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大年夜,弧剑竹也争取在十二点钟前睡觉,不管联欢晚会结未结束,窗外暴竹停没停下来,这已是他坚持二十多年的习惯了,他没有守岁这个俗举。
虹村有一句俗语:早“YU”(睡觉。音跟熨斗的“熨”同,8声)赢食糯。
弧剑竹今年回虹村,杂务缠身,他也忙里偷闲,似乎睡觉是他第一要务,他每天睡眠时间都在八小时以上,除非突发事件或失眠,可这两项“业务”有是有,很少。昨天晚上是例外,身不由己。
今年虹村的年夜交替,本来会很热闹,尤其是东风塔上更加炮声隆隆,可春雨前来捣乱,妒火中烧。村民只好窝在家里看联欢晚会、喝茶、吹牛、打牌斗地主等等。谈来谈去,王恋上吊、陈师长“鸡寮”爆炸还是热点话题。
弧剑竹认为暂时的“正不压邪”,也是历史社会规律稍稍允许,只不过教训更加深刻,损失更加惨重而已……
因为近日睡眠不足,才十点钟,实在眼皮要撑牙签,弧剑竹准备睡觉,他抱歉地说:“爸妈,我先睡一觉,你们好好看联欢晚会,小馨陪着。”
“我们去房间里看吧,馨馨也进去休息,厅里太冷。”
“知道了!”于馨边吃葡萄边回答。
在睡床上,于馨摸着弧剑竹右眼角一块月牙儿的伤疤,小声问:“剑竹,这个图象怎么形成的?”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就是怎样形成的。”弧剑竹夹了夹于馨的鼻子。
“勿贫嘴。老实交代,在以前生产队时期的某一天,趴在公共厕所的低矮墙头上,干什么坏事?”于馨搜肠刮肚,终于用上了这样新词组,虽然昨天晚上的事情使她心情不好,她还是尽力消除阴影。
弧剑竹笑得半死,突然没有了睡意,“这就是你的猜测,不如改写小说。”
“偷看就偷看了,我原谅你。”
“我还是快点告诉你,我顶不住了。你等一下肯定会说,受害者冲了出来,我掉落厕坑里,碰到一块锋利石头,血液奔涌。”
“那你快点投降。”
“急了!”
“急什么?”
“我已经告诉你了。急了急了!”
“我问你急什么?”
弧剑竹抱着妻子的脸,寻开心。
“不说,勿吻我。”
“兔子咬的。”
于馨笑了,“好啊,敢耍我。脑子急转弯,你搞不过我的。哪一只兔子咬你?”
“兔崽子弧菊阳。”
“又是他,他为什么处处陷害你?你还蒙在鼓里,农夫与蛇。”
“他从小就这个绰号。”
“还有这种事情。”
“他天生的红眼睛,母氏遗传。不知道什么病。觉得没什么,就没找医生没吃药。”
“算是恰如其分。直觉和错觉都告诉我,这个人不得好死,无路可逃。”
“你还研究这个。不要耿耿于怀了,他已经罪有应得!”
“研究一个企业,首先要研究头家的为人、品德和理想,否则,事倍功半。他给社会留下的遗产就像核辐射,太恶劣了,没办法不耿耿于怀。”
弧剑竹拉开话题:“好了好了!既然他臭不可闻,我们远离,勿伤及胎儿。你说话,之前,你如何研究我?”
“好吧!”于馨妥协,和盘托出,“实话告诉你,三年多前,我就开始研究你了。”
“真危险——你!有时候,脑后一闷棍,我还不知道是谁敲的。然而,三年前,你又不认识我。”弧剑竹睡意全消。
“冬季,深圳会展中心一区101展台。贵人多忘事,你还不够贵人。”
“你才是我的贵人。”
“狡黠!”
“你回忆一下,会展中心人来人往,人山人海,美女如云。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相面,如何记得你。你哪一天?”
“最后一天。”
“哦,原来你是淘货的。”
“对!淘来淘去,淘到了你。”
于馨报了一箭之“仇”。弧剑竹自投罗网,无言以对,搔头摸耳想对策。
于馨笑得失常,母亲来敲门:“馨馨怎么啦?”
“妈,我在笑呢。”
“鬼丫头!小心肚里孩子。”说完,脚步声消失。
“和妈这样说?”
“实话实说,不留手尾。”
“伶牙俐齿是不是?”
“我又不是哑巴。”
提到哑巴,弧剑竹想起一件事情,他连忙输送一个信息给红梅:“梅姐,有没有给哑妹红包?”
弧红梅回:“往年没这个规矩,今年我来处理吧。”
弧剑竹放好手机,又来挠于馨。
于馨急中生智:“小心你孩子。”
弧剑竹戛然而止,举手投降:“我胆小,以后不能用这句话威胁我。”
“这是我的威慑武器。不怕震不住你。”
“你厉害,我认输,小冤家!”
“古人云: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倒是。“弧剑竹又心生一计,“你感觉没有,几个月来,我们从交往、交流到交配……”
“去你的!谁和你交配?牛嘴吐不出象牙。”
“你啊!说俗一点,骂我牛嘴吐不出象牙;说斯文一点,说我搞脑筋急转弯。不如我们搭档说相声、演小品去。”
“不能比。”
“要有文化自信。”
“那也上不了舞台。”
“虹村以后自己有舞台。总兵府里面就有了。我们以前在上面经常批斗陈师长。”
“为什么?”
“他爷爷大地主。我爷爷老红军。”
“原来你们搞报复。”
“是报仇!”
“一字之差,报复是贬义词,报仇是褒义词,算你赢。”
“本来么。那时候,农村没什么高雅娱乐。”
“哦,我倒忘了。”
“我们只有吓唬他,推搡他而已,从来没有打他揍他。他会装,他知道哭是他的核武器。”弧剑竹分析,“他们一家男人都是变色龙,如今陈师长的结局,应该在大家意料之中。也即说,他这条黑道行不通。他是虹村的外甥,虹村养了一只白眼狼。”
“弧威炸死他干吗?非得如此?”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好,我用几个成语总结。先是狼狈为奸,逼良为娼,胡作非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后来分脏不匀,狗咬狗,杀心顿起。”
“死有余辜。”
“说句荒唐话,弧威自私自利,可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为民除害’。故事讲完了,睡吧,联欢晚会早已结束。”
“虹桥满天炮声隆隆,你睡得着吗?”于馨问,要求,“抱着我。对了,你还没有说,兔崽子怎么咬了你?”
“我在沟陂洗手,乘我不备,他把一个生角的石头砸来,血流如注,三个月后,才收工。”
“他就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
“赔医药费没有?”
“他奶奶上门来说好话,拿了四个鸡蛋,两个熟的,染了红纸。后来,还给他吃回去半个。我自己一个,他和梅姐两个人一个。也只用了两瓶黄霉素眼药膏,好了,就留下这个疤。”
于馨知道,这个时候,弧剑竹已经父母双亡了。
窗外,炮声隆隆,各种烟花在黑暗的天空中,强行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