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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羽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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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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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挚传连载

当我们叩问历史,于浩如烟海的卷帙中搜寻,我们所求为何?是帝王将相的赫赫武功,是文人骚客的传世诗篇,抑或是王朝兴替的宏大叙事?诚然,此皆为史之骨血。然则,一个民族、一个时代的真正风骨,往往并非凝结于最耀目的峰顶,而是蕴藏在那些默默支撑起广厦的基石与栋梁之中。他们是史书列传里寥寥数语的清介之臣,是民间口碑中世代传颂的良善之官。他们是历史的“常数”,亦是文明的“脊梁”。

梅挚(公元9941059年),字公仪,便是这样一位值得我们从故纸堆中请出,拂去尘埃,重塑其血肉的人物。

他的名字,在群星璀璨的北宋仁宗朝,或许不如范仲淹、欧阳修那般如雷贯耳,亦不如苏氏父子那般引领文坛风骚。他更像一株生长于蜀中沃土的劲竹,质朴、坚韧,其一生的风节,并非在朝堂中枢的华美辞章里,而是在广西昭州的瘴疠之地,在黄河岸边的抗洪大堤上,在监察御史弹劾权贵的奏疏里,一笔一划,刻写而成。他留给后世最深刻的印记,莫过于那篇振聋发聩的《五瘴说》。寥寥数百言,将官场中“租赋、刑狱、饮食、货财、帷薄”五种积弊描摹得淋漓尽致,如五柄锋利的柳叶刀,精准地刺向一个温热的腐朽时代最幽暗的病灶。

欲写梅挚,必先懂其时代。仁宗一朝,是北宋文治的顶峰,亦是积弊的渊薮。这是一个看似矛盾的时代:朝堂之上,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文正公,有文采风流的欧阳永叔;市井之间,有《清明上河图》所描绘的富庶繁华,有活字印刷术带来的文化昌明。然而,在这片“花团锦簇”之下,是土地兼并的暗流,是“三冗”问题的顽疾,是百姓在苛捐杂税下日益沉重的喘息,是官僚体系因循苟且、盘根错节的惰性。宋仁宗本人,是一位宽厚仁慈的君主,他的“仁”,成就了士大夫阶层空前的言论空间与政治理想,却也因其优柔寡断,纵容了外戚权贵的骄横与吏治的败坏。

正是在这样一个“盛世危局”之中,梅挚的出现,才显得尤为珍贵。他并非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不过蜀中新繁一介耕读子弟。少年丧父,家道中落,是母亲的坚韧与教诲,燃薪夜读的刻苦,才使其三十三岁得以进士及第,踏入仕途。这份源自底层的生命体验,使他终其一生,都未曾割舍与黎民百姓血脉相连的情感。当他身为苏州通判,面对饥荒,敢于上书缓征;当他远戍昭州,面对蛮瘴,首先想到的是革除官场之“瘴”。他是一位理想主义者,却从不空谈心性,他的“经世致用”,是用脚步丈量出来的民情,是用心血体察出来的疾苦。

为梅挚作传,是一项艰难而迷人的工作。《宋史》为其立传,仅二百余字,惜墨如金。其生平事迹,散落于同时代人的文集、笔记、地方志乃至金石碑刻的缝隙之间。这便要求笔者,既要有史家的严谨与考据之功,于蛛丝马迹中钩沉索隐,力求“无一字无来处”;又需有文心与情怀,以合理的想象,去填补历史的留白,去“复活”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有困惑挣扎的个体。传记,非年谱之铺陈,亦非史论之枯谈。笔者所愿,是引领读者走进梅挚的世界——感受他童年时蜀地的田园风光,体会他科举路上的寂寞与坚守,目睹他在官场浊流中的清醒与抗争,聆听他在面对君王时的拳拳之心与铮铮铁骨。

我们将看到,他并非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德圣人。他亦有常人的情感,有面对强权的审慎,有身处逆境的孤独。他弹劾张尧佐,面对的是当时炙手可热的皇亲国戚,其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他治理黄河,面对的是吞噬万千生灵的天灾,其背后是积重难返的河工弊政。他每一次的选择,每一次的抗争,都并非逞一时之快,而是深思熟虑后,一个读书人对内心道德律令的忠诚践行。

因此,《梅挚传》意欲探讨的,是一个更为永恒的命题:在一个规则被潜规则侵蚀、理想被现实不断磨损的体系中,一个正直的个体,其“清醒”与“坚守”的价值究竟何在?他的抗争,或许未能彻底扭转一个王朝的颓势,却如同一束不灭的微光,照亮了那个时代士大夫精神所能企及的高度,为后世无数在暗夜中独行的理想主义者,提供了一个可堪仰望的坐标。

故此,笔者不揣冒昧,愿以拙笔,追摹前贤。此书所记,非唯梅挚一人之生平,亦是描绘仁宗一朝的社会长卷;此书所写,非唯北宋官场之风云,亦是探寻中国历代知识分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心路历程。

诚邀诸君,翻开此卷。让我们一同走进一千年前那个既辉煌又沉重的时代,去认识这位名叫梅挚的蜀人,走进一个灵魂的跋涉,触摸一个时代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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