摽说了:“不好说,甭看孬货年纪不大,整天病秧秧、晕呼呼,他上手快,有着大邪耱呢!”刘成龙见侯东家开了腔,先是一愣,思绪一下,反驳道:“一门宗亲辈辈亲,侯东家一大晌不开腔,一开腔就向着他小孬叔说话哩!厨子窝韶谷屯,是人七分厨。依我看,啥都不是,还是恁侯家血味儿近!”

不远处,宋二刚嘴里囔囔道:“小木船,象柳叶,坐到船上抓老鳖,吃鳖肉,喝鳖汤,鳖皮贴到南墙上,晒干后,做衣裳,法海见了穿身上。”宋大顺捡起块土坷垃朝二刚投去:“瞎㗕㗕【7】啥?快滚鸡巴吧你!”二刚跳跃着躲开,土坷垃碎了一地,二刚朝大顺回道:“吃你喝你的了,招你惹你唻,还由你来管我?”大顺要去打二刚,被宋有才拉了住:“干啥咧?甭謽,这可是在高家!非得在外姓人面前丢人现眼哩?”

柳永正见侯东家在圪崂角跍蹲着,搐搦的拳头从嘴角移开,拉长脖儿梗问:“侯东家啥时候过生【8】呀?”侯懋政向来抠酸,见柳永正謽他,赶紧从长衫里摸出洋烟儿让了:“永正,可甭掂记,赶日儿过生,俺事先要下帖儿请你!”柳永正嘿嘿了两声说道:“俺待等着这日子哩。”柳永正接了烟儿狠狠深吸了一口,红红的烟儿星嗞嗞燃了一小截,他鼓动了几下腮膀子,又呶厥起沾着黑须的嘴儿,突突突,在空中一连吐出五个圈圈儿,圈圈儿慢悠悠升荡,直到散失,才收了口。柳永正抬了抬洋烟灰,对侯懋政的拉拢并不领情:“侯东家老爷,恁可记住了:有钱不花,死了白搭!”刘成龙过了洋烟瘾儿,打圆场道:“哎,哎,永正可甭再说咧,你再说,侯东家可跟你恼嘞!”柳永正脖儿一梗:“恼啥恼?侯老爷可不似你,一激就跳,一跳就闹,可不使玩呐!”侯懋政赶忙扯上正题:“成龙,又闹了不是。你可甭给永正领进茄子地,今个高家的老寿星才是主角哩。”另一旁,宋大顺两指捏着烟屁股,不舍得扔了掉,最后贪婪地吸溜一口,扔了地,用脚搓搓,碎步挪进半圆弧儿人墙,小声儿说道:“恁都啅㗑?赢了头魁的,赏银洋贰拾块!”刘成龙伸直了颈梁:“贰拾块?乖乖儿,大集上值一头半大牤牛哩价儿呢!”侯懋政拍手道:“哎,咱也白犨犨【9】,今个斗厨有看头,都等着瞧好罢!”

这当儿,高太祥背着手到了:“帮工的,主家花了雇用钱,可不是让着恁来嗙闲謽【10】咧!都甭闲着,该干啥、干啥去!”他一吆喝,帮工们一堆儿散了。

“孬货嘞?”高振典也到了厨班,“不啅,将将儿还在呢!”帮工的答道。“愣着干啥?还不去找!”高振典,小帮工一溜烟儿找人去了。一锅子烟工夫,侯孬货跟小帮工进了院落,俩人滴溜耍挂一进院,立马抢了人眼。看一看,这俩人满身挂的:一串串红的、白的、青的、灰的酢味干料食材,更为显眼的是火红的辣椒,模样儿似杂耍的艺人要开张。小帮工见着高太祥心里头发慌,被脚下半截儿砖头拌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一网儿海货:顶盖儿肥的螃蟹,虾爬子,充满活力的八爪鱼,各种颜色好看的海螺,全是大个儿的,满地儿爬。小帮工爬起慌里慌张捉了乱蛄踊的海货儿,丢进旁边的木桶里,弄得他一身腥臭哄哄。

后天祥、柳挺敬、高振典仨人艺出一脉,后天祥、柳挺敬同为师兄弟,俩人亦敌亦友,切磋厨艺,谁也不服谁。高太祥碰着后天祥、柳挺敬得喊师叔,他俩个跟高振典的爷爷是同厨,高振典更甭说了。要说比拼水煮鱼,说实话,后天祥的手艺业界顶尖,柳挺敬次之,高振典居末。压根儿,高振典就冇想着徒弟侯孬货能赢,把桌席耢好【11】,不出差错,就烧高香嘞!

今个,高振典的心思好像不在这儿,但佯装着冇好气,见侯孬货这般窘相,上前揣了徒弟侯孬货一脚:“二孬货,我热他祖奶奶哩!这活头上,你去哪儿哟?”孬货拍了捱过脚揣的土灰儿,扬着眉说道:“甭慌,甭慌,师父哎!俺这不是来了吗?”这场面,对头的两个厨班见了,掩口而笑。二把老刀柳挺敬撂了菜刀,他打开木提箱,箱子暗香疏影,姹紫嫣红,那箱中是他的绝技‘穆记十九香料’:八红,红花椒、棕红八角、褐红桂皮、棕红草果、褐棕肉桂、棕黄良姜、棕褐红丁香、黑红黑胡椒;三绿,青花椒、黄绿小茴香、橄榄绿香叶;八黄,黄豆蔻、黄姜片、棕黄肉蔻、黄棕香菜籽、橙橘皮、淡黄白芷、黄白胡椒、黄棕甘草。他快手抓了,扙进器皿,给食材揉合入味。停罢手,他捻着旱烟锅儿,取笑道:“天祥,你可看看咧,高振典弄了个这活宝,来跟咱打闹场哩!”后天祥绷了个脸道:“打闹场?这是打了专场要耍猴呢!”众厨工哗然大笑。侯孬货面对疑惑、嘲笑,回敬道:“恁俩个老祖宗馊渣皮【12】,懂个驴臭出溜屁?”高振典喝斥道:“孬货,甭冇大冇小,在这寏,你只有听的份,冇还嘴的份!”侯孬货撇了嘴儿:“师父诶!恁说哩对。俺在这俩老前辈跟前,即使打俺一顿,踢上俺几脚,俺也得张口冇什说!”柳挺敬瞄了后天祥一眼:“这二小子,还啅个大小哩。”后天祥不以为然地嘿了一声。

高太祥掖了旱烟杆儿,朝了儿子说道:“小啀!谷不熟不低头,人不熟不成器。看看,你弄的现世宝,净出洋相不说,还倒油瓶不服,他呀,这回非砸了锅不中!”“爹,恁甭介【13】,孬货是俺一手调教出嘞,放一百个心,砸不了锅哩!”高振典嘴上这么说,但在后天祥、柳挺敬跟前,对孬货能否做好高玉山寿诞这一宴席,说实话,他心里真冇底。

唱戏的腔,厨师的汤。侯孬货摘下东西,搁到一边,闪到远处,打扫了身子,又回到了灶前;他系上围裙,动起了手,开始抖锅撂勺。一旁打下手的小帮工,也磨磨蹭蹭干将起来。

侯孬货细白条个,头上顶着瓜皮帽,细软黄发伸展出来,在两道柳叶眼儿分开顺贴长刀脸儿上,一身青衣打扮,上褂袖几乎挽到了胳膊肘儿,腰间扎了一条青粗布襟,整个人显得利索、规矩、干净。旁人做厨,秽星油腻脏兮兮;侯孬货做厨,干身清白不沾一腥半污。做完厨,就连他用过的家伙什都见不着油腥气,干干净净,白白爽爽,若不知底细,倒以为他是个教书先生嘞!

锅勺下,菜精于制汤,无汤不成菜,灶台旁乾坤大,锅碗瓢盆叮当响,侯孬货眼下正忙着吊汤:高汤是菜肴之魂,也是厨艺大师的秘笈法宝。吊汤三句诀:无鸡不鲜,无骨不香、无肘不浓。还有一个关键:棒骨煮汤虽出香,但是容易浑汤,龙骨即猪脊骨出香而不浑汤。厨师用心熬制的汤叫高汤,因熬的浓肉汤冷却后会成膏,故名。烹制高汤的主要材料有飞禽、走畜、水产、蔬菜,葔头燕窝、山菌竹笋、海参鱿鱼、扇贝海螺、豆芽青芹,筐筐盆盆,都是逞鲜的好物件。高明的厨师借助高汤,将原料的美鲜味通过熬制烹作转移到其他物料中,使菜肴增添味觉的鲜美。高汤中的荤汤分毛汤、清汤、奶汤,另有素汤。

毛汤相对简单,原料入锅后反复滚煮,连续取用,不断添水,直至味淡到鲜味尽失,换料重煮。厨行中对熬出头道汤后,再续水煮熬的二道汤称为“毛汤”。熬制毛汤的原料鸡、鸭、猪、牛等碎肉和骨头,还有猪皮、猪肚、香菇,比起头汤一样不少。常言道,无鸡不鲜、无鸭不香、无肘不浓、无肚不白,但熬毛汤只需零碎即可。原料按汤的要求,单用或混用。大棒骨是熬汤的最好食材,棒骨敲断,骨髓才易溶入汤中,脊骨熬汤味道稍次。为减少腥味,肉或骨先焯一次水再炖煮,焯水一定要冷水下料,热水一烫,蛋白迅速凝固,鲜味就不易晰出;熬汤最好一次将水加够,不得已可以补加开水,但绝不可中途加冷水,头回煮沸时要及时打掉浮沫,不然汤中会遗留腥味。然后,放入葱姜和料酒,小火慢煮数时辰。熬汤中除了葱姜,椒、桂、茴香等,其他的调味香料一概不放,否则会掩盖或改变原本的鲜味。大火开锅,小火微沸。火候太大则煮成白汤,水不沸则鲜味不浓。出汤的量为原料的三、五倍,不加食盐,清汤淡水。食盐做菜时扙入,以便控制咸度。

头汤,介于毛汤和清汤之间。炖老母鸡汤是厨师制作头汤的首选。加水量大概浸没食材二指,只熬出头道,不再添水。侯孬货凭借经验,在汤中加入大骨肉、茭白、笋、瑶柱、火腿、海米小火慢炖,烹制出的头汤更加鲜味。

清汤,也叫上汤、顶汤。清汤最难烹制,也是质量最好的高汤。侯孬货烹制的清汤,是在较浓的毛汤底子上澄清而得,清澈见底,鲜明透亮。澄清的过程叫吊汤,煮好的毛汤先用纱布粗滤,取鸡肉剁成肉茸,放葱、姜、酒、清水浸泡片刻。把鸡肉茸放入毛汤,旺火再次煮沸,不断搅拌,使鸡茸把汤中的浑浊悬浮物吸附,再过滤去除掉鸡茸。既澄清了高汤,又增多了鸡肉的鲜味。

后院里的厨班分别忙碌着。正当街锣鼓喧天,林家班走马行船开了祥符调《盗虎符》大戏。

高家院子人来过往,熙熙攘攘;到了日过枝头,已客朋满座。高太祥大声招呼:“上菜!”帮工按分工,对着三厨班、高家三院,托起盘,开始端菜。端菜有顺序,酒菜、饭菜有区别,先凉后热、先肥后腻、再上清淡菜类,最后以香、甜、酸、爽的利口滋润汤羹、粥品收尾,让人感到醇厚悠长、味美舒适。

高太祥在后院看见一人毡帽压低,穿着大祆端了托盘正向前院走,冇在意。木愣【14】想了,看着身影熟识,又不太确定,猛回头一看,觉着这人不对劲:“才近冬来天,天虽凉,不至于穿大厚祆吧!”一个箭步跑上前去,一手把这人拽住,横眼瞧了:“刘蛤蟆!”高太祥抓了刘蛤蟆的胳膊:“这不中,你端菜,这不是来给高老先生添堵吗?”刘蛤蟆轻声辩解道:“爷们,高老先生一日为我师,终身为我父,大人不念旧恶,俺知恩图报哩!”高太祥恶声道:“蛤蟆小,你来知恩图报?嗔些年干啥去嘞?这个场合来?鬼才信你呢?一边歇去吧!”高太祥一摆手,让后天启将托盘接了。刘蛤蟆要反抗,被张大年一招擒了个正着,在他大袄里搜出一枝短枪。张大年将短枪藏进长衫,压低了声音:“蛤蟆,你活腻歪咧!甭吭气,一边去!”高振典看的清楚,大惊:“坏事嘞!”刘蛤蟆痛疼得呲牙咧嘴,高振典赶紧上前:“爷们,恁忙,刘蛤蟆我来管!”接住刘蛤蟆,扭了胳膊,好事的还冇明白咋回事,高振典已将刘蛤蟆扔进高家柴院的柴草房。张大年进堂屋对高玉山作了耳语。

高振典怕有失闪,悄悄儿跑到家眷席,借机把刘蛤蟆的事情跟莹儿讲了。莹儿将孩子交给母眷,借故有事,提了小包离开宴席。

莹儿进了柴院,四处看了,冇人。她掏出钥匙,打开柴房,见是莹儿,刘蛤蟆很是吃惊。莹儿示意,不让出声儿,反手将门儿闩上。遂即,她帮刘蛤蟆取出口塞,解了绳索,抓着胳膊仔细儿端详:“冇事吧?”刘蛤蟆嘴儿一咧:“冇事!”莹儿捶打了刘蛤蟆一阵梨花拳:“可给俺吓着哩!”说罢,扑进刘蛤蟆怀中大哭。“哭,哭,哭个啥!俺这不是冇事吗!”刘蛤蟆安慰道。莹儿捧了刘蛤蟆的脸儿一阵儿亲吻,刘蛤蟆表情很冷淡。莹儿道:“你不啅,人家可是多么的想你嘞?”刘蛤蟆道:“啅。俺也可想你哩!”莹儿要解刘蛤蟆的衣服,刘蛤蟆却木纳着脸无动于衷,将就儿,刘蛤蟆将莹儿一把推开:“一边去,你身上沾染着他的孤臭气儿!”莹儿小声抽泣。刘蛤蟆道:“我要杀了他。”莹儿止了抽泣,当在刘蛤蟆面儿,自个一溜儿将衣服褪了个净光:“你要杀,就杀俺㗑,当是俺给你随了葬。”刘蛤蟆一愣,莹儿的话儿点中了他的心穴,他一把搂住莹儿,体内的欲火再也收留不住。

一番云雨,俩人穿戴完毕。莹儿颔首擦了脸庞道:“你快些逃了吧!”刘蛤蟆道:“莹儿,咱私奔㗑?”莹儿一怔:“私奔?”“私奔!过咱俩的好日子!”刘蛤蟆肯定道。莹儿:“私奔?如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咋光顾了自个?要是俺遂了你的意,你家赵柳儿咋能安生?我的小侨儿该咋办呐?”提到赵柳儿,刘蛤蟆的心软塌下来:“家中还有俩孩呐!”刘蛤蟆对莹儿说道:“如今,花红、水流,只剩下了生活。若这样,你快去侨你的侨儿吧!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莹儿道:“侨儿跟你可是俺心上的肉,一个都不舍得呢!”刘蛤蟆道:“莹儿,见了你,俺死了也值咧!你快些走㗑,免得那恶人起疑。”莹儿不舍道:“你咋办?”刘蛤蟆道:“快快去,俺自有办法!”莹儿不舍,恋恋离去。

张大年来了,正与莹儿碰上,打了招呼,擦肩而过。张大年见柴房开了,探头瞧了一眼,刘蛤蟆还在,回手又给门落了锁。

堂屋的主桌,林家戏班组了堂会《八仙庆寿》,巧讨赏钱。堂前王母正座,琴、笛合奏,小鼓、小钹儿齐响,忽闻仙童来报:“陛下,八洞神仙前来贺寿!”王母:“准。”太白金星出列,将八仙引入坐席,寒暄完毕。太白过问:“今日八洞神仙前来为殿下庆寿,试问贺礼几何?”吕洞宾甩了拂尘道:“贫道写得贺寿云轴《千秋岁》。老倌顺我看去!”拂尘指向,八仙奉上贺寿云轴《千秋岁》。蓝采和执云板打起拍子,韩湘子吹萧伴奏,何仙姑伴舞,曹国舅撩起笏板,悠扬唱道:“蓬莱日暖,南山风光好;青山绿水,袅袅彩云绕。恰便是福如东海长流水,更似那寿比南山松不老。明日惊涛浪里行,今宵不惜金樽倒!”王母听罢环首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于是,王母命命仙童把云轴在瑶池张挂。顿时,瑶池上下只见云霞灿烂,光辉满堂。王母大喜,恩准八仙同游南山。南极仙翁闪出仙班伴驾引领。众神仙按下云头,降落南山,只见奇花盛开,异卉丛生,处处有异香,步步有仙乐。游至南山不老松,王母命:“在此,大设蟠桃之会!”蟠桃宴㻏琅满目,众仙斟上樽酒,推盏共饮。稍晚,八仙庆寿醉归,取道蓬莱,渡海显神通。

高玉山喜满开怀:“看赏!”林家班主喝了寿酒,接了赏洋,欢喜退下。

后天启端上莲藕,佛塔造型,呈现大慈大悲,普渡众生之意。莲藕配有少许菠菜、红角、木耳、姜末,看起来红、黄、绿、白、墨五色俱全,夹了一片入口,鲜美的味道扑满口腔,牢牢抓住人的胃口。高玉山道:“天启辛劳,赏酒!”后天启站着连端了三杯,借口还有事,去忙了。

陪客的人举起筷子你谦我让,大家一起正要动手去夹菜时,高玉山左看右瞧,脸色一变,放下了筷子。总管高太祥一看不对,一问,这是二把老刀柳挺敬做的菜,连忙叫人传话,来堂屋说个清楚。柳挺敬犯了嘀咕:“是啥事出了差错?”当即询问把关的,拌凉菜的帮工师傅急忙回道:“是不是有盘少带连刀的莲菜端到主人桌上了?”柳挺敬:“净添乱哎!”急匆匆随高太祥到了堂屋。

柳挺敬问:“老先生,叫俺来有啥吩咐?”高玉山指着莲菜:“这做的是啥?”老二刀柳挺敬一看,拿手夹了筷儿,莲菜片扯拉的大长,他脸一转,笑着说道:“老寿星有所不知,这叫做连刀。今天大喜日子,是您的八拾伍大寿,这盘菜是我专门安排做的。恁看,这莲藕紫荷车铺底,佛塔玲珑,切而不断,丝藕相莲,环环相扣,这是连菜、连福、连寿,是给您老祝福道喜的呀!”柳挺敬话儿一讲,众人唏嘘。高玉山听了,释为开怀,脸色转喜:“中中中!”众人议定,刘长庚宣布:“头道比试,二把刀胜出。”侯懋政道:“老先生赏!”高玉山兴致勃然拂着长胡须吩咐道:“赏洋五元。”此时,二把老刀柳挺敬攥着的心才松开,他喝了赏酒,领过赏洋,作揖示谢。

寿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郭良起身敬酒。“三个酒,敬天敬地敬岳丈。”郭良喝毕,高玉山喝了个,王重等人起立共同陪了一杯。郭良丢了杯盏,抱拳头施礼,说了声:“诸位,陪老寿星吃好喝好。郭某有要务在身,失陪!”众人起身还礼,郭良转身出门。众人皆送,到了院门,忽见高家护家狗冲着郭良狂叫,郭良怒道:“狗东西,连姑爷都不认,养你啥用?”甩枪击毙,众人面面相视,不敢言语。郭良放了枪枝,跃上黑鬃马,扬长而去。郭良的中途离去,高振典则叫苦不逘。

进屋坐定,王家堤王老爷说道:“郭良行伍出身,他虽行为粗鄙,可言语文邹,精懂礼节,看来绝非鲁莽之人!”刘长庚撩了长袍坐了:“可不?他大户出身,上过保定师范学堂,不学好,让学堂除了功名。后来不正干,就入了匪,又被吴大帅招安作了长垣、浚县、滑县三县县防联合总司令。”“喝酒、喝酒,嫑提他!”高玉山引入正题,主桌又重启热闹。

这头,上了清水白菜。清水白菜,出彩在味鲜、形美,它美味的关键在于食材。做这道菜,选择本地白菜最嫩的菜心,不超过五层,脆嫩清爽、略有回甘。菜心须用银针反复穿刺,以便食材入味;放入滚锅之中,沸水自顶端淋浇,快速烫熟;烫至全熟,捞至器物,浇入清汤,实菜既成。清水白菜清鲜淡雅,香味扑鼻,不油不腻,汤水清澈见底,味道美味至极,大俗即大雅,不是珍肴胜似珍肴。

帮工端上个三厨班的清水白菜,从菜形上看,三者难分伯仲。打眼品赏,金玉白菜卧在碗中好似那金鹤凫在青碧苇塘,用调羹搅动,那金鹤动了起来,将那脖子伸得长长,两翅展开拍击水面,畅游嬉戏,柔美可爱,让人见了食欲大振。众人尝了,二把老刀柳挺敬遵循淮阳古法烹制,料酒味道浓了些,王老爷、高玉山吧嗒着嘴唇,将玉碗放了,没样中【15】。又品天祥班、孬货班。天祥班后天祥循着古法将料酒减了半,侯孬货干脆将古法料酒这一步省却。众人优雅地提起调羹,轻轻将汤水送入口中,或闭眼、或瞪目、或皱眉,细细品味。半锅烟工夫,众人放下碗儿,摇头晃脑,瞻前顾后,左顾右盼,交流心得。刘长庚跟高太祥觉得:“天祥班做的清水白菜,爽心悦目,厨味老道,正宗正派。”高玉山和王老爷认为:“侯孬货的清水白菜,不拘旧法,别具一格,鲜美,在味道上高出一筹。”侯懋政则说:“天祥班跟孬货班各有千秋,难分上下,不好取舍。”刘长庚一锤定音:“平局!”

这时,有人喊:“着火了!”只见柴草房滚出浓烟,人们急忙救火,将柴草扑灭。还好,救的及时,火还没来得及燃起,再回头寻刘蛤蟆,早冇了影。抬头一看,房顶开了一个大洞。高玉山弄清原委,知是莹儿放的,大恼。王老爷道:“高老先生,咱金尊贵体,何为一介家奴动怒?”刘长庚也道:“算了吧,这事传扬出去,也不好咧!年数【16】多了,这年也就过去了。”高玉山愠色道:“长庚,这事咱给他冇了!”高太祥跟着声儿:“爷们,甭急,打了咱高家的脸面,咋能算了!不过,这事急不得,咱得留着后手,从长计议!”高玉山道:“大侄,这事就交给你了。”高太祥点头道:“爷们,放心!”

回屋,高玉山差人将莹儿母子送走,这才安心吃酒席。

这时,林家班的《盗虎符》男女角儿悠扬唱调儿自正当街阵阵传来。

信陵君:无忌抗秦天志定,纵有万难不变更。特来此向皇兄再把兵请,望助我一臂之力搭救苍生。为虎符倒也可甘当讥讽,可惜是皇嫂的语意不明。

如姬:还为什么踌躇不定,想是他未见到侯老先生。

魏王:我只说小无忌前来请兵,却原来是和她暗中辞行。

信陵君:倘若她有顾虑未敢行动,岂不要误大事推迟行动。

如姬:我心中有话只得明讲。

魏王:我察言观色不出声。

信陵君:我有心与她把话讲,兄王看破大事难成。

如姬:看起来还需要把他提醒。

魏王:你二人鬼鬼祟祟为何情?

……

你看那二孬货,闲事儿一概不管,快到了上鱼的前奏,他加快了节奏。他紧绷刀条儿脸,伸长两只黄皮瘦手,似铁手般在木盆中把草鱼擒出水面,那鱼儿离了水面拼命摆动身躯,扑闪开来的尾星水浅滴在了他的脸面。二孬货顾不得擦拭,一手将鱼狠狠钳住,一手对准鱼头,“嘭”的一下,手起刀落,将鱼儿拍死。死的鱼儿似有不甘,瞪着圆溜溜的大眼儿、嘴巴一张一合、搐动整个身躯,仿佛要向杀他的人儿讨要说法。“鱼儿、鱼儿,甭怨我,怨有头,债有主,你到了阎王殿要告,就告吃你入肚的主吧!”侯孬货念叨道,一旁的帮工看他这般作派,不由得笑出声来道:“厨子是孝子心,此刻你要想着的是咋把这道菜做好,鱼俎尽入人腹,赢得彩头,至于鲜活的生灵,在眼里只不过是一条合适的食材而已!”侯孬货开口道:“鳖羔儿,你个波皮孩儿懂个球毛!不说话儿谁还能把你个屌孩子卖喽?”噎得那小帮工咧咧嘴角,不再吭声,只管埋头干活去了。二孬货换了刀子,将鱼肚儿一刀剖开,内脏鱼鳞去除,死掐鱼鳃浸入水桶来回清洗摆动。清洗完毕,提溜鱼身出水,摆在板面,操了鱼刀,将鱼去头去尾。

侯孬货抬头看了帮工:“加火!”顺手抄起抹布拭去鱼刀血腥。接着,纵向沿着鱼脊柱骨切开,将鱼身切成两片,并将鱼排片了下来;之后,他将鱼肉横在案板,左手按压鱼肉,右手起刀,存着劲儿一片一片地将片下鱼片。他直了脖儿胫,直喊帮工:“烧水!”他喊过,把鱼片用面粉抓洗,水冲数遍,直到水清,再将鱼片笤篱捞出,沥控水分。稍许,将鱼片倒进盆中,加入米酒两勺、盐一勺、淀粉一勺、一段葱白、姜五片,进行腌制。凑腌制的空隙,他把鱼头、鱼排骨剁块,放入小盆,洗净备用。

鱼片收拾妥了,侯孬货喊:“爆锅!”帮工赶紧儿猛火加柴。二孬货打掉香油罐泥封,淋入铁锅半斤,趁着冷油,放入花椒藤椒小摄、香叶两片、八角三个、丁香十几粒、桂皮一段,小火爆香,那些料儿、角儿似开了戏的武把在锅场焦灼起来;继而,倒入干红辣椒,立即离火起锅,离了火的油儿还有不服,趁着余温在锅内滋滋地烹出辣椒的干香;油温稍微降下,他捞出香料扔掉,随后放入少许花椒、五个藤椒,剩的油儿“噌”的一下,火劲儿使了光,似无力哭闹的婴儿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侯孬货说道:“减柴!”帮工抽出大柴,侯孬货掂锅上灶,文火爆香。“添水!”他舀了两瓢凉水,贴了锅底倒了,放好水瓢,腾手将鱼头、鱼排丢进;“大火!”很快,火势催了水开,“咕嘟咕嘟”冒出水花儿来;他急喊:“抽柴!”并掏盐两小勺、白酒两勺、姜五片扙入沸水,端起开锅,那开锅似泄了气的蛤蟆立时瘪了水肚。停顿一小工夫,加盖,端锅上灶,文火慢煮,那锅儿复了活,慢慢地吐出热气儿。

“起锅喽!”侯孬货捞出的熟鱼头、鱼排,似乘撵的皇宫贵人端坐在早已焯熟的青莴笋黄豆芽辅菜之上。“温火!”他遂后在老汤下入鱼片,抽灶减柴,中火慢炖,锅里头“噗嗤噗嗤”喘着气,似干着大活的劳力接不上气儿。

“出锅!”一眨眼,侯孬货轻快地把鱼片捞出,盛入大碗,浇入汤汁,似百荷浴入朝曦,亦似游鱼过脊,自由自在,舒舒坦坦。趁热,将过油辣椒、花椒藤椒油淋在汤面,那红的似火,青的似黛,若画龙点睛般将清静的百荷画面一下激活起来,一幅‘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的景像荡进眼帘。

人们还未从刚才的火事中走出,主桌席的水煮魚已端了上来。高太祥招呼大家坐下,接了帮工递来的碗儿,开始水煮魚的品尝。

这道菜,不作深究,仨个厨班从火候、手法、品相上,无可挑剔。论说,后天祥、柳挺敬是厨界泰斗,这道绝不会失手。按着顺序,众人先对后天祥、柳挺敬做的鱼品了。王老爷吃了,皱起了眉头,倒是没说啥;刘长庚吃出来了味道,他不便多问,试探着问:“王老爷,这道菜,恁吃着咋样?”王重没多想,开口说了:“长庚,冇啥呀!就是感觉着哪里头差点儿意思,至于差在哪儿了?老朽说不上来。味,菜之魂;味不到,则形在神散,虚有其表罢了!”刘长庚吃了侯孬货做的鱼,嘿嘿一笑,不再多言,他让王老爷、高玉山、高太祥、侯懋政趁热赶快品赏。王老爷吃了,巴睁巴睁眼儿,拂了下胡须,开怀道:“是这味,是这味,就是这个味儿!”刘长庚笑了,侯懋政笑了,高太祥也笑了。

听到消息,后堂厨子炸了窝,吵吵着,不服气,他们拥簇着师父后天祥、柳挺敬找到主桌。刘长庚让人盛了后天祥、柳挺敬做的水煮鱼,相互尝了,冇说啥。高玉山招呼道:“天祥、挺敬,恁俩尝尝孬货做的!”后天祥、柳挺敬接了,一人尝了,又让众厨尝了,个个脸色古怪。老二刀柳挺敬夺了青花盆,仔看细瞧,大悟:“川椒,孬货用的是川椒!”他指着青花盆对后天祥干笑道:“老喽,天祥,这孬货有孬耱,果真孬,咱哥俩弄不过孬货哩!”后天祥端盆儿看了:“他娘那个脚,孬货,打哪寏【17】弄的川椒?服了欸!”后堂厨子一脸懵逼,刘长庚解释道:“恁呀?有所不知。后天祥、柳挺敬输的鱼,不在手艺,而是输在了辣椒上。咱长垣当地的辣椒肉薄,辣味够,香味不够。侯孬货带的辣椒,是正宗的川椒,肉厚,辣味中等,香味足,是做水煮鱼的最佳食材。这是水煮鱼胜出的关键所在,孬货就赢到这寏【18】嘞!”众人释然。

刘长庚代主家高玉山拍下板儿:“高家寿宴,孬货厨班拔得头筹!”哗的一声,厨子人群散了。

侯孬货来到前院,后天启奉上赏洋,高太祥烟杆儿一指:“二孬货,今个你撞大运哩!”侯孬货接了托盘,咧开嘴冲着高太祥嘿嘿一笑:“烟土钱有了!”高振典告诫道:“孬货,这次你侥幸得赏,并非你就是最好的厨师。平时里,你跟同行一个肩脈头;你得了赏,不能高人一头,今后见人要主动低半个咧!要学好吧,不要走了歪门邪道,从今往后大烟不要抽嘞!!”侯孬货点头称是。

此时,天已过午。正当街的《盗虎符》早已刹了晌午戏。高家三院不分长幼尊卑,猜拳摩掌,沉醉于中药堂掌门人高玉山的寿诞饕餮盛宴美味之中。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