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个人笑过之后,姜婷玉就说:“好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清朗,你还是讲一讲武器铺里面的情况吧!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司徒清朗看了看窗外对面的武器铺,说:“我一进入武器铺的后堂,就看到杨掌柜坐在椅子上面,我刚开始还以为他在打瞌睡;然而实际上,他那个时候就已经被人杀死了。他的脖子上有一条铁链的勒痕。”
“铁链的勒痕?这么说,他也是被人用铁链勒死的了?”
“没错。因此我怀疑,红云客栈天字第八号房间的死者,也是被今天的这个凶手杀死的。”
“双子流星在你之前进入武器铺,所以我认为,他杀死杨掌柜的嫌疑最大。”
“对,我也是这样推测!”司徒清朗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可他为什么要杀死杨掌柜呢?从我当时所看到的场景来判断,杨掌柜被杀害的时候,那些铁匠完全不知情。即使有各种打铁的声音,也不至于掩盖激烈的搏斗啊!而且,杨掌柜作为一家武器铺的首领,身上应该多少有点功夫吧?可他却死得如此悄无声息,很可能是因为凶手趁他没防备而暗下毒手!”
“有点儿功夫能怎样?遇到双子流星这样的高手,他想要反抗也并不容易。现在的问题是,双子流星到底有没有去过枫叶古镇?虽然杨掌柜和第八号客房的死者都是被铁链勒死的,然而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凶手就是同一个人。”
“有道理。”清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当时我正在仔细验看铁链的勒痕,那个铁匠总管走了进来。他发现杨掌柜躺在地上死了,一口咬定我就是凶手。随后,铺子里所有的铁匠蜂拥而来;他们堵住了我的出路,准备与我打斗。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又担心时间长了会被他们认出身份,只好冲破瓦顶向外逃走。”
杜灵娇说:“他们怎么不听人解释呀,太野蛮了!”
邹萍儿随声附和:“就是!他们放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却来冤枉一个好人,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司徒清朗说:“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在那个场合之下,人们很容易失去理智。真没想到会这样,刚刚安顿下来,竟然就稀里糊涂地替凶手背了黑锅。”
姜婷玉说:“这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我们得到了一个线索。清朗,你验看铁链的勒痕,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萍儿!”
“公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萍儿望着清朗,问。
“站着别动,配合一下就可以。”
“好啊!”
于是,司徒清朗扶起邹萍儿的下巴,指着她的咽喉说:“杨掌柜脖子上的铁链勒痕仅仅在咽喉部位,并没有绕脖子一圈;这说明凶手是从背后偷袭。我看到杨掌柜的时候,他的身子坐在椅子上,而椅子紧靠着墙壁;这说明凶手并不是在他坐着的时候下手,而是在另一个位置先将他勒死,再移动到椅子上。杨掌柜遇害之时,很可能是背对着凶手站立。萍儿,请你转过身去。”
“好的。”邹萍儿答应完,就转身背对着司徒清朗。
清朗解下衣服上的束带,从背后套在了萍儿的脖子咽喉处。邹萍儿本能地伸出双手拽紧束带,同时身体往后退了一下,顺势靠在司徒清朗的怀里。
司徒清朗说:“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有武功的人,他能够自救的空间还很大。然而事实却并非这样;铁匠们毫不知情,说明杨掌柜根本没有办法叫唤,他既不能将铁链往前面拉,又不能后退身体以避开铁链;这说明了什么呢?”
萍儿说:“我是因为力气太小,所以拉不动。但如果是一个有武功的人,我想至少可以拉动一点儿,起码拼命叫喊一句的机会还是有的。可为什么他拉不动呢?除非他前面遇到了阻碍。公子,不知我讲得对不对?”
“没错。当时杨掌柜很可能面对着墙壁;就是墙壁阻碍了他拉动铁链,所以一锁咽喉,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发出声音了。”清朗说完,忽然抬起右腿膝盖顶着邹萍儿的屁股,萍儿出于本能,“啊!”地惊叫一声,身体往前一步,可是脖子又被束带勒住了。她只能用双手拽紧束带,为自己留出呼吸的空间。
司徒清朗继续说:“你们看,被这样控制的人也无法后退身体。”他说完就松了手,接着收回束带。
邹萍儿先是大喘了几口气,然后开玩笑说:“公子,您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命啊!”
“萍儿,对不起。能不能告诉我,刚才我用膝盖顶着你的屁股的时候,你当时想要怎么自救呢?”
“如果我有武功,我就会用腿往后踢你,还会转过身体来反击。”
“没错,这应该是本能反应。作为一个有功夫的人,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但是为什么杨掌柜没有做到呢?我想,比较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他的双脚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地面,并且他的身体也被紧紧地贴在了墙上。”
姜婷玉说:“凶手的手段真是够狠够绝,不会留有任何余地!看来,那个掌柜跟双子流星力量相差悬殊,很容易失去抵抗力,就更不用说反击了。”
“对,我要讲的也正是这一点。在红云客栈,凶手的作案手法跟这个极为相似,迅速而又狠绝!死者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呼救的声音,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唯一不太相同的地方就是铁链的勒痕,八号客房的死者,铁链的勒痕要稍微细一些,而且是绕脖子一整圈。”
邹萍儿听后,就摸着自己的脖子,没有说话。司徒清朗看了看她,又望了一下杜灵娇。
杜灵娇立马就明白了,于是说:“公子,这一次让我来配合吧!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清朗说:“根据我对命案现场的勘察与分析,凶手和红云客栈的死者可能互相认识。他们当时应该面对面站立,而且离得很近。”
杜灵娇望着司徒清朗,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萍儿问:“杜姐姐,你笑啥?”
“我也不知道笑啥,就是突然间觉得很好笑。”
司徒清朗正色说:“灵娇,你能不能认真点儿!”他说完就挥动左手,逆时针甩出束带。只见束带倏地从杜灵娇的后颈脖绕了一整圈,又回到了前面。清朗迅速伸出右手抓住束带刚甩过来的这一端。
杜灵娇本能地双手拽紧束带,同时抬起右脚去踢司徒清朗。清朗连忙抬腿挡开,同时又伸腿使劲一扫,杜灵娇由于无法站稳而摔倒在地。清朗顺势单膝跪地,同时将身体压下去;杜灵娇被压得动不了一丝一毫。
清朗说:“这就是当时,死者遇害的大致情景。”他一边说,一边松开束带,然后指着杜灵娇的脖子,“所以,死者的脖子前面才会留下交叉的铁链痕迹。”
姜婷玉看完演示,接着思考了一会儿,说:“难道没有可能从背后下手吗?”
“哦?那就请四姨娘也来演示一下。”
“好的。”
清朗扶起杜灵娇,又将束带递给姜婷玉。
姜婷玉右手握好束带,说:“灵娇,麻烦你背对着我。”
“好的,四姨娘。”杜灵娇转过身子站稳了。
姜婷玉用力地甩出束带,束带从杜灵娇的前面绕过脖子一整圈,又绕回到前面;婷玉敏捷地伸出左手抓住另一端,问:“清朗,你看看是不是她脖子前面也会出现交叉的痕迹?”
司徒清朗说:“没错,确实也是只有脖子前面会出现交叉的痕迹。如果凶手从后面袭击,就与今天这个凶手的思维方式完全符合。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确定,双子流星去过枫叶古镇呢?”
姜婷玉收了束带,交还给司徒清朗:“我们刚才都只是推演,并不一定是当时的实际情况。再说了,两个人脖子上的铁链痕迹粗细不相同,这又怎么解释?”
“是啊,怎么解释呢?还有那个从天字第八号客房里面搜出来的令牌,到底是死者的还是凶手的呢?”
婷玉想了想,说:“无论我们如何推测,多少都会出现一些漏洞!现在我们还是来分一下工吧。清朗,你负责调查双子流星,我负责调查这块令牌的主人。”
“可以!”
杜灵娇问:“四姨娘,我呢?”
“还有我,我去做什么?”邹萍儿跟着问。
司徒清朗说:“你们两个负责做饭洗衣服。上街的时候可以暗中打探一些消息,但是不要特意去做。否则有可能会坏事,明白吗?”
杜灵娇说:“好吧。我们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萍儿沉默了片刻,问:“我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去玉芳斋看看?”
司徒清朗和姜婷玉对视了一眼,婷玉点了点头。
于是,清朗说:“好吧。毕竟你曾经是玉芳斋里的一个戏子,那里确实会有不少情报。不过,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公子,请您放心吧!”
姜婷玉又问:“你们两个人今天上街,有没有听到一些特别的消息呀?”
杜灵娇就回答:“我听到有人议论,说魔雀山的那座镇魔塔出了妖魔,估计快要镇不住山里面的魔鬼。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接连死了好几个守塔的人,所以现在都没有人敢去守塔!”
姜婷玉听到此话,就心神不宁地说:“哦?传闻中能够控制人心的万魔之王,难道真的已经降生了吗?”
司徒清朗说:“四姨娘,怎么连您也相信这样的传言呢?”
婷玉摇摇头,缓缓地说:“我也并不想相信啊,可世界变得这么混乱,到底是谁在捣乱?一个原本单纯善良的姑娘最后却会变成一个薄情寡义的杀手,又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说什么身不由己,其实全都是托词。唉,只怕自己心里颠倒了是非,混淆了黑白,才会沦为魔鬼的杀人工具啊!”
四个人都沉默了,因为,究竟是对是错,面临困境又该如何做出正确的选择,就连他们自己都感觉到迷惑与茫然……
虞渊王宫,王后的朝霞殿。
王后坐在观景台的一张石头方桌旁边,石桌上的中心区域用绿玛瑙镶嵌着纵横交错的线条,这些线条恰好形成了一个围棋棋盘。
王后一下手执黑棋,另一下手执白棋,就这样交替循环,仿佛是自己与自己在那儿博弈。而棋盘的对面,放置着虞渊第十三位国王穆寅虎的遗像。
“夫君,自从您移居太阳皇陵,就再也没有谁能够陪我下棋了!与您对弈是我最怀念的事情。想当年,您还是王子的时候,我们生活得多么快乐呀!可为什么要出现一个金翠翠呢?您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恨她!是她的出现,让您变了爱我之心;是她的出现,分走了您对我的温柔;是她的出现,让我变得寂寞与孤独!就连最后的陪伴,您都不愿意给我一个侍奉的机会。难道我的痴心都比不上一个养兔子的山野村姑吗?我的这一生就只爱您一个人,无论您是落魄的王子还是高贵的帝王。到底是什么蒙蔽了您的眼睛?是您对爱情的背叛,改变了我善良温柔的心。我现在痛恨每一个漂亮的女人,我讨厌她们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王后一边在心中如此自言自语,一边缓慢地落着棋子,最后棋盘上出现了一个被白棋子包围的黑色“伤”字,和一个被黑棋子包围的白色“心”字。
站在一旁的两个侍女,都静静地看着。她们经常这样看着王后一个人下棋,虽然觉得不太正常,却也不敢多问。尤其是看到已故国王的遗像,心里都有点儿恐惧。因为她们似乎感觉到,国王的魂魄好像就在附近。
这时候,一个传话的宫女踏着阶梯快步而来,喊了一声:“王后娘娘!”
“什么事?”
“太子带回来的那个戏子想要见您,她在殿外跪候多时。太子也劝不走,只好让奴婢前来禀报。”
王后思考了一会儿,说:“让她一个人进来。另外,叫太子不要站在殿外,赶紧回到他的太子府去等候消息;否则,他将会看到一个含羞而死的女人。”
“是!请问王后娘娘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去吧!”
“好的,娘娘!奴婢告退!”
过了不多久,鲁云雀就来到了观景台。她跪趴在王后身旁,行了一个大礼:“戏子鲁云雀拜见王后娘娘!”
王后扭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抬起头来。”
“是,谢王后娘娘!”鲁云雀抬起头,两只手不安地摸着衣摆。
王后仔细看了看鲁云雀的脸蛋儿,说:“好一张俊俏的脸呀!细皮嫩肉,白里透红。既水灵又清秀,难怪太子会为你神魂颠倒。”
鲁云雀听了,又连忙叩拜:“娘娘,都是民女的错。民女有罪!”
王后又把眼睛看向棋盘棋子,说:“女人漂亮不是罪,有罪的应该是男人的眼睛。你想让我弄瞎太子的眼睛,还是想让我毁掉你的容貌?”
鲁云雀又惊又慌,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只好俯身不起。
王后见她娇躯微颤,瑟瑟发抖;就对陪侍的丫环说:“你们两个先下去。到观景台下去等候。”
“是,王后娘娘!”
待她们离开,王后说:“起来吧,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民女不敢!”
“你不敢?那你知道违抗我命令的后果吗?”
“娘娘,我的伤只是小事,不敢让您费心!”
“我要看你的伤,这就是命令!你怎么这样啰里啰嗦让我心烦!”
云雀摸不透王后到底要做什么,心中甚是忐忑。她连忙说:“对不起,王后娘娘。民女这就给您看看。”她说完就转过身,脱下一半的上衣,露出脊背。
王后见云雀的伤口处还覆盖着医用棉布,就伸出手摸了摸云雀伤口的位置,又稍微用力地按了几下。
鲁云雀不由得轻声叫唤,同时身体也稍微往前倾了一下。
王后问:“还很疼,是吗?”
“是的,王后娘娘。”
“太医是怎么说的?”
“回王后娘娘,太医说并不碍事,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会慢慢康复。”
“那很好,把衣服穿上吧。”
“是,谢王后娘娘!”云雀说着,就穿好了衣服。
王后站起身来,说:“你胆子可真的不小。先是卖弄色相勾引太子,以图荣华富贵;然后冒着生命危险,想要使用苦肉计来打动太子的真心;今日又胆敢到朝霞殿来求见我。你区区一个贫民女子,如此处心积虑,恐怕不只是想当太子妃这样简单吧?”
云雀一听,慌忙跪拜叩头,说:“请王后娘娘明鉴!”
“好了,你不必多说。”王后离开石头方桌走动了几步,站在观景台的栏板前,望着远处层峦叠翠的山色美景;她感觉眼前的景色虽美,可是一入心中,就好像山林里面藏着许多妖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我劝你及早回头,明天就赶紧离开王宫,去过你平凡的日子吧。你为太子挡了一支飞镖,太子也帮你医好了创伤,已经互不相欠了。还需要什么调养的药剂和补品,我会去问邱太医;今天之内都会帮你弄好,你可以全部带走。我还会再给你一些银两,你以后不许出现在我和太子的眼前了!”
“娘娘之恩,民女感激不尽!我能感觉到,娘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民女如今只有一事相求,还请王后娘娘容我说几句话。”
“好啊,那你就讲吧!”
“太子垂爱于我,我不敢不动心。他的知遇之恩,我也不敢不报。当然,我自知难以高攀富贵,怎奈何又不忍割舍!假若我现在离去,只怕太子会魂不守舍,也可能会因此而耽误了他的江山社稷。所以,民女恳请王后将我留在宫中当个侍女,如此就能每日与太子相见。太子和娘娘都爱看戏,我可以在宫中为你们唱戏;宫中肯定比玉芳斋安全,不用担心会有刺客来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