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原来是这样,看来中共志愿军和国民党的军队是大不一样了。”詹姆斯上校倒吸一口气,吧嗒一下嘴觉得还对味儿。此前也调查过被放回来的联合国军,但没人能说清楚,志愿军为什么就那么随意将他们放了,原来真实的原因是这个!崔忠浩冒死潜伏敌后,才填补了他判断思路中的空白,因而目光和善了许多。
崔忠浩继续回顾说:“也非志愿军有意这么做,而是现实所逼。我听他们的战士们讲,在长津湖战场的老兵说,有一些被俘的美军就是因为惧怕被俘,尤其是中共志愿军抓到俘虏后的做法与众不同,他们一般不捆绑俘虏,只是散漫地押解到后方,也不让他们像我们那样让俘虏高举着手,说是害怕俘虏胳膊被冻僵了。这是好心,但许多美军俘虏担心这是被送上刑场,德国人和日本人过去就是这么干的。所以常常爆发骚乱,引发了不必要的流血事件。”
崔忠浩也是冒险说出了这些事,倘若身边的听众不是情报系统的首脑人物,他绝对不敢这么坦白地说。因为这种话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和龚剑诚有对敌人好感之嫌。但是两位掌门人听了这话之后,却觉得非常难得。崔忠浩的直言让他们掌握了第一手材料,这样对日后了解中共军队,做出相应的被俘后的策略大有裨益。
崔忠浩继续回答了一些问题,两位上校对龚剑诚和崔忠浩两人在敌方战场的表现更加钦佩,詹姆斯虽然受到杜勒斯的警告,自己的权力可能也受到新来的威斯纳上校的辖制,可他还有牌可打,因而更加坚定了今后要更多使用本土化谍报人员在朝鲜战争中建功立业这一长远计划的信心。自然安德斯非常得意,崔忠浩不愧是CIC的第一号韩国雇员,有头脑有胆识,所以两位上校就安慰了崔忠浩一番后,安德斯将两千美金的现金作为奖励交给这位勇敢的南朝鲜人,离开陆军医院去CIC总部和詹姆斯密谈下一步的合作行动去了。
龚剑诚来的时候,崔忠浩正在对着阳光数钱并欣赏那泛绿色的美元。长这么大他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他数着数着就不知不觉掉泪了。想起早年和母亲与姐妹在京畿道逃荒要饭的情景,就无比的难过。世代农民的父亲因为反抗日本人在逃亡途中被打死,妈妈和小妹要饭到日本人家里,被日本的狗咬死后还被伪军们拖走,最终都喂了日本兵的狼狗了,可他那时候还没成年,姐姐不敢让他露面,就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这个情景他终生对日本人有切齿的恨。如今他的亲人只剩下一个哭瞎了眼睛的盲姐姐了,他有再多的钱也没用,如果妈妈和两个妹妹活着,把这些大把的美金放入母亲和妹妹的手里,哪怕捂一捂也是幸福的事,可是她们永远看不到这些钱,也看不到自己有出息了。想想这些,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凄凉,所以看着这些美元伤心地落泪。
崔忠浩在日本人时期曾经在姜智媛和父亲帮助下念了几年书,秘密加入了朝鲜京城(汉城在日剧时期的名字)的地下抗日活动,后来遭受追捕逃到东北和朝鲜边境一带当矿工,后来到东北吉林一带加入了韩国复国军,和日寇的斗争中幸存下来。美军占领南朝鲜后,他加入警察队,后来被李德武挑选到自己的特工队,仍然洁身自好,从不欺负弱者,也不接近女孩子,因此落得孑然一身,他是一个有志趣也有理想的人,希望祖国统一,希望民族独立,但他不是李承晚青年军中的激进分子。
崔忠浩很喜欢看书,通晓中国古典书籍和孙子兵法,虽然感悟多没有用处,但也锻炼了自身,在同僚中,他始终给人的印象颇好,正如林湘少校以身作则那样,崔忠浩也以儒雅的气质和风度赢得大家尊重。只是因为战争,他还没打算找女人,因为深爱的恋人姜智媛在遥远的英伦三岛,他不敢奢望但也难忘。朝鲜战争爆发后,更不希望自己这身染血的军衣给未来妻子带来血光之灾,特务终究是要被人清算的,这一点他非常清楚,因此除了暗恋过姜智媛而没有求婚,如今也没可能见到姜智媛外,再没追求过别的女人。
龚剑诚悄悄进来,崔忠浩冷不丁发现少校站在他面前,先是不好意思,然后赶紧抹去眼泪,举起美金对少校傻笑起来。“少校,安德斯上校和詹姆斯上校刚刚来过,赏赐我两千美金,其实是来查赖斯的事的,我过关了!”崔忠浩毫不掩饰安德斯和詹姆斯来调查这件事。龚剑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过去,将那些钱塞回崔忠浩的被窝,低低声音道:“别让别人看见,会让人妒忌的!他们刚来过?”
“都来了,安德斯和詹姆逊两位上校问得可细致了。”崔忠浩报告说。“都问了些啥?你都怎么回答的?”龚剑诚饶有兴致地悄悄问道,然后将赵秘书打好的姜智媛的包袱皮放在床边。两人如今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所以无话不说。崔忠浩就将詹姆斯的那些话讲给龚剑诚,寻求意见。龚剑诚很满意,拍拍他的肩膀。“这两千万美金可不是白给的,你给詹姆斯带来了他一百个特战队员都不能带回来的真实见闻。”
“少校,这钱给您,我要钱没用,也没个家!等嫂子给您生个胖儿子,需要钱的地方可多着呢!”崔忠浩慷慨地将美金拿出来,塞到龚剑诚手里,龚剑诚赶紧捂住他的手,心里非常的热乎。“兄弟这份情谊我领了,我也得了这个数的美金,明天就能到会计室领取,安德斯上校单独给我的!我来这儿还想跟你分享这个喜讯呢!唉,我听说你姐姐身体不好,给她留着看病!”
“少校,战争都到这个份儿了,我还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活过来的呢,她也不会花,眼瞎了,钱对她没什么用。”崔忠浩想到双目失明的大姐,就非常难过。“那就自己留着,最少也要将来娶媳妇用。”龚剑诚坚决地将钱塞回他的被子接着问,“姐姐不在汉城?”崔忠浩摇摇头。“她不在汉城,在忠清北道的忠州郡,是南汉江边上的小村子,夏天逃难的时候,我姐姐失踪了,我费了好大的劲儿调动南朝鲜不少警察朋友寻找,才找到我姐,好心人将她带出战火覆盖的家乡,后来我找到姐姐,就把姐安顿在那里去了,那儿有我一个远亲,在那里是和尚!”
“也好,远离战火的地方相对安全。”龚剑诚这么说,但心里也涌起一阵预感,叹了口气,“谁知道最后能不能打到那儿呢。”崔忠浩痛苦地摇摇头,“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我没有亲人,就只有这一个瞎姐姐了。”龚剑诚也提醒道:“汉城是双方争夺的焦点,这地方不可久留。”
“是啊,南北朝鲜来回拉锯。少校,嫂夫人如果将来生儿育女,也最好离开汉城。”崔忠浩好心地劝告道。“嗯,我也这么想的,至少你嫂子不能在李德武那里干了,谢谢我兄弟提醒!唉,你的手指那块肉怎么样?”龚剑诚看着缠绕的绷带问。崔忠浩苦笑。“掉了就掉了,慢慢长吧!肉好长但心里缺少的东西,是不能长了,国破山河,我也是空有报国之志!”崔忠浩晃了晃右臂,“右手没事,不影响我日后对敌人开枪。”
“你是好样的,老崔,我是希望最好别再开枪,战争是一种仇恨的延续,除非没办法。”龚剑诚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在表达什么意思。“我到现在,还没杀过谁!除了宰过日本鬼子!”崔忠浩自嘲地乐了。“老崔,看你好了我心情真高兴,不过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你看。”龚剑诚说完,将那个花布包着的包袱皮打开,里面露出了女士的衣服和日记本和钢笔等东西,崔忠浩愣住了。
“少校,这是谁的包袱?为什么给我?”崔忠浩看不明白龚剑诚的意思。龚剑诚努努嘴,暗示道:“你仔细看看。”崔忠浩顿时明白了,他的眼底顷刻间充满了阴翳,急忙拿起日记本,一看就眼圈含泪了。熟悉的字迹,马上就认出是姜智媛的本子。“少校,是姜智媛小姐的东西难道她……”崔忠浩刹那间浑身冰冷,方才意识到最爱的心上人可能被处决了。
“别难过,眼下还没有她的进一步消息,老崔,我知道你爱她胜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所以才拿给你。这是我的秘书赵小姐今天上午给我包好的,她可能面临被解雇,就把姜智媛小姐的私人物品装到这个包袱皮里,准备拿回自己家妥善保存,是个好人,我怕她因此受到案子的牵连,就拿过来给你保留。”龚剑诚解释了自己保存这些物品的初心。崔忠浩对少校十分的感激。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袱皮放在枕头边,想求龚剑诚打听一下姜智媛的案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龚剑诚现在也面临汉城通讯社被解散,待分配的命运。
“老崔,我是来辞行的。”龚剑诚突然说了一句伤感的话。崔忠浩拉住兄长的手,就问:“怎么,你要离开汉城?”龚剑诚坐下来,给老崔一支烟,虽然是病房,俩人也顾不了那么多的规矩,双双吸起烟。“这是我的预感,我的汉城通讯社关门了。很可能被派到其他地方去,今晚安德斯上校跟我谈话,肯定是这件事,我还不知道去哪儿呢。”龚剑诚皱眉看着火柴盒说。
“少校,您到哪儿都是最厉害的!我想跟您走,干什么都行!”崔忠浩现在真想跟龚剑诚在一起脱离汉城的特务机关,不想在那里久留,主要原因就是托德上尉经常打骂南朝鲜人。但龚剑诚自身难保,崔忠浩的话只能是对自己更上一层楼的鞭策吧。“我若有机会,就把你也调走,汉城成了是非之地了;我听我媳妇说,李德武准将最近毙了不少人,说出来会让你难过,里面还有不少妇女和孩子,这叫什么世道!”
“啊?这怎么可能啊!”崔忠浩自以为对李德武了解,可他还是震惊不已。“你不信你嫂子?我媳妇可是李德武的机要秘书。”龚剑诚难过地摇摇头。“那他为什么?过去他不是这样的人!”崔忠浩也愤怒了,原本对李德武的那点尊敬也烟消云散。龚剑诚简单地介绍了南朝鲜军事情报队的恶行,当然,他还是要站在李德武的立场说话,不过这些话在崔忠浩听来,就不对味儿了。
“他怎么可以草菅人命!”崔忠浩恼怒地握拳,忽然他想到了姜智媛,也怕李德武枪毙了她,就赶紧追问,“少校, 有没有小姜的消息?”龚剑诚摇头说:“一点都没有,她可能出不来了。听说托德上尉想了解这件事,让姜智媛出来,我猜这小子是想杀人灭口吧,因为安德斯上校还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饶不了他。”
“那李德武的意见是什么呢?”崔忠浩伤心地问。龚剑诚遗憾地摇了摇头。“他好像乐于看托德的笑话,一直不答应放人,问题是你过去就是他的部下,不知道他晓得不晓得你和姜智媛的关系,如今人就在里面,和犯人一样受刑,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受得了。”龚剑诚难过地吸了几口烟,心情难以平静。目前他的能量还不足以影响到李德武和汉城监狱,对此也倍感无望,眼睁睁看着那么好的姑娘遭受摧残,而她的长官居然对此毫无办法。
“李德武不知道我和姜智媛的关系,即便知道了,凭我对他的了解,也不会放人!我是个窝囊废!”崔忠浩长期在南朝鲜军人的欺负下生活,也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他咒骂自己,情绪更加被激化,他用右手抱住头难过地垂头丧气。龚剑诚觉得崔忠浩确实出于对姜智媛这位正直姑娘的纯真感情,而且对李德武的德行他也看穿了,说明此人不仅有感情,还很有正义感。“兄弟,别难过,总会有办法。”龚剑诚安慰崔忠浩,但老崔只有叹气。
“少校,您告诉我,为什么朝鲜民族不能学你们中国那样获得民族独立,总是受人欺负始终不能自己做主呢!”崔忠浩第一时间问到了一个深层次的问题。龚剑诚看着他冷静地说:“说起来是历史原因。正所谓唇亡齿寒。中国革命也牺牲了无数仁人志士,从辛亥革命到今日之大陆成功,中国人民一直在和封建和帝国主义进行艰苦斗争。如果说经验的话,就是要有一个统一的领导和纲领,这方面朝鲜爱国者也有深刻的教训,抗日时期在中国流亡的韩国抵抗运动就有许多分支,未能统一行动,他们之间还产生内斗,对资格纠缠不清,光复后又无力统一抵抗苏美国两个超级大国,这才是今天的命运。”
“唉,不瞒您说,其实我那时候倒希望北方统一了朝鲜,洛东江那阵子我每天都期盼着早点结束这场只能让外国人占便宜的内战吧,我不怕劳动党统一人民,我和日本人苦大仇深,没当过他们的奸细,即使在南朝鲜特务阵营里,我也是无法融入混饭吃的,如果北方能带来和平,我就拥护!只要没有内部的战争,没有那条耻辱的三八线,就不会每天看着洋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崔忠浩的话代表了朴素的朝鲜人民最真挚的正义情感,可说出来又有多么苍白。
但龚剑诚赶紧看看病房外面,这话是很敏感的。“老崔,这话可不敢在这里说!”龚剑诚赶紧打住崔忠浩的直言,不过他心里也很高兴,“老崔,想你也通读中国文史,可否知道晋裴启《语林》记载的一件事,嵇康于夜间灯下弹琴,见一鬼怪,于是将灯吹灭说:耻与魑魅争光。”龚剑诚通读古今,他想用古代的典故激励老崔不放弃自我。“中国古人有云,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自鸣天籁,不择好音,有由然矣。”
“少校方才吟诵之句,莫非是《聊斋自志》首篇警言?”崔忠浩博古通今,当然是明白兄长之一。龚剑诚深厚地看着他,点点头。“我虽然把你的处境比之《幽冥》之录,然现实之残酷也非你我能够选择。南北朝南阳范缜仕齐时,曾遇见竟陵王子良。子良精信释佛,而范缜是唯物无神论者,盛称无佛之学。子良曾说:军不信因果,世间为何有富贵?为何有贫贱?范缜答曰: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侧。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
龚剑诚引用古文虽然有贬低崔忠浩目前处境之意,但他大胆地将崔忠浩的情操提升了一个高度,意思是说你的出身和境遇就如同盛开的桃花那样不能选择,有的花瓣可落大雅之堂,可有的就不幸落入粪坑,这不是自己之力而为,是环境使然,但纵然命运多舜,你也不能贬低自己的圣洁。听到龚剑诚的这番话,崔忠浩低头沉思。龚剑诚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今用你之高洁,纵然高丽续史于当今不再辉煌,但白头山空之北斗却依然闪耀民族之光。我希望你用真诚的心,善良和责任感撑起民族的自尊,但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你要站稳脚跟,职务升得越高,你的能力施展就越大,懂吗?”
崔忠浩懵懂地点点头,龚剑诚说得有道理,崔忠浩听得很认真。但龚剑诚不是那种见风是雨的人,对崔忠浩只能以兄弟相待,而还需继续考察。当年的廖凯和自己也不分彼此,可他始终没有透露半点自己的身份,以便让廖凯进一步成为中共的情报员,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正确的。看人先看品质,还要看是否能够经得住考验。虽然崔忠浩比廖凯的思想境界高多了,但在敌人阵营,一个能量不大的南朝鲜人,若过早给他重压和导向,会适得其反。他不敢继续讨论这种带有倾向的话题,就询问了崔忠浩对詹姆斯说的那些话的细节。这等于对北方之行做点总结,也好日后两人同一口径。
这时楼下传来了大嗓门的哈哈的笑声,崔忠浩浑身一哆嗦,脸色立即白了。原来他听出了是李德武准将到访,肯定是奔二楼来的。“少校,李德武来了!”崔忠浩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过去他就在李德武手下效力多年,这个特务的人品他是知道的。“那我先走了。”龚剑诚也不想和李德武多接触,就在床头握紧崔忠浩的手告别,“记住,今后不要喜形于色,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只要替我看着托德上尉的动作,就有希望把姜智媛救出来。”
“有机会我就宰了他!”崔忠浩愤怒而坚定地说。因为长官们马上就要来,也无法和龚剑诚说太多话,就惜别地目送龚剑诚离去。“少校,您去什么地方,别忘了告诉我!”崔忠浩眼睛湿润了,他知道自己和龚剑诚的步伐已经错开,也许再没有交集,所以也伤感。“我愿意跟你干!”
“好好养伤,会有机会的,咱们以后见!”龚剑诚挥挥手,笑眯眯地离开。“我打算后天就出院!”崔忠浩孩子气地说。“看情况吧,也许我还能来看你,保重!”龚剑诚开门出去。“保重,少校!”崔忠浩擦擦眼睛里的泪花。赶紧整理了一下病号服,收起那些美金,也把姜智媛的包袱塞进床底下,最难对付的老长官来此,想必是来慰问的,所以他不敢怠慢,对龚剑诚离去的背影挥挥手,就等待李德武进来。
龚剑诚和李德武准将在走廊打了个照面,两人都彼此尴尬地笑笑,简单寒暄了几句,怎么说李真娴给李德武当机要秘书,龚剑诚都需要对这位准将表示出十足的敬意。龚剑诚就和陪同李德武的老朋友CIC的萨温中校说了几句话离开了。李德武今天确实是来慰问崔忠浩的,那是自己原来的部下,去CIC做特工是他推举的,如今一个南朝鲜特工成了美军公认的英雄,作为老长官他多有面子,这个节骨眼他能不出现在医院吗?所以想大张旗鼓地给崔忠浩奖励一番,完全是在宣扬他自己。
两个大员走进来,医院的副院长赶紧来陪同,军方高调慰问一个南朝鲜军人,这在陆军医院也不多见。陪同李德武前来的是陆军反谍报局CIC的二把手,即安德斯上校的助手萨温中校,这位行为古板,资格非常老的特工专家如今还监管司令部舆论宣传,这也是反谍报局工作的一部分。即将代替龚剑诚出任汉城通讯社的华莱士少校也是他推荐来的。萨温中校和龚剑诚的关系很一般,但和崔忠浩在大邱时期就在一起工作,算比较熟。他今天代表美军远东司令部,对崔忠浩的受伤做一番抚慰。然后,萨温代表军方授予崔忠浩一枚紫心勋章,本来应该由安德斯上校颁发,可是安德斯今天确实有急事和詹姆斯上校回去了,就责成萨温代其为在病房里颁奖。
美国军人被授予勋章是程序化和普遍现象。朝鲜战争时期,美国的勋章主要有六等。
第一等,荣誉勋章(Medal of Honor)是美国政府授予最高荣誉,获奖者必须“在与敌人进行的战斗中,冒着生命危险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英勇无畏精神”。说白了就是阵亡才有候选资格。因此许多获奖者是在死后被追授的。什么样的人能够获得呢?老赵举一个例子。一个叫米切尔·克劳德的印第安人士兵,在朝鲜战场评定为优秀,被授予荣誉勋章。他是陆军的一名士兵,颁奖词是这样讲的:克劳德在阻止志愿军的突然袭击中被打死,这给他的连队争取了准备防御的时间,老赵觉得这个印第安人是被要求留下来,掩护其他白人士兵突围的,然后被打死了。就这个事情,被授予荣誉勋章,可见美军中能够评为最高级勋章的人,凤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