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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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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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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归来的无名英雄》连载

第一百章 假特务真扮演

那个人很热情地扯嗓子喊了起来:“好啦,同志们,指导员说让咱们快走!”这位同志马上向后面的车司机喊话,战时指挥,志愿军同志服从指导员,运输队似乎有主心骨了。可这就难为龚剑诚了,他真没想到会这样尴尬。志愿军战士大多没文化,但是士气高昂,作风强劲,有顽强不怕苦的精神,如今路遇兄弟部队的指导员,大家更觉兴奋。

“王指导员,你说咱司令员长什么样?真想见见,嘻嘻!”那位四川兵司机笑嘻嘻地围着龚剑诚转,“同志们都说了,要是能见到总司令,咱们回去就到安葬在路边的同志们坟边告诉他们,我们完成的是志愿军第一号任务,牺牲值得!”

志愿军同志情真意切,这句话说过,好几位同志眼睛都湿漉漉的,可见他们的部队损失很大,也许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支撑着这些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坚持到了现在。

“我也没见过,但听说司令员同志很朴素,也很严厉,爱教训人,你做不好工作,那可不行,所以,我们还得加把劲儿啊!”龚剑诚也很感动,根据自己的理解说出感受,其实到目前,连志愿军司令员是谁,他也不知道,根据美军方面的情报,志愿军司令员是林,但“飞虎山”同志也没告诉自己。这是龚剑诚第二次接触祖国的子弟兵,不禁心潮澎湃。但是,他的任务是摧毁那个目标,这个既定方针不会因为遇到了他们而改变,于是,他对大家喊:“你们知道路吗?同志们!”龚剑诚探寻地问。

“知道方向,别看天黑,咱们没走冤枉路。就离这儿不远了。”那个刚刚参与修理,一直没说话的技师擦擦汗,过来报告说:“我是一排长高焕茹!指导员同志,这辆车受损也比较重,车体有点变形,不过问题不大,可以出发了!”

“不用急,天还黑呢,先抽支烟。”龚剑诚凑过来,从口袋里拿出恒大香烟,给两位志愿军同志。“我们一起出来的十辆车,就剩下我们这个光杆司令了!”大家都互相传递那两支烟,不会的也吸一口,战士们也趁机放松了一些神经。那个第一次搭话的司机说:“王指导员,我们也损失了很多,这不,运送的物资,一大半儿都给鬼子报销了!刚过新义州就牺牲了十五位战友,汽车四辆,那么多猪肉和面粉,本打算给首长和同志们嘉奖改善伙食,都给烧成焦炭了!鬼子空军欺负我们没有飞机,都贴着咱脑瓜皮飞!”几个志愿军同志闻言也愤怒地指着天空大骂。

“是啊,我们也损失很大,就剩下我们一辆车了!”龚剑诚也假装痛心地说。“你们拉什么货?”一个老同志问。“啥都有,棉衣服,棉帽子,土豆……货还挺全活,可就是没有猪肉啊!”

“别为难,指导员同志,等下次我们多拉一车猪肉,一定要让前线的同志们吃上一顿猪肉!”龚剑诚感慨地说:“是啊,前线的同志太苦了,总吃炒面是要得夜盲症的!”龚剑诚由衷而发。“指导员,我们车货物炸丢了不少,那些弹药车都在路上被鬼子炸毁了,正好有两辆车基本是空的,我们来帮您!”这位同志忽然热心肠,想分担龚剑诚车上的重量,减少行车阻力,他不等龚剑诚回答,就招呼后面同志,大喊:“同志们,王指导员是暂编二团的,大家赶紧把他们货物分一下,带过前面山口,要爬山了,他的车不行。”

“好!”志愿军过来好几个,虽然个头不高,但都有把力气,能为兄弟部队同志分忧,这是解放军的优良传统。“啊!”崔中尉听懂几句,见志愿军要上车,紧张起来。三浦本来就是日本人,不敢张嘴说话,宋一宪别看平时说话瓮声瓮气,很有气魄,此刻也打蔫了,他赶紧拽龚剑诚的袖子。

龚剑诚必须制止这种热情,不然马上就露馅了。“感谢同志们,你们也很辛苦,就别费心了!”龚剑诚叫苦不迭。可这句话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几个志愿军战士一窝蜂上了车,替兄弟战友分担重物,责无旁贷。就在龚剑诚等人极度紧张中,战士们掀开了苫布。

三浦此时正在里面调试电台,刚才露出头窥视,结果志愿军战士身体灵活,噌地一下上车,当面遇到了三浦。三浦吓得站起来往后就躲,结果手脚因为受冻麻木不灵,没扶住车的铁栏杆,从车沿咕咚一下掉下去了。他能不害怕吗?龚剑诚的货物清单可没有这个大家伙的电台啊!这东西至少有一百公斤重,想隐藏那不是开玩笑吗?此刻他正守着这台测向仪,刚刚关闭电源,如果懂行的人一摸就能知道,他刚才在工作,那机盖上面是有温度的。

“这位同志怎么了?”高焕茹大喊,大家将目光转向车下。一个战士赶紧过去搀扶三浦。这家伙摔得不轻,刚才头几乎扎地,居然摔晕了。龚剑诚猛地看了一眼崔中尉,崔中尉也咧嘴,两人都没想到,这个日本鬼子居然关键时刻如此怕死,这么不镇定,可事到如今,也只好撒谎到底,见机行事了。

“啊,他路上被炸弹震的,头部被震伤了,刚才见同志们帮忙,他心情一高兴,就昏过去了。”龚剑诚过去搀扶起三浦,捶胸叠背,希望他快点苏醒,可这家伙一声不吭,嘴吐白沫,看来是伤脑子了。龚剑诚只好对大家伙说:“让他缓一下,会好的。”

“嗨,鬼子的飞机太厉害,我们连队有几个同志耳朵都震聋,鼻子出血,刚开始咱们没觉得这伤重,但走着走着,那些战士就都吐血牺牲了!”高焕茹感同身受,心情悲痛地说。“是啊,他也是捡条命的。”龚剑诚说着,眼睛却溜着车上的那个正在瞪眼看里面货物的战士。可就在这时,那个战士的一句话如惊雷炸开,将龚剑诚最后一点沉稳轰塌了。

“排长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大东西?”那个战士对高焕茹喊道。“这么大的家伙,我可没见过!”龚剑诚听了顿时心惊胆战,崔中尉几乎开始摸枪栓了,宋一宪几乎要尿到裤裆里,无疑是指无线电测向仪。现场气氛顿时出现了紧张,若说志愿军基层官兵不警惕,那是瞎说,入朝前都受过“三反”教育,反特教育以及识别自己部队的经验传授,所以高焕茹顿生疑窦,他看了龚剑诚一眼,跑了过去。

“这是个大机器,大电台!”高焕茹脱口而出。往来朝鲜平壤和丹东多次,他拉过这类通讯器材,不过这么大个儿电台,几乎相当于普通小电台的五倍大,他可没见过。“有洋文,可能是美国鬼子的东西!”旁边一个战士小声说道,然后扭身望了望紧张的宋一宪和崔忠浩。不过龚剑诚始终笑眯眯地望着他们,没有任何紧张的表情。只是说了一句:“那是3号保密货物,我也叫不出名字,不在货单上,这可是纪律。”

“嗨呀,你看我这个觉悟!”高焕茹突然训斥那个战士,让他赶紧把电台苫好。“这是给大首长的大电台,你懂吗!”高排长忽然明悟,“小电台,那是给师和团营单位使用的,这一定是司令员和兵团的大电台,我说小同志,不懂可别乱摸,要保护好大电台,赶在天亮以前,送到一号区!”

高排长的这番话让龚剑诚也出乎意料,但想想这里面还真有朴素的道理。大首长就使用大家伙的电台,淳朴的志愿军战士心思就这么简单。“同志们,我也不知道这个大家伙是做什么用的,这一路上为了保护它,牺牲了我们两个运输员同志,他们用身体掩护了电台,所以一定不能让敌人给炸掉!”龚剑诚这一次心里踏实了,对大家说,“出发,不能耽搁!”

“可这位同志还昏迷呢!”高排长显出担忧,想让三浦再休息一会儿。龚剑诚觉得刻不容缓,时间已经快到五点半了,他必须当机立断,让侦测仪器发现志司的信号台。“他没事儿,你给他撂到这个大电台上,他就是特意从沈阳请来的大学专家,是一位老学究,他懂这个,路上就因为怕机器在空袭中震坏,他才一直鼓岛。大家帮把手快把他抬上车,我保证他一摸到那个大宝贝,立刻就会醒!”

龚剑诚故意引导大家的视线,希望三浦能坐到无线电测向仪边,这样他就能在行军路上搜索无线电。战士们将三浦抬上来,坐到了无线电测向仪的边上,没想到三浦居然在苏醒后因为害怕说起了英文。“我是技术兵!我投降!别伤害我!”胆怯的鬼话,但凡在场有一个懂英文的战士,龚剑诚就完蛋了。好在没人听得懂。刚才龚剑诚提醒了,这是大学里的学究,连昏迷都说英文,让大家伙觉得好有意思。

不过这可给龚剑诚、崔中尉和宋一宪们吓坏了,那个一直没机会说话,自始至终跟班的韩国小特工叫车丙炫的,差点就尿到裤子里。龚剑诚急了,过去狠狠抡圆了手,给了三浦一巴掌,名义上是唤醒,实则是给他一个重击,让他清醒。

“醒醒!没事了!”龚剑诚一语双关地用汉语喊,但三浦睁开眼睛,他听不太懂,不过他人很机灵,虽然脑袋受伤,可龚剑诚在身边,他踏实多了。“喂!教授同志,你怎么样?”其他战士见三浦这么有趣,真就相信了他是懂洋文的教授了。三浦猛地坐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揉眼睛,龚剑诚就喊:“你没事吧?这路上你都掉下去三回了!”

“哈哈!”战士们也跟着笑起来,在生与死,血与火的战场,很难见到这样让人发笑的趣事,很多战士将三浦比成了私塾先生了。“同志,下次可别掉下去了,那可容易摔坏啊!”高焕茹也笑着说道。三浦这才清醒,见龚剑诚在眼前,志愿军战士都在笑,心里踏实了许多,至少他们没有交火,自己也没被发现是特务。他笑嘻嘻地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龅牙,看着龚剑诚。

“同志们,你们把其他物资都抬走,就留大电台和那个小电台,”龚剑诚发号施令,战士们有的上了车,将那些货物都转移到别的车上,随后龚剑诚挥下手,命令部队出发。但因为他不熟悉道路,就让高焕茹在自己的驾驶室当向导。

汽车开了起来,龚剑诚朝身后一看,这个连的车队有六辆车,都在后面跟着。时间不等人,他边和高排长说起“路上的敌情”,边用目光找时机,好让后面的崔中尉他们打开无线电测向仪。车上坡了,车速非常慢,但由于美国空军的轰炸和破坏,路基大多布满弹坑,汽车艰难地前进。高排长心很急,干脆从车上跳下来站在路边用双色旗指挥。高排长刚刚跳下去,时机难得,龚剑诚立即探出头,对车后崔中尉悄声说:“可以工作了!”

崔忠浩领会长官的意思,立刻和三浦行动。将电台开关推上,电池联通。由于苫布遮掩,无线电测向仪工作起来时,车下面基本看不到机器上的指示灯闪光。三浦的头昏昏沉沉,但他为了使命,也为了赶紧找到目标好脱身,就咬紧牙关,将耳机戴在流血的耳朵上,仔细倾听。崔中尉和另外那个韩国特务为他放哨。

东方的天空朦朦胧胧开始发亮,道路也看得比较清晰。宋一宪车技确实不错,高排长挥舞旗帜,宋一宪起初还不太懂志愿军的旗语,但因为比较简单,领悟几下就明白了,他左右打方向盘,很快就爬上了坡顶。“谢谢!高排长!”他竖起大拇指,用生硬的汉语对高排长喊道。高排长很高兴,也没听清楚他的口音,就朝下跑,去指挥后面的车队了。

“咚咚!”就在这时,崔中尉猛敲驾驶室后面的铁皮。龚剑诚兴奋地一下从驾驶室探出头,急切地问:“什么情况?”崔忠浩伸出手指,这是他们的暗语。“目标找到了!”崔中尉喜不自禁指指苫布。

龚剑诚不动声色地低声问:“信号清晰吗?”崔忠浩贴近龚剑诚耳朵根回答:“非常清晰,我们接近目标,没走冤枉路!”崔中尉随即闭嘴,用手势说话。龚剑诚明白他的意思,目标距此不远。“赶快确定坐标,快天亮了,美军飞机发现咱就跑不了了!”龚剑诚指了指天空提醒道。崔中尉点点头,龚剑诚赶紧把头缩回去。

当汽车重新排列出发时,龚剑诚他们已经完成了对目标区域的探测和分析,虽然只有一辆车,但三浦技术和手段优秀,加上崔中尉配合用电台辅助收听信号,两人大致判断出了方位,车距离志愿军总部通讯处的信号群不远了。

汽车在群山下的土路艰难行军,但龚剑诚意识到,其实没走多远,只是在山里绕行。高排长在下面指挥,时不时看向天空。他唠叨着:敌人的轰炸机经常抛下照明弹和燃烧弹;地面抛洒三角形的钉子,看公路上那无数的炸弹坑,弹坑足有3米深,5米宽!他在谈话中还说出了战士们的一句顺口溜:“空中点灯、地上撒钉子、路上炸坑、专打汽车兵”。

入朝作战因为没有制空权,白天是美国人的天下,敌人深知运输路线是我方前线命脉所在,所以绞杀运输车是美军飞机的主要任务。他们利用制空优势,各种战机都针对性地空中打击我们,发现运输线路有动静就狂轰滥炸,处心积虑地想切断志愿军的补给线。朝鲜的山路狭窄颠簸,满地是炸弹坑,运输队的车速也受到了极大限制,很多运输车辆因此成了敌人的活靶子。敌人经常使用一千磅或者更大的炸弹以及凝固的汽油弹轰炸车队,无数的运输连队战士葬身火海。驾驶员把车开上运输线,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枪炮声和飞机声,就要迅速找树林、山沟躲避。

白天敌人的骚扰多了,耽误时间,运输队就要把时间抢回来。昼伏夜出,驾驶员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借助月色来判断陌生路况,稍一走神就很容易车毁人亡。尤其是冬天,除要躲避美军战机外,运输队还需要面对陌生恶劣的地形。

高排长来到龚剑诚的驾驶室,拿出地图,给“指导员”看目的地位置和附近遭受过空袭的地点,两人简单讨论。就这样,在大约六点半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个青松密布的山坳。在山口就有志愿军的一个防空哨小队守卫,战士们帽子上戴着伪装的树枝,有人拿着红黄白三种小旗。

“你们车队损失小,是怎么糊弄美国鬼子的?”龚剑诚也好奇地询问他们的土办法。高排长说:“还不是笨招数!用泥巴涂抹在车身上,遮蔽金属避免造成反光,在车头套上反光罩,再关闭大小车灯,由一个副驾驶头戴白巾走在车前,司机以前部保险杠校准白头巾缓慢行驶!这既能伪装躲避敌机的绞杀,又能探明前面的路!”龚剑诚对高排长他们的办法赞不绝口。

“每一车物资都是汽车兵拿命换的!”高排长说,“我们一班长就在昨天牺牲了,昨天突然遇到敌人空袭,眼见一颗一人多高的大炸弹迎着面就要落在我车上,我赶紧将头伏在汽车方向盘上猛踩油门,想提速避开这个炸弹。只听轰的一声响,我半响没醒过神来。等我清醒后,发现身边的驾驶员老史早就牺牲了,一大块弹片穿过车体插在他右侧的肋骨扎进去有一尺深,一腔血都流干了。”说到这里,高排长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但他没有更深的难过。

他坚定地说,“死人见多了,跟我一起当兵的同乡很多都是第一批入朝的战士,死了很多。跟我一起入汽车连的同乡的两个战士牺牲了。从入朝作战第一天起,咱志愿军汽车兵就每天都面临被摔死、炸死和烧死,但咱们从没怕过,每一次从后方基地出来穿越火线,都付出巨大的牺牲!一次任务,牺牲一半那是正常的。”高排长朴素的语言表达了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兄弟部队直接传授方法经验,是部队的传统,前面又有弹坑,他下车去指挥。

而就在此时,经过交叉测定,三浦已经基本准确认定无线电发出位置,误差不会超过一公里的范围,这在群山中已经是非常精确了。崔中尉用暗语的手势告诉龚剑诚,事情办妥了,现在就是怎么报告总部CIC和撤退的问题了。龚剑诚让崔忠浩传达他的命令,让三浦发信号坐标给CIC通讯科的卡林顿少校,卡林顿负责CIC的所有信号技术和无线电台信号接收。很快崔忠浩就用目光告诉龚剑诚,志愿军K点信号坐标发给CIC总部了。龚剑诚如释重负,他的使命已经完成。

高排长又爬上车,和龚剑诚说了不少战场见闻,还有那些牺牲同志的故事,龚剑诚讲述的当然都是志愿军战俘们叙述的悲壮故事,没有一句是编瞎话,这样很快就拉近了感情距离。从高排长的口中也了解到了志愿军后勤部对面对的困难是极其残酷的。两人渐渐说话默契,但山口临近,龚剑诚不能再唠家常了。

看前面警戒的架势,这里应该是卫戍区域的保卫岗哨,也说明了里面可能是重要机关。但是,如果进去的话,龚剑诚他们就很难出来了,CIC的使命将难以完成,弄不好事情要搞糟。崔中尉见到志愿军的岗哨紧张地从后面下来,跟宋一宪嘀咕。龚剑诚命令高排长前去和哨兵说明情况,挥手让后续车队暂时停车,借着这工夫,崔忠浩过来,和龚剑诚简单商量一下脱身的对策。

“少校,咱们进去可就出不来了!”崔中尉担忧地提醒道。“我也没想到,这是很麻烦,不过得想一个办法摆脱,千万不能进去。”龚剑诚点上一支烟,看着高排长和哨兵交待货物清单的事,皱眉说。心里也堵得慌,他现在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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