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新寺茶楼和往常一样,依然灯火通明人头颤动,一半以上的雅间都已订出,就连一楼大厅也是人语喧嚣座无虚席,好一派生意兴隆的景象。即便曾经因为有成志新在这里怒杀中心县委叛徒,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但事情过后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这里依旧是平江城每天最热闹的地方,忙碌了一天的达官新贵富豪商殷,甚至帮派大佬江湖枭雄都会在忙碌了一天后,都要来这里吃茶听曲休闲消遣,根本不会计较什么这里杀没杀过人。所以,新寺茶楼终究还是三教九流争相聚集的地方,因此这里各类信息的来源也很广泛。
说句实在话,经过实地勘察之后老赵并不觉得这里是接头的最佳位置,他想当初方云生之所以选定这里,也许是因为这里有符合接头暗语的茶叶吧。或许新寺茶楼的名声较大,方云生的目的是要自己能够尽快找到。然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并不知道,那就是当时方云生灵机一动确定老赵就是联络员之时,心头忽然浮现起了成志新的音容笑貌,于是,新寺茶楼这个接头地点就脱口而出。
新寺茶楼共有三层,营业面积较大。老赵为了方便找到方云生,便换了一身灰色的长衫,礼帽压得很低,早早坐在了茶楼边的一家卤菜馆里,要了一份盐水鸭和一碟卤豆皮,二两烧酒,边吃边紧紧注视着走向茶楼的客人们,生怕一不留神与方云生失之交臂。
谢宝顺家今天来了几个外地的朋友,于是,就在会贤酒楼订了一桌进行招待。刚走到新寺茶楼附近碰见了方云生,本想问他如果没事就一起去吃饭,不料方云生告诉他说已经跟许金铸吃过了,肚子满满就想到新寺茶楼去转转,看能不能为情报科也捞点功勋。谢宝顺听后洒然一笑,也没再继续客气挽留。
兴致勃勃地押着叛徒一起赶到几个联络点进行抓捕,不料这些地方全都已经人去屋空。沈兴昌和季德坤认为这是狡猾的孔老板在故意跟他们兜圈子,连踢带打的把他押回警察局的审讯室,一顿大刑伺候,孔老板哭爹喊娘地大声叫着冤屈,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才刚刚被抓,地下党怎么会马上就得到警讯全部失踪。要说没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打死他也不能相信这一切的缘由。揣摩着会不会是警察局内部有人走漏的消息,孔老板忽然想起出发前在走廊里遇见的方云生,于是,像抓注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马上大喊大叫地向沈兴昌和季德坤他们检举了方云生。沈兴昌还在犹豫着孔老板交代内容的真实性,季德坤已经按耐不住转身就去向莫绍庭报告了。有了费得炳之前洗脑的先入为主,那日会贤酒楼上失态拔枪的情景始终还在莫绍庭的大脑里徘徊。现在季德坤突然过来一报告说有共党叛徒指认,更让他觉得真如其实。于是,头脑一热也不听沈兴昌的劝阻,马上下令要季德坤带人去抓捕方云生。
由于之前参与行动的警察回来后都已下班,所以,当季德坤跑进行动队想要人时,许金铸已经带走了大部分人,却只看到少数留值人员正在跟康纪元聊天。其实今晚是该临到康纪元带班,是方云生说明天晚上许家老爷子要带许金铸出去有事,才来找了康纪元要求换班。也是康纪元在家因一些琐事跟老婆拌了几句嘴,一气之下出来散心就转到了警察局,听几个同事说有人报警十三码头附近出了事,许金铸已经带人过去查看,康纪元想着反正回去也是光看老婆的白眼,倒不如现在在这里跟同事们聊天,等着许金铸查看完毕,看到底什么大事还非得行动队出动。忽然看见季德坤急急忙忙地过来说也要人,康纪元心里觉得有些蹊跷,心想,怎么自己好不容易得空出来散散心,怎么大事都集中出在今天晚上呢?
瑞悦客栈距离十三码头大约四百多米的样子,客栈上下两层的全木结构的茅舍和院落占地约一千五百多平方,竹篱围栏坐北朝南,典型的苏北庭院式建筑风格,院内卵石铺就的花苑小道曲径通幽,木楼顶端几只大红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的摇逸,像是在向往来的客人彰显它勾人的魅力。门前一条大道横贯东西,让十三码头与平江城之间的交通变得平坦而便利。还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绿竹林把整个庭院盈抱于怀,让人远远望去,无不赞叹那是一处真正的仙阁琼楼。
这里之所以叫客栈,那是因为它是专供由水路进出平江城富人打尖歇脚的消遣场所,其主要特色除了二楼古韵优雅的舒适客房外,一楼的特色野味更是让这些吃惯大鱼大肉的有钱人们感叹惊奇食髓知味。马路的对面是一大块平整的农家晒场,这里除了农忙季节有当地的农民过来打晒粮食之外,就只剩几垛堆积成山的稻草和玉米包衣。于是,这里又成了客栈老板眼中的商机,他和农户一商量,以极低的价格长期把这里租用下来,很快就又成了那些南来北往有钱人临时停放滑杆、轿子、马车的地方。
许世昌之所以把集会的场所选在这个地方,一是看中了这里是在平江城外,可以避开费得炳的视线。二是这里的确环境优雅偏僻寂静,能让人心情愉悦畅所欲言。而第三个意思是许世昌有心想让这几个老部下品尝一下这里的野味,也让他们深切感受一下曾经跟随他的快乐滋味,从而坚定他们改弦易辙的决心。
刘铭的密报,狠狠触碰到了费得炳心里一直都非常忧患的底线,他决不能容忍这类事件的发生。他咬牙切齿地找来黄中祥和谭玲,密谋该怎么处理这些暗地准备行动的反叛。黄中祥主张把他们全部隔离起来挨个审问,视情节轻重分别处理。谭玲认为必须要揪出几个带头的杀一儆百,否则处理太轻起不到警示威慑的作用。然而,已经凶残发狂的费得炳却恶狠狠地咆哮说,此类反骨小人必须毫不留情地全部铲除,方能永绝后患。黄中祥担心这样会无法向上峰交代,谭玲也有些害怕说如果太过于极端,不光影响到对付方云生的计划,还会让许世昌和胡福举得到机会借题发挥的大肆渲染,以上压下的直接夺取费得炳的权力。费得炳嘴上安慰他们自己会谨慎考虑,心里却已经暗下狠毒之心,要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先对许世昌他们进行毁灭性的打击,然后再集中全部心思对方云生手中的青帮势力斩草除根。接下来他要谭玲、黄中祥立刻挑选亲信,对那些包括刘铭、崔世林在内的以前老人进行暗中监视,他自己却带人悄然坐车出城,来到瑞悦客栈附近,悄悄对周围的地形进行实地侦察。
与此同时,按照方云生的计划,米金凯刚刚安排好对费得炳和许世昌的监视,就在城外一处隐秘的约定地点,接到了尤世龙等人送来的八支短枪和一些子弹,这让牛二嘎等人看见喜出望外,他们可是非常缺少这样的装备。相对于牛二嘎的欣喜,米金凯却毫不吝啬地拿出了几颗手雷交给了尤世龙,并再三向他介绍了这些手雷的用法。然后他们席地而坐在一起对偷袭的步骤和策略做了认真的比对讨论,接下来各自分手回去,按照商定的内容分头组织人员进行战前布置和对装备的严格检查,只等天黑以后在城外汇合,一起潜往目的地静静地等着奇袭战斗的打响。
晚上七点不到,天就开始黑了,费得炳接到报告说,许世昌早就带着些水果瓜子在瑞悦客栈布置完毕,那些准备反叛的人也开始陆续向那边聚集。费得炳又问了一下刘铭和崔世林现在身在何处,谭玲告诉他说,刘铭称病在家休息,崔世林已经借口跟人调换今晚在当值,费得炳冷笑一下并没有继续作声,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表,便带着谭玲和三个亲信一起向城南的哨卡赶去,在哨卡的临时营房里,黄中祥已经组织了十多个调查处的特务,带着两挺机枪在那里等候了。到目前为止除了黄中祥,这些人谁也不知道这次行动的任务和目的地是什么,接到的命令是服从再服从绝对服从,否者将会受到家法的严厉处置。对此这些个特务全都噤若寒蝉,却不知就里,只能强打精神严阵以待。
今晚的瑞悦客栈的一楼餐饮大厅,几天前就已经被许世昌预定包下,虽然只为了这两桌的酒宴,店家也必须尽心尽力地小心服侍敢怒不敢言。七点半一到,许世昌便吩咐店家关闭院门开始上菜,什么甲鱼、野鸡、兔子肉、青蛙、鳝鱼、大田螺,还有草蛇、蚌壳、银鱼、斑鸠,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这些人边吃边欣然接受着许世昌的大肆蛊惑和煽动,看着他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大饼,把前景描绘的绚丽多彩辉煌之极,这些人的心里早已经蠢蠢欲动,兴致高昂地恨不得马上就要跟着许世昌去推翻费得炳。而就在这时费得炳也完全准备妥当就要开始行动了。他在向黄中祥布置行动任务时,忽然看到谭玲身后的那些草垛和玉米的包衣,心里立生毒计,要黄中祥立即开车到哨卡去拖来了一桶汽油,让特务们把稻草包衣悄然无息地搬到了客栈的外围,淋上汽油等待着他的命令。就在费得炳指挥手下为袭击许世昌做准备之时,米金凯和尤世龙也带着自己的人,分别从东西两个方位潜伏到了竹林外围不远的油菜地里,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等待着战斗时机的到来。
毕竟是草莽出身,又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战略预测和部署,只是深陷于今晚即将成功的喜悦里,完全忘记了费得炳的阴险狡诈和心狠手辣。所以,今晚就注定了该是许世昌倒霉的日子。酒杯频举,手下不住的献媚的赞扬,想着即将到来的美妙前景,再有酒精的发酵刺激作用,自感非常伟大的许处长飘飘欲仙的几乎要飞到天上了。高兴的完全忘乎所以,哪里还有一点防备之心?直到费得炳的手下潜进院内,闪动的利刃割开了伙计和厨师们的脖子,又把稻草和玉米包衣堆到了一楼的木墙之上,浇上汽油划上火柴往上一扔,只见“忽!”的一下屋子周围立刻变成一片火海。惊慌失措的许世昌一帮人大喊大叫着争先恐后地想着要逃命,然而,这时他们才发现前后两处门都已经被铁丝拧死了。有几个急急忙忙地想要开窗向外逃命,费得炳在不远处一声怪叫:“别让共党给跑掉了,打!给我狠狠地打!”接着就是劈里啪啦的一阵枪响,两个想要翻窗的家伙猛地往后一仰,“噼!啪!”倒在了许世昌的脚下。一个脑门脸上两中两枪,死相极其的恐怖,另一个腹部、肩部各中一枪倒地连连嚎叫着,“许处长,许处长,救我,快救我呀!”。
此时的许世昌脸上头上吓得全都是汗,哪里还顾得这些人的死活。他回想起刚才好像听到外面有熟悉的声音在喊“别让共党给跑掉了。”的话,所以,此时他还以为这只是一场误会,便大声对着外面嚎叫着。
“别开枪,别开枪,误会,误会呀,我是调查处的许世昌,外面的弟兄不要开枪,我们……”
然而,尽管那些手下也在帮忙使劲地跟着大声地喊叫,可是,迎接他们的是更加密集的枪弹。
“不要被共党分子所迷惑,他们这是要想趁机逃脱,打!使劲的打,不要停,快打!快打!”
到了此时不光费得炳这边的人完全明白,就连被困在火海里的许世昌等人也惊呆了,他妈的这就是要斩草除根。眼看着屋内浓烟滚滚火势越烧越大,与其躲在这里被烟熏死被火烧死,倒不如冒险冲出去,兴许还能有条活路。于是,这些人纷纷拔枪一边不停地向外射击,一边踢开门窗想借着掩护向外逃窜。但是,这些努力已经全都是枉费心机,有了火光的照射,屋里的人只要一冒头,就会被几颗甚至是几十颗子弹所击中,被打的百孔千疮还是便宜的,更有倒霉者没有当场毙命,反而掉进火海里声声惨叫着被活活烧死。许世昌已经被吓破了胆,无论他怎么喊叫外面的特务们回应的就是子弹。虽说这里木墙平时能够遮风挡雨,可此时哪里抵挡得住呼啸而来的子弹很钻?许世昌还在想要做垂死的挣扎,不料几颗子弹穿过木墙“噗!噗!”打进他的身体,他“嗷!”的一声歪倒在墙角,嘴里溢出血沫,大脑意识依旧非常清醒地看见那些奔跑中的部下,一个又一个地接连倒下,还有一个背时的倒霉鬼慌乱中被跌落的木梁所砸到,身上沾满火焰在那里快乐地手舞足蹈渐渐失去了生机,紧接着部分楼体开始被烧塌,熊熊燃烧的屋脊木梁“哗哗”盖在了许世昌的身上,耳听的他“哇哇”地惨叫之声慢慢消失,调查处长期以来的费、许二人夺权之争,终于算是落下帷幕。
不过就在木楼的屋脊开始坍塌之时,米金凯和尤世龙也突然开始了对费得炳一伙的猛烈进攻。负责西面方向进攻的米金凯看见时机成熟,喊了一声“打!”后猛然一挺身单臂一用力往外一甩,一颗手雷呼啸着落向了费得炳一帮的人中,接着其他地下党成员也纷纷扔出了手雷,就听“轰!轰!轰轰!”的接连爆炸,一下子把费得炳他们给炸懵了。
听从方云生的安排,尤世龙这是第二次与米金凯一起进行这样规模的战斗行动。相对于第一次的设伏袭击,第二次的城外突袭要来的更为熟练痛快。虽然不知道挨揍的对象是谁,但他听米金凯透漏过,这些都是想要对付方云生和青帮的那帮家伙们。至于米金凯他们的身份是什么,方云生不说,他心里多少能猜个大概,他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一听见西面有爆炸声,尤世龙知道米金凯那边已经打响。便高喊一声:“打他们狗日的!” 刚喊出口,就心情激动地“啪!啪啪!”的率先开起了枪。黄中祥还在伸着脖子兴奋地看着木屋内一个个满身火焰的身体在那里跳舞,尤世龙的子弹呼啸而至,“啪!”的一下子打在了他的右耳朵伤处,把这小子疼得“啊!”的一声缩回了头。“是哪里在打枪?”他这边一脸血糊地还没反应过来,那边还没用过手雷的尤世龙一帮人,一听命令个个争相恐后地拔掉保险,“呼啦!”一下子把手雷就扔了出去,手雷在特务们的身边接连爆炸,炸死炸伤多名,黄中祥这才明白自己这是遭到了敌袭,刚想组织反击。尤世龙一帮人已经“劈里啪啦”地打空了枪里的子弹,把他压得死死的抬不起头。眼看这些手下还想换子弹,尤世龙一脚踢在了身边老罗徒弟秦阳的屁股上,嘴里骂到。
“怎么啦?还想打?撤,都他妈的快撤。一帮不省心的兔崽子们,快!快!”
一见秦阳被骂,这一群人也不再稍微耽误,“呼啦!”一下转身全都钻进了身后的油菜地里,接着就是油菜杆子“悉悉索索!”地一阵乱晃之后便忽然没有了动静。等黄中祥和费得炳分别带人冲到竹林边时,眼前所看到的只见到一望无际近一人高的油菜苗田,和撒满地的金色子弹壳,把费得炳气得“哇哇”乱叫。一阵狂怒地发泄之后,他忽然想起眼前的情景跟那天在富轩商行发生的火拼是如此的相像。他的心头马上一震,想到这很有可能又是方云生在背后搞暗算,便喝令手下找来黄中祥收拾残局,他自己立即坐车疯狂般地向城里赶去,他要抢在袭击者返回之前,守住城门抓他方云生一个的现行,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先斩后奏把方云生往死里折磨。然而,当他的车刚开到里城门不远处,就碰见许金铸带领警察从城里赶了过来,这就更让他怀疑这是去接应方云生。借着与许金铸介绍案情,他偷眼观察了许金铸车上的警察人数,便敷衍两句放他们过去,自己一伙赶到城门哨卡给驻军的闫介祥打了个电话,于是,很快就和驻军一起在西城门口张开了一副大网,他要静等方云生和许金铸的一起回来自行落入网中。
但是,就在费得炳自作聪明地想要在西城门口抓住方云生时,老赵终于等到了方云生的出现。方云生并不知道孔老板给他带来的危机,一路上都还在着操心瑞悦客栈的行动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并且也在四下留心寻找老赵的踪影。忽然看见老赵从暗中钻出来,他担心再次遇见像谢宝顺那样的熟人,便警惕地瞟了一眼四周,轻声对老赵一句。
“请跟在我的后面。”说完径直向茶楼的楼梯口走去。
老赵隔着长衫做遮挡,一手插在裤兜里握紧枪把远远跟在他的后面,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动静。一直到了三楼,有伙计看见方云生上来,连忙堆起笑脸上前招呼着。
“哟,是方少爷啊,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请问今天是约了朋友还是随便消遣?小的也好给你安排。”
方云生顿着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说。“今天是公务,给我一个靠窗的雅间,我有用。”
“好的,小的马上就去给你安排。”
看着方云生的脸色不善,伙计哪敢触他的霉头?他刚给方云生安排好一个能看清门外楼下的雅间,回到走廊上,就见方云生正对着一个穿长衫戴礼帽的客人大声喊叫着。
“妈的,耳朵聋了,警察查案不知道吗?敢不听招呼一枪打断你的狗腿。”
老赵怎么也不能想到,方云生会用这样的形式跟自己见面。盘查嫌疑人?嗯,真是个绝好借口!果然当他假装畏畏缩缩地来到方云生的面前时,却见方云生转头对那伙计吼道。
“房间给老子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方少爷,就是这间。茶点立刻就会上齐。”小伙计慌忙回答道。
伙计说完,老赵就见方云生眼睛一翻对他喊道:“你,给老子滚进去,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过关。妈的,别耽误时间,快点!”
在小伙计无比同情的眼光里,老赵战战兢兢地走进雅间,这时他才看清,原来这间包间并不是很大,充其量也只能坐上三、四个人,再多就感到有些拥挤了。方云生一脸的凶样的刚走进来,伙计们就把茶瓜子、花生和一些点心端了进来。
“我在这里办差,告诉管事的,任何人都不要过来打扰,明白吗?”
“是,是,是,不敢打扰,不敢打扰。”看着方云生这般狐假虎威的样子,老赵心里好笑。伙计们一退出,方云生连忙关上房门,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这才一转身拉着老赵来到窗前坐下,嘴里却喊着。
“你是干什么的?哪里人?叫什么?有没有户籍证明?站好,把手举起来!”
他接着又吼了几句,便把声音压得低低对老赵说。
“先生,请问贵姓?”
“姓赵。”方云生见老赵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他的提问,目光烁烁地紧盯着方云生看,并没有再做其他表示。方云生忽然明白自嘲地一拍额头,对他说。
“对不起,是我忽略了。”说完一正色,对老赵说。
“那么请问你有没有茉莉清茶?”
老赵回答说。“没有我只有玫瑰清茶和竹叶清茶。”
方云生又说。“我不要玫瑰清茶和竹叶清茶,要不荷花清茶也行啊!”
听到方云生说完暗语,老赵终于露出了笑容。“同志,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方云生苦笑一下,有些尴尬地对老赵说。“对不起,我不是你们的同志,我只是一个帮忙的警察。”
这时的老赵已经走到窗户边在向下看,一听腾的一下子转过身来,一脸怒气地说了一句。
“真是岂有此理。”
说完转头就要向外走。
“等等,你总要听我把话说完再走嘛。”
方云生知道地下组织的纪律,对于老赵的愤怒他当然很理解。老赵停住了脚步,转身冷眼看着他。方云生知道误会已经产生,苦笑着摆摆头,语言简洁地对他说。
“你的同伴已经被捕叛变,警察局在四维旅馆周围设下埋伏,要把你和平江地下党一网打尽。因为是临时才发现有这样的阴谋,我就赶紧了先通知地下党先行撤离。但是,我们谁都跟你没有见过面,所以,只能由我向你提供临时的紧急帮助。现在受地下党的委托前来跟你接头,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把你们的上级指令交给我负责转达。”
老赵目光锐利地盯了方云生一眼,重新转到窗边向下遥望,充满疑惑地对方云生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地下党会如此的相信你?现在危险已经过去,那么地下党的人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跟你一块过来?这些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方云生微微一笑。“我叫方云生,因为平江地下党以前的领导李同芳是我的老师。在他的教育下,我已经给地下党和游击队提供了很多帮助。四维旅馆门前你和他们的遇险,就是最好的例子。再有就是地下党的人都非常信任于我,而且只有我在四维旅馆跟你见过一面,就委托我来了。至于地下党为什么没有人跟过来,一是今晚他们在城外有重大武装行动,人手非常不足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主要领导不放心必须亲自在场指挥。第二个原因就是如果我带其他人来跟你见面,难道就能得到你的信任吗?我看也未必。所以,事情的结果就像现在这样了。况且我不告诉你,我不是地下党人,你难道就会怀疑我吗?”
说到这里方云生有些生气了,他想,这算怎么回事儿嘛?救了你不说,又实话实说,反而引起了你的怀疑,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说。他的话让老赵陷入沉思,他在想,是啊!如果方云生不告诉我他自己不是地下党,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呢?老赵心里的答案是肯定不会。真诚换来了猜疑,这方面好像自己确实谨慎的有些过头。不过地下联络不容有半点差错,每一丝的疏忽都将给革命事业带来巨大损失。是真金就不怕火来炼,有误会以后可以证明解除。为了崇高的信仰,自己哪怕是赔礼道歉,甚至是磕头下跪都在所不惜。但是,目前即便是方云生口吐莲花,自己也要有所保留。既然说地下党今晚有重大行动,那么明天就可以验证是不是事实。想到这里,老赵心思一动,大脑里立刻有了万全之策。
“那好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没有了什么顾虑。不过,明天我就会知道地下党今晚是不是真的有行动。”
“随你的便吧,我只是个帮忙的,你们的事情我还真的不想再插手。”现在的方云生憋闷之极,真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至于结果却不能左右,无非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不是,其他的就让米金凯自己头疼去吧。于是,沮丧地回答一句就不想再说话了。
老赵也觉得自己坚持的有些过分,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放任组织纪律而不顾,他略带歉意地对方云生说道。
“那好,话说如此,我也很能理解。时间紧迫,我现在先向你转达我们上级的指示精神。”
说着他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一边把江西反围剿的的斗争形势和方志敏领导的工农武装,以江西为根据地,向福建、安徽、浙江三省发展的战略向方云生作了认真的介绍,至于为配合方志敏的东进,新成立的浙江省委、特委的指示精神和联络方式却只字未提。在谈到下一次的联络问题时,老赵毫含糊地对方云生说。
“估计明天以后还会有人来跟你联络的。请你转告地下党的同志,下次接头我希望来的
是他们。”
说着老赵再次来到窗前,向外一瞟,正看到季德坤康纪元在谢宝顺的指引下,领着一帮警察向新寺茶楼冲来。他忽然警觉这可能是上了方云生的当,于是,立刻拔出枪来对着方云生低声怒喊着。
“好啊!你这个狗特务,原来你们这么阴险,想用这样卑鄙的伎俩先骗取我的信任,套取情报,然后再来上来抓人,你这是在做梦吧。”
骂完他怒视一眼方云生,提枪转身就要向外杀出一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