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棒!棒!”“着火了,着火了!”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终于把我和宋克从梦中惊醒。敲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烧窑的于师傅。窑上风呼呼地刮着,1000W的电炉子在四面漏风的小屋里依旧无济于事。昨晚睡觉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靠近门口这一头靠墙,宋克靠近另一侧,电炉子起初是放在地上的一个板凳上。睡觉的时候,我们俩每人一个“黑心棉”的被子上面盖了一个“黄大氅”。宋克的右边还有一点空隙,他把电炉子放在他的身边。我说你千万可不要弄失火。他说他睡觉有把握,没事。当时烧窑的于师傅在外面闻到屋里烧焦的味道,知道屋里肯定是失火了。结果宋克的大衣下面被烧掉了四分之一,所幸我和宋克两人并没有发生伤亡。
如果不是于师傅及时把我俩叫醒,恐怕也是后果难料。宋克赶紧起来把他的“黄大氅”弄到屋外,用脚踩灭了明火,我也把电炉子重新挪到地下的板凳上。屋内的“硝烟”早已散尽,宋克把他那件只有四分之三的“黄大氅”盖在被子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火烧旺运,火烧旺运!”
天还没亮,司机又开始再砖窑下喊人了。我和宋克赶紧起床,开始了新一天的搬砖生活。这几天砖厂的砖卖得很快,除了我们这台车,杨家沟马家老板的几台车也在拉。出窑的师傅也很正常,原来靠近大小便的砖早拉没了。刘师傅把车靠在砖窑跟前新砖附近,由于场地平整,我们装车的速度也比去前两天有了改进。
今天的运气真不错,因为我们送砖的目的地好像是一个叫“薛家”的地方,收砖的不是大工地,好像是厂长的关系户。卸完车,码好“丁”以后,那个老板还没忘记每人给我们一盒“桂花”烟,可能给司机刘师傅一盒“石林”,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跟车有了“外捞”。我和宋克都非常高兴,好像当时一盒桂花烟值三块钱,相当于我俩每人卸八丁砖的价钱。返回的时候,我俩站在外车箱,披着黄大氅,只是宋克的黄大氅下摆的地方少了四分之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舞女的裙。伴随着车轮的飞奔,我俩还吹起了口哨、唱起了歌:“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噢……你何时跟我走?”
那一天我们一共拉了四车货。其中有三车砖,返回来的时候,在一个电厂捎回了一车煤。算起来收入可观,每人二十四元。如果那盒“桂花”牌香烟也算钱的话,我们那天的收入就是二十七元。一个月如果每天都这样干的话,就是七百多元元,一年将会有七八千的收入。我们又兴高采烈地跑到砖窑的火眼上蒸晚饭去了。快收工的时候,我和宋克还在锦州单洞批发市场买了一点干豆腐,米饭还特意加了点量,蒸饭的时间也稍微长了一点,那样会更有米的香味。
“二啊?”佟厂长什么时候跑到大窑上来了?我赶紧跑过去打招呼:“佟厂长今天值班啊?”老佟从嘴里把烟抽出来,用两个手指头夹着,用二拇指很潇洒地把烟灰敲在地上。“咋整的?你俩昨晚把屋子搞失火了?”人真是一个容易忘记痛苦的动物,要不是老佟的追问,我和宋克早都把这件事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千万注意啊,你俩一旦有个闪失,我这个厂长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老佟一边说,一边到山上半成品视察去了。我和宋克望着老佟“雅马哈”摩托车从屁股里冒出的了一股烟雾,还有好闻的汽油味道,心里充满了无限的遐想,我们啥时候也整上一个……
我和宋克觉得睡觉还早,于是决定围着砖厂的周围走一走。厂部门口那面有一帮人都是承德包工头闫宝海带来的,他们是专门承包砖厂的装窑、码窑和出窑这些成品伙计。闫宝海是一个高中生,也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中年汉子。他看到过来我们两个过来,赶紧和我们打招呼,顺手从兜里抽出两颗烟,发给我和宋克每人一支。因为从热河省那时候算,我们赤峰敖汉和他们承德也算是老乡,闫宝海还问我们跟车习不习惯,不行到他们那里干。
远处架道里有几个装窑的家伙还没有结束,一个毛驴在前面拉,一个汉子推着满满的一车干坯子在后面推。春雪虽然还没有彻底融化,但是装窑的人几个来回,驾道里便留下一条泥泞的深沟。我看见一个老头牵着毛驴,手里拿着一根钢丝,一边照着毛驴的屁股使劲地抽。他的嘴里在不停地喊着:“驾!驾!”的同时,还不停地骂驴:“真他妈的熊种!”终于,在人和驴的共同努力下,装窑的人慢慢地走出架道。而那个牵驴的老头早已摘下了车钩,到了下一个驾道去重复同样的动作……
砖窑里有两个码窑的,那两个家伙算是技术工种,两只手上都带着汽车内胎做成的“皮掌”。这两个家伙手法相当熟练,装窑的人手法也很熟练,只见他们传、接、码,就像一个流水线,“吧凳、吧凳、吧凳”几百块坯子瞬间上垛,紧接着就是下一车进来。码窑的师傅还不忘记喊一声窑上烧窑的师傅:“提闸!”装窑的后面又过去几个洞口,有两个家伙在那里出砖,他们都戴着一副破烂的口罩。出一“丁”砖之后,他们就要歇一歇,把口罩摘下来,喘一口粗气,擤擤鼻子,又进行下一“丁”。
我看看宋克,宋克看看我,我们觉得跟汽车拉砖是砖厂里最好的一种职业,不但赚钱,还有人送我们桂花牌香烟,一种少有的满足感袭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