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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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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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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归来的无名英雄》连载

第一百零九章 极端狡猾

林湘随后又开始了新的桥段演绎。“于是,林大煌开车到达下水道总口不远的地方时,因为伤重再也走不动了,他只好将廖凯背到仓库里面,想伪造廖凯是红色谍报人,然后林大煌代替廖凯用一组他自己的密电码发报,这是迫不得已!然后伪造自杀现场。”正在这时,查普曼进来报告安德斯考尔博士有一份调查简报需要呈递。安德斯叫停分析,将报告拿起来,然后看了几眼交给了林湘。

简报写得很简短,经过对美国空军金浦机场无线电侦听部门的核实,在前天晚上截获一组无线电波,发报距离机场很近,但无法破译。考尔博士请教卡林顿少校,基本结论是,这和近期出现在汉城的无名电台密码接近,但还不是那部电台的密码。可以断定,有人在金浦下水道枢纽确实发出过一分钟的报文。

林湘将简报给了赖斯,赖斯中校彻底懵了,这基本可以肯定,林大煌和廖凯必有一个是红色情报员,他这回可吃不了兜着走了。赖斯情绪激动,然后就显得垂头丧气,自己考察不严,会给中情局的K行动造成什么损失,他还不好断定,只希望这两个家伙在死前没有汇报出去K点的位置。

林湘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她的推理,此时赖斯已经无心聆听了。林湘说道:“林大煌和廖凯对射后,廖凯死亡。林大煌开始给他的上司发报,汇报那批材料已销毁,或者如赖斯中校所透露,他给中朝报告了K行动。不过就在这时,他猛地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回过头已经晚了,这个人看到了林大煌摆假现场的全部,这个人打着手电,用强光逼住他,然后命令林大煌跪下,他于是拿起林大煌的手电统猛砸林的脑袋,似乎要从林的口中逼出什么,现场破碎的手电统的玻璃罩可以佐证。但林大煌没说,这个人就拿起林大煌刚塞在廖凯尸体手上的那把枪,击毙了林大煌,这个人将计就计,拖着林大煌往下水枢纽爬,爬到路边,然后这个人逃跑了。”

“怎么又出现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在这位女神面前,赖斯有好几秒钟觉得身体被石化了,两个版本的故事,内容之离奇,让他犹如一个双目失明的猎人在倾听利维亚坦的故事,耶和华对约伯说:你能用鱼钩钓上鳄鱼吗。能用绳子压下它的舌头吗。它岂向你连连恳求,说柔和的话吗。它岂肯与你立约,使你拿它永远作奴仆吗。你岂可拿它当雀鸟玩耍吗。岂可为你的幼女将它拴住吗!可现在居然又出现了第三个人,赖斯那颗脑袋不够用了。

“林小姐,我已经没有能力分析了,我只能记住圣经里的一个故事,“耶和华对约伯说:你能用鱼钩钓上鳄鱼吗?能用绳子压下它的舌头吗!”赖斯大概圣经读了不少,此时的意思是希望林湘不要继续分析了,他已经彻底服了。但林湘显然不会让他的附庸风雅压制住自己的才华。马上跟了一句。

“赖斯先生是想说,鳄鱼的肢体何其大力,美国好骨骼我不能缄默不言,谁能剥它的外衣?它使深渊开滚如锅,使洋海如锅中的膏油。它行的路随后发光,令人想深渊如同白发!”林湘记忆力超群,对西学研究身后,这段圣经的独白让赖斯和安德斯都惊愕不已。足有十几秒钟,这位中情局的中校都在嘴里默默叨叨圣经里的词句,他这位半个基督徒博闻强记,服役前是高材生的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东方女人,因为赖斯的记忆词句少了那个“它使深渊开滚如锅,使洋海如锅中的膏油”。

“利维亚坦、拉哈伯……伟大的林小姐,您已把我带到巴黎圣母院的房顶上,我不知眼前看到的是上帝的鳄鱼还是中国的滴水兽!”赖斯对林湘的才华震惊不已,没想到安德斯手下都是这样的精兵强将。

“您在暗示我到《圣经》里寻找凶杀案的主角,是鳄鱼还是河马吗?”林湘俨然一笑,知道赖斯中校乱了心性,心里暗暗时候绝不能让中情局的人压住安德斯一头,就脱口道,“您刚才的话出自圣经《约伯记》第41章,这是篇让上帝愉悦却让教徒猜谜的故事,不管那东西是什么,这头上帝的鳄鱼在1950年汉城的冬天,都显得水土不服,所以我宁愿相信廖凯和林大煌是汉城景福宫里的粘土兽,也不愿意相信,伟大的中情局能用‘摩西十诫’和美元打造的奶酪将两个黄泥巴烧制的中国人脱胎换骨,变成传播自由和博爱的约书亚。”

林湘的调侃和博学,让赖斯忽而生出几分自惭形秽和难以控制的敬畏,他伸出嘴唇,眨了下眼睛,竟如河马一样张开嘴,无奈地笑了。“林小姐,您是在嘲笑我中情局异想天开,要改造这两个国民党的不可救药的特务吗?”林湘坦然笑了,绝不给对方一个卖弄和讽刺同僚的口实。“那倒不是,我只是想告诉您,林大煌就是林大煌,一个蒋介石统治下的监狱打手和一心一意向往权力的爬虫,他他这尊假菩萨是过不了汉江的,当然廖凯这个流氓也成不了韩国人的东床快婿。”

“菩萨是什么?”赖斯眨巴着眼睛第一次听说这个词,非常好奇。“是佛吗?”林湘微笑着用手在胸前作揖虔诚地说:“是中国人的圣母玛利亚。”赖斯翻了几下眼珠,用目光在那块匪夷所思的黑板上画了个十字,仿佛那些诡异的粉笔痕就是林湘提到的中国玛利亚,的确,想了解中国人,就该拜一拜中国的菩萨了。

林湘则指了指黑板,抱着肩膀感慨:“是啊,如果圣经中的约伯那晚上也因为妻子让他自杀,担心亵渎上帝而睡不着出去忏悔的话,他或许能在那个尸骨堆积的下水道里,成为您描述的那第三个人。”林湘看了一眼上司。安德斯不能不开口了,不然他就会觉得这出戏是自己事先彩排过的。“中校,本案的当事人恰好对圣经不感兴趣,这个人也没见过上帝点化的超级鳄鱼,你抬举他们了。”

赖斯其实人很老实巴交,就是有点脑子僵化,这会儿他突然觉得自己内心的文艺风在旋转,从头到脚,仿佛他此刻已经进入了下水道。这么说,这个人是鲸鱼!什么来头?”林湘会意一笑。“不是什么鲸鱼,他是一只从台湾海峡飞过来长翅膀的海龟。”

“您是说那第三人是郑子华吗?”赖斯中校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林湘。“小姐,不是我恭维您,您完全可以去写一部侦探小说,我一定是您最忠实的读者!去他的阿婆吧!”(阿婆即阿加莎·克里斯帝)

“惊讶吗?”林湘妩媚地看着这位刚才还咆哮着的对手。“天呢!我怎么就想不到呢!”赖斯捂住脸,他没法再听下去了,再听他就要掉进林湘炮制的阴沟,然后被这位女神安上一对翅膀飞到日月潭去了。

“这个故事就和圣经里的鳄鱼一样荒唐,我仿佛坐在电影院里,林少校。这简直是刚刚在东京上映的黑泽明的《罗生门》再现!我被您的推理不倒翁弄晕了!”赖斯中校快乐而又有点痛地坐下了,他的求知欲和愤怒都在林湘的左右逢源的推理中彻底得到满足,赖斯早就领教过林少校的聪明伶俐,她曾是威洛比将军的军事秘书和红人,在这位铁嘴钢牙,却有一副茜茜公主优雅相貌的女少校面前,他必须鸣金收兵了。

(老赵注:《罗生门》是1950年出品的悬疑影片。该片是根据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筱竹丛中》改编而成,影片以战乱、天灾不断的日本平安朝代为背景,讲述了一起由武士被杀而引起的一宗案件,案发后人们互相指控对方是凶手,但每一种推理都有道理的故事。该片于1950年8月26日在日本上映。”

赖斯不想继续看这部电影了。两个来历不明的台湾部下,廖凯和林大煌轮番举起刀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读了老鼠都不曾去过的下水道里,使出浑身解数向对方攻击,到底是为什么?是什么瘟疫让他妈变得如此疯狂?赖斯中校有些头疼,他那颗曾经在半夜里醒来要破解费马大定理的机器一般的脑袋,在他找不到更好的证据之前,在林湘无懈可击的推理面前败下阵来,第一次涌起了对东方人的敬畏,这个林少校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

赖斯落寞地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林和廖都可能是红色谍报嫌疑人,就连那个刚刚到达汉城的还不知长的什么样的郑子华,顷刻间也赤膊上阵,成了这起谋杀三角恋的主角。看来,就是联邦调查局的老手过来也难断此案。”

林湘见他情绪颓唐,暗中打了个响指,不过声音极其微妙。她冲着咖啡杯嫣然一笑,如同刚刚经过一场竞选,名至实归地得到了某项桂冠的头衔一样,她感到一阵轻松。不过,现在咖啡的猛力已经达到了麻醉效果,她还要继续添加点茶道,让赖斯中校明白,他今天能坐在CIC聆听故事,并不是因为你是中情局的远东二把手,而是因为你是安德斯的客人。

林湘将杯子放下,心平气和地说道:“中校阁下,有件事您大概不清楚,我想安德斯上校为此背负了不少压力,甚至让您产生了误解。我斗胆替他说出这件事,您就会理解我这么推断是有原则的。”

林湘凑近了赖斯中校,用美丽容颜散发的香气压迫这个老婆孩子在美国盼夫归来却难以回去,至今靠偷偷雇佣一个漂亮却没多少文化的韩国女保姆打发寒夜的情报中校,迫使他终止对林廖事件探究的企图,然后和风细雨地煽动了一下手指,咬文嚼字说:“郑子华给上校带来台湾保密局从大陆窃取的一批汉字文件,我想这内情您并不全知道,外界都说是林大煌去接他的同僚郑子华来朝鲜,实际上是蒋介石集团无中生有,搞出的一个让CIC十分难堪的抓内鬼的计划,那实际上是蒋介石想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然后想派出更多的保密局的特务到朝鲜来,这不就变相介入朝鲜战争,从而规避了杜鲁门总统关于台湾不能派兵到朝鲜的阴谋吗。”

“不是毛人凤带来的有关中共方面协助我们的资料么?”赖斯确实知道这件事,只是听林湘这么危言耸听,觉得有点怪异,他原来听到秘书收到了来自台湾保密局的电报,大意说少校郑子华可能会携带一些有价值的材料来朝鲜,并恳请赖斯中校给予接见面谕机宜。因马上要执行偷袭志愿军司令部的作战计划,他没时间,也不愿听台湾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汇报,故而将电报当废纸扔到了秘书小姐身边的垃圾桶里。

林湘振振有词地说:“确实是中文资料,可那据说是有关台湾某些特工和中共谍报机构往来的信件,而且这个所谓的内鬼还不确定,这算是毛人凤送给CIC的礼物,也是一道中国的烩菜,你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料理,更别说其中不乏敏感的红色间谍的材料,都可能是编造的,保密局的用意不在于谁是红色间谍,在于搅混汉城的水,好让我们向台北求助,于是保密局的特工就会源源不断的过来抓间谍。”赖斯惊愕道:“原来是居心叵测啊!”赖斯惊讶地喊了一句。

林湘见是火候了,开始转变态度。“赖斯中校,您多年与苏俄谍报组织打交道,是我的前辈了,那么中校阁下,您信那些东西吗?”林湘微笑着给赖斯戴了个德高望重的高帽,这种恭维式的反问,让赖斯听着很悦耳。

“这个我不会信,布尔什维克很狡猾,尤其是中共的李克风,虽然我们没有直接交过手,但听说此人极端狡猾,才干过人,听廖凯说过这个人,到现在国民党方面都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林湘当然不会跟他讨论中国的事,这对她美国华裔军官身份不合适。依然就事论事地评价起来。

“是啊,如您所说,安德斯上校也没放在心上。我想这些虚无缥缈的羊皮纸手稿对于我们伟大的美国特工来说,就是一撕就破的餐巾纸,其本身也对忠实于美国的盟友林大煌、廖凯,乃至龚剑诚都没什么太大关系,蒋介石在戴笠先生死后,就再也不能重振雄风。保密局做的坏事多了去了,如果戴笠先生在世,绝不会让这种下三滥的卑鄙的文稿进入保密局的大门,更不会煞有介事却很愚蠢地弄到汉城来兴风作浪。”

林湘对台湾的谍报伎俩很鄙视,他不能继续挖苦赖斯遇人不淑,需要团结这个中情局的忠厚者。“可有些事就坏在毛人凤身上,听说他退台后一直不得志,加上近期大陆要攻打台湾,他的情报经常失灵,让全岛风声鹤唳!另外台湾国民党系统的军人一心想通过朝鲜半岛为跳板进攻大陆,这个企图安德斯上校早就戳破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出出古怪的悲剧就这么发生了,廖凯林大煌事件是开了个头,今后肯定还会有。其实,在我心里,是不太相信林、廖和郑子华他们是敌人卧底的,都是为美国鞠躬尽瘁的人,事情的根子可能在毛人凤和蒋介石,他们故意造成内斗,甚至牺牲他们造成汉城美军反间谍局无能力破获涉共谍报的案子,然后好过来取而代之的效应。”

“那么,保密局的这些材料是怎么搞到手的呢?听说是从大陆搞过去的!”赖斯忽然对国民党情报体系的手段产生了兴趣。林湘冷哼,随即一笑。“国共谍报工作,并非水火不容,相互渗透的情况很常见,这一点和南朝鲜略有不同。假如中共李克风故意模仿某个人的笔体,编造出一堆文书借刀杀人,这件事很不好判断。怎么说,毛人凤只配给戴笠当秘书,他能力很有限,经常虚张声势,让那些老国民党们本来就弹性不足的虚弱神经在逃台之后脆弱不堪,听说蒋介石要在台湾冼牌,尤其要抓情报系统,这件事让保密局上下成了惊弓之鸟,于是就不惜自毁长城,为了实现蒋介石介入朝鲜战争出谋划策,可惜总是马失前蹄。其实,世界上哪个国家的情报机构能百分百纯洁呢?我分析的对吗?中校阁下?”

“完全正确,非常科学!至少在中情局,忠诚度能达到百分之七十,就已经不错了。”赖斯中校对林湘的话感同身受。林湘也赞同赖斯的话点点头。“所以,我才对毛人凤治下的保密局的能力产生一点过敏性质疑。一个情报中枢的首脑人物,半夜接到潜伏大陆的一个神经出问题的特工打来电报,说他弄到一箱子材料,能证明毛人凤身边有卧底。于是,这位毛局长再也不敢说话,他担心周围已经被中共全部控制了,我怀疑他连睡衣都得脱下去,甚至把好端端的鸭绒枕头撕开,让勤务兵吹的满天飞,非要找找里面一定掺杂的那几根鸡毛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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