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进行绑架?呵呵,你们可真敢想。”方云生有些搞不清状况了,想了想忽然气恼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一脸怒容地看向刘掌柜。
“邢元的被捕,是中了调查处针对我设的圈套,可以说是我连累的他。现在身处逆境最需要有人去关心、帮助和支持,你们不去想着计划怎么去营救他,却反而在这里商量这些歪门邪道,难道这就要放弃一个为了信仰而被捕的伙伴吗?你们共产党人可真心狠!先说清楚,我可做不到这么没有良心。算了,我也懒得再跟你说了。米掌柜呢?他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你们米掌柜,看看他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对于方云生的怒火,刘掌柜心里非常感动,他极其耐心地对方云生解释着说。
“方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怎么可能随意就放弃一个跟我们共同生死的同志呢?你也说了,敌人的奸计本来就是针对你而定的。现在邢元已经被捕,他是知道你与我们之间关系的。现在敌人把她他的父母也抓进了县党部,这就说明敌人对他已经用过了重刑。试想一下,如果你被抓,特务们再把你的叔叔婶婶也抓起来,当着你的面严刑折磨,逼你招供我们和游击队,那时你该怎么办?”
“唏!”方云生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是啊!当初许世昌在母亲面前折磨自己不就是这样的情景吗?如果现在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叔叔、婶婶在面前饱受酷刑,是不是要出买这些地下党呢?方云生心智有些彷徨了,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固守现在的本心。
看着方云生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刘掌柜一脸正色地对他说。“将心比心,谁也不敢保证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所以,为了避免再出意外,我们只能未雨绸缪出此下策。这也是我们地下党为保障方先生的安全,想到的一个万全之策。”
“未雨绸缪也不能风声鹤唳,叔叔、婶婶的安全固然非常重要,那么这些个像李老师、裴成、成志新人的生命就不重要了?为了自己的亲人,就可以出卖其他的人,难道他们就没有亲人吗?这和费得炳那些叛徒人渣又有什么两样?”
对于刘掌柜苦口婆心的一番解释,心神飘荡的方云生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他此时哪里还听得见刘掌柜在说些。
“李老师是在亲眼看见自己丈夫的头颅被挂在城墙上后,为什么还要为他人的安全去忘我的浴血奋战?裴成为了掩护一个不认识的同志,置自己心爱妻子的生命于不顾,身陷牢笼不幸遭难。成爷爷不也是为了保全他人而壮烈牺牲的吗?还有梅阿姨、成小慧母女,更是为了不向特务们供出自己而受尽了折磨。最残忍的是,还要亲眼看着自己最亲爱的人惨死在特务们的枪口之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折磨呀?难道这就是裴成说过的,‘既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千千万万个劳苦大众谋利益,那么就必须要有自我牺牲的准备。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只要我们的牺牲能够唤起更多的人,加入到我们这一伟大的事业中来,哪怕现在就让我现在去赴死,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最崇高的信念。’哦,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信仰啊!”
方云生突然触摸到了这种意识的境界,但却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个阶段的精神蜕变。思想产生了向往,向往决定了精神,精神坚强了意志,意志最终将会蜕变成信念。方云生认为,所谓的信念就是,相信了它才会对它产生理念。‘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裴成在最后的关头没有顾及自己的生死,而是记挂着那些关乎许多人命运的重要文件,这就是他的奋斗和牺牲。他们都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信仰的真正意义。
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难道还比不上刘玉海、李道祥他们的意志坚强?成小慧,一个弱弱的丫头片子都能如此的坚守信仰,看淡家破人亡和爷爷母亲之死,我方云生顶天立地的男儿,须眉岂能弱于巾帼?想到这里方云生精神抖擞,目光坚定地看向还在不停劝说自己同意撤离计划的刘掌柜,出言打断他说。
“刘掌柜,我是不会同意你们这个计划的。邢元是你们的战友,也是我的朋友。这个时候我不去帮助他、支持他,还有谁能坚定他的意志?当初在监狱,要不是裴成用电码对我进行鼓励和开导,我方云生也许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现在邢元根本没我那样的便利,也不会电码知识。但是,我相信只要能看见我完整无缺地站在他的面前,我想他内心就不会觉得孤单。即便不是为了他,也要为了我自己今后能向李老师说得那样顶天立地,哪怕县党部是满布荆棘刀山火海,我方云生也要坚定地走上一遭。况且通过那次惠云镇配合袭击叛徒车辆做过自我牺牲,我相信邢元是个意志坚强的朋友。所以,刘掌柜,这次不要再考虑我的安危,多把精力放在研究营救邢元的行动方案上吧。”
对于方云生的坚持,刘掌柜依然苦口婆心地劝阻说。“这可不行。邢元我们肯定会想办法营救,可我们绝不允许你去冒这样风险。眼看十五号的暴动时间就要到了,老米在地下党小组动员会上已经反复强调过,关键时刻你方先生的安危至高无上,每一个知情人员都要有随时为之牺牲的准备,这也是成志新和梅小玲同志一贯的主张。所以,方先生,请按照我……”
“不!这次绝不再听从你们的任何安排。”方云生非常倔强地拒绝了刘掌柜的再三劝说。
“没有我的配合,一切营救邢元的计划都将是空话。你们能想到的,费得炳、胡福举一定都会防范。眼下暴动时间将近,淳南来人突然出现这样的问题,邢元的出事会不会跟暴动有所牵连,这也急需要查清。只有我在里面,才能弄清这些问题,打乱他们的部署,真正为你们提供最精确的信息,如果可能你们尽快组织起力量关注县党部,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信息传递出来,这样或许会对你们的营救提供些帮助。当然,你们收到后也要给我一个回信,哪怕是一声吆喝,一点亮光的暗示也能够让我放心。”
“方先生,你这样实在是太危险,我不能……”刘掌柜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方云生笑呵呵地已经站起身来。
“好了,刘掌柜,我意已决,你再劝我也没有用。时间紧急,就这么定了,我还要去安排家里的事情。告辞!” 说完抬腿就走,
“方先生,方先生……”刘掌柜见实在无法挽留,便一脸愁苦地摆摆头,自言自语地说。
“不行!必须赶紧把这边的情况向米金凯同志汇报。”
回到家里,方云生把老罗请到屋里,谎称上面有人想要提拔自己,而平江却有人在打方正魁的主意,他要老罗夫妇明天就护送叔叔婶婶去趟南京,给张放、卓子仙送些礼物,这样不仅能让那些觊觎青帮财产的势力有所顾忌,还能帮他预备升职的空间。对于方云生的安排,富有江湖经验的老罗,很快就从他眉宇之间的神色猜出了些端倪。他非常明白方云生可能遇到了什么暂时不可逾越危险,这样的安排应该是种预置防备。于是,在心中权衡利害之后,便很快答应下来。当方云生离开,他便去找了自己的徒弟秦阳,要他派人紧盯着方云生,以免他在遇到什么危险时有人帮助。
对于老罗的安排方云生并不知情,只觉得安排好了方正魁他们的退路,自己到县党部即便再有什么危险也去掉了后顾之忧。接下来也没再耽误,在路上给方正魁打了个电话,把跟老罗的计划重新跟他说了一遍,得到了方正魁的支持,他心里更是一阵的轻松。回到警察局,他就去找了康纪元,向他打听邢元被捕的情况。看着康纪元张口结舌的样子,方云生知道,胡福举、莫绍庭对消息封锁的很严。他叮嘱康纪元多防备沈兴昌和季德坤,随后去向田副局长做了请示,临出门到小丫头那里买了一盒烟,便直接向县党部走去。
邢元这次被捕入狱,立即就被几个大汉押进了县党部后院戒备森严的大牢里。这里有几道专人看守的走道,里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三丈多高的墙壁夹道上不光被坚固的铁栅栏门所封闭,还有两名荷枪实弹保卫团士兵,在铁门上方设置的巡察通道上来回的晃悠,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下方及周围的一切动静。转过两道栅栏铁门,才是铁制全封闭的内门,铁门的上方岗楼有士兵在紧盯着。旁边值班室的小窗户打开,有人在里面接过押解公函查验,又拿起专用电话验明真伪之后,这才打开被允许进入内门。
进入内门不远就是一间房屋,这间房屋前后有门,前门口两边也有全副武装的两名士兵把守,押解的大汉在门口把邢元交给了里面的看守,看守在公函上签字盖章后再交还过去,大汉们收起便完成了使命原路返回。而此时的邢元不光脱光了衣服每一寸地被搜身检查,还砸上了笨重的脚镣和手铐,从后门带进了审讯室。这里灯光强烈刺眼,胡福举已经一脸阴沉地坐在审讯桌前等候了。两名打手过来将邢元固定在刑架上,二话不说蘸水的鞭子上去就是一顿猛抽,邢元大叫之下再次体无完肤,疼得气喘吁吁失去了精神。
“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你只要招出地下党的一切信息,我便可以保证你的荣华富贵。要不然,这里的刑具会一点一点把你的皮肉都给撕碎,然后,才是对你全身骨骼和每一处经络进行细细的研磨,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你还活着,也会每日在极端痛苦中享受终身残废,追悔可就来不及了。你可要想想清楚!”
邢元疲惫无力地抬起头,目光却异常坚定地看向胡福举。“姓、姓胡的,别、别他妈的光、光说不练,舒服日子过、过长了,我倒想尝、尝尝皮肉被、被撕碎的滋、滋味,来吧!别、别耽误时、时间......。”
对于邢元的不屑鄙视,让胡福举心里猛然一阵光火,他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好,既然你如此的坚定,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成全你,请好好享受吧!”
说完他阴沉着脸把手一挥,站在旁边的几个大汉便凶神恶煞地向邢元猛扑过去。于是,敌人的狼嚎行刑声,夹杂着邢元受刑时不时发出的惨叫声,立刻充盈了整个审讯室,透过窗口飘向空旷的天宇……
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想要伸手扒拉,就感到手腕处铁镣的坠重,稍一用力立刻引发全身蚀骨般的痛楚。特别是那指尖传来的蚀骨般的疼痛,更是立刻牵动了他全身每根神经,并把那种难以忍受的痛楚一直传输到了心房,邢元不由发出一阵“嗯,嗯......”的惨叫声来,头上汗珠滚动,身体各处的伤痕被牵动的阵阵痉挛,更让他感到痛不欲生。终于被伤痛折磨的完全清醒过来,费力地睁开眼睛,艰难地扭头看去,发现这里已经是身处在牢房里了。
“你终于醒了,受这么重的酷刑,可真是遭罪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头顶部响起,语调沙哑,显然也严重缺乏中气,接着就听见了一阵“哗哗”的铁镣响声。一个脸上都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中年人,很艰难地爬进了他的视线里。
“你、你是谁?为什么被抓?”那人像是受伤很重,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地向邢元问道。
邢元受伤很重,只是稍一动弹就立即会痛彻全身,为此他只能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方能减轻一点痛苦。即便这样他的眼睛也是警惕地看着那人,并没有回答。那人也不计较,就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继续说道。
“也是,刚被抓、抓进来,总有一段、一段适应的过、过程,又才受、受了大刑、大刑的折磨,心情当然很、很糟糕。不过没、没关系,以后、以后的日子、还还很长,可能我、我俩要在、在一起,做、做一段时、时间的狱友了。先、先自我、自我介绍一、一下,我叫、叫俞贵生,是、是淳南人。你呢?你叫、叫什么名字?是、是哪里人?”
他的热情并没有换来邢元同样的回馈,相反的邢元只是冷眼看着他,没做任何回答。俞贵生见状也不气恼,只是苦笑一下接着说道。
“不回答也、也没关系,知道你、你有戒心,其实不、不瞒你说,我也同、同样有戒戒心。但是,管你相不相信,既然受、受着同样的待、待遇,我想你应该跟、跟我一样,是身不由、由己吧?以前、以前我一个人的、的时候,每、每天只有两两件事情可、可做,一是受刑被、被逼问,二是等、等着被枪毙。当、当然,也可以有有第三种结、结局,就是向他们屈服,可、可那又不是人、人能做的事、事情。所以,就、就这么一、一直耗着,前几天一个人有、有些寂寞孤孤单,现在你来、来了就多了个说、说话的。不过说、说话归说、说话,你可别、别多心,不管你受、受多重的刑,我都不会、不会相信你,也许你就、就是他们派来套、套我话特务。像你这般受、受刑的伤,也、也可能在、在演苦肉计,可这又有什、什么关系呢?多个聊、聊天的而、而已。前天就有个叫、叫岳成林、林的进来,开始也是、是你这模、模样。呵呵,两天、两天没、没过就沉不、不住气了,见我跟他说、说话就、就开始一、一个劲地想、想套我、我的口讯,呵呵,最终还、还是原形、原形毕露了。”
说到这里,俞贵生见邢元依旧无声无息地看着他,自嘲地一笑说。
“看你年龄也、也不大,应该还、还没有结、结婚吧。要是跟、跟我一样的身份,倒也真、真是可、可惜了。后、后不后悔?”
说着他看了一下邢元的表情,转头直直看向屋顶,自言自语地说。
“我可是挺、挺后悔的。既然知道危、危险,为什么不事、事先做、做好准备?同归于尽还、还能拉个垫、垫背的。进来受这、这份罪不、不说,到头来还是、是一个死,没有赚头,倒、倒真觉得可、可惜。唉!”
说着他又侧脸看了一眼邢元,疲惫地说。
“算了,一个人说话也、也很无趣,还是休、休息一会吧。嗯,还真、真他妈的疼、疼。人啊,不能只、只享受,连续的痛、痛苦倒也不、不怎么难忍,这一停、停下来反、反而有些让、让人……哦,不说了,不、不说了,睡、睡会儿吧!”说完艰难地侧过身,闭上了眼睛。
突然地安静下来,邢元终于体会到了俞贵生的所说那种寂寞。本来很集中精力在揣摩分析他话里的每一句意思,以至于暂时忘记了所受的刑伤,现在他这么一停,邢元感觉疼痛再一次疯狂袭来。他不禁闷“哼!”一声,真正体会到了,人,的确不能只是享受。
“这姓俞到底是个什么人?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个共产党?淳南来的?又是淳南。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圈套?他嘴里的这个岳成林又是个什么角色?真是叫人费尽脑子。”
邢元已经上过一次当,不敢再有丝毫的麻痹。他在想,不说话就没有交流,没有交流就没有泄露的机会。敌人无非想要从自己嘴里得到地下党的相关消息,自己何尝不想搞清楚敌人的企图和阴谋呢?只要自己固守这道防线,任他风吹雨打,也难撼动自己本源之心。想到这里,邢元的心里反而坦然了,这样的斗争究竟谁能主宰,拼的就是最后的意志。俞贵生说的很有道理,‘进来受这份罪不说,到头来还是一个死,没有赚头,倒真觉得可惜。’
然而,事后他才知道,自己想的还是过于简单了,敌人并没给他太多的时间,去集中精力只思考一件事情。一夜,邢元都在极度痛苦中煎熬地度过。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拖出监号再次进了审讯室。奇怪的是这次胡福举并没有对他进行拷打,而是被固定在靠墙边的一张刑椅上。刑椅的左方是胡福举等人的审讯桌,右边才是行刑架,邢元还在疑惑敌人又要对他使什么刑具花样,就听胡福举阴森地说到。
“邢元,我知道你们共产党骨头都很硬,但是,为了能够从你嘴里得到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有些手段卑不卑鄙的,我也不要顾忌了。我只希望接下来,你能好好考虑考虑,到底能经受着多少这样的打击。好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的选择了,把人都带上来吧。”
当他的那些手下把两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带进审讯室时,邢元猛的一下子情绪暴怒起来,一脸的通红,眼珠都快瞪出眼眶。
“父亲,母亲怎么你们……”
“孩子——!”
“儿啊——!”
看着邢元被打成这样,邢元的父母失声痛哭地冲到儿子身边,颤巍着双手想要去抚摸,又怕触动儿子的伤口,那般慈爱那般心疼那般无助,让邢元痛彻心肺。
“儿子,儿子啊!他们、他们怎么这么狠心,把你、把你打成这样,心疼死我啦——!”
“呜,呜呜,儿子,儿子啊!”
邢元眼中泪流如泉,一脸悲凄地看着父母。“父亲,母亲,是孩儿不孝,让你们二老跟着一起受牵连了。今生已经无望再出去膝下侍奉,来世一定好好孝敬二老。这帮狗日的就是想要看到你们的伤心难过,你们、你们就当没养儿子一场吧!”
“不,不,儿子,他们说了只要你说出跟你有关系的人和事,他、他们就会放了你的。”
“别说了,母亲。你儿子是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就要为理想时刻准备牺牲。说出了一个,就会连累一家。父亲母亲,难道你们就想看到儿子当了无耻的叛徒,而牵连那么多的家庭也和你们一样吗?千万不要再劝我,快回去为儿子准备后事吧。”
“啊!不,不,儿子,你这都说的什么啊?”
“儿子——!”
悲痛中,邢元的母亲忽然转身跑到胡福举的桌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老爷,长官,请你看在我们同做父母的份上,求求你放过我家邢元吧!求求你,我求求你啦!”哭喊着连连磕头。
提到儿子,胡福举心里一阵搅疼,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扭曲起来。“求我?求我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去求你儿子,只要他……”
“住口!姓胡的,不管你们卑鄙无耻到什么程度,你们的阴谋终究是不会得逞的。”邢元的怒吼,压住了胡福举没有说完的话。
看着母亲为了自己性命去跪求敌人,邢元的心都要碎了,眼中溢满泪水,怒火满腔地转头对着母亲狂喊着:“母亲,母亲!别求这帮畜生。儿子就是死,也不会向他们屈服的。起来,站起来,跟父亲一起回去,你们回去啊!”
“不,不,不,儿子,我不能……”
“什么都不要说了,回去,赶快回去!”
“儿子,你妈这是……”
邢元的父亲泪水横流地想对邢元再说什么,刚一开口就被邢元给打断了。
“父亲,难道你也糊涂了吗?这样的事情难道还有妥协的余地?看看那些挂在城墙上的人头,难道还不明白?你、你们根本就不该来呀。回去,带上母亲快回去,这是儿子今生对你最后的请求。”
邢元父亲的眼泪一直都在流,眼睛里全是对儿子的疼爱,双手颤抖着轻轻地抚摸着邢元的脸,一脸诀别地对邢元说。
“邢元,儿子啊!你让父亲心疼死了呀!好,好,好,我们回去,我们这就回去。”说着他又深深地看了邢元一眼,扭头对邢元的母亲喊道:“老婆子,儿子大了,由不得我们再为他做主,走,跟我回去!”
“不,不,老头子,我、我不能丢下儿子,我不能……”
邢元的父亲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扯起来,嘴里大声吼叫着。
“别再说了,起来!快起来跟我回去。”就在邢元的母亲惊慌失措地不知该怎么办时,胡福举一脸狰狞地忽然嚎叫起来。
“回去?哪有他妈的这么轻巧?既然你们不顾自己儿子的死活,那我就要看看你们的儿子还顾不顾你们的死活。绑起来,全都给老子绑起来,用刑,先给这两个老不死的用刑,看看这些共产党的心,是不是都他妈的是铁打的。”
“父亲,母亲,你们放开他们!畜牲!畜牲啊!你们难道就不是父母生养的?”看着父母被绑到刑架上,几个大汉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皮鞭,把他们打得血迹斑斑死去活来,邢元的眼里快要冒出血来了。他骂着骂着,把目光转向了胡福举。
“胡福举,你他妈的就不是个人。怨不得你儿子被调查处那帮畜牲给打死了,你他妈的就是做多了缺德事报应来的太快。不仅这样,下一步你和你的家人肯定都会遭到这样的报应。而且,你这样的王八蛋也终究不得好死。”
胡福举听了气极,上前对着邢元就是两个耳光。“他妈的死到临头还这么嘴臭,老子的报应不报应,你他妈的是看不到了,先看看你眼前的报应吧。打!给我狠狠的打!先打死这两个老不死的。”
看着父亲母亲在打手们疯狂的鞭挞下不断发出惨叫,邢元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极其无助地仰头高喊着。
“父亲,母亲,儿子对不起你们啊——!”
又是一通疯狂般地折磨,此次的心痛大于肉体上的痛苦。从昏厥被拖进监号到下午醒来,邢元一声没吭,两眼直直地看着屋顶,眼前尽是父母受刑的惨景,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淌着。俞贵生也没像之前那样嘴碎絮叨,反而在邢元醒来之后,勉强支撑着爬到门口,端过半碗水给邢元喂了几口,终究自己也力竭倒在地上,虚弱地直喘粗气。
“是、是不是很、很疼,很疼就、就哼哼几句,这、这里没、没人会笑、笑话你。”
看着邢元还是两眼发直地看着屋顶,眼泪不住地流,俞贵生说。
“受刑就、就是这样,不断反复地挫、挫伤你的皮肉和、和筋骨,让你每次都、都会承受到不、不同锥心的、的痛楚,要不他们制、制造出那、那么多的刑、刑具来干、干什么?忍住了你、你就能超、超脱俗,忍不住你、你就会堕、堕落,这就是灵与肉、肉的瞬间交、交织。这些我都、都品尝过了,你现在才、才正在品尝。”
“你有品尝到父母在、在你面前同、同样受刑的滋、滋味吗?你有品尝到自、自己的亲人被别别人任意肆虐和、和鞭挞吗?如、如果有,你是脱俗还、还是会堕、堕落?”
“什么?什么?哦……”邢元的话让俞贵生感到非常的震惊,激动之余他忘记了刑伤,稍一动作就把他疼得呲牙咧嘴,冷汗大冒。
“你、你说得、说得是、是他、他们在你、在你面前给、给你父母上、上刑了?”
邢元依然看着屋顶流着泪。“是,就在上午,他们当着我的、我的面把我的父母双亲折折磨的死去活来,还扯着我的头让、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说我、我的心里这、这是个什么滋味的痛楚?”
说着转头看向俞贵生,眼神空洞泪水尽数落下。
“畜牲啊!畜牲,他们简直就、就是一群毫无、毫无底线的畜牲!怎么敢、敢这样的没、没有人性,这么的丧、丧失天伦?我、我……”
俞贵生满脸仇怨地咒骂胡福举一伙的暴行,忍痛又向爬近了一些,这时邢元看见他的双腿自膝盖处完全向后翻折,拖曳着像是已经被完全打断。
“重新认、认识一、一下,我叫俞、俞贵生,你呢?你叫什么名、名字?”
“邢元,平江人。”
“也是共产党、党的案件。”
“是。”
“哦。”俞贵生听后像是在考虑什么,半晌没再吱声。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
“事情紧急,不管你是、是真是假,我也不想问你、你任何平江地、地下党的事情。如果,我说的是如如、果有机会,请向你们的、的人传达,淳南出、出了个叛、叛徒叫岳、岳成林,还有一个叫、叫吕宝森是、是省调查处二科、科的特务。一切有关淳、淳南的计划可能都、都是阴谋,不要相信任、任何外来联、联络的陌生、生面孔,就连特委的人也、也要小心。”
“啊!你说什么?这也太可怕了吧?”邢元一脸惊悚地看着俞贵生,他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巨变。然而,这一切好像并不是空穴来风,之前就是上了假联络员的当,才落入今天这个地步,要是眼前俞贵生说的都是事实,那可就会给平江也带来巨大的危害。
想到这里他问俞贵生。“你说的叛叛、徒和特务都、都长什么样?”
俞贵生向他描述了这两个人的长相,邢元终于明白,引他上当的假联络员就是那个叫吕宝森的特务,看来叛徒岳成林要被他们用到最关键的地方,这个消息真是太重要了。
“他们到底有什、什么样的阴谋?”
邢元不禁向他问道。然而,接下来俞贵生说的话,更让邢元背脊发凉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