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米金凯的交谈一直到了天快亮,当方云生回来刚刚换下那身黑色衣服的时候,就隐隐听见了老罗起床后在院内打拳的声音。知道了许世昌已经毙命,和费得炳遭到地下党与尤世龙联合重创的消息,方云生的心里觉得多少为那些死难的朋友们报了点仇。趁着天还没有大亮,方云生和衣躺在床上,大脑里分析着调查处自许世昌一死,胡福举肯定会像失去躯壳的幽魂,绝不甘心于无垠地游荡。现在自己的主要目标是要该怎样做,才能把那个血债累累的狗叛徒费得炳也送进地狱?那样才是真正为李同芳、裴成、成志新等人报了大仇。方云生明白,其实阎王容易对付,只是身边的小鬼有些难缠。想要干掉费得炳,就必须先斩断他的爪牙。于是,黄中祥、谭玲就成了他下一步的既定目标。
然而,方云生不知道,黄中祥因为这次被地下党从背后伏击时打掉了一只耳朵,也由于费得炳在他们几个的耳边不断地灌输共党、方云生的阴谋论。结合上次富轩商行同样的袭击案件,黄中祥便潜移默化地认定,自己的受伤也许就是拜方云生所赐,发誓非要报此仇不可。他打听到季德坤参加了昨晚新寺茶楼的追捕,中午他便约季德坤到一个小茶馆里见了面。听完季德坤对整个案情的介绍,和莫绍庭对方云生的态度,黄中祥突然觉得这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回到调查处,他建议费得炳马上跟莫绍庭联系,要求调查处与警察局联合布局,利用叛徒孔老板做诱饵,钓出地下党成员。同时密切监视方云生的一举一动,找个适当的机会要他跟孔老板见上一面,让他们面对面的做一回较量。
上班后,田副局长和常国孝就把方云生叫到了办公室,对他在新寺茶楼的行动做了详细了解。方云生和常国孝走后,莫绍庭过来把费得炳的要求跟田副局长一说,就遭到了他的坚决反对。田副局长说,调查处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白眼狼,警察局又不是没有独立办案能力,凭什么一有线索了就要跟他们合作?他严正告诫莫绍庭千万不要再当第二个李鹤龄。见话不投机,莫绍庭就把谢宝顺、沈兴昌和康纪元分别叫来谈话,从中详细了解李鹤龄跟费得炳的关系。当他听说李鹤龄在医院死的不明不白时,才对田副局长的警告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从而打消了与调查处合作的想法。接着他召集两位副局长跟谢宝顺、沈兴昌、康纪元进行商讨,要他们行动起来对这几起案件深查到底。
会后康纪元偷偷告诉方云生,邢元脱离危险,不过已经被莫绍庭派人监视起来。方云生知道这是莫绍庭对惠云镇遭遇伏击的调查开始。康纪元还警告方云生,下一步可能要他跟孔老板进行对质。方云生仔细地回想了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他不认为有把柄握在孔老板的手里。充其量也只是怀疑而已,甚至可以说是扑风捉影的疑猜,他丝毫不畏惧这样的对质。
不过又让他想起了昨夜米金凯说过的话,‘一个隐秘的组织,最可怕的就是突然出了可耻的叛徒。你有过切身的经历,光是一个叛徒费得炳,就已经把整个平江地下党组织几乎屠杀殆尽。要不是李同芳同志临危不乱的机敏果断,我们这些人可能也早就遭到了反动政府的大肆屠杀。所以,叛徒极为可恨,不杀就会继续祸害大家。’
米金凯非常痛恨叛徒,方云生深有体会。他想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既能干掉叛徒孔老板,又能给莫绍庭的狂妄制造一定的打击呢?中午吃饭时,方云生接到了小丫头的一个暗语纸条,上写着‘全福临仙葫,慧与郭米通。’他马上就明白了宋全福到仙葫村与成小慧接上了头,不日郭指导员他们也将会和米金凯会面。方云生心里高兴极了,此时的平江地下党不仅跟上级特委取得了联系,还带动了阳炎岭的游击队也一起走出了大山。从今以后平江地下党就不再只是孤军奋战,这一地区的武装斗争也会有一个大的发展。
吃完饭刚上班,康纪元又来悄悄地告诉方云生,邢元已经苏醒,莫绍庭迫不及待地要他和沈兴昌一起,马上去医院提取他的证言。对于邢元的机智,方云生当然极为放心,他唯一担心的是,那天邢元毕竟是通过自己向莫绍庭转达的电话,要是莫绍庭再把孔老板叛变一事,也跟惠云镇的伏击联系起来一块怀疑,就会给邢元带去更多的麻烦。为了彼此的安全,看来今后必须要跟邢元保持一定的距离了。而后许金铸也来告诉方云生,受莫绍庭的指派,下午一上班季德坤就将孔老板领出了监号,并由季德坤选定一帮人贴身保护着,开始在城里各主要路段随心所欲地转悠起来。方云生将这一消息通过小丫头传递给米金凯之后,忽然心生一计给刘铭打了个电话,要他把这个情况背着费得炳向黄中祥透露,他想看看黄中祥到底会怎么去做。
安排了叛徒在城里的行动,莫绍庭又接到了胡福举催促现场勘察报告的电话,莫绍庭答应马上派人送到县党部,胡福举顺嘴又提到了邓云飞的两个手下,莫绍庭满口答应下来立刻安排释放。但是,当沈兴昌拿手续去找田副局长签字的时候,却被田副局长一脸阴沉地给压了下来。沈兴昌解释说,这两个人是莫局长亲自答应县党部要放的人,田副局长一脸不高兴地斥责他说,人是行动队当场抓的现行,有枪却没有身份已经是非常可疑了,既然这两个人跟县党部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到稽查科来进行报备?现在因为他们俩的原因,给警察局如此大的诱捕行动造成了巨大的麻烦,现在就凭一个手续就要放过可疑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气怒之余的田副局长当着沈兴昌的面把方云生叫来,要他立即安排对这两个人的突击审讯。方云生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挑起莫、田之间矛盾的大好契机。而且,如果审出这两个人土匪的真实身份,他就可以在田、常二位面前进行放大,以达到彻底瓦解胡福举与莫绍庭相互勾结的目的。并且,还能在以后把它变成制约莫绍庭行为最有力的证据。想到这里,他在出门后对沈兴昌低声说,要他千万不要忙着去向莫绍庭汇报,万一自己的审讯暂时没有结果,也免得大家都夹在两个局长之间难以做人。沈兴昌以为这是在为他着想,便一口应承下来,他要方云生抓紧时间赶快处理这件事。
有过在调查处监牢遭受酷刑的经验,方云生叫上逐渐成熟的许金铸,还没有几下很快就拿下了那两个人的口供。当他将按有这二人手印的笔录放在田副局长面前时,田副局长顿时勃然大怒地把沈兴昌叫到办公室,当着方云生的面破口大骂稽查科是睁眼瞎是傀儡,是党国的败类,他甚至气恼之极叫嚷要撤沈兴昌的职。方云生赶紧上前劝解说沈科长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局长的吩咐他一个小小的科长哪里能够顶得住?这才稍稍稳定了田副局长的怒火。不过田副局长在一怒之下,还是把那份笔录狠狠地摔在沈兴昌的脸上,要他拿着这份笔录立即去向莫绍庭报告。方云生在一旁看得明白,田副局长这是在故意打莫绍庭的脸。
看着沈兴昌灰溜溜地出门而去,方云生建议田副局长立即下令抓人。田副局长听后也觉得很有必要,于是便拿起电话叫常国孝过来一起商量。时间不大常国孝进门,田副局长向他一通气,常国孝立刻向许金铸下达命令,要他立即带人开车去阳塘抓人。
莫绍庭在胡福举派人送来的报告上签完字,刚叫手下把县党部的人送出警察局,沈兴昌就一脸沮丧地走了进来。他将审讯笔录放在了莫绍庭的办公桌上,把那两个人的身份也向他作了汇报,莫绍庭一听就傻了,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太荒唐了。堂堂的县党部秘书长竟然跟土匪有勾结,还差点把自己也拉下水。他气急败坏地拿起电话,就要打给胡福举,沈兴昌看见连忙劝阻他说,县党部肯定会有一番推脱之词,与其这样继续受蒙蔽,还不如直接先把人抓到手再说。莫绍庭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电话打到行动队,想要沈兴昌立即去抓人。谁知行动队的回答说,田副局长那边已经有了行动布置,几分钟以前许副队长已经接到命令带人出发了。莫绍庭一听就知道,这是田副局长在向他展示肌肉了。
为了争取主动,费得炳一大早就把瑞悦客栈破获共党暴动一案,抢先向省里作了报告。并在报告里这样写道,‘令人震惊的是,在全歼了这帮策划暴乱的匪徒后发现,调查处之许世昌处长也裹协于匪帮其中,这不得不让调查处的同仁们联想到富轩商行被共党袭击一案的过分蹊跷,当时的击毙人员当中也有两名许世昌之手下。’在报告中费得炳为了混淆视听,也把警察局的调查牵扯其中以示证明。所以,当胡福举把电话打到省里想要汇报时,被告知已经接到了通报。胡福举还以为是莫绍庭在阳奉阴违地暗中操作,便一个电话打过去对他责问,没想到莫绍庭不但矢口否认,还怒气冲冲地反问他是不是与土匪早就有勾结,这个时候还在想着要祸害他的前程。胡福举被指责的目瞪口呆,这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季德坤几乎是一下午都在带着孔老板四处游荡,神情紧张且注意力高度集中,半天下来累了个半死不说,却也没有一点收获。眼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他只有把孔老板重新带回警察局往监号里一丢,就忙不迭地去向莫绍庭汇报去了。这时的莫绍庭正在为阳塘抓土匪一事,跟田副局长和方云生怄气,季德坤过来汇报带叛徒出去的情况。莫绍庭忽然问季德坤,对于想要孔老板出面指认方云生共党嫌疑有什么想法?他想利用这件事情对田副局长他们做个反击,季德坤听后眼珠一转说。
“局长我想单从这方面去面对面的对质,恐怕只能是死局。一个说你好像是来接头的,一个可以说你拿出证据来。至于证据有吗?目前看来是没有的。因为这一切的基础就只是出自于孔老板的怀疑,起因也就是方云生想要为长辈订做旗袍一事上的猜测而已,谁敢保证他不是为了少受刑罚,而胡乱抛出的替罪羊?”
莫绍庭听后脸色一冷。“依你之见这件事情就不追究了?这岂不是变相放过共党嫌疑?不行,说什么都要往深处查下去,哪怕只是闹腾一阵没有结果,也不能随意放任这种怀疑不管。我现在问你有什么方法做得更好,而不是要你来劝我不继续追查。”
看着莫绍庭对自己表达了不满,季德坤吓得连忙解释说。“不,不,不,我想局座你是误会了。我所说的并不是要劝你放弃追查方云生,相反的是要效仿调查处的办案风格,拿这个共党叛徒做个局,引诱方云生主动上钩,这样就可以通过试探来证明出他的真实身份。等结果出现,谁还敢出面包庇这共党的嫌疑?”
接着他把想到的计划跟莫绍庭细细讲解了一遍。
莫绍庭听后,想了想连连点头。“嗯,方法倒是不错。可是如果那方云生不为所动,或者其行为恰恰相反,使计划暴露又该怎么办?那不是让我在姓田面前更被动了吗?”
季德坤把嘴一撇,恶毒地说。“即便如此,我们也可以把问题往孔老板身上一推,就说是他在误导我们办案,再不济杀掉这个家伙给田副局长他们出气便是,反正留着也没多大的作用了。”
莫绍庭点点头说。“那好,这件事情就按你说的方法去办。现在你还隶属后勤管理,我马上给沈兴昌说一声,把你调到稽查科去独立办案。人手方面你看谁比较信任,跟我说一声,我命令他们给你做帮手,提供一切方便。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直接向我负责。”
季德坤听后,神情立刻激动起来,‘独立办案,人员特供。’他终于又找回了李鹤龄在时的那种独宠感觉。
“是,属下一定竭诚为局座效力,不成功则成仁。”
于是,康纪元就接到了莫绍庭的命令,要他全力协助季德坤的一切行动。接下来,方云生就知道了季德坤将会有陷害自己的计划。
下午刘铭来对黄中祥说,季德坤刚才带了共党叛徒孔老板在城里四处招摇,黄中祥马上就明白莫绍庭从一开始没有要跟调查处联合办案的打算。黄中祥去找了费得炳,把莫绍庭的意图跟他做了汇报。对此费得炳怀恨在心地问黄中祥有什么想法,黄中祥回答说堡垒再好,也可以从内部攻破,他说他计划去找方云生,游说他联合两个副局长与莫绍庭对抗,这样莫绍庭就会像李鹤龄那样,因为行事霸道而遭到孤立,如果假设成立,他也许就会主动上门来寻求与调查处合作。费得炳虽然对他的方案并不看好,但还是默许了他的计划。
接到黄中祥想约自己明天晚上见面的电话,方云生就在自我反省,还是自己没有把整个事情计划的全面,要不然这些王八蛋怎么都会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来阴谋算计自己呢?看来平江城不可以有太久的消停安定,武装斗争和奇袭打击必须长期继续下去。许世昌死了,自己就成了调查处的下一个目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任何中庸的妥协。阳塘土匪们的全部剿灭,让胡福举更像一只没有了牙的老虎,除了还能稍稍依附于警察局折腾一番之外,已经没有了第二条路可走。那么敲掉费得炳的爪牙,削弱调查处的力量就成了当务之急。虽有季德坤这个恶心人家伙的羁绊,但是与这位曾今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对手较量,方云生觉得还是能够做到游刃有余。况且现在自己的背后还有田副局长和常国孝在支持,莫绍庭也就只能用叛徒孔老板给自己下个套。有了康纪元的参与其中,一切的阴谋诡计又都可以提前知道,做到防患未然。现在要做的是,该用什么方法斩断费得炳的爪牙?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会引起莫绍庭的怀疑,还能极大地震慑调查处的一帮宵小。至于费得炳处心积虑的疯狂报复,肯定要及时提防,只要抓住把柄就能强势反击。方云生在想,只要平江城再次出现混乱的局面,这帮小丑谁还能生出这些闲心来阴谋算计自己?
到了晚上,在尤世龙等人的陪同下,方云生回到了幽苑。还没进门就听罗婶在对老罗大声数落着。
“几十岁的人了,除了看个门还有什么事情做得好?不知道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出去几趟,连几包耗子药都记不得买回来,没见着腊鱼又被咬了几个窟窿吗?一会儿再买不回来,你今天就睡在外面得了。”
方云生听见觉得非常好笑,他心里知道,老罗当年也是叱咤风云雄霸一方的厉害人物,退隐江湖以后唯有遗憾就是曾经受伤过重无法生育。当然伉俪情深罗婶并不计较,老罗却因此种下了亏欠老婆的心病。所以,即便是在外怎么凶神恶煞的傲视群雄,回到家里在罗婶面前也如乖猫一只,永远都那样唯唯诺诺。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在老罗转身要去买耗子药时,方云生灵机一动,心想如果能给黄中祥也来点耗子药吃吃,后果会是怎样的呢?想到成志新、李道祥、罗志成等人就是死在这只牲口的手里,方云生心里恨意更浓。
晚饭后不久,许金铸来找方云生,一进门就对老罗夫妇嚷嚷着肚子很饿。对此老罗在一旁一脸的阴沉地就想要开口骂人,罗婶却笑嘻嘻地拉住了他,忙前忙后重新为许金铸准备了一些饭菜。许金铸嘿嘿一笑,极不要脸地说他以后一定会跟方云生一起为他们养老,老罗脸上这才稍稍有点放晴。接下来他们都看着许金铸一边胡吃海塞,一边毫不避讳地对方云生说,阳塘的抓捕基本顺利,也是卢伟诚他们好像厌恶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想要退出江湖过太平的日子。所以,即便提前知道许金铸他们上门也没做任何抵抗,除了邓云飞几个因临时进城来找尤世龙帮忙幸免之外,其余的全都束手就擒。一路上卢伟诚不停地哀求许金铸,说一切责任都由他来承担,恳请他在长官面前多多美言,放弟兄们一条生路。
方云生听后觉得这帮土匪倒也很识时务,而且逃至平江也没忘给青帮投了拜帖,就这么杀掉确实有些可惜。如果能够收服为己所用,在对付费得炳一伙上倒也是一支劲旅。他正想着,就见老罗在他袖口轻轻一扯,示意他到外面说话。方云生随他出来,老罗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原来他怕以后自己老了没能力再帮方云生,就想趁现在精力还算旺盛,培养自己的两个徒弟自立一个门户,专门为方家的利益而生存。现在见方云生为了卢伟诚这帮土匪的命运而纠结,便有了要把他们收为己用的想法。虽然这个思路与方云生并不一致,但大至目标相同,方云生便答应争取想想办法。
谁知他们刚有这方面的意向,一大早怀揣两包耗子药的方云生,刚出门就碰见了邓云飞蹲在在药店的旁边等候着。一见方云生出来,他便急急忙忙迎接上前又是躬身又是作揖,嘴里还不住地向他祈求着。
“方先生,方少爷,可算是见到你了。求求你看在我们对青帮、对你从没有一丝不敬的份上,无论如何帮帮忙,求求你救救我大哥,救救那帮苦哈哈的弟兄们吧。”
见邓云飞主动上门来求自己,方云生心里当然高兴,心中揶揄脸上却装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哦,是邓先生啊。这救你大哥之事怎么找上我了呢?警察局抓不抓人的,好像全都是长官们的决断吧?我一个小小的警察哪里有权利左右他们的思维?况且你我也就见过几面而已,点头之缘谈不上什么交情。你这样贸然上门,好像有点不太合情理吧?”
方云生的措词强硬,让邓云飞胆颤心惊。已经反复细打听过,方云生根本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有个小警察的能量。他生怕失去这唯一的机会,慌忙对方云生说道。
“不,不,不,不,方先生,虽然我们只是见过一面,但是,我们一到平江就立即先到青帮拜了码头,这也算无形中等于跟你结了个善缘吧?以前不知道你跟青帮有那么深的渊源,那日受到许世昌威逼利用,富轩商行一战险些丧命。被救之后,邓某却一直心中感恩,只是风声太紧怕给方先生带来麻烦一直失之交臂。尤世龙先生到了阳塘又提及到了青帮,我大哥卢伟诚这才领悟方先生的侠义肝胆。便派了两位弟兄进城来想要拜会尤先生,想通过他的引荐靠上方先生这尊大佛。也是我们弟兄命该如此,突遇警察局设局抓捕共党时才被误抓,二人贪生怕死牵连了大哥和众位弟兄一起遭罪。其实不瞒方云生,在淳南被打散以后,我们就已经厌倦了这刀口舔血的日子,想在阳塘安身立命,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可能是平时造孽太深,才有了今日这般天降横祸。说起来也怪邓某愚钝,没早些寻找机会与方先生攀交。事出之后,邓某一介莽夫不善交情,所以只能求助于尤先生,受他的点拨,才敢厚着脸皮来求方先生。若此番方先生仗义援手,无论成功与否,我邓某发誓一定追随方先生左右绝无二心。如背誓言,叫我抽肠挖心乱刃分尸不得好死。”
“唉!这个尤世龙真有点多事!”方云生故意在邓云飞面前埋怨一句。
虽然对于邓云飞的发誓方云生并没当真,但是,能够釜底抽薪的把这帮土匪收为己用,不光能在尤世龙之外重新培育出一支新的力量,还能算计于费得炳恶心到胡福举,可谓一举三得。于是,方云生装着一脸为难的样子想了想说。
“既然邓先生为兄弟这样义气慷慨,方某倒也敬重你这样的汉子。再说不管闲事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当然我虽在警察局里位卑言轻,好在还能跟常副局长私交不错,在他面前还能说的上几句话。至于能不能救到你的大哥他们,还要看他们的命运如何。不过你放心,方某既然答应下就一定会尽力,只要邓先生不忘自己的诺言,今后我们就是朋友。”
邓云飞听后大喜过望,连连鞠躬作揖地向方云生称谢道。“谢谢方先生,谢谢方先生!方先生请放心,不管此事成功与否,邓某绝不放弃自己的诺言。”
目的达到,方云生也不与他过多纠缠,便对他说。“那好,过多的话再说就是敷衍。这样吧,你跟尤世龙说,就说我说的,这几天你就在他那里待着别到处乱跑,等我的消息。你放心,跟着他就不会再发生任何危险。”
邓云飞一拱手,对方云生说。“放心,我绝对放心。那么我就静等方先生的好消息。”
来到警局,方云生首先把许金铸拉到一边在他耳边一番交代,许金铸点点头,马上就去找常国孝。方云生则去了田副局长办公室,把许金铸跟他说的卢伟诚的请求,说一切责任都由他承担,弟兄们能有个身份过太平日子的愿望。看着田副局长坚持还要全部杀光,方云生进谏说,现在已经知道土匪还有一部分漏网之鱼,如果他们铤而走险的在平江城大肆报复搞破坏,那么受名誉损害的依旧还是警察局。倒不如按照卢伟诚的意思,以招降为主,惩戒为辅,这样既能彻底瓦解土匪意志,又能起到警示百姓的作用,还可以确保地方平安,这个功勋谁也强夺不去。方云生最后的这番话总算打动了田副局长心,他想了想说,等他与常国孝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有了许金铸的游说,常国孝再来跟田副局长一说,事情就基本确定下来。接着方云生就起草了对土匪卢伟诚一伙的处罚决定,
大致内容为,‘卢伟诚系淳南打乱之逃亡匪首,按国民政府之刑律理应被判处以枪决,但念其有帅众投案自首之情节,免于死刑改做无期徒刑,钱犯有才,系卢犯直接帮凶罪大恶极,判二十年之有期徒刑,和卢犯一起收监改造,其余随从因早已向往政府招安,常怀改邪归正之心,为彰显国民政府之宽度仁义之心,允许他们就地接受乡党监督良化,准许予以身份之名立命安家。’
决定草拟完毕之后,方云生先去向田副局长请示修改后,再由许金铸上交给常、田二位副局长签署意见,然后才转到莫绍庭的手里签字生效。拿到已经成型的文件之后,方云生借宣读处罚决定书去了一趟监狱,见到了卢伟诚和钱有才。卢伟诚的反复道谢,让方云生心里感到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无耻了。斩断了别人的生路,窃取了人家的手下,还受着这般的感激和谢意,到底他妈的是谁的错?
‘这是一个隐秘的战场,不论面子只较生死,不管用什么阴谋手段,只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即是胜利者,死者更无法说你一声卑鄙,所以只要能够存活下来并且杀死敌人,没人介意使用最卑鄙的手段。’
方云生想起这段话,在心里骂着裴成,老子这样一个有理想、有知识的理想青年,被这狗日的裴成教唆成了如此的阴险、卑鄙与无耻的家伙,这算不算是毁了人的一生?
‘云生,请记住我的忠告,一定要在保存自己的基础上,使用世间一切最可耻最卑鄙的手段,去消灭你的敌人。只有那样你才能崇高的活下去,赢得最后光荣的胜利。’
对,活着就是胜利。方云生的手在口袋里捏了捏那两包耗子药,咧着嘴阴笑一阵,心里恨恨地想着:还好有裴成的话做引导,要不然我方云生出狱后铁定会迷失方向。好吧,你就等着吧,下一步老子就该用你所教导的方法,以最阴险最可耻最卑鄙的手段,要帮你消灭那些伤你害你的畜生,为你和你的妻子,还有李老师、成小慧的一家报仇雪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