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九夫说:“有,当然有。我记得有一个人,救过我许多次;我捡到了他使用过的暗器,我一直把暗器留在身边。我曾经发誓,一定要找到铁飞轮的主人,好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是,就在周诗墨被刺杀的那一天,我看到一个完全同样的铁飞轮,我没有办法相信,一个暗杀周处长的黑衣客,竟然是我想要寻找的救命恩人。那时候,我多么希望,黑衣客和救我的人不是同一个啊,然而……”
“所以,你就把周诗墨身上的铁飞轮藏了起来,并且一直在暗中追查。”
“是的。我很想为周诗墨报仇,可是一想到,黑衣客有可能是救命恩人,我心里就无比煎熬!而且我一直以为黑衣客是个男的。”
“但我刚才问的并不是这件事情。我想问的是你小时候的事情,难道你完全都不记得了吗?”
“小时候?”
“对!小时候,我还背过你,你很喜欢拽我的头发。白鹤,这些事情难道你都记不起来了吗?”玉婷说着,转过身背对着他,接着解开衣服纽扣,把衣服脱下一半,露出肩膀和后背。
姜白鹤吃惊地看到朱玉婷的后背,在靠近右边肩膀的位置上有一个“妓”字,顿时泪如雨下,悲伤之情泉涌而出。
在朦胧的泪光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青春少女,正在和一个小孩子玩闹嬉戏……
(时光倒流)
“四姨娘,背我!”
“小不点儿,你这就玩累了呀!好,姨娘现在就来背你哦;我今天呀,背着你去逛一逛庙会。”四姨娘说着,就把身子蹲下来。
小白鹤爬到了四姨娘的背上;四姨娘刚起身,小白鹤就使劲地拽着四姨娘的头发。
四姨娘顿时痛地哇哇大叫:“啊啊,好痛呀!你这个小坏蛋,快点放手吧!”
小白鹤却十分开心地笑着:“哈哈,我就不放手。四姨娘的头发最好玩了!”
四姨娘左手小心地托着九王子的臀部,同时右手往后护住自己的头发:“你快把手放开啊,小坏蛋!姨娘就要痛死啦,你若是再不放手,我以后就不带你玩了。”
小白鹤这才慢慢地把手松开。
四姨娘先把九王子小心地放下来,接着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然后蹲着身体说:“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叫你不准抓我的头发。你怎么总是不听?说,刚才用的是那只手?”
小白鹤于是笑嘻嘻地伸出右手。
四姨娘就拉着他的右手,一边用巴掌轻轻地拍打了几下,一边说:“原来就是这只手呀!这一次我可真的要打你了,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敢不敢?”
小白鹤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就“哇哇”地大哭起来。
四姨娘见了,连忙停住,抱着小王子说:“乖哦,小王子不哭。下次不要拽姨娘的头发,姨娘就不会打你了。”
小白鹤一把将她推开:“哼,我不要你了。我不喜欢会打人的四姨娘!”
四姨娘还想去哄的时候,王后带着几个丫环走了过来。
王后大声喝问:“你们吵什么吵?你怎么带个小孩子都带不了?”
四姨娘连忙跪下行礼:“婷玉拜见王后娘娘,请王后娘娘恕罪!”
王后于是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我恕你什么罪呀?你要知道,哭的是你自家主子的宝贝儿子,你应该去请求姜贵妃恕你的罪才对!”
“婷玉知道了,谢谢王后娘娘!”
“国王寝宫的金如意不见了,我今天特意来各个府上查看一番,问一问情况。婷玉,你有没有见到金如意?”
姜婷玉正要回答不知道,可是小王子却突然指着她大声说:“我见过父王的金如意,就在四姨娘的房间里,我亲眼看到她藏起来!”
姜婷玉听完大惊失色:“小王子,你……”
王后二话不说,“啪”地一下,狠狠打了姜婷玉一记耳光:“你这个不起眼的贱奴婢,只不过是姜贵妃陪嫁过来的一个小丫环,就仗着有几分诱人的姿色勾引国王;如今还胆大包天,居然敢偷窃国王寝宫里的金如意!”
姜婷玉被突如其来的一记狠打,跌坐在地上;她急忙跪好,惊慌失措地说:“王后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啊!我没有勾引国王,我也根本就没有进过国王的寝宫,怎么会偷金如意呢?”
“你还敢嘴硬,难道小王子也会冤枉你不成!来人,烙铁伺候!看你还怎么嘴硬!”
“是,娘娘!”几个跟从而来的丫环连忙答应一声,随后就去准备烙铁。
姜婷玉吓得直发抖,抱着王后的腿大喊:“娘娘,您听我解释呀,奴婢真的没有偷金如意!奴婢是冤枉的,求娘娘放过我吧!”
王后腿一抬,把她踢开:“放过你?哈哈,你可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该长一张这么漂亮的脸蛋。哼!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故意过来整你的!”
姜婷玉听了,惊恐地望着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丫环们已经把烙铁准备好了,那个恐怖的烙铁上就有一个“妓”字。
王后拿起烧红滚烫的烙铁,凶狠地说:“你们赶紧把她按倒,衣服扒下来!”
“是,娘娘!”几个丫环答应一声,一起用力把姜婷玉按倒在地,并且扒下了她的衣服。
“姜婷玉,我今天不把烙铁按在你的脸上,这是给你的主子姜贵妃留了点情面。”
姜婷玉趴在地上,一边使劲挣扎,一边大叫:“不要啊,娘娘饶过我吧,娘娘!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婷玉的背上腾起了一股青烟……
(回到现实)
姜白鹤望着婷姨背上这个触目惊心的“妓”字,内心充满了无尽地悔恨,他哭着说:“原来,你就是我的四姨娘?”
婷姨穿好衣服,慢慢地转过身,然后缓缓地说:“是的!小王子,我就是你娘亲的陪嫁丫环姜婷玉,我就是你的四姨娘啊!”
“四姨娘,我,我对不起您,我那个时候真是太无知了!”白鹤忍不住痛哭起来。
姜婷玉走到白鹤面前,抚摸着他脸上流下的泪水:“小王子,我不能怪你,你那时候还很小,不懂事。”
姜白鹤说:“四姨娘,我那时候就是想让您受一点小惩罚,我没有想到……”
“不,其实那一切都与你无关,因为金如意的事情本来就是王后故意安排好的。即使当时你没有那样说,王后同样会对我下狠手。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你娘亲,只能先拿我开刀,来试探你娘亲会有什么反应。”
“当时我都吓晕了。后来,我才听说您被关进了地牢里面。小时候的事情那么多,我几乎都记不清楚了;而唯独这一件,我永远都不能忘记!每当想起您的时候,我就只有痛哭!从那天以后,我再也爬不上您的脊背,再也摸不到您的头发……”
“乖,小王子不哭!”
“王后为什么要在您的背上烙一个‘妓’字?”
“这个‘妓’字代表地位最低下的女奴。王宫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时随地欺凌我、侮辱我。我被他们关进地牢以后,受尽了残酷的审讯,可是我怎么可能说得出金如意的下落呢?我几乎被折磨得要发疯,我就在心里发下毒誓,如果还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报仇雪恨!”
“那后来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你娘亲想办法救了我,还给我许多银子,帮助我逃出虞渊。我逃出来以后,就到处寻找武林高手,最终遇到了一个名叫刘铁三的铁匠,他打造的铁飞轮是当时武林中最恐怖的暗器。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曾经排名第一的江湖杀手,人称铁蜘蛛。于是我拜他为师,再后来又嫁给了他,跟他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
“这么说,朱丽娟就是您和刘铁三的女儿了。”
“唉!”姜婷玉就长叹了一声,“我不知道娟儿是不是三哥的女儿,但她一定是我姜婷玉的女儿!”
“哦?为什么这样讲?”
“就因为我背上的这个‘妓’字,王宫里很多男人都侮辱过我。那是我人生当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为了报仇雪恨,我每天拼命地练武,最后把那些霸占过我的坏男人都杀了。我还想刺杀王后,但是失败了。后来,刘铁三为了保护我,惨死在虞渊武士的风车之下。”
“他们真是太残忍了!”
“是啊。我不想让女儿过那种江湖拼杀的日子。所以我也没有教她武功。”
“可是后来,你为什么又会变成黑衣客呢?”
“那也是因为你的娘亲。你不想跟唐虚离的女儿结婚,于是赌气逃出了王宫。你的娘亲日夜想你,为你担惊受怕。所以她就找到了我,让我寻找你,暗中保护你。并且,她还嘱托我,要扶持你当上虞渊的国王。”
“您讲的这些全都是真的吗?娘亲为什么要让我来当国王呢?”
“她告诉我,你的任何一个兄长当了国王,你都将难逃一死。只有你自己当了国王,你才能够逃出一劫。当年,她让你娶唐虚离的女儿,就是为你以后能够顺利当上国王做准备!”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是你父王告诉我的,我才知道你在百花国卖瓷器。”
姜白鹤听完,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所以四百年前,您就开始保护我。我得到的每一个命令都是您给的,我一直想知道黑衣客是谁,直到今天才明白,就是曾经的四姨娘您啊!”
“孩子,你如今长大了,可是姨娘却老了。我再也背不动你了,只能让你摸摸头发。”
姜白鹤却不由得苦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说:“不,你已经不再是我心里的那个姨娘了;你头上再也没有我想要摸的头发了。我忽然间感觉你很陌生,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冷酷的江湖杀手!”
朱玉婷听完也苦苦地笑了笑,说:“唉!是啊,我已经不再是姜婷玉了,而是朱玉婷,一个假扮成保姆的杀手。”
“你为什么要杀周诗墨?难道这跟我当不当国王也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早就成为了只会听从命令的杀人机器。”
陶九夫问:“是谁指使你杀人的?是谁把你变成杀人机器的?”
“你不要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只想对你说,我要离开这里了,希望你替我照顾好我的娟儿。”
“你要去哪里?”
“去完成我还没有完成的任务,然后再去找我的三哥。”
“不,求求你不要再去杀人了!四姨娘,你现在停手应该还来得及,我会恳请总裁放过你。”
朱玉婷望着陶九夫笑了一下,说:“你还能够叫我四姨娘,我很欣慰。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的手中沾染了很多人的鲜血,我再也没有办法洗干净了。小王子,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当我害死郭青兰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我做好了死的准备。其实只有死去,才是我最好的解脱!”
陶九夫听了此话,万分惊愕:“你说什么?总裁夫人竟然是你害死的?!”
“对!我现在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了。或许我做错了吧,可我也只是不想让你去沾染鲜血啊!我知道你根本就下不了手;我这是在帮你清除障碍。我终于知道了你想要的东西在哪里,它就藏在总裁夫人的佛堂里面。可是我已经来不及去拿了。”
“不,你错了,你真的错了!我什么都不想要,都是你们逼着我要的!你们全都做错了!也请你们不要再打着为我着想的旗号去干一些为人不齿的坏事!总裁夫人那么好,你竟然也下得了手!谁又能料到,她会那样无辜地死在你手里!我如今失去的已经够多了,所以我求求您,不要再去杀人了,我不要再失去您!请您相信我,我可以和丽娟一起侍奉您,陪着您,直到您慢慢地老去!”
朱玉婷流着眼泪说:“孩子,我真的已经回不去了。我对不起苏云洛,对不起郭青兰,对不起周诗墨,我这样在罪恶中活着,还能有什么意义?你如果真的愿意放下这一切,那就好好跟着苏云洛吧!将来能够拯救你的人,也许只有苏云洛了。”
“难道,你还是非要去杀人吗?你究竟还要去杀谁?”
“该救的救,该杀的杀。”
“你真的越来越可怕了,到底谁该杀,谁不该杀?这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听从恶魔的安排?”
“够了!你不知道,我已经没得选择了。”
“我感觉你已经疯了!能不能告诉我,你还要去杀谁?”
朱玉婷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去。
时间似乎已经停止,餐厅里死一般地寂静。
陶九夫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上学的时间也快要到了,他只好带着百花幽梦和朱丽娟离开了翡翠阁。
朱玉婷收拾好餐桌,望着桌子发了一会儿呆:“这是我最后一次收拾餐桌了。下一次收拾餐桌的人又会是谁呢?”然后,她默默地上楼,进到兔玲珑的卧室,开始清理这个许多天没人住的房间。
满是灰尘的梳妆台上还摆着那个装有红糖的罐子,罐子旁边是一袋胡萝卜面包,这还是兔玲珑离开的那天晚上留下的。
朱玉婷在心里说:“对不起,玲珑。或许你以为自己还能够回来,却没想到这一去就会成为永别。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想让你走得没有痛苦;可你却突然间离开了翡翠阁。如果今天下午,还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就用回魂丹把你救回来。其实小王子说得对,我不应该再杀人了。”
她清理房间的时候,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带锁的青铜盒子,但是并没有上锁。
朱玉婷就将盒子打开,当她看到戏曲面具的时候,顿时惊呆了:“什么?难道兔玲珑是自己人吗?为什么她也有一个这样的面具?难道我真的错了吗?兔玲珑究竟是什么身份呢?为什么酋长要让我杀自己人?为什么四百年前,酋长派我去刺杀蓝羽雕,同时却又派西王牧去救他?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兔玲珑是叛变了吗?还是她本来就是冒充的?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只知道盲目听从命令,却不知道去辨明是非!不行,我不要再充当杀人工具了,我必须赶紧去公安局走一趟!”
想到这里,朱玉婷急忙回到自己房间,从箱子里面拿出自己的戏曲面具和装有铁飞轮的虎皮袋揣进怀里;接着从一个隐形抽屉的最里边拿出一个小本子,藏进另一个衣兜。她又把那件黑色的衣服扔在地上,才出门而去。
公安部城西分局,局长办公室。
西王牧抽着烟,同时看着朱玉婷,并且特意看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问:“你是苏云洛家里的保姆?”
“是的。”
“你到这儿来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总裁派我来探望一下兔玲珑。还请局长大人行个方便。”
“是苏云洛派你来的?”
“是的。”
“但是你来晚了,因为兔玲珑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她死了?怎么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就死了呢?”
“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她被逮捕的那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在拘押室里痛得满地打滚;我估计她是因为疼痛难忍,当天晚上就撞墙而死。我们也无奈,只好判她个畏罪自杀,了结此案。”
“那么,她的遗体呢?”
“她只不过是一个囚犯而已,没有家庭,没有亲人;苏云洛都不在乎,还有谁会在乎呢?想想也甚是可怜啊!”
“我问你,她的遗体呢?”
“被火烧了,随便到山上挖了一个坑,埋掉了。这些都是手下人做的,我也不知道她的骨灰埋在什么地方。怎么,你似乎对她很关心呀?”
“再怎么讲,兔玲珑都是天堂方舟的人,你作为公安部城西分局的局长,怎么可以这样草草了事?按照常理来讲,兔玲珑疼痛难忍,你也要找个医生给她看看吧?可你却视而不见,不顾人家死活,你就不怕惹上麻烦吗?”
“麻烦?呵呵,能有什么麻烦啊?也许在苏云洛的眼里,兔玲珑本来就是一个该死的人。他只不过是想要借用我这把刀,杀掉一个他想杀的人而已。”
“胡说八道!”朱玉婷的语气当中有一些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