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菜足饭饱,吃了个尽兴。
曹秀红摸摸肚子,说:“吃得好撑啊!程大哥,今天初次见面,就让你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程文素说:“曹姑娘说笑了,我们吃得开心就好。”
“开心是开心了,只怕又要长胖一二斤呢!”
“哈哈哈,你说得未免也太夸张了吧?你肯定不是经常这样吃,偶尔一两次,怕什么?”
“呵呵,说得也对。孔图,你吃得怎么样?”
孔图高兴地说:“我也吃得很饱了。真是难忘的美味呀!”
“吃饱了就好。要不,你提了菜盒子,先回到玉芳斋去;我跟这位文素哥哥还有话要讲。”
“好的!”孔图答应一声,提起菜盒,往楼下走去。
程文素看着孔图走出富侠酒楼,就说:“这孩子可真是懂事啊,我都有心收他做个徒弟。”
曹秀红说:“很好啊!你有这个想法,他和他的娘亲都应该会很开心的。”
“是嘛?”文素停顿了一下,“今天早上,他究竟跟你讲了什么悄悄话呢?”
“哈哈,你怎么还一直惦记着呀?看在你请我们吃饭的情面上,我就告诉你吧,免得你总是这样好奇。”
“好啊,我真的很想知道呢!”
“其实也没什么啦,他就是跟我说,上午他不能去玉芳斋做事情了,因为你要带着他去买裤子。同时还请我替他跟戏主告假,说今天上午没做的事情,他会在下午和明天补起来。”
“哦,呵呵,原来就是说这个呀。”
曹秀红就淡淡一笑:“那当然了!若不说这个,你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呢?”
“我以为他会说昨晚睡觉的事情。”
“嘁!真是好搞笑哦,你们睡觉有什么好讲的?不知道你想哪儿去了。”
“呵呵!刚才那个跑堂的伙计说,你家里还卖草帽呢,是么?”
“是啊。我爷爷最会编织草帽了,他就靠着卖草帽把我养大。”
“哦?那么,你的父母呢?”程文素望着秀红问。
“听我爷爷讲,我是他从一处废墟里捡来的。所以,就连他都不知道我父母的情况。或许我的父母已经在战乱当中不幸去世了吧。”
“没想到,你的身世还挺可怜。”
“谁说不是呢?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唱戏卖艺啊。程大哥,你知道吗?当一个戏子是多么不容易,稍有不慎,轻则失身,重则丧命;还有更惨的,那真是生不如死!”
“听你这样讲,我真的无限同情了。”
“同情又有什么用?我还算是好的了,在玉芳斋也有一席之地。然而即使是这样,如果能有别的出路,我也肯定会另谋生计。所以就更不用说其他平常的戏子了。他们一边努力想办法寻求更好的出路,一边又不得不继续忍受着日复一日的煎熬。唱戏唱戏,唱的是别人编造的故事,流的却是自己真实的眼泪;委屈受累的是自己,陪笑取悦的是他人。这就是我们戏子的人生!”
“唉,虽说我不是戏子,可是我也深有同感啊!人生又何尝不是戏?我们一会儿唱戏给别人看,一会儿又当观众看别人唱戏。戏里的各种滋味,只有自己才能慢慢体会。有多少人是戴着面具来生活啊,像孔图这样的已经不多了。我真希望他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纯真。”
曹秀红就冷冷地笑了笑:“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等以后长大了,这个世界会逼得他戴上唱戏的面具。”她停顿了片刻,又说,“我非常奇怪,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何昨晚会在他家里过夜呢?”
“是孔飘飘让我去的。你跟孔飘飘也很熟吧?”
“那是当然了。孔飘飘是《凤还巢》戏班的戏主,谁会不认识她呢?不过,她在玉芳斋的地位已经渐渐不如以前了。”
“哦?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的戏班经常出事啊,而且出的都是大事!”曹秀红说到这里停住了,她换了一个话题,“你下午打算去做什么?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回玉芳斋去做事情啦。”
“好吧,那我们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跟曹姑娘一起吃饭,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啊!改天若有机会,我们再约吧,好不好?”
“好的!”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好,我陪你一起下楼。”
两人来到楼下,程文素把曹秀红送出酒楼大门,又转回来高声喊了一句:“伙计,结账!”
“好嘞!”那个招待他的伙计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上前来,“大侠,一共六两纹银。”
程文素就摸出银两,放在托盘里面。
伙计笑着说:“谢谢大侠!”
文素也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小声地问:“最近几天,是不是有很多武林中人来到此地呀?”
伙计回答说:“对啊!这段时间里,总是会见到许多陌生的面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他们这些人来这里都想干啥?”
“我想,他们应该是来降妖除魔的吧!怎么,难道大侠不是为此事而来的么?”
程文素听完,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问:“什么?降妖除魔?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我只是受人所托,到这里来当保镖的。在这个繁华富丽的都城里面,竟然还会有妖魔?”
“难说啊!都城里可能没有吧,不过离这儿十里开外的魔雀山,最近常有妖魔出现,已经有不少人深受其害。我听人讲,那个被封禁一千多年的万魔之王已经苏醒了,我们大家都很是担心呢……”
“万魔之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因为你是外地人。实际上我也只是听过万魔之王的传说而已。玉芳斋里也有这一出戏,你的朋友曹秀红正是因为饰演魔王侍女而出名的。”
“哦?那我得去问问,什么时候会再演这场戏,我一定要好好地看一看!”
“这出戏很精彩!在《凤还巢》问世之前,《万魔之王》就一直是玉芳斋的主场大戏。”
“哇,那真是好极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现在也该走了。”
“好的。大侠请慢走,欢迎您下次再来!”
程文素出了富侠酒楼,快步走过几条街,来到一条又偏又冷的巷子,接着从一个侧门进入了马车堂的后院。
在后院的一个角落里,整齐地摆放着一组一组的马车车轮,这些车轮大小都差不多,款式和花纹却各不相同。在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架精巧的打磨机器。
一个黑发蓬乱、胡须不整的大叔正坐在打磨机器的前面认真地劳作。只见他手持打磨钢刀,双脚熟练地踩着踏板,那车轮一会儿飞快旋转,一会儿又缓慢翻滚;钢刀触及的位置,时而卷起一片又一片薄如蝉翼的木皮,时而卷起一丝又一丝细如发须的木线。他那专注的神情,让任何一个人都不忍心打扰。实际上,看他打磨车轮也称得上是一种艺术的享受。
程文素就轻悄悄地走过去,静静地看着他把这个车轮打磨完工。这个木匠终于完成了这一道工序,他放下钢刀,站起身来,一边从架子上提起车轮,一边说:“你回来了!”
程文素回答:“是的!周师傅,能不能麻烦您去跟堂主通知一声,就说我在房间里面等他。”
“可以!”周木匠说完,把车轮放置在雕刻台上,就往前堂而去。
此时,马堂主正在前堂巡视。周木匠走过来说:“堂主,公子回来了。他在房间里面等您!”
“好的,我立刻就去!”马堂主答应着,同时吩咐手下人,“你们几个好好看着马车,务必招待好买主。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一定要让我亲自来处理!”
“是,堂主!”
马堂主嘱咐完毕,就与周木匠一起进入了后院。堂主说:“你就到院子里守着,我一个人去楼上。”
“好的,堂主!”
马堂主于是踏着木楼梯上到二楼,看见程文素的房间门敞开着,就直接走了进去,小声地问:“公子,您昨晚为什么一夜未归?”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情的。”
“公子,可曾用过午餐?”
“已经吃过了。坐下说吧!”
“好的。”马堂主答应一声,就坐了下来。
“杨掌柜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程文素问。
“唉!官府说查不出凶手,随后拿了些银两安置他的家属,就此不了了之。”
“哦?那么他的家人是什么态度?”
“还能怎么办?也只有见好就收啊!可怜杨掌柜并无什么仇家,却不料也落得个如此悲惨的结局。如今虽已安葬,也是冤屈难解!”
“那你们就没有发现什么吗?”
“公子,根据我的调查,杨掌柜被杀的那天早上,只有两个外人进了武器铺。一个是薛太护,也不清楚是薛远让还是薛远休;另一个还不知道是谁,因为那些铁匠们都说不认识他。当时,本来他已经被众人堵在武器铺里面,可谁能料到,他竟然冲破屋顶的瓦片逃走了。那几个铁匠又追了好几条街,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你觉得他们两个人当中,谁的嫌疑更大一些呢?”
“这个还真不好讲啊。虽说杨掌柜也是个有些功夫的人,而他们两个的武功却都非常厉害,谁都有可能是凶手。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哦?是什么线索,快说来我听听!”
“我与杨掌柜有着多年的情谊,交往十分密切。马车堂里绝大部分的金属工具以及全部的金属配件都是从他那里拿的货,所以我们的关系非同寻常。我知道他有一件祖传的宝器叫磁铁盾牌,这个盾牌是专门防御各类金属暗器的。在他被杀害的当天,我就进了他的屋子,可是翻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找到磁铁盾牌。因此我就猜想,凶手谋害他,很可能是为了得到这件宝器,而且可以说,他已经得到了。”
程文素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的意思是,谁的手中有那个磁铁盾牌,谁就是杀人凶手了?”
“没错,我认为肯定是这样的!”
“哦!那么,现在武器铺的掌柜是谁呢?”
“就是铁匠总管。”
“铁匠总管?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此人名叫杨靖鲲,跟杨掌柜是同一个村庄的人,而且是邻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对杨掌柜还是很忠诚的。”
“这么说来,就可以排除他与外人勾结、合谋杀主的嫌疑了?”
马堂主想了想说:“我觉得应该可以排除。”
“好吧。你先去忙,我歇会儿就去一下杨氏武器铺。”
“公子,你去那儿做什么?”
“上次,薛远让来马车堂找茬闹事,光从表面上看好像是针对水墨菊,而实际上是针对肖天笑。这个双子流星的行动计划和最终目的尚不明确,所以,只要他们去过的地方,我都必须去打探一下。”
“上次,我还真不知道他竟然就是薛远让。幸亏公子警觉,连忙就跟了上去。”
“以后,凡是遇到不正常的人,都要提高警惕。”
“好的。公子,您在外面的时候,也要自己多注意啊!”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对啦,水墨菊这几天有什么动向?”
“我们一直派人暗地里跟踪保护,没发现她有什么特别的动向。”
“很好。凡是她去过的地方,还有她见过的人,你都要全部记录下来。一旦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必须及时向我汇报!”
“好的,公子!那我就先下楼去了,不打扰您休息。”
“好,你去吧!”程文素说着,就把马堂主送下楼梯,转身站在走廊上往下看了一会儿,只见周木匠正在那个打磨好的车轮上面雕刻花纹等一些装饰图案。
文素心里自言自语:“这个人会是谁呢?我总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木匠。”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时光倒流)
那还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程文素根据美人鱼的指示来到虞渊都城,并且和马堂主对接上了暗号。
马堂主把程文素带到后院,指了指楼上说:“公子,以后您来到这里,就住二楼的房间。那个房间是特意为您准备的;您没来之前就一直空着。”接着又指了指后院的门,“这扇门可以通往外面。为了掩人耳目,您往后最好不要从大门进出。”
文素就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门,说:“好的。堂主考虑问题很用心,想得十分周到。谢谢!”然后,他又看到了周木匠,只见周木匠头发凌乱,胡须未修,衣衫也不整齐;此时正在组装一个车轮。
程文素指了指周木匠,小声问:“堂主,他是谁?为什么不跟其他木匠一起干活,而要单独在后院制造车轮呢?”
马堂主看了木匠一眼,说:“他姓周。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也没有告诉过其他人。此人行为古怪,又很少言语,和别的木匠相处也不太好。所以我才让他一个人在这里,专门制造马车的车轮。”
“哦?那他是怎么到你这里来的呢?”
“据他自己所讲,他是从狼湾过来的。”
“狼湾?那儿不是海盗经常出没的地方吗?而且我还听说,那里早就已经被海水淹没了。”
“是啊,他就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离开家乡,到这里来谋求生计。我见他木匠活做得非常好,就把他留了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他的家人呢?”
“他说他是独生儿子,父母已经离世,又未娶媳妇,所以至今依然孤身一人。想来也甚是可怜!”
(回到现实)
想到这里,程文素看着周木匠,又开始琢磨起来:“每次走近他,都似乎感觉出他是个武功高深莫测之人。既然他来自狼湾,那么他会不会是伊特萝帝国的后世子民呢?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水晶战神?但是,这好像不太可能啊!真叫人不敢相信!因为太不可思议了!马堂主到底知不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把我和他安排在这同一个地方,是有意的吗?这究竟是美人鱼的安排,还是马堂主自作主张?”
程文素一时之间也想不通,他感觉想累了,就不再多想。他回到房间里面,将窗户关好,接着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惬意地躺在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虞渊王宫,太子府。
红太子拿着那支涂毒的飞镖,凝视着上面的倒刺。薛远休和另外两个太子亲信站立在一旁。屋子里非常安静,大家都沉默了好一阵子。
薛远休小心地上前靠近一步,非常谨慎地说:“太子,昨晚确实是我们失职!”
红太子看了他一眼,说:“那么今天呢?今天也没有查到那些逆党的踪迹吗?”
“对不起,确实还没有查到。”
“我花了那么多钱养着你们,平日里你们吃喝玩乐,纵欲挥霍;关键时刻却如此不中用!说什么虞渊地牢的防守是如何如何地严密,可是刺客的同党却能够进出自如!”
“太子,我们现在已经布置好了更多的陷阱;所以,只要他们那帮逆党分子还敢再来,那就一个也逃不掉!”
“为什么现在才开始增加陷阱?你们以前都干什么去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刺客的同党会来救他吗?难道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要我亲自来告诉你们吗?!”
薛远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还请太子息怒!我想他们没有达到目的,是不会就此罢休的。虽然昨晚,他们探过地牢,却并没有弄清楚刺客被关押的具体位置,只要刺客还在我们的手中,就不怕他们不上钩!”
“你们真是一帮废物!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撬不开一个囚犯的嘴!还有,像我手中这样的飞镖,连它的来历都还没有查到么?你们一个个自称是武林高手,难道没见过这样的飞镖吗?”
“太子,我真没见过这样的飞镖,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暗器。”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查呀!一定要把刺客同党早日清除干净。否则的话,你们的荣华富贵怎么能够安稳?”
“是,属下明白!”
红太子朝他们挥了挥手,薛远休等人就非常识趣地离开了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