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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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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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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蜕变》连载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看完情报内容邢元当然知道,自从上次地下党向他转达了特委有关四县准备联合暴动的计划后,平江地下党就已经下达命令,要求各支线全都积极行动起来,发动一切力量组织动员群众,为三月份的暴动做准备。邢元虽说只是和马强一起负责情报搜集工作,但是,做为地下党组织的骨干成员,有关暴动的计划的准备,也过多少了解一些。现在看见淳南已经主动派人来找他们联络,估计会有重要事情需要跟平江地下党直接进行沟通。

邢元在想,有了特委这个上一级的渠道,淳南地下党完全可以直接到联络站进行传递情报,为什么还要另辟蹊径,派人冒险进城来找平江地下党进行直接联系呢?难道不知道地下组织的保密纪律,从不允许一个联络点无端与其他支线建立联络关系的吗?而且眼前之人平江地下党谁也没有见过,这其中万一再有什么蹊跷,稍有不慎就会给整个组织带来无妄之灾,决不能贸然行事。想到这里,邢元警惕之下忽然灵机一动,想等这人醒来之前不动声色地先给他换件衣裳,然后再根据他的表现,旁敲侧击地询问几个问题,如果试探觉得真像是自己的同志,那么就要求他按照组织程序把情报传送出去。这样既不用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又能帮助他完成任务。

决定了这个方案,邢元把那份情报的内容全都默记下来以后,又照原样折好重新缝住,并把衣服叠整齐放在这人的身边。忙完这一切,天已经大亮。邢元刷洗一阵,便搜走一切污物关好房门,把那些污物一起扔在了较远的垃圾堆里。接着又在路边的小摊上胡乱吃了点东西,便一路谨慎地向警察局走去。刚走出这片胡同,就见费得炳的人在那里设卡检查,沈兴昌也带着人在四处晃悠,盘查往来行人。于是,邢元掏出香烟毫不犹豫地走向沈兴昌,每人发了一支问到。

“沈科长,昨晚是什么情况?怎么还开了枪?是我们在办案,还是调查处?”

沈兴昌点燃香烟猛抽一口,阴恻恻地说道:“谁都不是,听说是淳南追踪过来的一起案子,与那边的共党谍匪有关,或许是来找平江地下党联络的。”

邢元心中暗惊,他在想,看来是淳南地下党方面出了问题,要不然也不会被侦查的这么清楚。想起藏在家中的那个人,便接着问道:“人抓到没有?今天我们可是怎么安排的?”

“还能怎么安排?帮助协查就是。如果人抓到了,可就没我们什么事了。我这可是闹腾了半夜,一会儿你上班跟季德坤他们说一声,要他去向局长报告,带人来接替我们,妈的,一顿瞎忙又让人给跑掉了,实在是困得要命。”

“嗯,好,我这就去跟老季说去。”邢元回答一声刚要离开,沈兴昌看着他的左手忽然问了一句。

“哎,怎么一夜不见就也受了伤?不会是夜里去做贼了吧?”

心里有事,便觉得他的话有些刺耳,邢元苦笑一下说。“昨晚清理房间,被锈铁丝划伤了手。要真做贼也得你科长先带头,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能偷谁去?”

说完告辞离去。

回到警察局,邢元就把沈兴昌的话对季德坤说了一遍。季德坤要他一起去向莫绍庭汇报,邢元正想着探听莫绍庭有什么安排,也就没有推迟便跟他一起到了莫绍庭的办公室。

听完邢元的汇报,莫绍庭想了想对季德坤说。“你现在就带人去换沈科长他们回来休息。”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邢元。“你去趟常副局长家把这件事情向汇报,就说我要调方云生回来接手这件案子,看看他是个什么意见。”

“是。”季德坤和邢元同时回答一声,按照莫绍庭的吩咐,各自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听了邢元的报告,常国孝想了想要他带话给莫绍庭说,明天他就会派许金铸去城外接手方云生的工作。从常国孝的家里出来邢元心里就在想,现在方云生和米金凯都在城外跟敌人周旋,马强也被抽调去城外帮助转运基地,现在在警察局连个商量事情的人都没有。原想着等那名联络员醒来之后,给他装扮装扮就让他自行上路去完成任务,再找时间摆脱身后的尾巴去向县委其他领导汇报此事。现在看来调查处、稽查科的人都在那边盯得死紧,如果联络员这个时候勉强出行,远远一看就知道是有伤在身,稍一盘查必定凶多吉少。但是,就这么把他一直藏在自己的家里,万一莫绍庭下令来一次大搜查,不光那人会瞬间暴露,还要连累自己跟着出事。看来想方设法地向县委报告此事,派人把他早点接走进行审查,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基本的途径。

想到这里,邢元心里更加着急。为了尽快摆脱身后的监视,出了常国孝家不远,邢元故意回头张望,趁身后的尾巴躲藏之际,身体一闪,便躲进了旁边的一条胡同,脚下加力快速穿行,向家里跑去。回到家里见联络员仍然未醒,就在他身边的桌上放了些带回的食物,抓起一顶礼帽扣在头上,走出院外锁紧房门,便匆匆向城南济世药房走去。

邢元生怕途中被人发现耽误了事情,便把礼帽压得很低,心急腿快的不觉间就已经接近城南。远远偷眼望去,前面离济世药房的不远处也设置了一堵路卡,看样子好像是调查处的人在那里守备检查。对于这样的盘查,邢元心里其实并不在意,因为目前在平江,这样设立卡点已经司空见惯,包括警察局在内也有这样的设置,只不过不是在同一个个区域而已。向守卡的特务出事了证件,邢元忽然发现对于这次的盘查似乎很严,特务们不光仔细检查了他的证件,还将它交给了旁边的特务们查验,并且还反复询问了他到城南来的目的。邢元一边镇定回答,一边在心里猜忌调查处特务这样盘问的目的性。并且邢元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被检查完毕刚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有特务把电话打到了范孝章那里。于是,冯专员一个电话就打给了胡福举,县党部这边很快就有了布置。

向刘掌柜简单介绍了所遇淳南联络员的情况,看着刘掌柜的脸上布满了疑惑,邢元把自己的看法向刘掌柜作了说明。

“老刘,我也知道这样做不符合规定,既然这样的突发状况被我碰巧遇上,却没法做到不顾不管。虽然一时半会儿无法甄别其真假,但是,所携带的情报内容和方法,倒与上级的计划完全相符合,所以,换作是谁碰上都不可能置之不理。我想是不是可以做些这样的安排,我尽量在装作同情其遭遇的情况下,给予适量的人性化帮助,然后赶紧让他离开。至于怎么完成任务,那就要看他自己的安排了。不过,现在他的身上有伤,我担心就这样赶他走,会很快落入敌人之手。”

刘掌柜略微思考之后,对邢元说。“我认为你这样安排已经是很周全了。这人虽然带有我们的情报,而且这个情报的内容已经被你看到,那么他来平江的使命也基本完成。理性斩断与他的接触,这是对他也是对我们安全的最基本保证。至于与淳南的情报往来,我们可以走特委这条线,这样既不违法纪律也能保障安全。现在我要提醒你的是,支委会上米书记一直都在强调组织纪律,我个人认为付书记和李同芳同志生前所倡导的单线联系原则,至今都是我们平江地下党赖以生存的的法宝。在这点上,你我都应共勉。”

邢元听后,庄重地对刘掌柜说。“老刘,你的意思我很明白,可对于这次的突发状况,我根本无法实现提早预料。虽然对他进行了一些适当的保护,但是即便他人觉得这样的解释过于牵强,我也只能坚持说是一时的同情心泛滥,或者自诽说是贪功心切在作祟,想要探明意图之后再决定报告。虽有自圆其说之嫌疑,勉强也是在情理之中。还有一点我可以向组织保证,无论此件事情出现任何方向性的偏差,我都会坚定自己的信念,绝不会做出任何有害于组织原则的事情。”

刘掌柜的听了皱眉,想了想才轻轻地点点头。“虽然事发突然,可你的做法多少有赌博的意思在里面。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要忘了敌人是很疯狂的,此事我觉得还是尽快决断为好。当然你能这样不计个人生死于荣辱的顾全组织,让我很感动。地下工作就是这么危机四伏惊心动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灭顶之祸的发生,坚持原则坚定纪律,是地下斗争的最基本保障,谢谢你能正确理解我的意思。”

说到这里,刘掌柜又想了想说。“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出城,你就叫那个联络员去城西的肥哥煤场暂做安身,只说对方是你认识的一个朋友,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处理。”

邢元回答一声。“好。”

从济世药房出来刚走过一条街,被忽然冒出四名大汉用枪逼在了墙边,邢元心里怦然一跳,神色却不慌张。他见这些人并不像调查处的特务,也不是警察局的便衣,便开口问道:“干什么?我是警察局的邢元,你们是哪部分的?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个瘦高个冷冷地说。“误会?县党部所属戡乱巡查,抓得人很多,哪里会有什么误会?现在既然你被怀疑,那么不管你是谁,都得先跟我们到县党部去走一趟!”

邢元听了又是一惊。“县党部的人?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也是有公务在身的警员,你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肆无忌惮?要不让我先打个电话?”

邢元还在想要扭转被动局面,不料被另一个一脸横肉的家伙强行制止,只见他上前对邢元喝道。

“打电话?呵呵,要不要再来几个菜一瓶烧酒?警察有你这样打扮的吗?糊老子啦?识相点,不要惹老子们发火。走!走!”说完,把他的礼帽往上一挑,有人掏出一根细绳就上前去绑邢元。

此时邢元心里有些慌了,他知道目前状况不能有丝毫的反抗,便一边听任他们摆布,一边匆忙辩解着。

“弟兄们,我真的是警察,不信你们……哦!”他话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记重拳。

那个一脸横肉的家伙不耐烦地骂道。“他妈的,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子管你是警察还是士兵?到县党部之前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就让你狗日的好看。哼!捆紧点带走!”

两个家伙过来强行把邢元的手背在后面绑了起来,一推他的脊背。“走!”

开始邢元还在怀疑,是不是敌人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可随后这伙人又当着他的面抓了一个路过的商人,邢元这才相信他们是在胡乱怀疑,也就稍稍心安了一些。

在和那个商人一起被押到县党部后,转过几道门槛,来到院子最后面的一栋平房前。邢元看见这里有五六间房子,外置一条走廊,走廊上有三名背枪的人在来回的晃悠。每间房子又小又矮,门上用铁皮包裹,窗户上砸满铁条,走过去能够清楚地看见,里面已经关了好几个人,看来这里只是临时被当成的监号。一个看守摸样的人提着一窜钥匙过来,将他和那个商人的身体上下摸了个遍,见没发现什么可疑物体,便“啪!”的一声打开其中的一间牢房,把邢元给狠狠地推了进去。又去打开另外一间牢房把那个商人也推了进去。“哗啦!”一下子锁上门,便扬长而去。

狭小的屋间内有些阴暗潮湿,除了地上有一些杂草及屋角有一只马桶外,其他什么都没有。邢元被推进去之后,眯着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这里的昏暗,便开始打量房间状况。他见屋角的那堆乱草上被束绑卷缩着一个人。邢元上前仔细看着,心里猛地又是一惊,这不正是被自己锁在家里的那个联络员吗?他怎么也会被关在这里?邢元心里猛然警惕起来。回想着自己被抓的有些莫名其妙,现在看到这人有跟自己关在一起,这显然不是什么偶然。想到这里他俯下身去细看,只见这人衣服几乎被撕成了乱条,破布之下也能清晰地看见许许多多的渗着血迹的伤口,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脸上也有被毒打血痕,看样子已经被拷问过。

看着那人仍然处在昏迷当中,邢元的心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他在心里把这接连发生的变故连接在一起做了仔细的分析。先是遇到这个人受伤,接着就是自己无故被抓,现在又很巧合地跟这人关在了一起,这难道是敌人给我设下的陷阱圈套?可是这里在自己被抓之前已经关进来了好些人,况且一路上还有个商人被抓,这也不像是敌人在专门针对自己的表现啊?反过来自审自己出院后的最新表现,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莫绍庭对怀疑的蛛丝马迹呀?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或许是敌人想要维护平江城內治安,采取的联合举措。县党部做为行政机构,一直没有什么话语权,现在忽然有了这样的机会,哪能不做些适当的表现?已经实施宵禁,却黑夜响起枪声,到处路障设卡,反而被追之人忽然失去踪影。这样看来今天的意外也是由这个联络员引起的,自己忽然被抓也就有些说得通了。幸亏这人当时昏迷不醒,到现在也还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所以,即便敌人对他的身份已经定性,那也不能毫无根据地把自己跟嫌疑人联系在一起。即便这人已经知道是被自己所救,那也可以按照与老刘商量的说辞来应付,死扛的结局无非是继续关押拷打,对地下党也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想到这里,邢元把眼光重新投向那名联络员,他在思考着等联络员醒来之后该怎么应付。邢元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咯噔哗啦!”的开锁声音传来,门被打开,那个瘦高个站在门口对邢元一招手喊道。

“你,出来!”

这时邢元看见联络员已经被惊醒,正用审视的眼光盯着自己,他也没做什么反应就走了出去,瘦高个和那看守一起,把他带到了院子对面的一间房子里,这间房子显然也是临时被当作审讯来用的。此刻邢元看见,一张木桌的后面坐得正是县党部的秘书长胡福举,旁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桌上摊开几张白纸,纸的边上还有一支笔。

看到邢元被带了进来,胡福举一脸阴沉地死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往前动了动身子,嘴里问着。“姓名?”

“邢元。”

“职业?”

“警察。”

“警察?”胡福举身子往前一探,阴森森地盯着邢元。

邢元苦笑一下。“是,警察,胡秘书长。”

“嗯,你认识我?”胡福举又一愣,然后继续问道。“你可认识方云生和许金铸?”

“认识,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胡福举白了他一眼又接着问道:“哦,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

邢元无辜的看着他说。“这我可真不知道。”

他话刚出口就见胡福举把桌子一拍,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胡说!还在想着蒙混过关。别以为我们只是在随便抓你,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在死扛着不承认。看到和你关在一起的那个人了吧?那可是在你的家里被搜出来的。别跟我胡说什么你不认识,事实摆在面前,你就赶快招认了吧!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胡福举话没说完,邢元的心就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心想,还是没能躲避过去。于是,他苦笑一声,对胡福举说。

“秘书长,昨天被枪声惊醒,还想着是不是有共匪闹事,就想着要出去帮忙,不料衣服还没穿好很快就没有了动静。也是这几天城里过于闹腾,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抽了根烟就觉得尿急,没曾想一开门就遇上有人一身血迹地昏倒在我的家门口。我就在想,这城里也刚闹过匪患,我还在怀疑这是不是被土匪误伤,就想到先不能要他死了,便随便包扎一下等他醒来之后再问个究竟。你也知道我们做警察的谁都想要立功受奖不是?所以,就把他锁在屋里,想回去再旁敲侧击地好好问问,没想到才出去不久就被你们发现。”

“嗷,这么说,你是想私下悄悄地审问了?”

“是的,秘书长,鄙人私欲作祟,有些贪功心切了。”

胡福举冷冷一笑。“哼哼!私欲作祟贪功心切?很好的借口。那我问你,如果那人醒来翻墙跑掉了怎么办?难道你就不怕背上一个放跑罪犯的罪名吗?还是想要故意包庇?”

邢元到底还是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已经暴露,便含糊其词地说了一句。“秘书长,这不还没弄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说到这里,他故意叹了口气说。

“是,是,是,全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贪功心切,没有立即向长官们报告。可是,我也是想要立功的呀!想我在警察局一直克勤克俭奉公守法,这包庇二字我可是万万不敢当的。好在人没跑掉,要不然我可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哦,对了,现在搞清楚他的身份没有?要不请你跟我们莫局长也通个气,派警察来一起来审,这样可好?”

胡福举听后,又是“啪!”的一拍桌子,怒吼一声。“小子,你不要再花言巧语的死劲狡辩了。快说,你到警察局来是抱有什么目的?这段时间背地都做过些什么?如若再这么胡搅蛮缠的拖延时间,当心法不留情!”

面对胡福举死死逼问,邢元心里早有准备,便故作可怜地回应道。“冤枉啊!秘书长,我可真是想着要掏他的底,才暂时救下他的。要不然明知道他受伤的很蹊跷,我还把他锁在家干什么?我也是个警察呀,胡秘书长。”

胡福举见自己已经把话说尽,邢元还是一如既往地找借口开脱,心里早就不耐烦了,一拍桌子,对手下喝道。“死硬分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拖下去,快拖下去!”

门外闻声扑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架起邢元就往刑讯室里拖。也不听他故作可怜地哀求,便七手八脚地拔光了他的上衣,把他牢牢拴在刑讯凳上,抄起带刺的皮鞭蘸上冷水就往他的身子上使劲地招呼,没几下邢元的前胸后背上就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流模糊。邢元还在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就有一个家伙抓了两把粗盐过来,一下子撒在邢元的伤口上,把邢元疼得身体紧绷,“啊!”的一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这时那家伙却又凶狠底双手按在他的伤口上,开始用手使劲地慢慢搓,粗盐在绽开的皮肉伤口上反复地摩擦,邢元只觉得伤口处那一阵阵让人无法忍受的剧烈疼痛,瞬间传到全身的每个神经,急剧连声的惨叫和抽搐,终于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昏厥过去。一瓢冷水泼过来把他浇醒,他刚喘口气想要重聚精神力与那蚀骨的伤痛做抗衡。就被一个大汉使劲搬住了头,一通辣椒水猛灌,邢元登时感到嘴里、鼻腔、嗓子、胃部、肺里、呼吸道全都火辣辣的一片痛楚所侵蚀,鼻子口腔内甚至还溢出了血迹。眼前还在模糊,就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手指上比对,紧接着就是“嘚!嘚嘚!”的疯狂敲击声,一阵阵难以忍受的钻心巨痛,从邢元的手指尖迅速传进大脑,他“啊!啊!”连声的不住惨叫着,终于又昏了过去。又是几瓢冷水泼在头上脸上把他激醒,从刑架上把他拖回审讯室扔在地上,胡福举这才慢慢腾腾地走过去,用脚点了点他的脑袋,一脸轻视地问。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已经想起什么要对我说了?”

他见邢元自顾自地咬牙喘着粗气,就是不睁眼看他,也不开口,便眉头一皱凶狠地威胁说。

“行,你就这么死撑着别松劲,看我县党部的刑具是不是有办法击垮你的肉体和意志。”

说着他不无得意地抱着膀子,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昂着头煞有介事地说。

“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被你藏在家里的那个人,就是共党派到平江的联络员。你知情不报,遇共党不抓救匪藏恶,还为他提供药伤衣食,其意图本就是在反对党国政府。单凭这些个罪名,即使你永不开口,我不用审讯就可以将你就地处决!不过念你之前还是一名警察,又跟方云生、许金铸他们有些渊源。所以,只要你从实招供,我可以看在他们的面上给予从宽处理。机会就在眼前,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奉劝一句,生命只有一次,千万不要自误。”

说完他一摆手,过来两个手下一把架起伤痕累累的邢元,抓起丢在地上的上衣,胡乱把衣服给他穿上,就把他拖回了监号中,重新捆住手脚,随意把他往地上一扔,“呼啦!”一声就上了锁,扬长而去。

邢元被扔在冰冷的地上,还在暗自庆幸,这回都没有把他的双手捆在后面,要不可就要遭一夜的罪。忍住剧烈的伤痛慢慢地挪动一下位置,用尽力气缓缓舒展开身体,他想要自己躺的稍微舒适一点。在刑讯架上为抵御不断袭来的疼痛,已经使得他精疲力竭了,现在终于不再忍受那不停的折磨,神情一下子松懈下来迷迷糊糊地就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刺啦!刺啦!”的刺耳声音在耳边响起,邢元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个联络员正背靠在门边,眼睛警惕地盯着窗外,双背在身后一上一下地用力摆动着,似乎是在想借助门上铁皮的坚韧,来磨断被捆的绳索。邢元很快明白,他这是想要越狱逃亡。邢元忍着伤痛支起身来在屋子里四下张望,发现支撑房顶三角梁子其实并不很高,像他这样的身材,只要不是受伤严重,稍微一纵就可以抓住横梁,再用巧劲挂在梁上扯去木质垫檐,小心顶开几片房瓦,也许就能够逃出生天。当然,这一切都必须要在不发出任何声音,和不被外面的看守发现的情况下,才有一线机会。不过,邢元又想,这里到处都有看守在游荡,而且也都受了一身的刑伤,要用全身的精力来抵御酷刑的折磨,直到现在都还脱虚乏力地全身颤抖,这样的情况下,即便还能做到暴起发力,那么要想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成功脱逃,可不是光凭坚强的意志就能够完成的。

就在这时,联络员看见邢元已经睁开了眼睛,眉头一皱便停止了用力,双手背着慢慢挪到邢元的身边,两眼紧盯着他的脸,明显憋住一股劲,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好一会儿,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扭身挪到门边往窗下一靠,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时邢元心里却在激烈地思考着。虽说到现在敌人都还没有真实地抓到自己是共产党的证据,但是,如果这个联络员越狱成功,那么在县党部自己就会坐实帮助共党分子脱逃的罪名。要是等到天黑他开始行动,一不小心被抓回来,自己也会落个知情不报,袒护共党的嫌疑。要不跟他一起行动?无论成功与否,都是同样一个结果。邢元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兼顾保全。又想了很长时间脑袋发胀,也还是拿不定主意。

时间过得飞快,只听到有几次其他监号提人送人的声音,就有人来送了牢饭。不一会儿,金乌坠落,日头西下,夜幕降临,牢房内一片漆黑。感觉肯定会有异常,邢元两眼紧盯着那边墙角,想看那个联络员有什么动作。谁知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究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也没动。长时间的等待,让邢元感到有些疲劳,便昏昏糊糊地进入半睡半醒状态。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邢元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随即进来两个看守,他们中走在前面的提着盏灯笼,腰里挂着一支短枪,后面一人肩上背着一杆长枪,还有一把刺刀挂在腰间。

挂短枪的显然是个头目,一进门就用灯笼先对着那联络员照了过来,一面仔细检查,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妈的,倒挺会享受的,吃了就睡,跟他妈猪似的。”

那名背长枪的家伙回应道。“呵呵,反正最后都没好果子吃,再享受也不会有多少日子了。”

“哼哼,也是,哈?等他妈的枪一响,就有的睡了,嘿嘿,真好!”这家伙一边絮叨,一边跨过了联络员的身子,往里走了几步来到邢元面前,蹲下身来借着灯光去看邢元的脸。就在这时,邢元听得这家伙身后忽然“噗喽!”一声响动,便和这个家伙一起往他身后看去,只见那名联络员已经挣开磨断的绳索,借着前面这个家伙身体遮住了灯光,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拳猛地打在了背长枪家伙的头上,那家伙闷哼一声便昏倒在地。提灯笼的这人听见不对刚一回头,联络员已经飞起一脚“噗!”的一下踢在他的下颚上,这家伙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眼睛一闭“咯噔!”一下往后就倒,邢元眼急手快赶紧接住了那盏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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