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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于馨泡了两杯冬蜜水，给父母喝，因为他们在列车上吃了午饭；弧剑竹则连忙煮水，准备泡茶，心里却无底，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妈妈王宁惠着急起来，喝了蜜水，把于馨叫进房间，弧剑竹不知道她们娘俩要做何事，岳父于耿周则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超越。
于馨关了房门，双手勾住妈妈的脖子，自我陶醉地问：“妈，你看他怎么样，合你意吗？”
“你都生米煮成熟饭，先斩后奏了。然而，说实话，百分之九十九满意，我一贯相信我的直觉，更相信女儿的眼光。”妈妈还像教授一样回答，“不过，年龄相差悬殊，有些事情和时间成反比，老少恋，压力大。我问你，其它可以忽略，生理不能忽略。”
“妈，你说什么，我没压力。”于馨撒娇说。
“这是一个大问题，我再问你，他的生理正常吗，他能满足你吗？”妈妈“专业”地问。
“我以前又没试过，对男人是一个空白。恰好，他对女人也是一个空白。好像他在故意等我长大，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以前是绝对不相信这句话的。好多事情，他都咨询我的意见，一个中学生。”
“正面回答。”
“好好好！到目前为止，他能满足我，以后不知道。妈妈满意了吧。”于馨故意抵抗，“原来我也怀疑过，一个正常的男人，二三十年不近女色，而且在深圳花花世界，正常吗？我的闺蜜断定说他不是太监就是变态。如今，他的故事，可以让我消遣三十年。妈，我们俩的日子如鱼得水。新婚之夜，还是我教他的。”
“看把你得意，但愿如此！新婚都是美好的，你是大家闺秀，凡事要有尺度，不能感情倒贴、本末倒置。”妈妈警告，“这房子租的还是买的？”
“妈！你不早说。我一直以来把自己定位在小家碧玉，价钱低了。晚上我就告诉他，更正一下，我是大家闺秀，要提价。不同意，我妈要退货。”于馨说完捂着嘴巴笑，“这房子么，准备买下来。”
……
水开了，弧剑竹要落茶叶，他问：“爸，您平常喝什么茶？这里有凤凰单丛、武夷山大红袍、西湖龙井。”
“单丛吧，回潮州，肯定要喝家乡茶。”于耿周回答。
茶过几巡，她们母女还没有出来，房门还紧闭，弧剑竹有点忐忑不安。
“我们喝我们的茶，她们做她们的功课。水到渠成，互不干扰。”于耿周神秘地说，仿佛他已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弧剑竹听不懂岳父的意思，只能点点头，继续冲茶。
半个多小时后，她们母女才从房间出来，王宁惠脸色严肃，于馨兴高采烈、心满意足的样子，坐在爸爸妈妈中间，抱着爸爸的脖子，亲了爸爸的左脸，淘气地说：“爸爸，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想我？”
“你爸爸天天念叨你，谁像你没心没肝，有了丈夫，人间蒸发。”王宁惠代表丈夫发表意见。她喝了一杯茶，感觉还满意。
“不要听你妈的夸张，她是一个老师，在校尽职尽责，回家啰哩啰唆。”于耿周辩解，“天天念叨是不可能的，十天有九天念叨是有可能。女儿，你打喷嚏没有？”
岳父的幽默，令弧剑竹感到温馨。
“你这是什么话，老糊涂了，不听老师的话，还听谁的？”王宁惠反驳，岳母是个要强的人，可以看出来，她还不放过丈夫，“你如果不懂逻辑，就不要乱开口。馨馨，坐好！今天不说你爸的事，专门要说你。”
弧剑竹怔了一下，这是他始料不到的。
“是！”只见于馨马上坐直身子，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做出一副认真倾听、准备受罚的样子。
气氛静得，头发掉下的声音仿佛也能听到，倒是窗外的汽车喇叭声肆无忌惮地闯进来。
王宁惠架上玳瑁老花眼镜，是模是样，咳嗽一声，对着一张A4纸写的讲稿念道：
一份关于于馨的健康报告
于馨，女，26岁，广州天河人，祖籍潮汕普宁，深圳大学工商行政管理系某某届研究生毕业，深圳市东风露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秘书。
经过其母亲王宁惠女士仔细对她的身体检查，现公布如下：
第一，身高165.2M，正常（符合原来高度）；
第二，胸围81CM，，比原来大3CM，原因待查；
第三，腰围65CM，比原来小3CM，已经反常；
第四，臀围78CM，比原来大2CM，为什么？
第五，大腿，38CM，比原来小1CM；
第六，小腿相差不多，忽略不计；
第七，手臂，23CM，比原来小0.5CM；
第八，体重55.5KG，比原来轻2.5KG；
第九，皮肤敏感性、光泽度，通通下降；
第十，脸色白中泛青，缺乏弹性，原来白里透红，一拧出水；
第十一，说话粗鲁，原来满口诗书；
第十二，双眼皮线不顺畅，弯弧度不够，没有光彩，右眼睫毛掉3根，左眼睫毛掉4根；
第十三，鼻子不再挺拔，鼻孔不规则，等等迹象表明，初步怀疑有外力袭击；
第十四，原来手指像稚姜，现在红晕不再。
第十五，牙唇肉原来粉红色，如今呈浅紫色。
……
综上所述，仓促结婚，给于馨带来了不确定因素，也可以这么说，弧剑竹不是于馨百分之一百的婚姻满意者，正确对象。
可以弥补，弥补办法在弧剑竹手中。
过时监护人 王宁惠
癸巳冬初
王宁惠念毕，场面上只有听到呼吸声，于耿周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弧剑竹倒吸一口冷气，于馨闭上眼睛，嘴角微笑着，过了一会儿问：“妈！还有吗？你也太夸张了吧！”
“事实胜于雄辩。其余部位，再慢慢检查。”王宁惠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小馨，你不要忘了，你妈是一个哲学家。不过，我怀疑她的尺子是自制的。”于耿周提醒一句。
王宁惠暂不和她们父女计较，正面直视弧剑竹，严厉地询问：“姑爷！你如何向我们两个老人作交代？我们这辈子就这个女儿，后半辈子要靠她养老。你大她十八岁，你想到责任没有，下得了手，就不要说人言可畏对小馨压力有多大了。我们都感到了压力，面对亲朋好友的询问，我们居然口齿不清。”
于馨看不下去了，“妈！适可而止。何况是我先爱上剑竹的。”
王宁惠口气坚定：“你是钻石，不是粪土。”
于耿周像没事人一样唱：“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弧剑竹又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腼腆肃立，期期艾艾地回答：“妈……你说！”
几句话下来，王宁惠倒被他的朴实、憨厚征服了，本来也只想考核他一下而已，话赶话说重了，加上于耿周帮倒忙，临阵反水，为了缓和气氛，她扑哧一声先笑了，扇手让他坐下：“可以坐下，这不是课堂，也不是汽灯脚。”
弧剑竹坐下来，急得额头冒汗，可他还是纠正说：“妈！您可以把总经理改为董事长。于馨任职不是‘董秘’，董秘另有专业人员担任。可以说，于馨是董事长办公室的秘书，不用对公司负责。”
于耿周插口：“总经理和董事长大不一样，剑竹你占股多少？”
弧剑竹如实回答：“爸！百分之九十六。”
于馨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百分比，资不抵债的董事长大有人在，还有的跳楼自杀，她才不管公司怎样分工……
“股份高，预示危险也高，不值得炫耀。”王宁惠慢吞吞、冷冰冰地说，“剑竹，这样吧，我也不想一进门就对你兴师问罪，可小馨自从结婚后天大的损失明摆着。俗话说，爱情是润滑剂。可我看不到你们有这种效果，肯定就是有问题。”
“是是是！问题一定出在我身上。”弧剑竹急于承担。
“那里在你身上，问题出在秋风身上。”于耿周低吟，若无其事。
“住嘴！不要以为你在学写诗歌就有发言权。”王宁惠隔着女儿扭丈夫大腿，以示惩治，“剑竹，你也不用急于回答，我给你三天时间，写一万字检查报告和保证书。”
“是！”弧剑竹稳定情绪，舒一口气，“我一定会认真好好检查。”
“态度端正，你已获得我们第一步认可。”王宁惠松口，脸色有了生气，“我也相信女儿对你的选择是一种特异功能的体现，然而，眼光再独特，代沟在这里，代沟即鸿沟，好多世界观、人生观和生育观是不可能一致的。你七十岁古来稀的时候，小馨才多大？爱情不可用金钱衡量。”
“是！我一定努力认真克服。”弧剑竹一再表态，小馨从来没有问我有钱没钱，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是否资不抵债？”
“‘努力’二字划掉，剩下‘一定’就行。我虽然是一个过时监护人，可说话还是有份量的。”王宁惠严格把关，“好了，转个话题，说一说你们这里有什么特产？”
“妈，特产多了！这里有竹竿、竹笋！”于馨高兴，抢先回答，“有柿饼咸牛奶、土窑鸡、紫菜、鱼饭、咸薄壳等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居然后面还带个民间故事，生怕食客不相信。”
“那我们今晚就吃海鲜去。”于耿周提议。
“这个，我赞成。”王宁惠赞赏地表态。
“我是替你说的。”于耿周将了妻子一军。
“不管你出于何种居心，我喜欢就行。”王宁惠在口才方面似乎明显压倒丈夫，“剑竹，可以多请几个人一起吃，热闹些。我喜欢一大家子吃饭，人少太孤独。”
“好！不过头一餐我们团聚，就不要叫太多人了。“弧剑竹顺从却有建议，且迅速转换话题，“我有一事先征询爸爸。”
“你说。”于耿周来了精神，成主角了。
“我听阿馨说，爸爸你是做水利的，我们在建矿泉水厂，选个地址，你给参谋参谋。”弧剑竹诚恳地说。
“去看看！四点了。”于耿周兴致来了，“不先去看一下，怕晚上睡不好。看了才去吃晚饭，才吃得香。”
……
一块山坡地，碰到一女孩放牛回家。
牛见生人，不听号声，改道。急得小姑娘又哭又骂：“荆公，死荆公！过两天，统统杀掉你们这些老荆公。”
王宁惠诧异问：“剑竹，她说什么？一个荆公两个荆公，什么意思？”
“妈！小姑娘她在骂牛。”弧剑竹回答，皱起眉毛。
“剑竹，我要这些牛，十二只，我全部要。叫她不要杀掉，就当嫁妆好了！”于馨焦急说，不是开玩笑。
“真假？”弧剑竹侧身问。
“我不是开玩笑！不能敷衍我，我会生气的。这些牛，黄牛，不能随便杀掉。”于馨大声嚷叫。
“好好好！我也认真，回头请你干妈去找小姑娘她奶奶谈价钱去。别生气。等一下也请你干妈一起吃海鲜去。”弧剑竹安慰于馨，“你先打电话给她，不要自己先煮饭了。其他人就不请了，我们五个人就好。”
于馨打了电话，干妈长干妈短地叫得欢，叫得肉麻，居然还三番五次撒娇。
“等一下等一下！馨馨有个干妈，怎没跟我提起？”王宁惠一边走一边着急追问。
“妈！这件事本来晚上就想告诉你，你却提早发现了。恕女儿不孝。干妈是东山最美的盆景。”于馨捋着手镯，“这是干妈给的结婚礼物。”
“且饶你几个小时。”王宁惠“手下留情”。
他们四人已经来到坑口，这里一小道，磐石陡峭，煞气大，流水冲冲，风景如画。
王宁惠感叹：“这里建一小屋，真乃世外桃源。”
“下面是不是一古迹？”于耿周手指百米外。
“总兵府的避暑山庄。”弧剑竹回答，“还有凉亭、水阁、金鲤池。”
“地灵人杰。”于耿周禁不住感叹，“人杰地灵。”
“这些遗迹我也准备恢复原貌，贝灰河沙材料，工程浩大。”弧剑竹告诉岳父。
“花钱如粪土。”于耿周叨唠一句，转说，“我建议，水厂直接建在坑口，在‘山伯爷庙’那里则可，可以利用高地势，主体建筑水泥浇铸埋入三分之二在土里，省力又稳固，也不破坏古迹文物。”
弧剑竹一点即通，他央请：“爸，麻烦你有空画一份图纸，给他们参考。”
“举手之劳！”于耿周爽朗答应。
……
王宁惠忽而沉默寡言，仿佛她想起了遥远的往事，女儿口中所谓“干妈”一词的“阴影”，罩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是福是祸，一时难以辨别。
王宁惠今天依然相信那一句俗话：无巧不成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