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魁这边突然发怒,其他两位堂主立刻狼狈不堪地也跟信字堂主一样,慌不迭地跑到了方正魁的身边。随着他们的离开,原来站在他们身后的四名蒙面大汉也“嗖!”的一下跳下后台,消失的无影无踪。发现自己一下子被孤立的礼字堂主这下慌了,他连忙站起身来也想学着其他堂主,却被身后大汉同时伸手粗暴地按在了座位上。
“干什么?你、你们想干什么?帮、帮主,你不会真、真的想拿、拿兄弟我开刀吧?”礼字堂主慌乱之极,眼光近似哀求地看向方正魁。
方正魁摆摆手,杀气腾腾地说道:“拿你开刀?这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要以为我退隐以后在帮内说话就没人听了,收拾你一个小小的堂主,以我方某的手段和能力还不在话下。我对你们每个都说过,不要以为自己已经位高权重,就可以不把整个青帮的利益放在心上。想要组团祸害青帮,勾结外人夺权谋位,那么就要提前做好血溅当场身首分离的准备。不仅如此你们还有想想你们的家人,在你们死后是个什么样的结局。这些你们又不是没有亲自经历过?一直抱守初心的呕血青帮,临了到了该退休享福的时候,怎么反倒给忘了呢?我也对你们说过,不要让你们的家人跟着你们担惊受怕。怎么就是不听呢?”
礼字堂主一听更加害怕的要死,他连声嚎叫着。“帮主,帮、帮主,我、我知错了,我真的已经知错了。念在我鞍前马后跟、跟你的份、份上,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请你放过我的家人吧,求你,我求求你了。我退,我退还不行吗?”
台上一番惊心动魄的较量,台下也看得是心惊胆颤。特别是方正魁说的:‘我也对你们说过,不要让你们的家人跟着你们担惊受怕。’这句话里的潜台词,更是让在场的各路人士听得毛骨悚然恐惧至极。‘祸不及家人。’这句江湖场面上的话,此时好像已经是没人还能记起。就在大家心里各自揣测方正魁的阴狠时,就听台上方正魁又说话了。
“既然你及时醒悟,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说着就见他把手一抬,那两名按着礼字堂主肩膀的黑衣蒙面大汉把手一收,转身一纵便消失在后台之下。
看着礼字堂主连滚带爬地跑到自己身边,方正魁冷冷地看着他说:“有道是:民不与官斗。既然人家已经盯上我们这帮老家伙了,干嘛不能识趣点早些把这江湖让给敢打敢冲的年轻人,自己找个清静地方躲起来?这个道理我跟你们讲了千千万,还死盯着这点小小的权势不放手,自己作死,难道还要整个青帮也跟着受牵连吗?嗯?”
“是、是、是、帮主教训的对,是属下猪油蒙了心,我、我再也不、不敢了。”礼字堂主一副唯唯诺诺地样子,人人看见都知道他还心有不甘。
接下来的仪式进行得倒也比较顺利,无非就是金盆洗手宣布退隐,介绍新任帮主何邦业上位等,以及场面上多多关照的话。
仪式完毕,离开青帮总舵时众人还在猜测,鉴于四堂和方正魁的意见不一,青帮今后可能还会面临其他变故。当然,大家也都很佩服方正魁这招以退为进运用的炉火纯青,既保护了老一辈的利益,又让年轻一辈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还借此震撼了那些宵小之辈不敢再对青帮轻举妄动。并且,这次青帮主要当家突然集体隐退的消息传得很快。既然方正魁的话里已经抛开了警察局的嫌疑,那么有心人只要稍加注意的一打听,大家就都知道这是调查处在暗中下的黑手。于是,调查处就成了平江江湖人士心目中最为需要防范的无耻对象,自此,便极少有人再愿意与之打交道了。
相对于费得炳听到调查处被抹黑消息后的暴跳如雷,方云生却在为寻找会模仿字迹的人而大感苦恼。从许金铸那里接过的协查报告已经过去三天了,期间警局又收到过来自淳南的第二份协查报告。好在这次并没有催促第一份报告的内容,但是,下次会不会就要提到?那么只要有人稍微追查一下,就会给宋全福带来极大危险。所以,这是除了营救成小慧之外的险之又险的急迫之事。并且,想要办成此事,还有总务处的那关也要冒险去过。方云生一大早正在发愁之际,许金铸就到办公室里把他叫了出来。
走廊上,许金铸看见一个警员走过来,就低声对方云生说道:“康纪元昨天找到我说,今天中午他想邀请我俩在外面一起吃个饭。因为不知道你这卑鄙的家伙是什么意思,就没敢答应。”
许金铸一提到康纪元,方云生忽然想到今夜地下党的行动,生怕许金铸当值被牵连进去,略想了一下,就装做很随意地对许金铸说道。
“白天还有事情要忙,要不晚上吧。晚上把车龙、久灿他们也叫上,云鹏死后,好久我们兄弟都没在一块聚了,一起热闹一下,我请客。”
“那不行,今晚上轮我值班,要不改在明天晚上。还有,我们几个聚会康纪元一个外人在场,这合适吗?”
方云生暗自庆幸,今天多亏有康纪元横插一杠提前请客,要不然许金铸可能真会有很大的危险。于是,故作轻松地说道。
“改?改个屁呀?要改也是你狗日的去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不会是你小子要准备娶媳妇了吧?”许金铸的话,让方云生心里猛一抽搐,一下子就想到了成小慧。他赶紧摆摆头,甩掉这个念头说。
“废话,告诉你,老爷子今天金盆洗手,从此就要退隐江湖了。猪油脑子,没听见刚才说是我要请客吗?”
许金铸一听高兴的恨不能跳起来。“哟嚯,怪不得一大早,我家老头子就嚷嚷着要去青帮参加什么仪式,原来是方叔退位让贤啦?是该享享清福了。嘿嘿,这倒是真值得庆贺。行,行,行,我来找人顶班,今晚我们哥几个不醉不归。哦,对了,康纪元怎么办?”
方云生眼睛一翻,笑骂道:“什么怎么办?又不是什么党派的秘密集会,还需要避人耳目不成?一起热闹不就是了?”
许金铸虽然感到别扭,但一想到康纪元也算是这场兴趣的发起人,也就没在怎么在意去以什么样的方式跟康纪元回话了。
没想到正是因为他这一念之间随意,却无意间救了康纪元一命,以至于方云生在警察局从此又多了一个帮手。
依照康纪元的本意,是想借回请方云生之际,以达到向他示好的目的。方云生背后有个强大的靠山,与他善交,今后在警察局也许就不会再遭人排挤。没曾想许金铸来说,方云生晚上要邀请自己,并且,来客中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外人,这就让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虽然今晚该他在成家附近当值,但是,这样的机会岂容错过?于是,他赶紧去向常国孝汇报了此事,接着又重新安排了其他人顶替值班,这才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晚上下班时间。
回到办公室,方云生想了想,寻找模仿字迹的人是件极其隐秘的大事,这样的人只能在地下党中间帮助寻找,要不然就会露出马脚。于是,拿出纸笔给米金凯写了张纸条,就出门借买烟之际悄悄交给了苏小莲,并在她耳边叮嘱几句,苏小莲会意地点点头离去。
办完此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他便心定气闲地去敲响了曹局长的办公室。在得到允许后,方云生进门礼毕,对曹局长说道。
“局座,属下有件事情想要向您汇报。众所周知的缘故,家叔今天已经宣布退隐。”
“哦?这倒有些出乎意料。”对于方正魁的退位,曹局长事先没得到一点消息,多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方云生解释说:“场面不对,家叔就没敢惊动官场上的朋友。不过家叔也有带话,说之前对朋友的承诺,不会因此而罢废。现在青帮有些生意,虽然不算什么违法乱纪,可是这要是被摆在桌面上去谈,多少也会招他人忌讳。所以,家叔有心想请局长多关照一下,不知道局长有什么考虑没有?”
自从曹、田二位局长来平江之后,方正魁每月就将一份定钱送到他们的手中。这次让方云生出面找他,一方面是为了传递青帮新老更迭的消息之外,另一方面就是借此要求曹局长为一些擦边生意开放绿灯。
已经尝到许多甜头的曹局长,哪能不明白方云生这话里的意思。他轻轻一笑对方云生说道:“哈,哈,这方帮主也是,退就退了,干嘛还惦记着这些琐事?不过你叔叔这句话说的非常好,‘之前对朋友的承诺,不会因此而罢废。’当然,警察局也很重视广交朋友。你回去把这句话带给你家老爷子,就说警察局不会有了新朋友就忘记老朋友,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平江商界保驾护航,是我们之职本分,要他无需担忧。”
虽然大家都把话说得比较含糊,但是,方云生知道自己身后的能量,曹局长不会不做重视,况且这每月都有大洋进项,谁能抵御这钱权双利的盈收?顺水人情谁不想多多益善。
“是,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将局长的话给家叔带到。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先行告退。”
事情办完,方云生正要离开,却被曹局长给叫住了。“不,不,不,你先别慌,我这儿正好也有事要找你。”
“是,请局座训示。”方云生胸一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让曹局长心里非常受用。
“呵,呵,训示倒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进警察局也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想过独挡一面?”
“这、这。”方云生听后猝不及防地猛然一愣,哟!这是什么情况?莫不是要给我升官了吧?想想也有这个可能。于是,再次把胸一挺,目不斜视地回答道。
“报告局长,属下没有想过。属下只是想着怎么样做好份内之事,再有就是想尽办法为父报仇。至于其他,那是局座长官们考虑的事,属下从不敢妄想。”
谁不想拥有一帮无欲无求,兢兢业业办事的手下?方云生的话,让曹局长深感欣慰。既有南京做靠山,又有过人的办事能力,对于方云生,曹、田二位局长一直都想要完全将其纳入自己的实力范畴。权力之争,也是人才之争,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谈话。
“好,既然你没有什么考虑,那么我就为你拿主意,回去等着吧。”
“是。”
方云生回答一声,行礼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刚走出曹局长的办公室,方云生忽然瞥见季德坤匆匆离开的背影。他皱起眉头在心里怀疑,这家伙莫非在门口偷听自己跟曹局长的谈话?隔墙果然有耳,方云生立刻开始反省自己的不太小心,并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让宵小之辈落以口实。。
事实正如方云生所料,季德坤其实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向曹局长表忠心的。没想到走到门口就听见曹局长要给方云生升职,这可把他吓了一跳。所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正因为他对方云生做过许多亏心事,所以,见曹局长对方云生这么重视,便立刻打消了投靠他的想法。但是,医院里的那幕恐怖经历,让他始终心神不宁的处处感到风声鹤唳。仓惶逃回到办公室他在想,有必要今晚就去找张竖横,想办法弄清费得炳是否看清自己。要不然再这么提心吊胆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天自己就会发疯的。
中午的饭,方云生是在医院跟尤世龙一起吃的。方正魁退隐一事,尤世龙事先已经被通气,心里早就有所准备。方云生和他交谈的是关于刑堂今后发展方向,方云生严肃地对尤世龙说:“尤兄,刑堂存在的宗旨,是要倾注以正义、公平之精神,它既是斩妖的利剑,也是青帮的守护神。现在我把它交到你的手里,希望你多注重其隐形发展,要培养大家勇敢、团结、凝聚的意识,不可出现一丝的张扬、浮躁与骄横。要注意人品的发现和暗中考核,我不希望再出现类似朱自立那样的反骨分子。一有发现坚决剔除,不可存在任何顾及旧情的姑息养奸,以祸及整个青帮,这些请你务必做到。”
对于刑堂的发展方向,尤世龙也一直在心中考虑。方云生的前瞻与密思,有些是他之前根本没有涉及到的。经过方云生的详细解说,尤世龙顿觉眼界忽然宽广。
他感激地对方云生说道:“方少爷,还是你考虑的比较全面。之前我也考虑过人品问题,所以在挑选人的时候,尽量选择家庭贫困,或者本分实诚的庄户人家的子弟。对那些常有恶习及不良嗜好者,都弃之在外,就是忽略了隐形发展的重要。还有在团结和凝聚力方面的引导,以及不骄不躁和暗地考核等方面都没有注重。有了你的提醒,我会把这些都纳入计划当中,整备完善之后,我在请你指教。”
方云生哈哈一笑对他说道:“指教?尤兄,你可是当过兵的人,也来这样的虚套?算了,我也不再多说了,免得你再来个请示、教导什么的,我可就要崩溃了。”
方云生的诙谐调侃,让尤世龙倍感亲近。他觉得方云生年龄上虽然比自己小,可见识、胆识、度量、果敢和机警等等方面都比自己要强好几倍,跟在这样人的后面,不论是做人做事,还是聚力发展都会有一个好的前程。心情愉悦,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笑闹一阵,方云生正色地接着说道:“按照跟帮主和四位堂主商量的计划,退隐仪式之前,老罗就会带领训练结束的刑堂弟兄们回到总舵。现已被我叔叔和四大堂主分散安置在了各个堂口。只留十八个最强悍之人,在关押朱自立的仓库那边暂住,这些人将做为你的手上备用。你可以指派他们混迹城内各主要地段,注意收集有利于青帮的情报。也可以注意观察甚至去收买政府紧要部门的管事,以备不时之需。另外要想办法尽可能地渗入像调查处、县党部及保卫团这样的机构,知己知彼,才能有所防备。”
对此尤世龙都一一记下,同时表示身上的伤势已无大碍,想马上出院。因为他所受的基本都是皮外伤,加上本身体质就很好。方云生看了看也没再矫情,就点头答应下来。
来到隔壁的病房时,没想到李洪刚也正跟郭指导员商量着想赶紧出院。看着方云生进来,郭指导员就把二人的想法跟他做了说明。依照郭指导员的说法,伤势其实并不难恢复,只要营养和药品能跟上,在哪里休养都一样能达到目的。因此,他们想既然要在淮滨俞安耽误一段时间,那么何不早点出发到那里静养,也好给调查处造成一种方云生对他们并不怎么上心的错觉。对此方云生想了又想之后,勉强同意下来,但是,嘱咐他们之行必须有人护送才能放心,郭指导员也没客气地爽快答应下来。
给米金凯写张纸条,做好一路护送的准备。为了避开嫌疑,方云生没有出面,只是藏在暗处细细观察着他们的离开。晚饭前,大街上忽然来了辆带棚的马车,赶车的是米金凯派来的地下党成员,他把马车刚刚停在医院的后门,就有两名刑堂弟兄,带着已经换好便装的郭指导员、李洪刚一起偷偷上了马车。整个过程中大家都没说话,等他们坐稳,赶车的地下党便轻轻一抖缰绳,马车载着一行五人,便悄悄向目标地快速进发。调查处的特务去病房发现不对想要跟踪时,马车已经出了平江地界。见情况不对,特务们马上去向费得炳报告。依照谭玲的猜想,费得炳叫来张竖横,要他带上证明公函连夜赶往淮滨,请那边的同行帮忙继续监视郭指导员他们。
晚上的酒宴订在了会贤酒楼,这可是康纪元做梦都想要来的地方。同许金铸一起走进大厅,康纪元立刻被这里的华丽唐璜所吸引,左看右看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处处透着好奇。走进二楼精致的包厢,邓久灿、徐车龙他们已经到场,正在那里悠闲地坐着喝茶吃瓜子。见许金铸领进个陌生人,徐车龙诧异地站起来说。
“哟,胖子,不是说要为方老爷子退隐江湖做庆祝吗?怎么还有其他安排?”
跟方云生混了那么久,对于徐车龙话里的意思,许金铸哪能听不出来?“呵,呵,车龙,你小子没长毛就觉得自己是猴子了。”
说着他一指康纪元,说:“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康纪元,康警官。这位是徐车龙,徐少爷,那位是邓久灿,邓少爷,我们几个和云生都是同学。”
康纪元连忙向他们打着招呼。“各位,我跟方少爷和许警官是同事,以后请多多关照。”
徐车龙还想说什么,邓久灿抢了先。“哈哈,没什么,都是云生的朋友,大家相互关照。哎,胖子,云生呢?怎么他没跟你们一块来?”
“嘿嘿,那家伙太卑鄙,说有点卑鄙的事没办完,稍等一会儿就来。不像我,胖是胖,但老子光明正大。所以,跟那家伙不是一路人。”
许金铸调侃一声,大家都跟着大笑起来。接着都坐下,边嗑瓜子边聊天,气氛非常活跃。康纪元看着他们相处和睦,心里很是羡慕。心想,如果真能融入他们其中,倒也比什么升官发财来的痛快一些。但是头一次见面,他还是心存顾忌,所以,对于他们三个嬉闹,康纪元只是跟着微笑一阵也不插话。邓久灿、徐车龙脸皮厚惯了,与许金铸的笑闹时不时地戴上康纪元和方云生,倒也没没让他有什么尴尬。又过了一会儿,方云生才姗姗来迟。
依照方云生的本意,就是想借方正魁退隐之喜,灌醉许金铸好不让他值班,并且为自己参与营救成小慧做掩护。所以,今晚就是要越闹越好。
“呵,说什么呢?怎么这么热闹?”方云生一进门就融入了这方气氛,并且也没冷落康纪元。“老康,这里都是自己弟兄,千万不要拘束。”
“哪里,哪里,都是性情中人,我羡慕都还来不及。哪里来的拘束?”见方云生这么客气地照顾他,康纪元受宠若惊地回答道。
“那好,你随意就好。”说着他把目光转向许金铸他们。“胖子,车龙,久灿,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大家今夜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徐车龙首先响应。
“没问题,喝不过你们,我还喝不过自己吗?只要倒下有人送回去就行。”
“鬼才送你。”
“对,要送就送妓院里去,再通知他老子去交钱。”
“哈,哈,哈,哈。”
酒量差些的邓久灿,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嬉闹大笑。
这时许金铸嚷嚷开了。“上菜,上菜,他娘的,为等你这卑鄙的家伙,老子都快饿死了。不多吃点,真他娘的划不来。”
看着伙计把凉菜端了过来,方云生连忙指示伙计把菜放在了许金铸的面前。“就是,伙计,把猪蹄子端那边,对,就那边,千万别饿着二哥了。”
徐车龙拿着酒瓶正准备斟酒,忽然听他这么一说,愣愣地问道:“谁?谁是二哥?”
“胖子,胖子家不就他一个吗?”邓久灿也觉得奇怪。
“是啊,什么时候我成二哥了?”许金铸有些发懵。
方云生笑着说。“这是大家尊重你,你本来就是大家的二哥嘛。啊?是吧?”说着他向邓久灿和徐车龙挤着眼睛。
“啊——,是,是,二哥,二哥。”邓久灿首先明白过来,悄悄踢了一下徐车龙。
“对,对,对,二哥。”虽然还没弄明白,但是,徐车龙也跟着起哄。
方云生抓起酒瓶给许金铸斟满,说:“看大家都这么尊敬你,先干一杯吧?”
“对,干,干。”
“就是,胖子应该先干一杯。”
许金铸虽然还没弄明白怎么就成了二哥,但是,还是招架不住都跟着起哄喝了一杯。放下杯子,许金铸对方云生说。
“这下该告诉为什么让他们叫我二哥了吧。”
谁知方云生连看都不再看他,只是一个劲地招呼着康纪元。“来,来,老康,别客气,吃菜,这个桂花鸭不错,你尝尝。”
“你知道云生为什么叫我二哥吗?”许金铸又把目标转向了邓久灿。
谁知邓久灿也不理他。“来,我们一起为方老爷子退休干一杯。”
“好,干。”这是遥祝方正魁的酒,许金铸郁闷却不得不喝。喝完之后他见邓久灿在给大家倒酒,就又把目光转向了徐车龙。
“车龙,为什么叫我二哥?”
徐车龙啃着猪脚,嘟囔一句。“我也不知道,来,我俩干一个。”
许金铸又是一杯下肚,还是没搞清楚二哥的问题。方云生既要招呼康纪元,又要想办法灌醉许金铸。所以,也就一杯又一杯的频频端杯相邀,而之后悄悄把酒倒掉。就这样边聊边喝边吃,渐渐的除了方云生,大家都有了醉意。这时的许金铸也忘了再问叫他二哥问题,主动开始找人喝酒。方云生明白,他这是基本喝醉的前兆。
又过了一会儿,康纪元看着许金铸已经有些把持不住了,正想劝他少喝一点,忽然听他舌头僵硬地含糊说道:“妈、妈的,好、好久都、都没这么痛、痛快了。今、今天真的、真的很高、高兴,这、这么多好、好吃好、好喝的,就、就差、就差志、志成和、和云鹏那、那俩小子、小子了。来、来,老、老康,我、我们再、再干、干一杯。”
说完,也不管康纪元是不是已经端杯,自己一杯酒又灌进了嘴里,接着头一歪就趴在了桌上。康纪元正要喝下这杯酒,却发现忽然发现方云生他们都不说话了,一时间极其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沉闷异常。这时康纪元发现,他们每个人眼睛里几乎都含着泪水,所以,他实在无法自饮一杯,只得尴尬地缓缓将酒杯放在桌上。
“云生,志成和云鹏的仇,什么时候能报?”邓久灿抓起酒杯狠狠地一饮而尽,随即将杯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红着眼睛质问着方云生。
方云生眼含热泪看了一眼康纪元,然后转向邓久灿说道。“虽然老康在,但是,今天我不想再对大家隐瞒。其实凶手我已经抓到,而且,他也供出主要元凶就是调查处的那个姓费的共党叛徒。你们也知道,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警察,所以,我暂时还拿他没有办法。不是我不替兄弟报仇,我也没有忘记对志成的承诺。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去跟一个代表机构的权力者抗衡。那么只有等,我在等待着一个时机,等时机一出现,我发誓一定会让那个畜牲的狗头落地。”
“好,好。”
“云生,我们都相信你。”
方云生的话让邓久灿和徐车龙精神格外振奋,而康纪元却心惊胆寒。而接下来他们的对话,更是把康纪元惊得魂飞天外。
“久灿,车龙,有些事情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因为云鹏的死,胡家把账算到了我的头上。胡叔已经把我视作仇敌,并且已经联合调查处的许世昌,开始向青帮发难了。”
邓久灿听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方云生。“什么?什么?这不是扯吗?胡叔这么是非不辨的,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
徐车龙也愤愤不平地说:“就是,那许世昌可是你家的仇人。你这么拼命的在想着为弟兄报仇,他倒好恩将仇报。联合外人向青帮生事,难道说他是想、想……”
“对,车龙想得很对。它其实并不是在记恨云鹏的死,他是在想要通过占据青帮的财产,从而得到更大的权力。”方云生斩钉截铁地说出了徐车龙怀疑的意思。
“虽然,我看在云鹏的面上,已经当面警告过他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但从我被审查时他的表现来看,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所以,今天之后,我想请你们二位抽时间去趟县党部,把我们今天的聚会向他细说一遍。”
邓久灿小心翼翼地看着方云生。“你、你这是在、在警告他?”
“是,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把凶手交出去的真正原因。既然他胡福举眼里只盯着利益,而不顾丧子之仇,那么他就不可能再得到我的一丝尊重。现在我就是要他知道,为云鹏报仇的事,我已经有了证人、证据,但是,这都是我对死去的云鹏和活着弟兄们的交代。跟他胡家再无瓜葛。他胡福举想要借云鹏的死,来达到他个人升官发财的目的,那是痴心妄想。”
徐车龙跟胡云鹏感情最深,听了方云生的话已是义愤填膺。“好样的,云生。云鹏是我们大家的兄弟,决不允许拿他的死来做文章。我支持你!”
“我、我想去、去看看那个、那个凶手。可以吗?你放心,看完之后,我们就去县党部。”
徐车龙刚说完,邓久灿目光闪烁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接着徐车龙也用恳请眼光看向方云生。方云生明白他这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便毫不犹豫地把手一摆说。
“去不去县党部倒没什么关系,想亲眼看到凶手是谁这没问题,不仅要让你们看,还可以让你们亲自审问,这样就可以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好了,今天就这样。胖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就麻烦老康和我一起把他送回家吧。”
说完站起身来,就旁若无人地去搀扶许金铸,康纪元虽说也有些微醉,但还是跟了过去,和他一起架起了烂醉如泥的许金铸向外走去。
“这?”徐车龙看见情形不对,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邓久灿给拦住了。
看着方云生他们走下楼去,徐车龙转身向邓久灿问道:“干嘛拦我?没看见云生已经心生芥蒂了吗?不当面解释清楚,以后这兄弟还怎么做?”
邓久灿苦笑着摇摇头,说:“你去能解释清楚吗?你以为我就没看出他的不满?可是,这做人也不能偏听偏信。一边是云鹏的父亲,一边是他方云生和许金铸,没搞清楚谁是谁非,你让我帮谁?”
徐车龙听后把眼一瞪说:“那你说怎么办?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总不能为这事把我俩搞得里外不是人吧?志成和云鹏都已经死了,我可不想再得罪云生和金铸他们,要不在平江还混个屁呀。”
邓久灿白了他一眼说:“我说过要得罪云生和金铸他们吗?我只是想证明谁是谁非。如果真如云生说的那样,那胡家就太不是人了。算了,我们也别在这里自寻烦恼了。一切的一切等过了今晚,我们再做决定。他妈的,这个世界真是复杂,想着都他妈的头疼,走,回家,回家。”
说完率先走出了会贤酒楼,徐车龙在后面心烦意乱地摆摆头,仰天长叹一声,“唉!”。心想:对于他和聚会的各位来说,今天注定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