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过,天也变得稍微暖和一点。砖厂里的打工仔、打工妹就多了起来。尤其是半成品那面,仨一群、俩一伙的男男女女陆续在这里安营扎寨了。他们出来打工的目的大多只有一个,男孩想到外面混个老婆,女孩也尝试着在外面处个对象。我感觉这种方式要比农村直接见个面、订婚、结婚要好得多,至少他们在一起生活工作,有了感情基础。因为地面上的积雪还没彻底融化,加上早晚的霜冻,半成品那面的伙计不是很累,他们大多干一些清理驾道的零活,每天只有5块钱左右的计时工。吃饭一般都是高粱米,有时候会把茄子或者土豆切成大块,放到饭盒里,再放些食盐,然后拿到一个大锅里去蒸。做饭有一个专门的大师傅,其实就是在一个大锅上面放一个厚厚的门帘,然后把水烧开即可,等门帘上面的蒸汽冒严,大师傅就去人们架道那面去清理架道去了。一个人干两份活,他的工资才能相对好看一些。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也正是一些小男孩和小女孩处对象的季节。只要是哪个男生和哪个女生一有行动,都逃不过做饭大师傅敏锐的眼光。无论谁和谁只要一有眉目,通过大师傅的嘴,大家也就很快知道了。
也是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哥哥带着村里的几个打工人,背着行李,拎着蛇皮袋,也来到了这个砖厂。其中,有他的一个亲小姨子,还有表小姨子,还有一个是我媳妇和我小舅子。此外,还有一个叫海红的男生,另外一个男生叫宋良。前面介绍过了,宋良是一个聋哑人,和我们一起装车,剩下的全部安排到半成品,女生码架,男生推车。
这样,我和宋克原本两个人的活,就变成了四个人,原本两个人的钱,就变成了四个人分。尽管哥哥和宋良是后来的,但是四个人干活总是比两个人装一车砖,或者卸一车砖速度要快。一个力气活,也没什么高科技,没几天,哥哥和宋良的装车速度也都上来了。
因为多了两个人,我们的计件工资明显减少。杨家沟的马老板发现我们的车上的人员很富裕,就开始和佟厂长商量:“现在哪有一个车用四个人的?”佟厂长笑着说:“我们计件,人多人少和我无关,俩人一天四趟活,四个人一天也是四趟活。”马老板是砖厂的运输老板,家里养了四台车,两台大汽车,两台电动四轮车,需要装卸工。马老板个子不高,瘦瘦的,上身穿着一件夹克衫,青裤子,老板鞋,从那个年代就开始抽中华。马老板和城里的好多建筑商都熟悉,因此老佟对于马老板也是笑容可掬。因为锦州那地方砖厂比较多,用哪家砖厂的砖都一样。马老板也知道老佟在和他开玩笑。经过协商,宋克决定到马老板那辆车去了。我们这辆汽车就剩下我、哥哥,还有宋良三个人。
我们在砖厂搬砖那些年,锦州那个地方社会治安很乱的。那些年,锦州那地方还经常出现打群架,双方人员都是一汽车、一汽车的,走在马路上,或者大街上,经常听到的话就是:“咋地?你棍啊?”
有一次我和哥哥,还有宋良一起往市里送砖。付砖的那个女的跟我们说:“你们说说这是什么世道,我还没有戴几天的项链,昨天在大街上被几个人抓着,就给抢走了。”我心想,当一个富人也不容易啊!还有一次,马老板那面的车上缺人,宋克叫我过去帮忙。马老板的姑爷开车,建筑工地是由一个劳改队承包的。劳改队里有一个“牢头”,带着一帮犯人在开地槽下水道,需要用砖砌。由于前面的有一个大土堆挡住了去路,车子只好就近停下了卸砖了。不一会,那个“牢头”就气呼呼地过来了,朝着马老板的姑爷就是好几个嘴巴子,打得马老板的姑爷连屁也没敢放一个。后来有一个女的,大概是那个“牢头”的老婆过来了,才把那个“牢头”叫住,避免了一场更加激烈的厮杀。
拉砖车最容易坏的还是弓片还有轮胎,而修车的时间一般都是在雨过天晴之后,平时能将就就将就。如果在砖厂内部修车,尤其是扒轮胎、换轮胎这些活,全是用的人工笨力气。我、哥哥、还有宋良三个人轮番上阵,有时候司机刘师傅也会提出一些有经验的办法。有的时候一上午也未必拧完几个螺丝,下午还要接着拧,拧下来,还要拧上。我也许真的不适合修车,或者非常不愿意干这种看不见效益的简单劳动。当然也有例外,偶尔也有去修理厂的时候,修理厂里有电动扳手,一插电,先是上劲,然后再是松劲,几个螺丝瞬间搞定。接下来一个人就能把汽车轮胎修好,并且熟练地举起,然后猛地一巅,汽车的轮胎就能平稳地放到你的汽车厢里,他们的熟练程度让我惊叹,我算是见识了真正的“牛人”。
几个月的“军事化”训练,我们装卸砖的技术已经相当娴熟,尤其装最后一把砖的时候,斜上方四十五度角,使劲往右边一靠,眼到手到,那动作就像一个优秀的篮球运动员投篮一样潇洒,然后把砖夹子往车上一扔,关车厢扳,砸销子,上车,走人。有时候刘师傅的车钥匙如果忘记拔掉,我还可以替他开个几十米的直路,觉得自己也是一个神气活现的汽车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