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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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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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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凉山下的烽火》连载

第十章 飞檐劫敌饷

1909 年的大同城,药铺的苦香混着新生婴儿的啼哭漫过街巷。李文魁就降生在这样的日子里,父亲李万沂在药铺当伙计,哥哥李文元在榨油坊扛活,油锤砸击油缸的闷响,是五口之家挤在两间租土房里,赖以活命的节拍。日子清苦得像熬干的药渣,泡在水里也拧不出半分甜意。

他只在私塾混过两年,心思却全扑在拳脚功夫上。拳馆老师傅见这穷小子筋骨里藏着股野劲,破例收他为徒。天还没亮,他就蹲在青砖地上练扎马,哈出的白气在鼻尖凝成霜花,青砖上的水渍冻成冰碴,额头却冒着火辣辣的汗;夜里别人睡熟了,他仍在月光下练轻功,踩着墙缝往上蹿,脚底板磨出的茧子比铜钱还厚。久而久之,街坊都叫他 “飞毛腿”,说他能贴着墙根飞。

17 岁那年,他已能踩着榨油坊的油缸檐走圈,油花沾在裤脚上亮闪闪的。哥哥总骂他 “不务正业”,转头却把浸了猪油的麻绳塞给他:“练爬墙时缠手上,别摔着。” 麻绳上的油味混着哥哥手掌的温度,成了他夜里练活时最暖的念想。

1937 年 9 月,日寇的铁蹄踏碎了大同城的宁静。李文魁站在街角,眼睁睁看着日本兵把马俊民老汉的粮车掀翻,刺刀挑破麻袋,黄澄澄的小米撒了满地,转眼被马蹄碾成泥。那天夜里,他攥着拳馆老师傅留给他的短刀,在院里老榆树下站了半宿。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映出他眼里跳动的火,心里反复念着:“这仇,非得报不可。”

1939 年腊月的大同,寒风卷着雪屑抽打蒙疆银行的青砖墙,发出 “呜呜” 的哭腔。李文魁缩在礼拜寺后墙的阴影里,这是他第五天蹲守。怀里揣着个硬纸板做的钥匙模子,是六天来盯着账房先生开锁的姿势,用烧红的铁丝一点点拗出来的。“佐藤帮这老汉,夜夜查库到三更。” 他摸了摸腰间的麻绳,绳头缠着从哥哥榨油坊捡的废油布,油渍防雪又防滑。

探照灯扫过的间隙,他像只夜猫子腾身而起,脚尖在墙缝里轻轻一点,双手已抠住三丈高的檐角。砖缝里的冰碴子硌得手心生疼,他连大气都不喘,翻身落进二楼窗台时,只惊起一片雪花,悄没声息。

金库的三道门,在他手里像纸糊的。第一道铜锁,用配好的钥匙轻轻一转就开,“咔哒” 一声,像咬碎颗冻硬的枣;第二道暗锁,靠指尖摸出机关 —— 这本事是跟药铺父亲学的,辨味识锁的功夫,让指尖的触感比眼睛还准;第三道密码锁更简单,他早从账房先生的闲聊里听出,竟是佐藤帮的生日 “昭和十三年三月”。铁门 “咔哒” 开启时,码得齐整的钞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绿色的蒙疆币、黄色的联合币、印着太阳旗的日本币,还有朝鲜币、察南币、满洲币。他用麻袋裹了五万三千多元,沉甸甸的,像裹着半县人的活命粮。

三天后,大同城炸了锅。佐藤帮把十六名中国职员抓进宪兵队,皮鞭抽得他们血肉横飞,七个职员没熬过酷刑,死在冰冷的审讯室里。可翻遍银行,连个脚印都没找着,警务处长广濑晋气得摔碎了茶杯,汉奸警长索子修只能带着宪兵队在城里瞎转悠,像群没头的苍蝇。这时的李文魁,正蹲在马家梁王老汉的热炕头,看着老乡们用换来的粮票买小米,脸上露出的笑容,比油灯还亮。

1940 年正月,李文魁被师兄弟王永祥堵在出租屋。王永祥穿着警察皮,油头粉面的,李文魁啐了口唾沫:“七偏头,你这身警察皮穿得真骚。” 他没反抗 —— 早料到这白眼狼会卖友求荣,反抗反倒落了下乘。

宪兵队的审讯室里,佐藤帮盯着这个中等身材的汉子,满脸狐疑。“你说你一个人进的金库?” 李文魁昂着头,脖子梗得像榨油坊的木楔:“是不是真的,去银行演给你看。”

那天下午,银行外挤满了百姓,踮着脚往墙头上瞅。李文魁戴着镣铐站在礼拜寺后墙下,黑棉袍外罩的马褂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打补丁的棉袄。他活动了下手腕,突然矮身一蹿,镣铐在砖墙上划出火星,“噌” 地一下,墙头有老树根须盘结,他借根须落脚,手指抠住砖缝,一寸寸挪上檐角,雪落无声。翻进银行院、撬窗、开锁、取钞、越墙,一连串动作快得像阵风,连荷枪实弹的日本军都看呆了,枪托差点从手里滑下去。

关进警察署一号牢房的夜里,李文魁没闲着。同屋的富贵子是八路军交通员,赵明恪会木工活,三人用磨尖的铁钉撬镣铐,铁屑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撒了把碎星。三月的一个深夜,他们踢开狱栅,李文魁还不忘把镣铐套在睡懵的伪警雷春声脚上:“给你留个念想,记着中国人的骨头硬。”

五人摸黑来到城墙下,李文魁像壁虎似的贴着城墙砖往上爬,在三丈高的地方找到块松动的城砖。“快!” 他先把富贵子托上去,再拉赵明恪,等最后一个难友翻过城墙,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像抹了层米汤。广濑晋带着宪兵队满城搜查时,李文魁早踩着晨露,往采凉山的方向去了,脚印在湿泥里踩出的坑,很快被风吹平。

采凉山的春风带着黄土味,吹得人鼻子发痒。谢士庄村李义堂家的热炕头,成了李文魁的落脚点。他白天帮老乡耕地,锄头抡得比谁都欢,土坷垃溅在裤腿上,像粘了层金粉;夜里就打听游击队的消息,烟袋锅在炕沿上磕得 “当当” 响。听说八路军宋支队在雁北一带活动,他磨着李义堂老汉:“您老要是见着穿灰军装的,一定帮我说说,我想扛枪打鬼子,不想再单打独斗。”

1940 年春末,兴丰县动委会主任罗重群带着游击队住进采凉山下的谢士庄村。李义堂老汉拉着李文魁的手,把他推到罗重群面前,嗓门比打谷场上的石碾子还响:“这娃会飞檐走壁,心向着咱八路军!” 李文魁攥着拳头,把盗银行、越狱的事说了个仔细,眼里的光比枪膛还亮:“我不想再单打独斗,想跟着队伍干正经事,杀鬼子!”

罗重群看着他眼里的光,当场拍板:“欢迎你参加革命!” 没过多久,又委任他当副官,让他回大同联络江湖弟兄:“能偷鬼子的枪,能烧他们的仓库,都是抗日大功。” 李文魁揣着任务潜回大同,可城里到处贴着悬赏他的布告,画像上的他瞪着眼,像头下山虎;汉奸索子修的便衣到处转悠,鼻子比狗还灵。他只能匆匆返回丰东根据地,拳头捏得咯咯响:“等我再练本事,定能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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