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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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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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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蜕变》连载

第一百零二章

从城东门出去左转,是一条崎岖蜿蜒的大道,大道的的左面靠山,右面是植被茂密的沙丘,站在沙丘高处,就能看见远处那日夜奔腾不息的平江支流。寒冬腊月,北风呼啸,枯黄的郊外一派肃杀。悬崖边枯树上的老鸦忽然发出的一声哀鸣,更让这片杂草丛生的野山平添一种死寂的荒凉。黑色的汽车,在这高低落差的巨型草坡之间坎坷缓行,就像一只寒风中垂死挣扎的曱甴,迟钝、木讷、矬笨。

虽然,道路两旁是那么的悲冷、荒寂,但毫不影响车内夏专员脸上春意盎然喜气洋洋的笑意。其实随从们都知道,每当这个时候的所谓各地督察巡视,无非都是这些当官老爷们巧立名目,想要到下面大肆搜刮的借口而已。钱财孝敬多多,有事都变无事。礼品收得太少,无事也能生出是非。费得炳之前没有这个觉悟,让夏专员空跑了一个来回。所以,一圈下来重回到平江,名誉上是听到这里又有共党案件发生要来督办,实际就是来借机寻茬、挑刺、找事、玩味的。至于费得炳多次催促的那份增员报告,更被夏专员当成了要挟得筹码,哪能会一下子就让费得炳得到满足?这也是他多年有效驾驭部下的奇淫技巧。

其实夏专员也是错怪了费得炳没及时给他上贡,调查处的钱财上都被许世昌在把控,正常运作全靠手下跟一帮乡绅们打秋风维持着,哪里还有余钱消耗在这些巴结讨好上司的礼节上。所以,每次挨骂就成了惯例。好在最后商会有了慰劳,才让费得炳得以喘息。至于什么共党案情资料的分析,都是场面上对其拿捏的筹码,手指轻轻点一点就很容易被倾覆,在夏专员的眼里完全就没当它是真。

天亮到现在天上都是灰茫茫的一片,到处依然寒风凌厉阴云遮蔽不见阳光。汽车已经爬离城区有一段距离,前面再过两个弯道后下坡便是平坦的大道,一路向前直行就能非常舒适地到达吉邨州。然而,就在汽车临近第一个弯道时,司机突然发现路中央斜倒着一棵枯树,挡住了道路的一大半,行人木车尚能面前前行,可是车辆根本无法顺利通过。开到近前司机向后招呼一声,刚想带人下车去搬那根枯树,夏专员忽然警觉开口叫住了他。

“不对,这树是人为搬过来的。”

“不、不会吧?我看像是路边倒下的。”司机心里一惊,迟疑猜测着。

有个随从在后排插嘴说道:“也可能是老百姓捡来,准备运回家烧饭用的。”

“不可能,看那路边哪儿来的断桩?即便有人捡来也没有横在路上的道理。快!倒回去,倒回去。”

想起之前在淳南调查处听说,那边的土匪被打散,有可能已经向周边县区逃窜,夏专员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不对,他马上对司机下了命令。

“啊?哦,好,好。”司机回答一声,立即重新启动,挂上倒档,开始向后倒车。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只听得“啪!啪!啪!”连声枪响,子弹‘嗵!嗵!嗵!嗵!’地打在后面的车壳上,听见枪声夏专员身体一缩就藏到了座位下面。这时只听的后排随从闷哼声连起,身体震动几下,有的眼睛瞪得浑圆嘴角流出血迹,有的胸前腹部射穿血糊一片的头一低就断了气,更为恐怖的属那名司机,被一颗子弹后脑贯进从前额飞出,头一歪靠在左手车窗的玻璃上,满脸红白血糊,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在夏专员的脸上。那般恐怖的死相,把夏专员吓得猛然暴起想打开车门向外奔逃。但是,还没等他摸到车门把手,佝偻的身体连连抖动,被呼啸而至的子弹‘噗!噗!’钻出了好几个窟窿,一软就倒在了座位下面。

原来从他们看见枯树,开始迟疑地分析,再到夏专员警觉下令倒车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人发现,在他们身后路两边的草丛里,忽然跃起四个蒙面大汉,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两支短枪,目光炯炯地干净利索地快速地冲到路上,一言不发举起枪来连扣扳机。从开始跃起到开枪,整个过程中他们毫不怜悯打光了枪里的所有子弹。接着马上换好弹夹,步伐沉稳地慢慢靠近汽车,搜索一遍见已经没有一个炸活口之后,便立即散开,只留下其中一人打开后尾油箱盖,掏出火机点燃抹布往油箱里一扔马上跑开。只见“轰”的一声油箱着火,接着又是一声爆炸,整个汽车很快就被熊熊的火焰所吞没。四个大汉又等了数秒,这才“呼啦”一声跑下公路,一起消失在了茫茫无边的灌草丛之中。

汽车轰隆的爆炸声和汽油、胶皮、油漆燃烧飘起的浓浓黑烟,在这广袤的原野上传出去老远。附近保卫团的哨卡发现,一边派人循着目标方向进行打探,一边用电话向上司做了报告,保卫团总部立刻派专人坐车赶往现场。当他们来到现场后,汽车还在燃烧,因为附近没有灭火工具,也没见一个活口。所以,保卫团的人只有静等火焰燃尽才敢上前查看。

就在夏专员遇袭丧命之时,方云生也踏进了县党部的大门。没有了之前的合作基础,对于这曾经往来频繁地方,他内心里不知不觉间就产生了一股复杂的抵触情绪。

当初与胡福举的合作,本来就是相互的关系。虽然早就知道胡福举是个权利熏心之辈,早晚会变成掣肘之势,但基于当初急需寻找伙伴相互帮扶的原因,方云生一度想过要劝说方正魁做点利益让步。毕竟钱财这个东西谁也赚不完,倒不如让利结盟扩大经营,多个朋友多条路。没曾想胡云鹏刚死,胡福举立刻就露出了狰狞。坐井观天以为手中权力很大,便利令智昏地联合许世昌,想要趁着费得炳对方家不利,落井下石夺取青帮的经济利益,以达到掌控整个平江命脉的野心。方云生的釜底抽薪,不仅让费得炳无中生有的诬陷阴谋全部破产,更使胡福举恶毒的桃代李僵计划付之东流。

接下来青帮忽然快速地完成了新老交替的地位交换,老一辈退居幕后,换来了敢打敢冲新一辈异军突起。暗地里增设‘刑堂’加强了内部的应变管控,明面上与政府和商会展开全方位的合作,对于那些极端嚣张的部分官吏,更是不及手段地冷酷威胁血腥暗算,这就更让胡福举和许世昌等人心生忌惮再难有机会寻衅下手。随着青帮叛徒逐渐消亡,李鹤龄死后也彻底丧失了警察局的帮衬,费得炳的势力也相对应的被削弱不少。许世昌看到机会便心生一计,马上迷惑胡福举先想办法除掉费得炳,待他全面掌握调查处之后,就有实力谋取平江的经济,这样也能事半功倍。权衡再三,胡福举认为此计划可行,这时候警察局的现有势力就成了他们拉拢的目标。于是,就有了胡纯良来找方云生当说客的事情发生。

走进县党部秘书长办公室,胡福举像他们之间从来就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似的,笑着迎了过来。

“呵,呵,云生啊,你可是好久都没到胡叔这里来坐坐了,怎么?忘记之前胡叔对你的支持和帮助了?你小子可不能忘恩负义哟。来,来,坐,快坐。家里的年货都办齐了吗?你叔叔近来身体可好?跟他说,退休了不等于不再过问世事,新的一辈需要培养帮扶,就离不开人情世故的联系,常出来走走见见老朋友,也是很有必要的吧。来,喝茶,喝茶。”

方云生心里好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有话直说,何必弄这些恶心人虚情假意的样子。想到这里,他笑着坐下来不卑不亢地对胡福举说:“胡叔,昨天胡老来找我说,是你叫我过来说有事情要谈。这马上要过年了,警察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准备。有什么事请和原来一样我们就直截了当,我想我会酌情给予答复的。”

“哦?呵,呵,呵,呵,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对于方云生一上来就是这般生人勿近的态度,胡福举心里极为不高兴。他先是一愣,马上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坐在了方云生的对面。他知道方云生心里净空,不是随便忽悠几句就能达到目的,于是,改变策略强颜欢笑地说。

“那好,既然你有公务缠身,那我就不耽误时间直来直去了。如果话里有不中听的地方,你先不要着急,回去想想再过来商量也不迟。”

方云生明白其真正用意,淡淡地说:“没问题,你请说就是。”

方云生淡然的态度,让胡福举心里更加不爽,他眼底寒光一闪而逝,马上就呵呵一笑掩饰过去,不动声色地肃然说道:“呵,呵,好,很好,这我就放心了。其实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该怎么继续对付费得炳的。”

说到这里,胡福举故意停顿一下,偷眼去看方云生对他这句话的反应,他想通过察言观色来分析方云生的心里是不是有跟他们合作的欲望,结果让他非常失望。方云生在他说这话时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反而端起茶杯慢慢品尝起来。看到方云生这般不理也不采的样子,胡福举眉头一皱,咬牙暗恨他不识抬举。

“怎么样?他可是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要你的命。与其天天这样提心吊胆的被动挨打,倒不如重新联盟反戈一击将他致死,这样不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吗?”

对于他的含糊其词,方云生蔑视地把嘴一撇说道:“这年头什么事情都能干,就是犯法

的事情不能随便干,况且费处长也是党国官员,负责一方权力机构的中枢掌管。公开对他有所图谋,可是会被人共党嫌疑之名的。所以,很遗憾,这个提议我无法接受。况且杀人,随便想一下阴招就有很多办法能实现,哪里还需要谈什么合作?胡叔,你和许世昌能够坐在这个位子上,其计划和实施能力必定异于常人。如果只有这么简单的计划都能难住你们两位大员,那我认为你们这是想要那人当枪使,是在逗我玩儿呢。”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你去犯法,拿你当枪使。”

胡福举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计划也当然没这么简单。我说的置他于死地,就是要三人合作,寻找他的弱点,或者如像他对付你那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设下多重连环陷阱请君入瓮,让他彻底显出共党卧底的原形。”

“哦,共党卧底的原形?这倒还有点意思,请说得更具体点。”方云生眉头一扬,轻轻问了一句。

见方云生感兴趣,胡福举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笑,他说。“比如说他有共党叛徒的身份,我们可以创造条件,证明他一直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另外他一直想在抓你共党嫌疑方面有所突破,那我们就给他制造点机会,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还有我们也可以用他对待你的方法,对待他的身边人,是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从而起到瓦解他的势力目的。再有就是许处长这边,马上就会开始对那些老部下施以小小的恩惠,让他们改投门庭,回归许处长的麾下,达到架空费得炳的目的。故做神秘地安排几个已经退休的政府官员聚会,然后对调查处人透风说,发现共党秘密集会。这样费得炳一定会误会这些人是在想要背叛夺权,就会不遗余力地想办法铲除,这就给我们坐实他共党卧底的本质,抓住机会联合铲除,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想办法让他深信你就是共党分子,另外你要像以前那样与他正面对抗,故意制造摩擦扰乱他的思想。许世昌这边为他设置障碍,从物资、后勤、人员、财政上,寻找种种借口削弱瓦解他的力量。我这边还像以前那样,专门寻找他平常的决策、行为上的失误,适当夸大和编造一些细节上的分析,以县党部的名义发文件转递到省城,搞臭他的名声。另外我还可以用县党部的名誉,要求警察局针对费得炳以前的行为实施侦缉,在办案中寻找突破。当然,这些分工都是框架性的,没有规定具体的实际计划,这就要求我们精诚团结各自努力,及时通气互相配合,这也就是我找你来的主体意思。”

方云生一听就猜到,胡福举已经改变目标,想专心扶植许世昌势力为他所用。所谓的联合计划,无非是对自己的利用,‘想办法让他相信你就是共党分子’,这句话就能说明他的险恶用心。他在想,胡福举不可能无故为他人做嫁衣,其野心还是想达到掌控平江经济的目的。一旦费得炳倒台,他们立刻就会用这句话来坐实自己罪名,一旦成立转身就对青帮下手,其目的恶毒至极。然而,报仇又是自己的终极目标。不管是费得炳还是许世昌,都是他决心置于死地的仇人。利用胡福举的这个计划制造混乱,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胡福举的计划就会落空。除掉费、许二人,胡福举便也孤掌难鸣,只有政令没有实权,还能有什么作为?除非在重新找到利益攸关的盟友,可那也需要很多的时间和精力,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想清楚这里面的关键点,方云生脸上不禁露出坏笑。

“好啊!胡叔,你的计划很全面,我完全同意。”

胡福举听后,脸上露出得意的奸笑。“呵,呵,这就好,这就好。你看是不是抽时间跟许处长也交流一下?”

“可以。胡叔,你安排。”方云生回答的很干脆。

“那好,我跟他联系后就给你电话。”

“行,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随即站起身来。见方云生要走,胡福举急忙拦住他说。

“等等,还有件事说出来要是觉得为难,就全当我没说。”

方云生听后神情凝重,警惕看着胡福举,“说说看。”

胡福举踌躇一下,极力委婉地说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你说刺杀云鹏的凶手已经抓住,这是不是真的?”

方云生面无表情地回答一句。“当然是真的,我的承诺不会落空。”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胡福举身体一震,脸上的表情开始激动起来。咬牙问道:“是谁?能不能把他交给我?”

方云生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不行,我留他还有用。”

胡福举又是一愣,脸色阴沉地说:“现在我们已经合作,交给我你一样可以继续使用。”

“呵,呵,说得也是。”方云生冷笑一下,对胡福举说道,“不过我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谁知道这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反反复复尔虞我诈的事情我见得多了,我不想自己手里没有一点底牌。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说过云鹏是我兄弟,替他报仇,是我发自肺腑的誓言。如果这次的合作顺利,我或许会把凶手交到你手上,也请理解我的担心。”

面对方云生不露声色的嘲笑讥讽,胡福举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强压心里恼恨说道。

“既然你有这么多的想法,那这件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方云生离开县党部,胡福举将情况在电话里跟许世昌做了沟通。忽然有人在那边向许世昌报告说,夏专员在回省城的路上,遭遇不明武装的袭击,一行四人包括夏专员在内,连同礼品、文件和汽车一起,都被一把大火化成了灰烬。

接到城外保卫团打来的电话,把费得炳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办公桌前,两眼发直脸上死灰,冷汗雨点般的往下直落。愣了半天猛然惊醒,冲着门外歇斯底里地大声喊叫起来。

“来人,快来人啦!”

有手下进来,费得炳一抹头上的汗水,慌慌张张地抓起手枪就往外跑,边跑边叫着:“备车,快备车。”

手下连滚带爬地去安排车辆,费得炳这才想起黄中祥去处张竖横被杀的现场,现在身边一个人能用的人都没有。忽然抬头看见刘铭和崔世林在值班室门口交发信件,于是大声对他们喊道。

“你们两个快放下手上的事情,跟我一起到城外去出个案子。快!马上。”

刘铭和崔世林慌忙将手里的信件往值班室一扔,跟着费得炳一起爬上车就向城外开去。

方云生回到警察局,屁股还没坐稳,田副局长就找了进来。他看沈兴昌不在就问方云生说。

“你们科长呢?”

“我不知道,可能出去办事了吧。”方云生猛地站起身来,回答一句。

“哦,那要不然你跟常局长出去一趟,到城外去勘察现场。”

“是,局座。”

见方云生这么毕恭毕敬,田副局长心里非常受用。下楼时方云生还在想,快过年了,是时候要给他们准备些礼物了。

当他和常国孝、康纪元、技术科的法医一起坐车来到郊外时,远远看见拐弯路口已经被保卫团的士兵警戒起来,不远处还有很多人围成了一个大圈,看不清里面任何情况。

按照士兵的手势,司机把汽车停在路边,方云生随同常国孝他们一起下车,出示证件后走进警戒区,穿过人群才终于看见里面的情景。那辆轿车被烧得面目全非,车门已经被拉开,费得炳陪着保卫团的一个军官站在旁边闲聊,崔世林和刘铭戴着手套正在弯腰查看现场。常国孝过去跟费得炳他们打着招呼。这时的方云生已经感觉到费得炳射向自己的阴鸷冷光,但他并不在意,对着刘铭、崔世林轻轻一笑,便和康纪元、法医一起低头勘察起来。

车内散发着一阵阵的焦糊臭味,康纪元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恶心地闪到一边,方云生看到有三具烧焦的尸体靠在后排,而他们身后的靠背已被烧得只剩下了弹簧骨架,透过骨架隐约看到,后备箱里堆放的物品也已经烧毁。方云生伸手扒拉几下,看出有火腿、烧酒和一些银元,便趁人不注意取了一块熏糊的银元及外包装,还有一片烧酒的商标,偷偷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再看前排除了司机之外,副驾的位子上一具尸体佝缩在座位底下,从外形上不难看出,那是因为害怕,在逃避危险所保留的姿势,即便那样也是被烧成了木炭。方云生知道,这一定是那个曾经极度跋扈嚣张的夏专员尸体。

接下来,方云生抬头看了看汽车前方的那段枯树,转身离开汽车往后走了十几步,就发现地面分成两排散落着很多子弹壳,一看就知道这是袭击者所待过的位子。查看完毕,方云生嘴角绽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什么也没说的掏出香烟自己点上,又把烟盒往康纪元手里一递,冲着刘铭他们努努嘴,康纪元会意,接过烟来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根,又去了常国孝那边也给他们都发过一根,这才回头将剩下的还给了方云生。整个过程除了常国孝、费得炳、保卫团的军官在一起聊天,其他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回去的路上,常国孝问方云生和法医。“说说是什么情况?”

法医见方云生没开口,看了他一眼说道:“被害者一行五人被乱枪打死,行凶者放火烧车毁尸灭迹,死者身份有待确定。”

常国孝又问道:“能不能确定一下凶手身份?是个什么性子的案件?”

法医想了想回答说:“不确定是不是谋财害命,也不排除共党作案的可能。”

常国孝皱着眉头把目光转向方云生。“你怎么看?”

方云生想都没想就直接反问道:“调查处是怎么说的?”

常国孝一愣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以责问地口气对他说道:“我是在问你的勘察意见,你怎么反问我调查处,他们是他们的意见,我们有你们的分析,这能混为一团吗?”

方云生轻轻一笑,坚定地说道:“当然不能。可我必须要先确定死者身份,才能做最后的判断。既然办案,那么各方因素都缺一不可。”

法医和康纪元愕然,常国孝一脸怒气地盯着他,方云生却一脸嬉笑地毫不在意。常国孝看着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恼恨地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骂道。

“说工作也这副德行?赶明儿让田局长把你调行动队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方云生摸摸脑袋也不生气,依旧笑着对常国孝说:“调行动队来?那可巴不得。什么时候?要不回去你就找田副局长,在情报科我可是待烦了。”

常国孝把眼一瞪,说:“先说案子。”

“我还是想先听听调查处的分析。”

常国孝气急败坏地看了他一眼后说道:“费处长说死的是省调查处的夏专员,他说这可能是一场意外的谋财害命。据他分析,夏专员一行开车到这里就遇上了拦路抢劫的土匪,准备依托汽车为掩护做些抵抗,没曾想被子弹打中油箱,爆炸起火全被烧死。当然之前我们也接到过消息说,淳南那边的土匪被地方武装打散,有可能已经逃到了平江地界。我认为这次是不是他们做案,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凭观察就武断说是土匪作案。”

“不是武断,而是费得炳根本就在故意说谎。”听完常国孝的介绍,方云生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收,语出惊人的地下了结论。

“什么?说谎?这人都已经死在了评奖地界,调查处有必要说谎吗?”这次不光常国孝,就连康纪元和法医也都一脸不信地看着方云生。

“当然有必要。”方云生忽然正色说道。“现在已是年关,如果把夏专员的死说成是遭遇土匪劫难,就是刑事治安案件,该追责的就是地方保安和警察局。如果是共党袭击,那就是政治案件,调查处和那个姓费的就难辞其咎。”

“哎,是,是啊!”康纪元惊愕,法医一脸的不敢相信,常国孝则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有了那姓费的误导在先,连常叔你都被带进沟里了,大家都以为这是一起土匪在流窜作案,可事实其实不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在后备箱里,火腿、腊肉、烧酒,好像还有银元,这些都还没烧尽。试问有这样空手来去的土匪打劫作案吗?再看看前面枯树横在路面,后面几支快慢机交叉射击,显然是事前预知的埋伏。没有周密的计划,谁能知道有省城大员要经过这里?我们再一起看那姓费的,这哪儿像是在出案发现场?一开口就想混淆视听欲盖弥彰,由此我可以猜测,说不定这次作案凶徒就跟他是一伙的。”

“这、这不可能吧?”方云生的话让法医惊恐万分,他实在不敢相信费得炳是在自导自演贼喊捉贼。

“有什么不可能?别忘了,那王八蛋本来就是个穷凶极恶的共党分子,不靠耍阴谋诡计,不想方设法的祸害别人,他就无法生存。”

这次方云生说完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因为他的分析很准确也很现实,让车里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最深层的思考。

回到警察局,听值班室说县党部秘书长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方云生想了想就去外面给胡福举回了个电话。

“喂,胡叔,听说你找我?”

“是的,你刚走我就给许处长打了个电话,碰巧听说夏专员在城外被害,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现在刚去那里出了现场回来。”方云生直接地说出他去过现场。

“哦?那你现场勘察有什么发现?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是完全清楚。但是,疑点很多,具体的结论现在还不好说,要不你问问许世昌,看调查处的结论是什么。或者,等他们的结论出来后我们再一起讨论。”

“那好,就这么定吧。”

听到胡福举在电话里提到许世昌,方云生眼前马上一亮。之前还在想着,跟许世昌见面时说些什么。现在正好,可以利用夏专员死的来把这潭死水搅浑。夏专员做为一方大员突然死在地方界面,上面一定会派专人下来调查原因。为了推卸责任费得炳一定会指使调查处汇报说这就是个意外。那么只要费得炳的报告一出台,他就可以借许世昌的嘴向上面反应,说费得炳是故意在掩盖夏专员死的真相。这时候上面派来人就会找许世昌进行了解,那么就让他反应说这个结果是警察局调查出来的,到那个时候真正有发言权的就只有他方云生。他就可以运用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去当面狠狠诋毁费得炳和调查处,再有胡福举背后添油加醋的帮腔,这样做的后果有很大可能就是费得炳前途受挫,许世昌卷土得势,那么就能正式开启费、许二人武力相争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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