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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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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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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蜕变》连载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正如方云生所预料的那样,胡福举命令士兵草草地枪毙了俞贵生,又放空枪吓唬了一下邢元,见他依旧视死如归毫不畏惧,就吩咐季德坤将他重新押回囚车,灰溜溜地开回了城里。一路上,胡福举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方云生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也懒得理他。快到县党部时,方云生忽然眼睛一亮,连连拍着司机肩膀,嘴里吵闹着。

“停车,快停车!”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一个急刹车。

胡福举刚要发脾气,方云生已经把头伸出了窗外,对着后面大声喊道。

“小丫头,过来,给我拿几包红玫瑰。”

苏小莲几天没见到方云生,心里一直很忐忑不安。忽然被地下党成员叫到县党部附近来叫卖,一颗小小玲珑之心的她一下子就猜到了,这可能是在向方云生发出信号,于是,吆喝的格外卖力。又有两天没有被嘱咐要她大声吆喝了,苏小莲又开始了之前的惴惴不安。按照地下党的要求,她一大早又准备去县党部附近去卖烟,走在冷清的大街上,小丫头的心里空落落的。猛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抬头一看,正是方云生坐在汽车里向她招手,连忙高兴地拿出香烟跑过去。

“方叔叔,季叔叔,你们怎么都在车上啊?”

季德坤心里虽然有些郁闷,但看见是常卖烟给弟兄们的小丫头,也有些高兴。“呵,是你这小鬼,怨不得方科长这么鬼叫。来,也给我来两盒,我要老刀牌的。”

“唉,好呢!”小丫头兴致勃勃地回答一句,把烟递给方云生以后,又从烟箱里拿出两包老刀牌,笑眯眯地递给季德坤。

“季叔叔,你不是不抽烟的吗?”小丫头一笑俩酒窝,小辫活泼地上下跳跃着,非常的有灵性。

“季叔叔最近工作忙,所以就抽了几根。”季德坤也很高兴。

“哦。”小丫头回答一句,眼睛看了一下阴沉着脸的胡福举,小嘴巴马上撅了起来。

方云生笑着刚要给钱,见小丫头的神情变化,忽然又把手收了回来,对季德坤说。“老季,把我的钱也一起给了。”

季德坤听了眼睛一翻说。“凭什么?你要的比我多,要付也得你付才是。”

方云生眼睛一翻,故意恶心胡福举。“嘿,叫你给钱并不是要占你的便宜,我他妈的是怕有人怀疑我在给这小丫头传递情报。懂吗?快给钱,回去我还给你。”

“方叔叔又说脏话了,不想理你!”小丫头看着胡福举像要发作,极其聪明地故意大叫一声。

她从方云生的话里听到了一丝危机的意思,于是,故作生气用数落的话语,帮助方云生掩护,从季德坤手里接过钱,说了声。

“谢谢季叔叔,季叔叔再见!”

说完也不跟方云生打招呼,颠颠地就跑开了。

汽车重新开动,方云生自嘲地摸摸头,看着小丫头的背影,回头把钱往季德坤怀里一塞,嘴里骂道:“狗日的,小气鬼,害老子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鄙视了。”

“这也不能全怨我呀,还不是你口无遮掩?”

看着他们开心地相互嬉闹,胡福举的脸色更加阴沉,眼睛里不时闪过怨毒的精芒。

莫绍庭一早上刚上班,就接到了一个语气强硬的电话。

“喂,平江警察局吗?我是南京警察厅的张放,要你们局长给我听电话。”

莫绍庭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说。“哦,张长官,你好!我是平江警察局长莫绍庭,请问你、你有什么训示?”

张放在那边也是一愣,问到。“莫绍庭,谁是莫绍庭?他妈的,我说要你们局长过来听电话,你耳朵聋了吗?”

“不,不,不,张长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我就是警察局长莫绍庭。”莫绍庭被骂,不敢有一丝的不满,相反的却更加小心谨慎。

“哦?平江换局长了?”张放疑惑地问了一句。

莫绍庭连忙回答说。“是,是,卑职是年前才刚调任到的平江的,请问张长官有什么指教?”

“哦,是这样,你们那里有一个姓常的副局长还在不在?”

“啊,常国孝副局长,在,在的,要不要我去叫他?”

“既然这样就不用了,我就找你。你的手下有个叫方云生的知道吗?”

“知道,知道,长官有什么吩咐?”

忽然感到有些不妙,莫绍庭的脸上开始冒冷汗。

“啊,是这样,你叫方云生把手里的工作整理好开始进行移交,这个月底要他去到杭州的上苍桥警官学校来报到,具体的内容通知我已经开始下发,不日即到平江。你要亲自叮嘱方云生,要他在那里一定好好学习刻苦训练,别给我惹事,不准给厅长丢脸。”

“是,是,卑职一定亲自转告,一定亲自转告。”莫绍庭脸上的冷汗如雨下。

“那好,就这样吧。”

“嘎达!”对方挂断了电话,莫绍庭“噗通!”一屁股跌坐在座位上,脸上的冷汗一个劲地往下流。一边惊魂未定地掏出手帕擦着汗,一边心里在想:上苍桥警官学校?这、这可是长官们的摇篮啊!还、还是南京警察厅的长官亲自打来的电话。好好学习刻苦训练,不要给厅长丢脸?哪个厅长?南京的陈厅长?哎哟,我的个妈呀。一直在说方云生有后台,有后台,这后台来的也太强大了吧?没有真凭实据地就对他胡乱猜忌,看来这个方云生也许真的不是什么共党分子,要不然连南京方面的长官眼睛也都瞎了吗?还是不能随便得罪的为好。莫绍庭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流汗。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把莫绍庭吓得差点没歪倒桌子底下。慌乱之下他急急忙忙地抓起电话,弯着腰一脸堆笑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说。

“喂,请问你、你还有什么吩咐?”莫绍庭的思绪已经深陷其中,忘了问对方是谁,就这般小心翼翼地说话,以至于把对方也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喂,莫局长吗?我是胡福举呀,你、你这是怎么啦?”

莫绍庭一听是胡福举的电话,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腰部猛地挺起直起身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皱着眉头说。

“哦,是胡秘书长呀,一大清早你有什么事吗?我这里正忙着。有事快说!”

听出了莫绍庭前恭后倨的极端不耐烦态度,胡福举心里又是一阵的极不舒服,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了开始那样的客气。

“莫局长,我这边也不是很闲。只是有件事必须要跟你通一下气。按照计划今天早上安排了方云生和季德坤一起去枪毙犯人,临到现场方云生突然就不干了,说他是警察局的科长,又不是什么刽子手。不光强硬地拒绝了行刑的计划,还扬言不会再继续审理邢元的案子。我摆出这是我们三家商量的决定,他说要你亲自给他下命令才会接受。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后续怎么处理你看着办。”

说完也不等莫绍庭回话,“嘎达!”一下就挂断了电话,算是报复了莫绍庭之前的态度嚣张。手里还拿着电话,莫绍庭就愣住了。心想:如果没有张放的电话,他兴许会到县党部对方云生趾高气扬地训斥一番。然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同日而语,张放一个电话让方云生的身价水涨船高,他莫绍庭说什么也不会再去刻意得罪一个即将要去镀金的人。况且因为这次三家合作的阴谋实施,让胡福举在地理位子和行为上都成为了真正的主导。自认为有了些权力就开始膨胀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样,连跟他一个堂堂的警察局局长说话都这么跋扈起来,莫绍庭哪里还会把他话当成一回事?行,你要我看着办,老子就来个不理不采。看你后续还怎么嚣张?

相对于胡、莫二人之间的无聊之极的暗战较量,米金凯和一群地下党的骨干们可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针对满是重兵把守的县党部,连续的商议还是没有一个完美的营救计划。看着大家都已经精疲力竭,米金凯顾不上因牙疼肿胀的半边脸,稍微放任大家在桌上趴着迷糊了一下,就又火急火燎地拍着桌子把他们唤醒,口齿不清地命令说,无论如何都要在下午晚饭之前,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突袭方案出来。接下来,大家便立即开始了新一轮的推演争论。

正当他们争论的不可开交,要不顾一切地联合游击队,一起对县党部进行武装强攻时,一个负责外围监视的地下党匆忙进来报告说,苏小莲一大早看见了方云生。原本喧嚣的争论声立即骤停了下来,米金凯惊喜地要他赶紧把小丫头叫来询问。当得知方云生根本没有出任何事以后,米金凯和他的同志们,全都长叹一声顺势倒在桌边呼呼地大睡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方云生任凭季德坤在自己耳边不住地唠叨,就是不再去管邢元的事情了。莫绍庭一直都没有给任何回话,胡福举也拉不下面子再去主动找他。有心要对方云生行为进行强势干预,却被季德坤从旁边劝住说,除非莫绍庭来当面命令,方云生才有可能继续进行原来的计划。就这么不急不火地又拖了一天半,在胡福举几个电话的反复催逼下,范孝章这才选在中午休息的时候,从内部招员紧张的复杂审查中抽身去了趟警察局,向莫绍庭游说要他把这次的阴谋计划继续往下进行。莫绍庭嘴上答应的倒也痛快,心里却有万般的苦楚说不出。见实在敷衍不过去,这才勉强答应范孝章抽空一定去趟县党部。

一下午都在为一些琐事忙碌着,到了快下班时,莫绍庭才想起了答应范孝章的事,他也在想,何借此机会让方云生尽快脱身,也好早点让他开始交接准备去杭州上学。于是,便叫来沈兴昌陪他一起来到了县党部。见了胡福举后,二人心里依旧彼此不忿。二人都有属下在场,言语间倒也没有再摩擦出什么火星来。耐着性子听完胡福举尽数对方云生不满之后,沈兴昌知道方云生是个倔头,边向莫绍庭出主意说,他们这趟来就是要检查方云生审讯的过程,这样就可以强迫方云生再度行动起来。一旁的莫绍庭听后心里发苦,这不是在赶鸭子上架吗?不想到临到最后还得在方云生的面前做回恶人,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会带沈兴昌一起过来。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于是便要沈兴昌去见方云生,告诉他即便以后真的决心不再审讯邢元,今天起码也得到场当面跟他说个清楚。沈兴昌领命出去,莫绍庭就让胡福举叫人把邢元带到了审讯室,他要帮着方云生在胡福举的面前对邢元进行拷问,这样就可以说成是方云生在继续审讯。

莫绍庭用心良苦地开始想要护着方云生,这让胡福举心里更加剧了对他的不满。他想管你们谁来审讯,最起码今天要有一个结果。忽然想起那天对方云生说起抓了邢元父母的事,当时方云生反应很大。现在何不趁着莫绍庭在场,再次故伎重演提出用这招去威逼邢元,顺便也能再恶心恶心方云生,说不定还会挑起莫绍庭与方云生不和。想到这里便向莫绍庭提出了这个要求,莫绍庭不知是计,当然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方云生虽然抱定不在审讯邢元,却不能不给莫绍庭这个一局之长一些面子。勉强跟着沈兴昌、季德坤一块来到场,看见胡福举也在,说了几句要邢元招供的威胁话后,见沈兴昌已经接腔,便一屁股坐在审讯桌前,端着杯子自顾自地喝起了茶,那架势像是不准备再继续言语了。沈兴昌想要对他表示不满,却被莫绍庭用眼神给拦住了。

“邢元,我劝你还是按照方科长所指的明路招了吧。”

看着邢元愤然地把头一扭,莫绍庭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我告诉你邢元,也就是方科长做事宅心仁厚,没有用你父母安全来胁迫你。但是你要看清楚,今天我和胡秘书长还有沈科长在,我们可没有方科长那样的慈悲发善心。”

邢元一听敌人又要对自己的父母下手,转头瞟了一眼方云生,愤恨地看向莫绍庭骂道。

“都是一群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杀人侩子手,哪里还有一点慈悲之心?老子既然落入畜牲之手,要杀要刮全都使出来吧,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莫绍庭见他激动如此,自以为奸计得逞,拿起一根上刑用的细铁条,阴笑着在邢元身上敲打几下说。

“是不是想通了?其实我也跟方科长一样有颗善良的心,只要你配合,我就……”

“住口!”莫绍庭话没说完,邢元看着他手里的铁条,一脸毅然决然地说。“豺狼就是豺狼,怎么伪装也掩盖不住吃人的本性,无非就是变着花样想要我出卖自己的信仰。姓方的以为披着羊皮就不是狼了,其实他的本性比任何畜牲都要毒狠,那么多地下党成员都死在了他的手里。哪里还有一丝宅心仁厚的慈悲善心?我呸!”

说着他向莫绍庭的身上啐了一口,继续骂道。“不要以为我没看出你们之间的那点肮脏龌龊,在刑场他俩不是已经开始狗咬狗了吗?淳南的地下党已经被你们打死埋在了荒郊野外,这时候却又在装什么善良,扮什么慈悲,这样的表演不觉得让人很恶心吗?你们都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拿折磨我父母来逼我了,不就是要我出卖自己的信仰吗?算球了,给我松绑弄口吃的,我在这里先要缓缓力气,接下来就带你们去抓我的上线。”

他在说出这句话时,虽然方云生在一旁装着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却及时捕捉到了他脸上露出的那份坚定的决绝,脸上的神色立刻一变,连忙掩盖地将茶杯放下,心中骤然一疼,不敢再与邢元的眼光再接触,生怕一个忍禁不住就要流下眼泪。然而,一旁的莫绍庭却是得意极了,他将手上的那根铁条扔到了靠墙放刑具的台桌上,大笑着说到。

“迷途知返?好好,邢元果然能够抓住时机识时务,只要你能真正接受招供,我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胡福举心里严重怀疑邢元的反常,他将莫绍庭拉到旁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莫局长,千万要防止这个共党出去会耍什么花招,要不我们再一起商议商议?”

莫绍庭听后不以为然地一摆手说。“唉,胡秘书长,我看你多虑了,有我们这么多的人在一旁盯着,受了这么重的伤,已经是强弩之末手无缚鸡之力了,他还能有什么花招?不要过于杞人忧天耽误时间了,快去让人给他弄点吃的来吧。哦,对了,要有肉有菜,不能亏待了邢先生。”

沈兴昌也顺着莫绍庭的意思加了一句。“最好再弄身干净的衣服。”

莫绍庭一听连连点头说。“嗯,有道理,有道理。胡秘书长,那就一块麻烦你了。”

胡福举一脸疑惑的看了看邢元,迟疑地对手下吩咐一声。时间不长就弄来了吃的,和一套藏青色的短衣。也许是莫绍庭心里一直对张放打来的电话过于震撼,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怎么跟方云生缓和关系。于是,就趁邢元还在吃饭的光景,就瞅着空隙把方云生叫到了审讯室的外面,假装闲谈旁敲侧击地问起了他和陈厅长的关系。方云生刚介绍到与张放的结交经历,忽然听里面一阵大乱。

就听胡福举大声地在尖叫。“拦住他!快拦住他!”

“啊!快。”

“哎呀,完了。”

便已经知道出了大事,方云生立刻紧张地转身冲进了审讯室,一眼看见邢元已经换上了裤子,自鼻孔到脑后贯穿着一根铁条,气息全无地倒在一滩血泊之中。莫绍庭紧随其后跑了进来,看见这般情景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慌地对刚刚站起身来的沈兴昌大声问道。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兴昌偷眼看了一眼胡福举摆摆头,沮丧地说了出事的经过。

原来莫绍庭和方云生才刚出门,邢元就放下了碗筷对沈兴昌说已经吃饱了。胡福举挥手让手下端走饭碗,又把衣服递给了邢元,邢元坐着换上裤子站起身来时,似乎是因猛然站起引发了昏眩,一个踉跄便扑到了刑具台旁边。好不容易扶住站稳,手下刚把衣服递到他的手里,就见邢元突然用力一抖,衣服飞扬立即遮住了众人视线。等衣服坠落,胡福举就看见邢元已经把那根铁条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鼻孔。胡福举尖叫声刚刚响起,邢元已经死死握住那根铁条,用尽全力朝着铁制的刑具台狠狠地撞了下去。就见“噗!”的一下,铁条从鼻孔直接贯穿了后脑骨,邢元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相对于莫绍庭这般疯狂地咆哮,方云生则痛苦地转身闭上了眼睛,随即毅然决然地出门离开。

半天的昏睡,让米金凯等人全都养足了精神。既然知道这次只是虚惊一场,米金凯和刘掌柜商量,在原来的观察点继续留有几个人之外观察,安排其余的,包括苏小莲在内全都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去了。米金凯记挂着城外对费得炳的较量,便趁着晚饭之前就准备出城,没想到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了件大事情。

方云生是和莫绍庭、沈兴昌一起离开县党部回到警察局的,季德坤则被方云生一脸铁青地要他留在后面,帮助收拾他们的私人物品。季德坤拿着这些涮洗物件和香烟等零碎,为抄近路穿过了一个胡同。刚出胡同与直向行走的一个人差点迎面相撞,季德坤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刚走几步忽然身体一怔大脑剧烈地翻腾起来,手里的物品全都散落在了地上。

“共党?共党,那人是共党!”季德坤从开始的喃喃自语,突然爆发成一种疯狂地嚎叫。一转身指着刚才擦肩而过的人,拼命地喊叫着。

“抓、抓共党!快来抓共党呀!”

米金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突然撞见了季德坤,他甚至后悔没在营救成小慧时,直接把他给大声干掉。现在一听季德坤突然嚎叫,他就知道已经被这狗日的所发现,于是,一转身就跑进了旁边的一条胡同。好在今天季德坤才刚从县党部出来,身上并没携带武器,要不然米金凯眼下非吃大亏不可。正因为如此,季德坤看着米金凯跑进了那条胡同,也没敢直接就追进去,只是一味地拼命大喊。等特务和警察一堆人到来冲进胡同,米金凯已经安全脱身,跑得无影无踪了。

莫绍庭正跟方云生说着张放电话的事,季德坤满头大汗地回来报告说在大街上发现了共党头目。莫绍庭急忙下令全城搜捕,方云生却心里暗自庆幸,如果平江地下党负责人在大街上被这家伙抓住,那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他也知道季德坤是在那天营救成小慧的行动时,跟米金凯照的面。

这样的危险已经在这家伙身上发生不止一次了,上次惠云镇成小慧也是这样差点遭到了他的黑手,邢元从开始的被怀疑也和他逃脱不了关系,现在又是米金凯,看来这条不知悔改的疯狗已经不能再继续留下了,必须尽快除掉以绝后患。强压着心头对邢元的不幸的悲伤,方云生去向田副局长汇报了在县党部几天来的审讯经过,田副局长听完后又是一通安慰和鼓励,便要他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来上班。

方云生去了一趟行动队和后勤科,康纪元和马强都不在,他就到门口给小丫头递了个口信,便带着一身的哀愁回家去了。他刚一离开,马强就回来了,堪堪错过了这次与他见面的机会。

马强刚进警察局的大门时,就又接到了一张纸条,要他在晚上七点到聚贤茶楼去见面。聚贤茶楼地处城东商业街的起端,是家集喝茶听书唱曲为一体的娱乐性茶楼,与这条街的尽头飞云客栈遥遥相望。茶楼上下两层,四个门面,一楼是些原木小散桌,只供歇脚喝茶聊天,坐的都是些苦力,农夫和出门做小生意养家糊口的人。楼上尽头迎面正中一个小戏台,一张小桌上置醒木、折扇等说书的工具。台下面才是装潢考究的亮漆大圆桌,往来的都是下富裕人家、有势力的人,和一些体面的官宦达贵。

今晚这里正在上演评书隋唐英雄传中,程咬金三斧定瓦岗的故事。台上绘声绘色的即兴表演,台下座无虚席的凝神聚听。马强依照纸条上的约定来到大厅后面左墙角上,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个子不高,右手拿着一张报纸卷着的纸筒,正有节奏地敲打着左手,马强知道这就是联络暗记,于是,上前对那人低声问到。

“先生,你这可是前天报纸?我听说上面有想卖桐油的消息。”

那人看了一眼马强说。“哦,是的。我也看到了这条消息,不过我倒是对蚕丝更感兴趣。”

“哟,这可太好了,我有个朋友正好有些蚕丝等着出手,要不我们聊聊?”

“好,好,好,来,我们借一步说话。”

接着两人一边相互观察,一边有说有笑地远离观众,来到了窗口边。那人把报纸递给马强,谨慎地四下看了看,低声对他说道。

“我知道你是马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岳成林,是吉邨州那边的工委委员。上次前去湛湾执行锄奸任务遇到了点麻烦,邢元同志向我提起过你,说必要时可以找你寻求帮助。现在因为暴动的事,受组织委派前来平江找他联络,没想到他已经被捕。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就只能冒险到湛湾去找你联络。他们说你已经被调到了城里来,我就追到了这里。在这里我无意中听到有人正在调查邢元跟方云生的关系,就赶紧过来给你递了张纸条。”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在两天后才又联系我呢?”

“得到情报说淳南出了问题,就因为去淳南联络站落实这个消息,所以才又耽误了两天。”

“淳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的确是出了个叛徒,不过已经被及时处理了,倒没给他们造成太多的损失。”

“那你来这边的任务是?”

“本来是要与你们商量有关暴动的联合事宜,可是明天一早要先去淮滨。所以等回来再与你联络吧。”

“那好,我等你回来。”

“因为回来就要急着把各方面的消息带回吉邨州,所以,你跟平江负责人先说清楚,我准备后天下午五点半跟他在这里见上一面,商定行动方案和配合方法。初步意见暴动指挥部就设在平江与淳南的交汇处,地点由你们决定。”

“好,我记住了,我一定尽快汇报。”

因为被季德坤发现行踪引发了全城的大搜捕,所以米金凯就没能及时出城,这恰好给方云生留下了见面的机会。见到方云生安全归来的喜悦,却被邢元悲壮无畏的牺牲所冲淡。米金凯听了方云生详细介绍了在县党部的曲折惊险的经历,对于邢元提供的重要情报,又一起做了认真细致的分析。综合法场被胡福举杀害的那名共产党员,透露给邢元的信息的真实性来看,由于淳南地下党出现了叛徒,特委制定的计划全部暴露,特务已经开始了对平江地下党组织的阴谋渗透。方云生认为有必要该告诫每一个地下组织成员,杜绝一切麻痹思想加强自我防范意识,细心甄别来自平江以外每一个联络人员的真伪,必要时可以加些引诱手段促其现形,方云生的建议得到了米金凯的补充和肯定。

在谈到对邢元的惋惜时,方云生极力主张要先干掉季德坤。米金凯认为没必要再冒这个险,方云生则坚持要除之而后快,他在列举了季德坤存在对地下党的种种危害后,米金凯终于同意了他的计划。针对城外与费得炳的较量,方云生提出要声东击西诱敌深入,发誓一定要在离开平江之前消灭掉费得炳这个无耻的叛徒,为裴成、李同芳、成志新等烈士报仇。相对于方云生强烈的报仇决心,米金凯却把计划放在了方云生离开平江后的战略安排上,他极其殷切地希望方云生在走之前,能够正式地加入到革命队伍中来,对此方云生苦笑着答应说再做考虑。临分手他告诉方云生,明早他就会出城。

根据与岳成林交谈所得到的情报,马强从聚贤茶楼出来,天色就已经很晚了。于是,便找了个小餐馆,问掌柜的要来纸笔写下了情报内容之后,又谨慎地来到一个隐秘角落的砖墙位置,搬开一块大石头,抽掉墙脚底部半块活动的砖块,把那份情报塞在里面,重新全部复原。在离开时又在拐角处的树枝上,缠绕一根丝线作为信号。但是,就在他离开不久,黑暗中却闪出了三个鬼魅般的身影。他们似已事先商定,两个望风,一个几步窜过去来到刚才马强藏匿情报的位子,只几下就找到了那张纸条,打开来用手电照着看了看,又把那张叠纸重新塞了回去,接着同样布置完毕,便一招手“呼啦!”一下全都钻进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天上午,一个瘦高个模样的纨绔,嘴里叼着根牙签,手里拎着个鸟笼,晃晃悠悠就来到了马强藏匿纸条的地方。转过墙角,他见四周没人,便迅速放下鸟笼,紧张地取出了那份情报,随即将石头原样归位,又解去树枝上的那根丝线,弹去衣服上的尘土,才摇摇晃晃地提起鸟笼走了。不过他没发现,在身后已经有两个特务在暗中死死地盯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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