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整整一天的时间,都在手忙脚乱地完成对各街道封锁搜查的布置。对于深藏在地道里成小慧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吃喝,方云生的心里充满焦急。即便这样,他还必须亲自来处理对朱自立看管的转移。还好在出门之前已经预料到特务会对幽苑耍阴谋,对老罗夫妇也有过特殊交代,这才有了请君入瓮的黄中祥一伙遭殃,没想到老罗夫妇又借机生事扣人,这反倒给方云生造就了脱身回家的机会。
与黄中祥的谈判倒不是方云生刻意要让步,而是他觉得朱自立已经转移,调查处搜查也是例行公事,没必要剑拔弩张的非要争个什么输赢。况且黄中祥低三下四地有求于自己,这反倒是借机攻心的最好时机。古人云: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云生偷眼观察即便自己已经答应不再计较,可黄中祥那副像死了亲爹般的神情,没有一点的暗自庆幸,相反的依然阴云密布,一路上都是阴气沉沉的不想说话。
方云生有心窥探究竟,就连哄带骗地吓唬道。“黄队长,其实我觉得我们之间根本不该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可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调查处的人总是想要置我于死地。难道他费处长真的是在想要抓共产党吗?以前使些下三滥的阴招我就不说了,可像今天这事,你们明知道我方云生的家里不会隐藏共党分子,却偏偏又要借口上门生事。老罗夫妇是我家佣人不假,可早年也是威震南昌九江一带的江洋大盗,其徒子徒孙已经遍布全国各地,他们跟我母亲感情也是至纯至深。说实话今天要不是我有过交代,打碎牌位被他们记恨上,你们这些人明里暗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所以,回去劝劝你们处长,别给脸不要脸。至于今天在我家佣人那里吃的瘪,已经是最大宽容了,没有伤及性命已经是烧高香了,你也不用这般继续闷闷不乐的样子。”
“哪里,哪里,方少爷能够不计前嫌的过来当说客,黄某心里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有所抱怨。领教过你家佣人的手段,当然明白已经手下留情。至于跟你方家是不是有仇怨?那是调查处的事,我们下属听差办事那也是被逼无奈。”
黄中祥心里的怨恨,怎么可能说给方云生听,对于方云生所说的现象,他知道全都是事实。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费得炳处处怀疑方云生是共党嫌疑,而且在经过多次的查验都没有真凭实据的基础上,他还是一味地揪住方云生不放。这难道是想把方云生真正逼到共党的那一边吗?现在经方云生这么公开一说,黄中祥更加明白,每次都是费得炳在没事找事,方云生只是被动的见招拆,并且每次都能遇难呈祥。现在他忽然有种预感,那就是方云生可能已经蓄势待发的准备反击了。
果然对于他的解释,方云生并不领情,他冷笑一声对黄中祥说到。“哼!好一个被逼无奈。黄队长,你听你的差这当然没错,可我方云生也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想想今天的遭遇,我可以把它当成是种缘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在警察局当差又有青帮和南京靠山,你们除了有个共党叛徒之外还拿什么跟我斗?落鸠坡你们用过的青帮叛徒已经销声匿迹,那些跟踪的打冷枪的王八蛋也都成了鬼魂。就连前些日子跟在我身后的那几个小鬼,都无缘无故地不见了踪影。还有今天曹占彪和那个在我家附近摆小吃摊的杂碎,被人打死丢在了调查处的门口,这已经在平江城传的沸沸扬扬了。他们当差都当到这个份上,就不能再怪别人心黑。言已至此,算我对今天缘分的一个尊重,你好自为之。”
说到这里方云生脸色一变,再不说话地大步向前,只把黄中祥一个人丢在冷风中发呆、寒颤、凌乱。
解决完黄中祥一帮的事情,方云生马上请罗婶做了两菜一汤。然后关上房门,从地道里把成小慧给带了上来。
“小慧,小慧,对不起!让你在地道里一个人憋了一整天。没办法,外面一直都在大搜捕,整个平江也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就……”
方云生还想再解释,成小慧柔嫩的小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却死死抓着他的衣襟,眼含热泪的用力摆着头。
“知、知道,我在地道里都、都听见了。”成小慧弱弱地对方云生说道,温柔的大眼睛贪婪地盯着他的脸。不需要方云生解释什么,她已经在地道里听见了今天在方家发生的一切,更了解方云生为什么在将她营救出来之后,还把她一个人留在地道内的苦衷。
看着成小慧圆圆的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都是泥土,方云生笑了。“你怎么脏得像只小花猫?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洗洗吧,一会儿饭就好。”
见成小慧拉着自己不肯丢手,方云生很温柔地摸下了一点她脸上的灰尘,轻轻地笑着伸到了她的眼前说道。
“看,这只是一小块,不洗洗怎么能看得清楚我们小慧大美人的真容呢?我可是期待已久的了。”
古有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这样写到,‘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千古不变的流传非常有代表性。凡是女子,哪个不想在自己心仪的男士面前,充分展示出本身最娇媚的一面?再加上长期经受磨难打击孤独和久别的思念渴望,成小慧比其他常人就有着更加强烈的赤诚。方云生这么一说,她急忙含羞地松开了他的衣襟。方云生调皮地伸手刮一下她那玲珑的瑶鼻,成小慧立刻娇羞地“嗯!”了一声,将头深深低在了丰满的胸前。方云生也没再嬉笑她,转身出了房门。虽然知道方云生很快回来,但是,成小慧就是按捺不住心底的那份眷念,伸着脖子期盼地向外张望。
很快就听见方云生的脚步声,成小慧连忙缩回头来背向门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地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好,只得紧紧抓住衣角害羞地用劲揉搓着。谁知进来的不止方云生一个,后面的罗婶端着一合盘的饭菜,笑盈盈地也跟着进来。
“来,小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罗婶,她老人家可像我亲妈一样。罗婶,这就是我的同学成小慧。”
“罗婶,你老好。”成小慧满脸的娇红都燃到了耳边,话语轻呤就像未过门的小媳妇在含羞拜见婆婆。
“唉,好,好,你也好,小慧姑娘,你可真漂亮。”
这时的罗婶哪里还有一丝江湖女侠的煞气,完全一副慈祥母亲在怜爱远方归来的亲生女儿。激动地上前一把握住成小慧柔嫩小手,轻轻为他撩起盖住面容的头发。那种母性,那份期盼,那般柔情,让成小慧一下子想起了妈妈梅小玲。
“妈妈!”突如其来的深情呼唤,让罗婶身体一怔,成小慧已经扑在了她的怀里。
“姑娘,我的小慧丫头。”罗婶眼睛湿润地与成小慧拥抱在一起,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心情激动万分。
“咳,咳,咳,咳。”方云生虽然不忍心打扰她们的温情,但想到成小慧一天都没吃东西,便轻咳一声说道。
“小慧,罗婶,以后的你们亲近的日子还长着,再耽误一会儿饭菜就要凉了。”
“是,是,是,看我这越老越不晓得轻重了。小慧,你赶紧洗洗吃饭,都饿了一天了。我去给你准备铺盖换洗,晚上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你们聊。”
送走罗婶,成小慧回头看着方云生亲自为自己打来的洗脸热水,和摆在桌上的一荤一素的两菜一汤,成小慧一边洗着脸,一边幸福地想着这个男人有着临危不乱的果断刚毅,又如此心细如发的温暖体贴,她想敞开压抑太久的心扉开怀大笑,谁知一张嘴却情不自禁地泪如泉涌的哭泣起来。
方云生以为她是在地道憋屈太久,或者是因罗婶的慈祥让她想起梅小玲的死而伤心。便慌忙过来低声小心安慰起来。他的体贴让成小慧更加悲伤难过,终于忍不住猛地扑进方云生的怀里,把脸蒙在他的怀里“呜,呜,”地痛哭起来。以前在学校时,方云生与她都是针锋相对,除了争吵仇视,就是讽刺、挖苦和愤怒,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成小慧忽然梨花带雨的悲泣连连,没接触过女性的方云生,一下子慌里慌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了。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帮成小慧擦去眼泪,一边不知所以地轻声安慰着。
“别,别,别,小慧,你、你、你这、这是怎么啦?刚洗完脸又要哭花了,总不能一整天的哭了洗,洗了再哭的吧?要不吃点饭再哭也行,那样不是更有力气吗?”
方云生奇葩地劝解,让成小慧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转哭为笑。“讨厌!你才哭了洗,洗了又哭的。”
方云生的安慰虽然笨拙,还带着点顽皮的嬉笑,可在成小慧听来,却是那样的体贴感人。满腔的委屈和痛苦立刻云散烟消,甜甜的连心都要化了。
看着成小慧破涕为笑,方云生如释重负地长他一口气。看向她两只酒窝,仿佛盛满着天下最甘醇的美酒,不让人喝可也能熏人迷醉。
今晚是王勇最闹心的日子,从受伤到现在宋全福一去不归,让他完全失去了与组织的联系。虽然方云生不时都来问候,可那毕竟是党外之士的关心与照顾。随着身体状况得越来越好,王勇更加怀念与同志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峥嵘岁月。像现在这样坐吃三餐,终日无所事事,王勇憋屈的心里都快长毛了。特别是在平江城连续爆发的多次袭击,更让他觉得那是地下党在向他召唤。最让他受不了的,还是发生在昨夜地下党对成小慧的武装营救,剧烈的战斗震惊了整个平江城。天刚亮,就在全城的老百姓中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了。那份勇敢,那份危险,那份激烈,在经过很多人的嘴之后,已经变得神乎其神,已经完全可以比拟当时游击队的作风了。此事被王勇获悉,更像针扎了屁股一样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他不顾联络员的劝阻,火急火燎地就想要出去找方云生。谁知刚出门就感到有双毒蛇般的眼睛在向自己窥探,他心中一惊顺着感应的方向看去。突然发现了张竖横在对面酒馆里对自己的监视,王勇脑海里一炸,猛然醒悟自己可能已经暴露。为了不连累万源副食店这个联络点,他选择了赶紧离开,好把敌人引向歧途。可是他在转了几圈以后,也没发现有人在后面跟踪。迷惑之下,他又转到了一处僻静的街道,藏在角落里等待多时也没有什么发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过敏,紧张中将未雨绸缪当成了风声鹤唳。为了验证这一想法,他又慢慢回到万源副食店前,看见那个酒馆已经打烊,而联络员却在关闭的门前四处张望,焦急地盼望着他的回来。
“你上哪儿去了?到处都还在封锁戒严,这半天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转回店内关门上栓,联络员情绪激动地开始埋怨起王勇来。
王勇心有余悸地解释说:“刚才一出门,我就遇到了那天追捕我的调查处的特务在向我这边张望,我怕是敌人认出了我的行踪,就想着要把他们引开。可是,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他们的影子。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转过一处拐角隐藏起来,又等了很久也没有什么情况出现。这才重新绕道回来。”
联络员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这城里的地下斗争可比不得游击队作战,风云突变常有发生,我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没有发现特务跟踪,并不能说明你没有暴露。要不就是他们还不能确定你的落脚点,也或者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这不可能,我确定还没有暴露。”王勇还在为自己的错误进行辩解。
见王勇还在执迷不悟,已经完全熟悉特殊斗争残酷性的联络员,马上斩钉截铁地纠正他说:“王勇同志,不管有没有暴露,这些天你一定不能再出门,更不能去找方先生。我们不光不能把危险带给他人,还要留心做好最后的准备,以确保在危险发生时万无一失。”
“这、这……好吧,我服从你的安排。”
看着王勇已经认识到了危险就在眼前,联络员不由分说地从后院的墙根处刨出两枚手榴弹,分发给王勇一枚。说:“这枚手榴弹给你做不时之需,我留下一枚做为最后光荣时刻的备用。如果危险真的发生,我掩护你从后面逃跑。”
“那不行,我对城里环境不熟,现在又到处都在戒严搜查,我根本出不去,还是我留下掩护你撤退最好。”
“怎么掩护我?你能在前面露面?如果没被发现,你这么贸然地去前面应酬,那不是给特务创造机会吗?这个联络点关系重大,不能完整地落在敌人手里,要不然会变成方先生和其他同志的陷阱。所以,即便再危险也要炸掉它。”联络员又从米缸底下掏出一把手枪,检查完弹夹后递给王勇。
“那你说该怎么办?”王勇发现自己在关键时刻就是个拖累,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联络员想了想,一挥手说:“算了,或许是我们真的是杞人忧天。不过有效地防范,还是很有必要的。你说的对,现在外面是这种环境,逃与不逃都已经失去意义。唯一寄希望的就是,敌人还没有发现。假如暴露,就必须毁掉这里的一切,那么我俩都不能幸免。”
王勇知道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就把那支枪递向联络员说:“你在前面,还是你留着用吧。”
一边把手榴弹缠在手臂上,一边笑着对王勇说道:“哈,哈,看来你真没有一点地下斗争的经验。你想既然特务们要抓人,那他能给我一个站柜台的留下拔枪的机会吗?倒不如留给你多换点敌人的性命。”
说着他把捆在手臂上的手榴弹对着王勇晃了晃,比划着说:“你看看,有衣袖做遮挡这多隐蔽啊。关键时刻不管有多少枪指着你,就这么轻轻的一拉,换几个垫背的不说,还不用到监牢里遭罪。哈,哈,哈,哈。”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联络员视死如归的乐观与豪迈,渲染了王勇,他精神抖擞地把手枪往腰间一插,学着联络员,也开始将手榴弹绑在了手臂上。
事后证明,也多亏有了这位经验丰富联络员的警惕,和遭遇危险时的淡定从容,才使得万源副食店这个联络点,在遭遇张竖横、黄中祥一帮特务的进犯时,彻底被摧毁。方云生也侥幸逃过了一场非常危险的劫难。
一大早,方云生安排好成小慧的一切,就准备去搜查一线督导行动。没想到刚出门就遇见许金铸、邓久灿和徐车龙一块急急忙忙地来找他。
“胡福举真的是疯了。”邓久灿见到方云生第一句就是这话。
“怎么回事?”方云生问道。
“是这样。”接下来邓久灿把在胡福举那里的所见所闻,跟方云生和许金铸细说了一遍。
想起那时的恐怖,徐车龙眼睛里还全是惊悚。“你们不知道,太可怕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折磨成那样不说,还像对待一个畜牲一样,在我们面前被活活打死。你们不知道啊,敲断那人四肢时,那骨头的断裂声音是多么的渗人。”
相比较徐车龙,邓久灿也是一脸的恐惧。“是,是,是,不仅如此,在胡福举给他们行刑时,我看到那人的一只手上的手指全被切掉了,伤口紫肿还在渗着血水。不敢想象被切掉手指时那人遭受了多大的罪呀!可即便这样还是被胡福举砸断了四肢,即便以后不死也成了废人,倒不如杀了他的痛快。”
看着许金铸也用同样的目光盯着自己,方云生极其平淡地说:“怎么?这都觉得可怕了?那你们还出来混个屁呀?”
他的话刚说完,邓久灿就张大了嘴。“啊!什么?什么?这你还不觉得可怕?你也太、太变、变态了。”
徐车龙也指责他说。“就是,你、你、你可真、真冷血!”
方云生毫不在乎地看着他们说。“我变态吗?”说着他又转向了许金铸。“死胖子你说,我真的很冷血吗?”
许金铸脸色凝重地看着他点点头,很快又摇起了头。“我、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方云生突然忍不住悲凉地大笑起来,把他们三人笑得莫名其妙。
“如果我告诉你们,那人的手指就是我一根一根剪掉的,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更变态,更冷血啊?嗯?”
方云生忽然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孔,把邓久灿给吓的连忙护住了头,而徐车龙则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有许金铸眉头紧皱一脸紧张地看着方云生。方云生看着他们的失态连连摇头,低沉的咆哮如野兽般的嘶叫,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这就被吓着了?嗯?说我变态,说我冷血,你们他妈的好像忘记志成和云鹏是怎么死的了吧?那些可都是我们的仇人,是害死志成和云鹏的凶手。看到他们受到点伤害就同情心泛滥了,他妈的还想有妇人之仁?你们想没想过志成和云鹏的死,在我心中是个什么样的疼痛?那时候你们怎么不骂那帮狗日的杂碎冷血变态?知不知道老子曾经在监狱里受过什么样的酷刑折磨?老子的今天这样冷血变态难道不是被他们逼的?一群白眼狼,太令人失望了。滚吧,都滚吧,就当我们从来就不认识,以后别再来烦我。”
说完这话方云生好像累了很久似的,扔下目瞪口呆的三个人,精神萎靡地一个人孤独地走了。
刚才的一番发泄,让他好像忘记了要去安排封锁搜查的事情,就这么一路机械地想着心事,想着想着就来到了警察局的门口。
“叔叔,买盒烟吧,红玫瑰老刀牌都行啊。”小丫头稚嫩脆甜的声音,终于把方云生从恍惚中唤醒过来。
“啊,好,好,就来包老刀牌的吧。”方云生掏出钱来递向苏小莲,借挑选香烟的工夫低下头去。
苏小莲小嘴几乎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叔叔,人已经找到,你按这个地址去见面就行。”
小姑娘非常机灵,嘴里说着话,零钱、香烟和纸条行云流水般的就已经塞到了方云生的手中。接着就是一脸迷人的微笑,与方云生拉开距离挥起小手。
“谢谢叔叔!叔叔再见!”望着小丫头的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方云生先前充满阴霾的心里,一下子净空敞亮一片。耳边回响着小姑娘甜甜的话语,方云生忽然想起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他还没给这小丫头买点什么,可不真是太冷血了吗?
在警察里晃了一圈,就想着按照苏小莲给他的地址去找人联络。刚到门口,就碰上来找他的许金铸。
“他们俩要我向你转达,中午一起到会贤楼去聚聚。”许金铸躲避着他的眼光,神情不自然地说道。
方云生匆忙一句。“不去,没时间。”许金铸心里一惊,满脸的失望。
谁知方云生走出几步想了想,又回头对他说道:“改晚上吧,下午你抽点时间带他们去找尤世龙,我答应过他们,允许当面审问朱自立,我说到做到,注意别带上了尾巴。”
听了方云生的话,刚才还一副要死不活样的许金铸,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好,好,我这就跟他们说去。”
回答完一句,转身就跑了。方云生在背后苦笑地看着他摆摆头,转过身朝着与许金铸相反的方向走去。
“掌柜的,我姓方,我家老婶子年纪老了,老胳膊老腿的还老犯肩胛神经的老毛病,不知道是田七好呢?还是三七更适合,要不两样都用,看能不能给她老人家活活血?”
来到城南的济世药房,方云生用暗语对柜台里的掌柜打着招呼。这句暗语是米金凯精心为方云生准备的,整句话里七个老字下面都带着‘七’,再加上田七三七的两个‘七’,就是九个‘七’,九是最大的数,又暗合‘老’字,这样的组合可谓用心良苦。
掌柜的正在整理药材,听到问话立即回过身来看了看门外,然后正色对方云生说道。
“呵,呵,方先生,你可能搞错了,这田七三七其实都是一种药,老话说得好通者不痛。要不先到后堂,请老中医给你家老婶子开剂药方,回去试试再看是否对症。”
“好。”方云生回答一句,也不客气就随掌柜的就向里走。
趁此机会,掌柜的向方云生介绍说:“我姓刘,是这家药铺的掌柜。老米受伤又染上了风寒,所以,方先生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知道了,老米那里如果需要我帮忙,请直说。”
“没什么,就是躲藏的地方阴冷潮湿,加上枪伤有些感染,不过没关系已经都控制住了,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那好,替我问候米掌柜。”
“一定,一定。”
说话间,方云生跟着刘掌柜来到了后堂。一个老者正在给一个家长抱着的孩子诊脉,看了一眼方云生,对那病人家长说。
“你孩子这病不是不小心凉了肚子才呕吐的,而是胃脘发炎引发的恶心,我先给你开一剂消炎止疼的药,回家吃了如果不再吐了,就继续吃,如果再吐,就过来找我,以后的诊费我分文不取。”
“不,不,该付,该付,谢谢!谢谢大夫。”家长接过药方抱起孩子,千恩万谢地出去抓药。
掌柜的带着方云生走过来,向老中医介绍说:“万老,这是我跟你说过的方先生。听说你有手模仿字迹的绝活,就托我想求你帮忙。”
万老又看了一眼方云生一身的警察制服,对刘掌柜说:“哦?还是个官差?你可跟他说过我的规矩?”
刘掌柜连忙答道:“说过,说过,我向你保证,这方先生可是好人。他找你帮忙是为了救人,绝对没有一点伤天害理的勾当。”
方云生虽然不知道刘掌柜说的规矩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这跟宋全福的协查通报一定有关,于是,他也保证说。
“老人家请放心,就是想要一个身份证明。那人是我的一个朋友,去外地办事遇上剿匪,因身份证明遗失,就被当作嫌疑犯给抓了起来。去警察局补办,又必须本人亲自到场,手续相当的麻烦。这要是因为这些缘故在外地被当作土匪给枪毙了,那岂不是太冤枉了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就求到你老面前。看你也是个负责任的人,我和刘掌柜一起向你保证,绝不是在干坏事。”
说着他掏出那份协查通报递向老中医。“不信你看,就是这个。”
老中医接过来,戴上眼镜看了又看,说:“嗯,那好,我相信刘掌柜的。这样吧,你把要仿照的笔迹和回复的内容给我,中午饭后,你过来看看是否达到你的要求。不过先说好,我可是要收费的。”
刘掌柜看着方云生连忙回答说:“一定,一定,这钱我替方先生出。”
“不,不,不,为我办事哪能让你出钱?老先生你说多少钱,我现在就给。”
“没关系的,我给就是。”
“别,别,别,我这里有钱。”
老中医看着他们你推我让的一通搅合,笑了。
“算啦,算啦,我也不是真的要你们掏钱,就是看看这位方先生的人品,是不是真的……好啦,你们都走吧,记得中午饭后过来拿就是了。”
“谢谢!”
“谢谢万老。”见老人家已经同意帮忙,方云生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谢宝顺笔迹,和相关的材料都递给了老中医,并连声致谢。
“没什么,没什么,好了,你们走吧。”
有了万老的帮助,解决宋全福的问题就只剩下总务处的那枚盖章了,方云生此时的心情格外舒畅,他想到今晚要与许金铸他们聚会,何不趁此机会让他去问问谢宝顺,看警察局有没有计划还招人?然后找机会请他吃饭,再把他灌醉,这样就有了偷偷盖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