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审讯室,方云生就去找了胡福举。却被手下告知胡秘书长正在处理其他事务,方云生就在他办公室里抽烟等候。
想着刚才在审讯室与邢元的见面,方云生回忆他说的每一句话。邢元已经明确告诉他,‘再说两遍也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子绝不当叛徒!’人数确定是二人,其中一个是叛徒。至于问他敌人会在什么时候行动,邢元回答得更为清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趁早料理你们的后事吧!’这个月的十五日是特委计划联合暴动的日子,敌人在这个时候会有大的阴谋。可是这阴谋计划到底是什么呢?或许连邢元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消息的来源并非空穴来风,方云生猜想,邢元也许在防备着什么,他忽然有了一种要去他的监号里去看个究竟的想法。
正想着,胡福举推门进来,方云生站起身来,胡福举笑着对他做了个坐的手势。
“坐,坐,没关系,还和以前一样不是很好吗?”
“呵呵,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吗?云鹏可是已经不在了。”
方云生的话,让刚走到桌边的胡福举身体明显一晃,他赶紧扶住桌面,勉强站稳身子,一脸凄然地回过头来,看着方云生,感慨地说。
“是啊!云鹏不在了,一切都回不到以前的那样了。”
说着他慢慢走到桌子后面坐下,捂着脸搓了几下,随即抬头苦笑着对方云生说。
“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为云鹏报了仇,我……”
方云生把手一抬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别说了,云鹏是我兄弟,即使他不在了,我和金铸他们依然还和以前那样,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还有罗志成,这一点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改变。所以,替他报仇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何须谁来感谢?”
方云生见胡福举还想解释,便抢先说道。“胡秘书长,还是来说说眼前的公务吧。”
说着自顾自地向胡福举介绍了审讯的经过,接着他问胡福举。“对待这样的死硬分子,皮肉之苦根本不解决问题,其他做法又没有人授权,接下来该怎么办?”
胡福举眼珠一转,面带喜色对方云生说。“我们已经抓来了他的父母,要不把他的父母拉来,再在他面前拷打一顿?这样兴许会让他开口也说不定。”
方云生一听,猛地一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愤怒地说。“什么?什么?你们还抓了他的父母?呵呵,你们这些人可真是党国政府的精英啊!罪无非引颈就戮,祸不及父母妻儿,这是江湖的大忌。连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是要缺阴德的。”
胡福举听后把脸一沉,说。“唉,话不能这么说,什么江湖大忌缺阴德的?那都是妇人之仁。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是我辈无法推卸的责任。我们都是在为政府……”
他还没说完,方云生嘴巴一撇打断了他。“好,好,好,胡秘书长,你是政府官员,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我也没有过多的评价,反正现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我是来县党部帮助审案,但是,这样缺阴……那个什么的事,我可是不会参合的。不过,明天我倒是可以借此向他威胁一番,看看他是个什么反应。好了,胡秘书长,工作的事情已经汇报完毕,剩下的该怎样采取措施你们长官们商量看着办,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也不等胡福举再有什么表示,一转身就走了出去。走不多远,方云生就看到季德坤向这边走来,忽然想起要去监牢里去看看,便问季德坤说。
“老季,监号里关的犯人多不多?都是些什么人?”
“不多,也只有几个,都是些抗捐抗税的刁民。”
“哦,像邢元这样的共党有几个?”
“就两个。嗯?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邢元醒了没有?我想照这样下去,不用两天就会被打死,那么以后还能问个屁呀?要不弄进去几个我们的人向他诱供,不是会省很多的力气吗?”
“这样的事情恐怕要向胡秘书长报告才可以做。”
“那你就去报告吧,还等什么?我可不想在这封闭的笼子里多待。”
“哦,好,好,好,我这就去。”望着季德坤离开的背影,方云生若有所思。
米金凯终于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方云生,如刘掌柜所说完全一致,上了屋顶后,方云生不紧不慢地又打了一阵拳脚,接着就坐在那里,固定朝一个方向地眺望,抱着膀子徐徐抽烟。米金凯在望远镜里,仔细地观察分析着方云生的每一个动作。发现他除了偶尔把烟送进口里长吸一口之外,即便是拿烟的手也紧抱着膀子,好长时间都一层不变。这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米金凯的高度的注意,短时间的休息,保持这个姿态无可厚非。可是都已经抽完两支烟了,固定样子始终如一,这就让米金凯觉得有些问题了。他皱着眉头略一思考,忽然想起什么,对着望远镜瞪大了眼睛。
“老刘,你快来看。”刘掌柜急忙上前,米金凯把望远镜递到了他的手里。
“你看方先生的右手食指,是不是一直在有节奏地弹动着。”
刘掌柜调整望远镜的角度,一下子就看到了方云生手指的动作,马上惊奇地对米金凯说。“看到了,我看到了,他的食指的确一直都在动。可、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米金凯一脸惊喜地看向刘掌柜,语调有些激动地说道:“我记得你在之前跟我说过,方先生走之前跟你交代过这样一句话。‘当初在监狱,要不是裴成用电码对我进行鼓励和开导,我方云生也许早就不在了。’对吧?”
刘掌柜一愣,回忆了一下点头说。“是,方先生那时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他的话刚落音,米金凯忽然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头,一脸兴奋地对刘掌柜说。“老刘,这就是方先生的特殊联络方式啊!快,立即去找会发电报的同志过来查验解读,绝不能让方先生这么长期地空等着。”
“啊?原来如此。”刘掌柜的吃惊地愣了一下说。“可是据我所知,地下党里并没有会发电报啊。”
米金凯极其烦躁地说。“启动紧急应急程序,全系统地进行查找,同时赶快派人出城去向游击队请求帮助,看看他们那里是不是有会发报的。实在没有就是去外县,就是绑也要赶紧的绑一个会发报的人过来。”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刘掌柜说完匆匆而去。
米金凯又在望远镜里对看了半天,直到方云生失望的离去,米金凯这才不舍地放下望远镜,一脸感慨地说道:“方先生,你可真是个大英雄啊!”
第二天的下午,方云生又是极其简单地对邢元问了几句,接着就又叫季德坤上刑。邢元昏厥,季德坤叫人架着他就要往监号里拖。
“等等。”方云生这次意外地叫住了他。“你去跟胡福举说,我要到监号里去搜查一遍,或许能发现点什么线索。”
季德坤愣了一下说。“好,我这就去报告。”
时间不长,季德坤匆匆返回,带着方云生一起向后面的监号走去。把昏迷的邢元随意扔在监号的地上,方云生故意用手帕捂着口鼻,看着这不大的牢房里,果然还有一个被折磨无法动弹的中年人关在里面。双腿自膝盖处诡异地扭曲着,方云生知道那是被上老虎凳时,向上反向顶撑太猛所致,可以肯定这个人的双腿已经基本残废。方云生又仔细观察了他身体所受的刑伤程度,发现他承受的折磨,足以证明其过程是让人惨不忍睹毛骨悚然的。方云生判断,这人或许真是个共党分子。那么敌人把邢元和他关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方云生一时倒也无法想通想通,便假装仔细地搜查一番,随即便离开了监狱。
到了外面,方云生一脸奇怪地问季德坤。“你不是说还有很多空余的监号吗?怎么还把另外的人也关在邢元一起,难道就不怕他们在一起会有什么串供的企图吗?还有那人的身份是什么你知道吗?”
季德坤一脸的苦涩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按道理说确实不应该这样做,说不定那人也是个共党分子。”
“我看也是这个道理。”
方云生看着他一副茫然的样子,随即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去私下悄悄打听一下,看看那个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会不会也是共产党?哪里人?被捕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招供?这对于我们撬开邢元的嘴,兴许会有帮助。当然你要是想把我的这些话也去向胡福举汇报,我也拦不住。反正对于能不能早些破案,不光关系到我,同样你也是一样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何去何从就看你季大警官的了,反正我是无所谓的。好了,走啦!”
季德坤看着方云生的背影,眼珠闪动着盘算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去向胡福举报告。忽然有个士兵来到他跟前,在他耳边悄悄说莫绍庭来了想要见他。季德坤连忙跟着那个士兵去了审讯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莫绍庭在屋子里等他。
郭指导员派来的电报人员,终于在望远镜里看清了方云生指尖有节奏的点动。“取消营救,防范两个外地人,电特委十五日暴动淳南陷阱有危险。”
这句话他一字不误地念了两遍,然后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欣喜地放下望远镜,对米金凯说。
“没错,我仔细地看了很多遍,全部内容确认无误。那边的同志一直在用这个方式,不断地重复同样的内容。”
“好,非常好,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这几天可能一直要麻烦你在这里守候,接下来由我来继续观察。”米金凯点点头,对电报员说。
“好的,没问题。我随时听候你们的差遣。”电报员说完离开去休息了,米金凯拿起望远镜对旁边的一个地下党说。“可以让小丫头发信号了。”
“是。”那名地下党匆匆下楼去了,米金凯举起望远镜紧紧地观察方云生的举动。不一会儿,大街上传来苏小莲脆脆甜甜的大声叫卖。
“卖烟啦!老刀牌香烟。卖烟啦!红玫瑰香烟。”
随着苏小莲稚气悦耳的声音响起,米金凯清楚地看见方云生的脸上,惊喜的色彩一闪即逝,继而扔掉香烟,盛情激动地又活动了一番手脚,这才精神抖擞地下楼而去。
米金凯放下望远镜,向刘掌柜说。“好了,方先生已经得到了消息。他的行动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要看我们的分析决定了。”
刘掌柜说。“‘取消营救,’这点我可以理解,那是因为敌人派来保卫团的士兵把守防备太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是‘防范两个外地人,电特委十五日暴动淳南陷阱有危险’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有两个外地人要来平江搞破坏?还有十五是暴动的时间,目标就是淳南。‘淳南有危险’是说淳南地下党有危险,还是指夺取淳南有危险?”
米金凯想了一下说。“不管怎么理解,方先生传递的消息就是要告诉我们,暴动计划已经被敌人获悉,进攻淳南将遇巨大危险。必须立即与特委取得联系,请求取消这次的暴动计划。并且立即派人到淳南城内去侦察,看看淳南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掌柜说。“我同意你的计划,问题是这‘防范两个外地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米金凯思考了一下说。“依照目前情况,我想方先生也不知道这两个外地人是谁。通知下去,保持高度警惕,发现有异常现象立即启动应急预案。”
听见小丫头甜美的叫卖声,方云生知道,地下党已经收到了自己发出的情报。为了不引起县党部人员的怀疑,方云生及早结束了在房顶上的活动。
然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躲在暗处对他进行监视的季德坤,马上就去找胡福举报告方云生今天的行为,正听见范孝章在和胡福举商量要对俞贵生执行枪决一事计划。对于季德坤的汇报,胡福举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而范孝章却眼珠一转,有所怀疑地要季德坤带他们去屋顶上去看一看。等看过之后,范孝章有所猜忌地对胡福举建议到,要他封锁县党部一切能被外面看到位子。胡福举考虑再三勉强同意了他的这个意见,于是,一通吩咐下去,就更进一步限制了方云生的活动。
方云生对此并不知晓,回到宿舍就气定神闲地躺在了床上,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下午的收获。看到还有人与邢元关在一起,这就验证了他的消息来源准确性。从那人所受酷刑的程度来看,这人倒不像是个叛徒。只是胡福举为什么非要把他和邢元关在一起,这还是个谜。要想弄清这个谜底,首先就要弄清这个人的身份,方云生在等季德坤打听的结果。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季德坤对方云生说。“方科长。我打听过了,他们都说那个人也是一名共党分子,并且我刚刚偷听到说马上就要被拉出去枪毙了。”
方云生听后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共党分子?既然也是个共党分子,那为什么还要把他和邢元关在一起?难道县党部的这些人的脑子都坏掉了吗?即便是要拉出去枪毙,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互通消息,互相商量对策吧?真是岂有此理!如果邢元因为和那人之间的相互鼓励拒死也不招供,那不是让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季德坤想了想,也有些疑惑地说。“你说得肯定有这个可能,其实我也想不通。也许上面可能对此商量过,自有这样安排的道理,所以,我觉得没必要较真。”
方云生听后眼睛一亮,对季德坤说。“嗯,这点你说的很有道理。上面有上面的安排,我们还真没有必要去较真。行啊!听你的,老季,吃完饭,今天就不审邢元了。审来审也就是那几句话,我都有些烦了,要不明天我想想该换个什么花样。”
季德坤一听就慌了,连忙对方云生说。“哎,哎,哎,方科长,我可没这个意思今天不审邢元了。刚才的话我也就那么一说,不作数的。”
他还没说完,方云生就把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了。“唉,老季,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脑子灵活,说的话有时候还是挺重要的。比方说这次,我就听进去了。好多事还真是认真不得。好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妈的,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吃胖了。”
说完都丢下目瞪口呆的季德坤,独自一个人潇洒地离开了。方云生回到宿舍一边喝茶,一边思考着明天该怎么去面对邢元。一天下来,除了季德坤来告诉他,换岗的士兵又加紧了对县党部各处警戒的调整外,倒也没有人再来打搅。只是到了晚饭以后,方云生再要去房顶打拳,却被守卫的士兵告知说,这里也被他们的长官增设了岗哨。
方云生突然没有再上屋顶,这一反常现象可真急坏了一直都在等候着的米金凯他们,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都在猜测方云生,在县党部里面可能发生的危险。
然而,米金凯并不知道,就在方云生进入县党部的当天,警察局打扫卫生的老秦突然生病。后勤科因为方云生不在,所以没人愿意当家,于是事情就落到了总务科的头上。谢宝顺想随便找一个人来做段时间的顶替,这时莫绍庭找到谢宝顺说,余百川的一个远房穷亲戚想来警察局打杂,就把这个名叫吕宝森的中年人介绍给了谢宝顺,要他接替老秦的位子。吕宝森到了警察局之后倒也非常勤快,楼上楼下,走廊院子里到处都能看见他忙碌的身影。看着这人只顾干活很少说话,有些科室的年轻人就开始耍懒,要他进去帮助收拾科室内的卫生。对此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是莫绍庭发现后严厉训斥了这些年轻人的行为。于是,这种现象才得到了一定的遏制。不过,只要偶有机会,吕宝森还是会主动进这些科室,帮助倒倒垃圾,打打开水什么的,行动非常自由倒也再没什么人去管他。
马强被许金铸从城外赶了回来,知道邢元出事,方云生受到专门指派进县党部去对他进行审问。马强心里就已经明白,敌人这是在利用邢元的出事来给方云生设置圈套。他心里焦急非常想要知道他们的信息,就多次暗中向康纪元、谢宝顺、沈兴昌他们打听方云生审问邢元的进展,这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暗中觊觎。于是,马强因为莫绍庭吩咐的琐事而耽误,天黑以后才从警察局出来,忽然被擦鞋的哑巴小男孩儿给拦住了,递给他一张纸条。到了隐蔽处马强打开一看,上写着:元、生已得传染病,两天后联系。
马强忽然传来消息,说莫名其妙地接到了一张纸条,方云生可能出事,要约米金凯紧急见面。米金凯、刘掌柜等一下子慌了,几句简单的商议以后,米金凯不顾天黑危险,立即前往约定地点,跟马强见了面。听了他的汇报,一天又意外地没有看见方云生的人影,米金凯手拿着那张报警纸条一下子就乱了方寸,完全忘记了方云生的提醒,一门心思全在方云生的安全上,心急如焚来回走了几圈,觉得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粗略地交代了马强几句,便匆匆去跟刘掌柜等地下党成员回合,商量看用一个什么方法来营救方云生。
这一切方云生根本无法知道,这两天只是为了不能再上屋顶而感到有些郁闷,好在重要情报已经传递出去,倒也没有什么好着急的了,连续两夜睡得倒挺踏实。
谁知这天还没亮突然被季德坤敲门叫醒,说是胡福举要他们一起去参加一个紧急行动。方云生问季德坤是什么行动,季德坤闪烁其词地说不知道。于是,方云生只得起床,与他一起到了胡福举的办公室。进去看见胡福举刚放下电话,屋里另外还有两个腰插短枪的士兵在一边等候着。见方云生和季德坤进来,胡福举一脸阴笑地对方云生他们说。
“你们俩跟我们一起去刑场,今天要枪毙一个犯人。”
方云生一听就知道这又是要玩什么阴谋了,眼睛一翻说。
“胡秘书长,你们县党部枪毙犯人,还要我们跟上?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这也是你们莫局长的意思。”胡福举煞有介事敌对方云生说。“如果这个犯人在刑场怕死招供,你们俩就正好帮着趁势在现场彻底审讯出一个结果来。另外,要是供出与平江地下党有关的信息,你们也可以通知莫局长顺藤摸瓜,一举拿下邢元。”
方云生心想已经在这里闷了好几天了,出去晃荡一下也能透透气。既然已经被吵醒起床,何不跟着去看看到底是想玩什么诡计。于是,对胡福举冷冷一笑说。
“既然如此,那就快点走吧,早完事早点回来补上一觉。”
胡福举听完嘿嘿一笑,把手一挥说。“好!走吧。”
胡福举走在前面,方云生、季德坤跟在他的身后,两个士兵走在最后。方云生一看就知道这是胡福举故意的安排,微微一笑也不着声,和他们一起来到了前院。
囚车已经停在那里,透过窗户,方云生看见四个士兵分成两边,夹着两个五花大绑的犯人。一个是邢元,一个是和他同屋的那个犯人。方云生心里一惊,心想:怎么今天也要枪毙邢元?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呀?随即一想起刚才胡福举说过的话,就判定这是被拉来陪绑法场的。因为不能确定另外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共产党,或者又像黄百轩对待裴成那样只是作为诱饵。看来不到最后一刻,根本就得不到答案。和胡福举坐在一辆车上假寐,方云生在心里设想着一切可能。
这次到了县党部,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胡福举他们想怎么样抖动丝线,自己就得怎么样动作,丝毫没有了在外面的自主行动。从今天的安排来看,昨天增设岗哨恐怕也是为了进一步限制自己行动的自由。这次去法场的安排也是一样,邢元的话倒是为他提一个醒,‘睡觉颠倒了,做白日大梦吧!’是啊!我为什么不做反向思维,而始终要听任胡福举和季德坤的摆布呢?不行!从现在起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再被这两个家伙牵着鼻子走。想到这里,方云生暗吐一口气,心里觉得舒服了许多。
出了西城门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天色渐渐开始放亮。汽车忽然左拐驶入路边一条坎坷的小道,七拐八拐来到一片土丘环伺的空旷野地上。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露出亮光,方云生看见进入土丘的路口到这里,已经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在沿途间隔地把守着。前面的不远处,靠近土丘相邻的两棵树前,已经各挖了一个大坑,看样子像是为邢元他们做得准备。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地开到这片野地的边缘停下,等胡福举、方云生他们从车上下来,胡福举一招手,便有几个士兵过来打开囚车的后门,和里面的士兵一起将邢元他们拖了出来,一溜小跑地将他们拖到大坑边,分别牢牢捆在了坑边的那两棵树上,然后,分成两排持枪站到了两边。
方云生和季德坤跟随着胡福举一起来到场地的中央,胡福举忽然回头,一脸阴笑地对方云生和季德坤说。
“方科长、季警官,根据县党部、警察局和调查处三家共同商议决定,这次对这两个共党死硬分子的处决,交由你们两个来完成。方云生你去处决那个人,季德坤你来处决邢元。现在犯人已经验明正身,有人会陪你们一块过去。二位,按照命令去执行吧!”
“让、让我来、来杀邢、邢元?这、这、这……胡、胡科、科长,方、方秘书、秘书……啊,不、不对,方、方秘、秘书长,胡、胡警……”
没想到胡福举突然说出这个决定,季德坤一下子就慌,他语无伦次地看看胡福举,又看看方云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方云生冷冷一笑,嘴角微微上扬,一脸揶揄地看着他,转头对胡福举说道。
“胡秘书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今天要我和老季来当这个行刑的枪手?”
胡福举阴阴地笑着说。“没错,就是要你们来当这个枪手。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我说了,这是县党部、警察局和调查处三家共同商量的决定,难道你不想执行?”
“呵呵,真是好算计好阴谋。” 方云生冷笑两声一把推开季德坤,向前跨了两步来到胡福举近前,两眼鄙视地盯着他说。
“既然要我们来枪毙犯人,为什么没有事先招呼?”
方云生一语点住要害,胡福举心虚,眼光躲闪地看向一边说。
“这、这没有必要。”
“呵呵,没有必要?”方云生又是两声冷笑。
“妈的,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鬼把戏?”说着他一指被绑在树上的那个犯人,对胡福举毫不留情地吼道。
“姓胡的,你看清楚。这个人一不是我们警局办的案子。二我和季德坤对这个犯人的事情根本一点都不了解。现在却要我来对他执行枪决,这难道不是在贬低警察局的一个科长身份,肆意拿方家大少爷来当刽子手吗?也或者是在变着花样考验我们警察局的人对党国的忠诚度?真他妈操蛋!不知道你们是白痴,还是在拿我当傻蛋。嗯,行。想要我开枪杀人是吧?好啊!这样也不是不可以,既然杀人就该由我来杀自己审过的犯人。老季,你闪开,我现在就亲手干掉这个邢元。”
说完毫无征兆地一把从士兵手里夺过枪,手上麻利地快速顶上火,一脸冰霜地就向邢元走去。
“拦、拦住他!快、快拦住他!”胡福举惊慌失措地大声豪叫起来,几个士兵扑上前拉住方云生,从他手里夺过枪,死拉硬拖地把他又拉回了原来的位子。方云生冷冷地看着胡福举,一脸地嘲笑说。
“哈哈,哈哈,怎么?胡秘书长怎么忽然又不想让我杀人了?是怕我会暴露吧?哼,放心,即便暴露也不会连累你胡秘书长。妈的,有些人总这么是记吃不记打。操!”
胡福举被看穿阴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一阵慌乱,色厉内荏地对方云生叫道。
“方云生,你、你、你什么意思?什么暴露不暴露的?这次的行动是包括你们局长在内的三家机构长官一起决定的,你敢不服从?”
方云生把嘴一撇说。“哼,哼,莫说我们局长不在跟前,就是真在跟前,他要是也这么故意下命令,老子也是照样不服从,谁还能把我怎么地?呵呵,真是笑话。”
“你、你、你、你……”胡福举气急败坏地指向方云生。
方云生不屑地一撇嘴,对他冷笑一声说。“我什么我?哼,看在云鹏的面上一直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接下来你们愿意咋办就咋办,本少爷不会再侍候了,我先回车里睡觉去了。”
说完也不再管胡福举有什么不满,一转身就向汽车走去,刚走两步忽然回身对胡福举说。“哦,忘了告诉你,从今天起,邢元的案子,我也不会再问了,你们爱谁谁来审,老子不干了!”
“你、你、你你太放肆了!”胡福举气急败坏地在后面指责着,方云生理也不理他,直接进了汽车里,“咣当!”一下关上门,自顾自地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