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第二扇屏风也摆上来了:
一个清幽秀丽的湖岸,一株酷似人形的兰花,在阳光的照耀下跳着醉人的舞蹈;有一只光彩照人的美丽蝴蝶正陪着兰花尽情飞舞。画面上竖向书写着四个大字:“仙兰醉舞”。
水墨菊在心里自言自语:“这个名字取得还蛮好听,很有诗情画意啊!”
第三扇屏风摆放在戏台的右侧,与左边的屏风正相对应。那屏风上面画的是“翠竹祈福”:
{旭日正从东方缓缓升起,太阳的中心有一个红艳艳的大写“福”字;数竿青翠的竹子斜斜地长起来,高不见顶;竹子下面有一个刚刚砍完柴的老翁,他将斧头和砍来的一捆柴放在旁边,然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研究棋谱;他手中握着一颗棋子,眼神十分专注地盯着棋盘,几片竹叶飘落在他身上,他也没有察觉。}
水墨菊又开始琢磨起来:“翠竹祈(棋)福,有翠竹,有棋,有福。呵呵,真的是会取名儿!不错,挺喜庆的!”
最后一扇屏风摆放在翠竹屏风的旁边。
水墨菊看完,心中暗自惊疑,因为她非常清楚地记得,她曾经在父亲书房里也看过一幅几乎同样的图画:
夕阳将要落,皎月正初升,天空中的那些乌云镶嵌着几抹朦胧的暗红;大大小小的菊花漫山遍野,它们形态各异,色彩缤纷;其中有几朵特别大的漂亮菊花,它们中心的花瓣儿是橘黄色,外围是卷曲的花须,红彤彤的,色如残阳。画面上同样也是竖着写了四个黑色的大字:“秋菊雅韵”。
水墨菊心想:“为什么我父亲的那幅图画,画面内容跟这个一模一样,而名称却完全不同呢?戏台上的这幅图画究竟又是谁仿制的呀?”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努力地回忆着小时候第一次进入父亲书房看到那幅图画时的场景……
父亲的书房里挂着一幅漂亮的菊花图画。水墨菊爬到父亲的书桌上,拿着一根小木棍儿,想去拨弄菊花那修长卷曲的花须。
这时候,墨菊的姑姑水红桃进到书房,看见这一幕就赶紧叫喊:“哎哟喂,我的乖乖小祖宗,你怎么爬到你爹爹的书桌上面去了;还不赶紧下来!”
水墨菊回转头看了一下,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姑姑,我是来认字的。我认识这几个字,我读给您听!”说完,她拿起小木棍儿一个一个地指着画面上四个字,依次往下念,“里、菊、田、乡”。
水红桃哈哈一乐,走近书桌,将侄女抱在身上,说:“我的乖乖宝贝,那可不是里菊田乡,那叫野菊思乡!”
“野菊思乡?姑姑,野菊思乡是什么意思啊?那上面的菊花好漂亮,比我们院子里的菊花都好看呢!”
于是,水红桃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又将侄女侧身抱在大腿上,望着那幅画说:“菊儿,你以后要记住这幅画,这是你爹爹的画作。”
“我爹爹?”
“是啊,你爹爹!你爹爹名叫水无忧,他以前是百花部落的兵车大元帅。”
“姑姑,什么是兵车大元帅啊?”
“我们的家族曾经是百花部落四大名门望族之一,掌管着百花国的兵器和车马;所以叫兵车大元帅!可是,因为百花皇帝的猜忌,说你爹爹想要谋反,就把我们的家族流放到这个叫做狼湾的边陲临海之地,不仅饱受邻国的侵扰,还经常被海盗掠夺财产。有一次啊,你爹爹出征攻打海盗,返回的途中,看到山坡上的菊花,禁不住就想起了远在几千里以外的家乡,于是画下了这一幅野菊思乡图。”
水墨菊听完似懂非懂。她看了看图画,又看了看姑姑,问:“姑姑,那我爹爹在哪儿呢?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呀!”
水红桃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还有一个哥哥。当年,我们全家离开百花国来到狼湾,在路途中,你的娘亲就生下了你哥哥;在你哥哥五六岁的时候,你的娘亲和哥哥都被海盗抢走了。你爹爹为了找寻他们的下落,就留下这幅图画,又把你托付给我;然后离开了这里。唉,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
水墨菊看到姑姑的眼泪,胖乎乎的小手就从衣兜里面拿出一方丝巾,一边帮姑姑擦拭眼泪,一边说:“姑姑,您哭了?”
水红桃抱紧侄女,说:“菊儿,我的小宝贝,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不容易懂。以后啊,我会经常给你讲这幅图画的故事,还有你爹爹的故事。你爹爹是我们家族的骄傲,被我们的部落首领封为水晶战神……”
此时,剧场里的观众逐渐多了起来,茶桌坐凳和座椅都没剩几个空位,座椅区的外围还挤着很多站立的人。
水墨菊忽然听到从身后传来马车堂堂主的声音:“杨掌柜,让你久等了!”
“哎呦,马堂主,你可算是到了。来来来,先坐下!”
马堂主就在杨掌柜旁边的小茶桌前坐了下来:“杨掌柜真是太客气了,不仅帮我定好座位,还要破费请我看戏;真的非常感谢啊!”
“马堂主说哪里话,你平时也帮了我不少呢!你是一个大忙人,怎么今晚得空想来看戏呢?”
“其他的戏可以不看,但是《凤还巢》这部戏,错过了就非常可惜呀!不知今晚演的是第几场?”
“已经是第五场了。”
“唉,真的很遗憾啊!我前几场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马堂主也不必太遗憾,反正这部戏会轮番演出,过一段时间又会上演。”
“话虽如此,只是《凤还巢》设计得过于精妙,每一次演出都会在适当的场合出现不同的情节,让人百看不厌,总是充满新鲜感和未知感。所以,无论错过了哪一场,都会感觉是一个损失。”
“你讲得太对了!”杨掌柜说,“这也正是《凤还巢》最让人心心念念的地方。实不相瞒,我已经是第三次看了,就比如这第五场,前两次的场景布置都不一样,而这一次还出现了彩画屏风。”
“我真希望能够完整地看到全部的十场戏。唉,可惜总是难以如愿,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
“呵呵,马堂主又开始感慨人生了。其实我也一样,前两次都没有看完整,希望这一次可以把十场戏全部看完!”
“杨掌柜,你说这部戏究竟是谁写的呀,怎么会写得如此令人着迷?而且充满了变幻魔性!”
“我只听说这是从虞渊王宫里面流传出来的戏,谁能知道是哪个写的呢?”
二人正闲谈的时候,掌灯的女仆各自拿出一匹黑布,把自己掌管的灯笼罩起来。整个剧场变暗了,惟有戏台是亮堂堂的。
大家都知道,《凤还巢》马上就要开演了,于是一下子都变得十分安静,仿佛时间忽然静止;他们都生怕会错过舞台上的每一个细节和每一句台词。
好戏开演还没多久,水墨菊借着昏暗不明的灯光,眼睛很随意地扫了一下每一处能看到的角落。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肩膀上似乎背着布袋的人,于是定睛仔细一看,不觉心中暗自吃惊:“薛远让?他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好,难道天笑……不,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是我的眼睛看花了!”
水墨菊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脑袋,再次细看,那身形和面孔分明就是薛远让。她开始有点儿发慌,再也没有心思看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
而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听到一声大喊:“有刺客!”话音刚落,从戏台右前方的角落里飞出两支带火的袖箭,直射向第二层正中间的包厢。
只听见包厢里面有人大叫:“太子小心!”同时,袖箭被刀挡开,一支射在横梁上,一支射在柱子上。
剧场里一下子就像炸了锅,人群乱作一团,惊慌哭叫着,拼命地往四个出口处挤去。
混乱中,有一个蒙面人手持长枪蹿出人群,往太子坐的包厢飞上去。只见背着布袋的那个人也飞身跃起,同时从布袋里抽出一个带着长长铁链的流星锤,狠狠地向蒙面人用力投掷过去。
蒙面人或许并不知道会有人袭击自己,所以没有提防;他躲闪不及,被锤子砸中了大腿。他“啊!”地惨叫一声,从半空中跌落在水墨菊面前的茶桌上,紧接着又翻滚到地板上。
水墨菊望着从天而降的“薛远让”,眼睛里就放射出仇恨的光芒。她也不多想,连忙拔出佩剑跳上前去朝他砍杀。两人打斗了十多个回合,水墨菊的佩剑就被铁链缠住了。
那人说:“没想到,刺客还有你这个漂亮的同党!”
水墨菊一边用力拔佩剑,一边说:“我才不是刺客同党呢!我的天笑哥哥哪儿去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什么天笑哥哥地笑哥哥,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只是来保护红太子的。”
两人一个使劲缠着佩剑,另一个使劲往外拔剑,正僵持不下的时候,红太子和他的护卫们已经赶到一楼,将那个受伤的刺客抓住并且绑了起来。
红太子看了看水墨菊,冷笑着说:“好一个俊俏的姑娘呀,却可惜是个刺客!”
水墨菊此时才意识到处境不利,正苦于无计脱身的时候,空中突然飞过来一个斗笠,正打中“薛远让”的手臂。趁他的手一松劲儿的机会,水墨菊猛地收回了佩剑。
那个斗笠在空中飞旋了一圈,落到一个身披紫色斗篷的人手中;他不是别人,恰是程文素。
程文素不慌不忙地戴好斗笠,系好飘带,朝这边走过来。
红太子惊魂未定,望着他问:“你是谁?为什么跟叛贼公孙武圣一样的打扮?你到底跟他有何关系?”
“我不认识公孙武圣,所以跟他也没有关系!”程文素这样说着,同时走到水墨菊的身边,将她拦腰一抱,“走!”紧接着两人一起飞身离开。
“薛远让”提着流星锤想要追赶,红太子说:“不用追了,你一个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们迟早会落在我的手中!”说完,他摘下那个被抓刺客的蒙面黑布,看到一幅并不熟悉的面孔,于是命令护卫,“把他带回去,好好地审问审问!”
“是,太子!”两个护卫答应一声,押着刺客往外走去。
红太子正想再看看剧场里面的情况,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女子的尖叫:“太子小心!”他刚转身的一刹那,只见鲁云雀正朝他扑过来,一支飞镖刺进了她的后背。云雀“啊!”地惨叫了一声,摔倒在红太子身上。
红太子抱着云雀大喊:“怎么还有刺客?快去捉拿刺客!”
“是,太子!”剩下的几个护卫急忙朝着飞镖发出来的方向追去。
鲁云雀倒在红太子的怀里,红太子十分心疼地说:“云雀,你怎么样了?你真是太傻了!”
云雀忍着疼痛说:“太子,您没事,就好!”
“云雀,走,我带你回王宫,叫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给你医治疗伤!”
这时候,又过来一个身穿戏服的女子,扑通一下跪在太子面前:“戏子孔飘飘拜见太子!今晚让太子受到惊吓,恳请太子恕罪!”
红太子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并且挥手甩了她一记耳光:“你还敢说恕罪!若不是要急着救鲁云雀,我今晚就不会饶恕你!滚!”说完,他抱起云雀,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孔飘飘跪着送走太子,孔图连忙跑过来,蹲着身体说:“飘飘姐,疼吗?我扶您起来!”
“谢谢小图弟弟!”
孔飘飘在孔图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望着纷纷前来的戏子们说:“不要害怕,有我在。快去收拾东西吧!”
有几个戏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戏主,您受委屈了!每次出事儿的时候,都是您一个人给我们顶着!”
“是啊!戏主姐姐,我想太子迟早会惩罚您的,不如我们现在就一起离开玉芳斋吧!”
“可是云雀妹妹在太子手里,我们怎能把她丢下不管呢?”
“鲁云雀是太子喜欢的红人,您还管她做什么!”
“胡说!太子只不过是喜欢她的容貌而已,怎么可能会真心爱她呢?可怜云雀妹妹却对他那样痴情,还舍命去相救!我觉得她真是被太子蒙蔽了眼睛。”
“唉,我们戏子的命,为什么就这样苦?”
“好了,大家都别再说啦。赶紧收拾一下,回家好好休息。下一场演出暂时取消,你们就在家里等我的通知吧!”
“好的。孔姐姐,我们都愿意听您的,愿意一直跟随您!”
与此同时,程文素带着水墨菊出了玉芳斋以后,飞到一栋高楼的屋脊上。
水墨菊说:“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幸好你及时出现;要不然,我恐怕就会被那个什么太子抓走了。”
程文素说:“我真没想到你是来这儿刺杀太子的!”
“不是啊,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刺客,我也不是来刺杀太子的!”
“哦?呵呵,那你为什么要跟红太子的手下打架呢?”
“就因为那个使用铁链流星锤的家伙。他叫薛远让,他约了肖天笑去决斗,可是他到了玉芳斋,而天笑却没有出现。我是害怕天笑出事,心里着急呢。”
“所以,你就那么鲁莽!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在玉芳斋见到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薛远让。”
“你说什么?”水墨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跟薛远让长得完全一样,怎么会不是薛远让!那他会是谁呢?”
程文素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缓缓地问:“水姑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为‘双子流星’的江湖杀手?”
“双子流星?”水墨菊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杀手。”
“那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孪生兄弟。你在玉芳斋看到的那个人就是薛远让的孪生弟弟薛远休。”
“什么?难怪叫‘双子流星’,原来就是他们两个把流星锤当作凶器的家伙。他们的铁链流星锤非常厉害,我担心天笑会受伤!可是现在又不知道天笑在哪里,这下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觉得,你还不如赶紧回房间里去,如果肖天笑发现玉芳斋出了事情,到房间又找不着你,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水墨菊想了片刻,说:“你讲得很对,我不能让他担心!”她正准备离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玉芳斋?”
“我?还不是为了暗中保护你吗?你在哪里,我就会出现在哪里,只不过没到关键时刻,你就看不到我。”
“哦,是嘛?如此讲来,那你也去过孔雀农庄?”
“没错。而且我已经派人在调查曹帆的身世背景,还有她孙女的情况。”
“他的孙女到底是谁?”
“你不用着急,等我知道了结果,肯定会告诉你的。”
“这个‘双子流星’,你也调查了?”
“是啊!薛远让走出马车堂之后,我就一直偷偷地跟踪他,然后就看到他和薛远休在一起。否则的话,我怎么会知道是两个人呢!”
“你真是太机智啦!”
“不用夸我,你还是赶快回房间去吧!”
“好的!那么就此告别,谢谢你的搭救之恩;我们后会有期!”水墨菊说完,在屋脊上飞奔来到了钱庄客栈,她一进入客栈,就听见有人在谈论玉芳斋的刺杀事件。
但她对此并不关心,她若无其事地上楼而去,迎面正碰上急匆匆下楼而来的肖天笑,于是高兴地喊:“天笑!”
肖天笑看到水墨菊,又惊又喜:“墨菊宝宝,你跑到哪儿去了?我正要去寻你!”
“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听说玉芳斋出事了,我在房间里又没看到你,可把我急坏了!”
“不用担心,我好好的呢!走,咱们回房间再说。”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