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听完沉思了一会儿,她看了看鲁云雀,说:“你方才所讲似乎有些道理。但这并不是我嫌贫爱富,而是帝王家自有帝王家的规矩。”
“娘娘,您刚才讲的,我都懂。我不求当太子妃,只求能经常看到太子。若是娘娘不放心,就让我只侍奉您一个人也行。我在娘娘身边,太子肯定不敢乱来……”
“你站起来讲话吧!”
“谢王后娘娘!”鲁云雀答谢一声,站起身来。
王后回到石头方桌旁边,重新坐下来。云雀就在石桌旁边站着。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王后问。
“回娘娘,现在只有我自己了。家人都上了战场,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唉!”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战乱之祸,殃及无辜。这世间若是没有战争,那该有多么好啊!”
“娘娘仁爱,心系黎民。这是虞渊国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你不必奉承我。你想要当我的侍女并非那样容易。我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把侍女当亲生女儿;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让她们遍体鳞伤。”
“我看娘娘面容和善,怎么可能让侍女遍体鳞伤呢?”
“要不要我把她们几个都叫上来,你亲自看看,在她们靓丽的衣着之下,是怎样的体无完肤和伤痕累累。”
“不,不是这样的。”
“无论你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我的侍女身上每一个都有烙印,如果你真的想要当我的侍女,我会把烙印烙在你的肚子和屁股上。我要让太子一脱下你的衣裤就会对你没有兴趣……”
鲁云雀听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情景,王后娘娘命令手下将我去衣庭杖,想要把我当场羞杀!太子于心不忍跪地苦求,才让我免遭杀身之祸。从那时起,我就自知身犯险境,一不小心就会跌入地狱当中。所以,我已经有心远离太子了,却又害怕太子会来纠缠。想我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戏子,如何经得起这般摆弄啊?所以思来想去,只有来求见您。只要娘娘肯给我一条活路,身上留几个烙印,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后听完,心中暗想:“这个戏子真是厉害;我的心思,她怎么全能猜透?没错,只要你出了王宫,就不会有活路。我一定会派人杀了你,断去太子的念想。你想留在宫中保全性命,只不过是拿太子来当盾牌。我若在宫中对你下了毒手,只怕太子会与我反目成仇啊。”
王后正在思虑着,鲁云雀看了一眼棋盘,说:“娘娘,您也喜欢下围棋呀!我在玉芳斋也学过围棋,若是娘娘肯留下我,我就可以经常陪您下围棋啦!”
王后不可捉摸地笑了一下,说:“你还是先考虑清楚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回到太子府再好好地想一想!”
“好的,谢王后娘娘!民女这就告退了!”
“去吧!”
“是!”云雀答应一声,后退了好几步,再转身离开。
王后望着云雀离去的背影,又故意大声地朝下面喊了一句:“快传邱太医觐见!”
观景台下的一个侍女连忙高声回答:“是,王后娘娘!”
鲁云雀回到太子府,红太子正坐立不安,在庭院里面走来走去。他一看到云雀进来,就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问:“云雀,怎么样了?你和母后到底说了些什么?我真担心你会受苦!母后的脾气,我最清楚了!”
云雀说:“没事。我的伤口又疼起来了,我想趴在床上歇会儿。”
“好,我们回房间去聊。”
两人来到房间,云雀在床上趴好了。太子拿出一粒冰山雪莲丸说:“云雀,先把药丸吃了吧。”
“好的。”鲁云雀接过药丸,刚吞服下去,太子就端过一碗清茶,坐在床边说:“来,再喝一口茶水。我来喂你喝。”
云雀喝了小半碗茶,说:“太子,谢谢您!”
“别说这样的傻话。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邱太医是怎么跟您讲的,我以后是不是再也离不开雪莲丸?如果有一天,雪莲丸没有了,我该怎么办呢?”
“不会的,邱太医会弄到很多雪莲丸,你不用担心!”
“好吧。太子,只要有您在,我就放心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跟我母后到底说了什么呀?她有没有想要把你赶走的意思呢?”
“太子,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你讲吧,不要紧。”
“既然您非常了解您的母亲,那么您也应该明白,我们是不可能的了。王后能留我一条命,也算是我的福气。”
“那你还是要离开的,对不对?”
“我想留在宫中当侍女,这样每天都可以与您相见。总比生死离别要好很多吧?”
“什么?不,你不可以当宫中的侍女!”
“为什么?可这是唯一的办法啊!只要我留在宫中,或许我们还有缠绵的机会。”
“不!我不喜欢偷偷地缠绵。而且那样的话,一旦被母后发现,你一定会死得特别惨;甚至我也有可能被母后狠狠地惩罚。”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红太子站起身,围着六角桌转了几圈,忽然似乎下定了决心,他重新坐下,握着云雀的手说:“我要当国王!只要我当上了虞渊的国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母后现在年纪大了,也该颐养天年,去当太后了。”
“您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呢?您是太子,迟早要当国王。我怎么觉得您是在说傻话,难道您还担心当不了国王吗?”
“你不懂。眼下,二王子姜橙被贬到瓦西洲,五王子蓝羽雕下落不明。朝中局势渐渐明朗稳定,就算是有几个刺客杀手,又能奈我何呢?如今整个虞渊都城都是我保王党的人,现在分明就是我登基称王的最佳时机。然而,母后总是不肯让我登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鲁云雀眨了眨眼睛,问:“这是为什么呢?莫非,王后想要把持朝政,独揽大权吗?”
“是的!而且几乎每一个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站出来反对!”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呀?您是她的亲骨肉,您当上了国王,对她有什么不好?她是怕您坐不稳江山吗?”
“不。她是想要恢复女权执政,重建母系王朝。”
“什么?什么母系王朝?”
“云雀,你还不了解我们虞渊王族的历史吧?虞渊王朝原本就是一个母系王朝,虞渊部落的前六位国王都是女王,只是后来,王朝的执政大权落到了一个王子的手中。因为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一根拥有魔法力量的帝王权杖,就凭借着这根帝王权杖,他顺利地改变了女人执政的传统,登基成为虞渊部落的第七位国王,也是虞渊历史上第一位男性国王!”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啊!难怪你们王室的成员都是跟着母亲姓,我以前还想不通,现在终于知道了原委。那么如今,这根帝王权杖到哪儿去了呢?”
“在我父亲登基之前,帝王权杖就被人盗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帝王权杖落在了公孙武圣的手中。”
“公孙武圣?他又是个什么人?”
“先父在位的时候,他曾经是国师。真没想到,他居然就是盗走帝王权杖的人。此人非常有野心,一直想着谋朝篡位,窃取天下!”
“太子,您讲的这些都离我非常遥远啊!其实我现在只想过得平安快乐,有一个可以保护我的人,这就足够了。”
“云雀,只要我当上了虞渊国王,你这个小小的愿望就一定能够满足!”
“可是,假如王后真的想要恢复母系王朝,那么,您想登基称王,恐怕就难上加难了。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朝中大臣都不敢反对王后呢?”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母后手中的封魔印。”
“封魔印?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很可怕吗?”
“我从来没见过,也不知晓母后是从哪儿得到的;我只知道她有这个东西。据说只要有了封魔印,就可以召唤魔雀山中的魔鬼,因此,朝中的大臣都十分惧怕。唉!要是封魔印在我的手中就好了。”
“难道不可以偷过来吗?”
“偷?呵呵,谈何容易啊!”
“太子,如果我做了王后的侍女,我会想办法把封魔印偷到手!”
“你?不,这样不行。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我怎么可以让你去冒险呢?而且我也不想让你成为间谍工具。”
“太子,请您听我说,这是我们唯一的计策,也是目前为止,我们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计策。为了我们的将来,我愿意去冒这个险!”
“可万一失败了呢?你就会死的!”
“我们还有其它选择吗?如果您当不上国王,我们就永远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生活。为了爱情,我认为所有的牺牲都值得!况且,您觉得我们一直这样顺从下去,王后就会放过我么?您还记得那天晚上吗?若不是您求情,我就已经被羞辱而亡了。扒光衣裤,当庭杖毙,那是多么地屈辱啊!”
太子再一次站了起来,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动摇:“或许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要拿不到封魔印,登基称王就是痴心妄想!那就意味着我只能做一个傀儡太子!”他考虑到这里,终于下定决心,对鲁云雀说,“云雀,这可就要委屈你了!”
“我不怕委屈,只要太子真心爱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太子说:“即使你满身伤痕地回来,我也依然爱你!”
邱太医来到朝霞殿,上了观景台。只见王后一个人坐在石桌前,她已经清空了棋盘,又开始独自下棋。
太医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微臣参见王后娘娘!不知娘娘召见微臣,是有何事吩咐?”
王后一边看着棋盘下棋,一边发问:“鲁云雀会死吗?”
太医不知何意,又上前一步,弯腰躬身,谨慎地问:“王后娘娘的意思是?”
王后落下手中的那一枚棋子:“我问你,鲁云雀会不会死?你只需如实回答!”
太医就瞄了一眼王后,发现王后面无表情,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心思。于是,他只好据实答复:“回禀王后娘娘,鲁云雀中了败血焚精膏之毒,微臣无法获取解药。所以,她只能每天依赖冰山雪莲丸来控制体内毒素的扩散。一旦她失去了雪莲丸,那可就性命难保了。”
“雪莲丸是哪儿来的?”
“回娘娘,是酋长大人给的。”
“又是酋长!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也需要雪莲丸。”
“王后娘娘,您的凤体?”
“我凤体无恙,你无需多虑。我只不过是想把鲁云雀的生死掌控在我的手中。”
“鲁云雀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戏子而已,还用得着王后您亲自来操心吗?”
“不,你想错了。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戏子,她接近太子混入王宫,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原来娘娘已经把她看穿了呀!”
“我现在谁都不怕,唯一担心的就是公孙武圣。这个鲁云雀说不定就是公孙武圣派过来的卧底。”
“娘娘,微臣有一事不明白。不知能否问问?”
“你问吧!”
“都说鲁云雀想当太子妃,娘娘又是如何看出她另有目的呢?”
王后笑了笑,问:“你相信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太子吗?”
“我不相信。但是我相信,他们有可能是真爱。一个女人敢于为爱牺牲,她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或许你讲得对吧。可她为了让我给她一条活路,宁可放弃当太子妃的想法,而要做我身边的一名侍女。你可以想想看,既然她为了太子敢以身犯险,又何必为了一条活路而委曲求全呢?而且她说她会下围棋,像这种高官显贵家才有的围棋,她一个贫民女子怎么能学得到?虽然她自己说是在玉芳斋学到的,却也非常令人怀疑。一个贫贱的戏子忙于生计、疲于奔波,怎么会想到去学棋?她学围棋也肯定是为了混入高层圈,这就是她富有心机的表现之一。再说谁又会有那个闲功夫教一个戏子下棋呢?假如有一个王公贵族教他学下棋,既然她会去学,那就正好说明她喜欢的人是那个王公贵族,而并不是红太子。”
“您这话讲得似乎有点儿道理啊。若是果真如此,王后娘娘准备做什么打算?”
“我会派人去翻翻她的家底。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王后娘娘,要不要查一下玉芳斋里面所有跟她有关系的人?”
“当然要查!不过,这个就无需你来费心了,我自然会安排好的。你只要去酋长那儿拿到雪莲丸,交给我就行。”
“微臣明白。”
“双子流星最近有没有什么行动?”
“回娘娘,他们二人每天都会去往乌鹊山,要阻止秦中慧与公孙武圣见面。”
“哦?”王后停顿了片刻,她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问:“邱太医,你来看看。这一局棋,是黑子会赢,还是白子会赢?”
邱太医认真地审视了一番,说:“回禀王后娘娘,此局输赢还未定数。不过黑子却占了些优势,赢得可能性比较大。”
王后就笑了笑说:“如果我想要换掉一个黑子,让整盘棋局瞬间逆转,而且白子必须稳赢,那么,你觉得哪个黑子需要换掉呢?”
太医睁大眼睛,又重新审视棋局,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微臣愚钝,还真是看不出来。到底哪个黑子才是最关键的呢?”
王后哈哈一笑,接着从绿玛瑙的五边形盒子里面拿起一颗白色棋子,替换掉棋盘上的一个黑色棋子。
太医再一看,连连惊叹:“妙啊!如此一替换,黑棋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王后举着那个替换出来的黑色棋子说:“假如这颗棋子能够变白,那就让它变白;可是如果无法变白,那就只好让它化成粉末了。”王后说完,手指暗暗使劲,片刻功夫,这枚棋子就变作粉末,散落在空气当中。
邱太医见了,试探地问:“不知道在王后娘娘心中,谁是这枚黑色棋子呢?”
王后缓缓地说:“秦、中、慧!”
“她?微臣愚钝,实在是猜不透娘娘的心思。”
“你最好是不要猜我的心思;因为等你能够猜透的时候,就是你的末日了。”
听到此话,邱太医心中暗自吃惊;他连忙弯腰俯首,拜了几拜,说:“请王后娘娘恕罪。微臣愿意听从差遣,绝不妄自猜度。”
“很好。太子那边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我不希望有人离间我和他的母子关系。”
“微臣知道了。”
“去吧。别忘记把冰山雪莲丸带给我。”
“是,王后娘娘!微臣告退!”邱太医说完,后退了好几步,才转身下了观景台,直接往朝霞殿的大门走去。
他一边走还一边暗自琢磨:“王后对我不够信任。她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呢?我一直都做得十分小心,就怕她手中的封魔印能够把我的身份秘密试探出来。那个酋长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他那么害怕让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一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与王后之间到底存在什么关系呢?”
太医出了王宫,驾了一辆马车,正准备赶往魔雀岭;迎面碰上双子流星,他们两兄弟都背着一个布袋子。
薛远让看到邱太医,就问:“天色将晚,不知太医驾着马车要去哪里?”
邱太医回答:“我要去一趟魔雀岭。太子这里的药快吃完了,我得去问酋长拿药了。你们两兄弟又是从哪里回来呢?”
“我们刚从乌鹊山回来。”
薛远休接着说:“没错。真是奇怪,我们既没有找到秦中慧的踪迹,也没有看到公孙武圣出现。埋伏在那里的人都说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和可疑的人物。”
邱太医想了想,说:“这样看来,秦中慧和公孙武圣一定是有所警觉了。那么,肖天笑和水墨菊呢?”
薛远让说:“放心,他们两个人一直都在我们的监控范围之内。自从玉芳斋刺杀事件发生以后,我就觉得他们似乎对那几个戏子更加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