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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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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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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归来的无名英雄》连载

第一百一十章 摸不到真相的分析

“林小姐比喻得太精彩了!”赖斯愉悦地点头,现在下水道惨案已从下水道溜走,他忽然发现这位东方美人正在眼眸的河水里,也居然脱下了睡衣!那将是多么冰清玉洁的美妙的胴体!林湘这么漂亮的大美国人居然为了说服自己,有意提到了鸭绒枕头!赖斯的眼睛迷醉了,他记不起上一次和妻子是什么时候这样对视过,现在他忘记了时间,开始鼓励林湘继续分析,其实,他开始喜欢她的语音,这样他夜里在回忆起这幅美妙的时刻,就不至于是无声电影了。

“我的话那么精彩吗?谢谢!我是出于对毛人凤的了解,才这样不恭敬的。局长的绣花枕头飞出保密局,随后漂洋过海,在夜色中降落到了汉江西南岸的金浦机场,于是林大煌和廖凯,乃至郑子华们就在这飞蛾乱舞的和鸭绒还是鸡绒的斗争中相互残杀。毛人凤把一个枕头的故事演变为了一场特洛伊木马战争,说起来很有文学色彩,可最后他们谁得到了那根鸡毛了呢。”

赖斯忽然发现在远东不!在汉城居然存在一位如此和谐默契的文艺风范的知己,他挥舞拳头说:“太精彩了!遗憾的是,最后的结局却是枕头空了!毛人凤发现,他老婆做的枕头里大都是鸡毛,其实上整个台湾都是不会下蛋的公鸡。”赖斯忽然露骨地刷了一把毛人凤,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安德斯也谨慎地笑了。“林小姐的分析很有趣,今天这么严肃的听证没想到变成了一出上海百乐门的《伤心之家》!”安德斯提到的这部剧是他的故乡爱尔兰著名剧作家萧伯纳写的,是对英国资本主义社会的无情讽刺,副标题是《一部用俄国风格写成的英国主题的狂想曲》。

赖斯现在心绪好起来,看着林湘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充满斗志,而是悄悄地从蓝眼珠里伸出一根野鸡开屏前的那种花哨的后开门的羽毛,身体也距离林湘贴近了二分之一英尺。他从未和林湘正面打过交道甚至说过太多的话。在他眼里,这位华裔女少校熬到这个分儿上,一定与军裙下面的大腿有关,可今天他领教了美女少校的头脑和卓越的才华,也对安德斯产生了尊敬。

林湘并未投桃报李,不过也含情脉脉地眨了下眼,用女人特有的魅力接下去说:“可恨的是这场风波差点演变为南朝鲜的风暴,假如郑廖林三人都是无辜的,那么他们的死都是没有价值的。说不定还存在台湾来的第四个特务,一下飞机就设计好了,那个人打死了三人然后潜逃到国民党驻汉城使馆去了!”林湘遗憾地放下咖啡杯子。“台湾台湾非常的美丽,只是那儿的主人老态龙钟,自始至终,毛人凤这位国民党的情报法老也没见到美妙倾城的海伦公主,李克风的特洛伊木马里也没有任何伏兵。”

”精彩,遇到林小姐真是相见恨晚!”赖斯被林湘的博学和幽默吸引,现在更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看看这张东方海伦的脸,以便今晚能在飞机上睡个甜蜜的春觉,他深知很可能在去北方执行“费城1号”使命之前,再也见不到这么好看,又这么睿智的聪明女人的面孔了。

“那么,大陆给台湾那批文书的特洛伊木马里,究竟埋藏了什么杀机?”他的三叉眉泛出笑意,表明现在他接受了林湘的接近,当然,不全是因为那个海伦的比喻。“狗屎。”林湘说着立即转身,将气氛拿捏得空前绝后。结果屋子里的男人们都大笑起来了。

“这么说,毛人凤有意利用了这批并没有多大价值的文书?”赖斯摇摇头但赞叹林少校的推断合乎逻辑,还是想问,“龚剑诚少校知道这件事吗?”安德斯不能让他放肆了,提到龚剑诚则与今天的分析会无关。“他不知道,”安德斯上校立刻作答,“那晚我就派龚剑诚少校去集合队伍到机场出发,他带领一个敌后的突击队,绝不会有时间和心思和那两个同僚扯皮。”

“哦,怪我没调查清楚,对不起林小姐,我刚才可能有些失态。”赖斯低头了,但没有对安德斯道歉,不过也算过得去,在崇尚女士优先的西方世界,这种道歉很能给道歉者一个风趣的颜面。不过,赖斯也反思了一下,林湘的分析相当精彩合乎实际,安德斯也没想到毛人凤将错就错,利用了李克风的特洛伊木马文书,他差点在这件事上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还有点怀疑龚剑诚了,这对于高级情报官来说是不应该的。

“中校,也许从这件事之后,您会更清楚,今后如何与台湾保密局打交道了。”林湘开始上国际关系课了,虽然她的官阶不该如此放肆,可在大是大非面前,赖斯中校只能够当个上尉的料,所以林湘忽然面色阴沉,对黑板说:“我来做个结论吧!下面说的话是我个人的理解。林大煌在这批资料还没到达汉城之时,便开始做起文章,故意夸大其词,资料能鉴别内鬼,这足以引起廖凯的疑心,而这件事恰恰就在安德斯上校找他们谈话时被林大煌公开。这才是那场枪战的直接原因,说的有意,听的在心,两人离开大楼之后就互相耍诡计,只把可怜的安德斯上校一个人蒙在鼓里。”

“我几乎就让这个林大煌给骗了!”安德斯不失时机地给林湘的秤盘里添加砝码。林湘感激地看了安德斯一眼,继续说道:“那晚廖凯情绪不佳,喝多了打情人,闹得满城风雨,其实都是掩盖夜里要袭击林大煌的行动。总之,下水道成了鬼门关,谁先到达,谁先开枪,谁打林大煌脑门子那最后一枪,谁发电报,电报是发给北方金的小姨子,还是李承晚公寓的某棵木槿下委身的大蒜熊只有鬼知道了。”

(老赵注:大蒜熊是韩国朝鲜神话中作为朝鲜民族的始祖出现的檀军之母,原来是一只母熊,后来吃了几头大蒜和几根艾篙便化为女人,并且与天帝之子结合,生了檀军。新罗末高丽初还出现《新罗殊异传》,里面诸如《老翁化狗》、《虎愿》等变异型故事是朝鲜民族的神话发源地。)

林湘突然声音高亢起来,也是她想尽快结束这场没多大意义的唇枪舌剑。“但不管廖凯,还是林大煌,乃至郑子华,谁是红色谍报,谁又不是,本案的性质都无法改变,那就是中共故意让国民党特务偷走一箱子假造的资料,里面做足了功课,就是要制造台湾谍报机构的混乱,本来在台北就可以结束这场玩笑,不想毛人凤却任由这个致命的箱子兴风作浪,搞成了跨海滥杀,这种低层次反间计,对于明辨是非的情报机构,是通不过评估的,在中情局和CIC都绝对不会发生,可这副毒药恰好就让毛人凤服下后产生了幻觉,居然当作黑桃K,空运到了汉城。”这句黑桃K是有意说的,一下子刺激了赖斯的神经,无疑是暗示对K点计划的影响。

赖斯中校现在是一头迷雾,不过却感觉这雾色里有桃花溪的成分。虽然脑袋如浆糊,嘴巴也僵硬说不出更有分量的话,但他乐于怀疑自己,可能一下子对这位美丽的东方海伦一见钟情了。想来想去他不想再为三个台湾来的死鬼操心,而是站起来,借花献佛地操起安德斯的咖啡壶,给林湘斟了半杯咖啡,还自作主张加了糖。

这份殷勤让安德斯上校很不满,虽然醋意和敌意从未因为身边的美女少校而挂过这位CIC掌门人的脑门子上,可今天,他面对这位来吃他窝边草的加利福尼亚雪兔,上校递出了荆棘刺。“中校,听说你要出门了,要不要林小姐送你回司令部?”

“啊,不忙,我可能要回东京一下,在去之前,我还可能要把廖凯他们的案子搞个大概,也好给杜勒斯老板提交一份报告。”赖斯想赖着不走,既然抓不到驴子,总得摸摸尾巴。林湘头脑确实不简单,两种推断都能成立,再问的话,肯定有第四种,第五种推断。赖斯当然也不希望像中国人拉磨盘的驴子一样被蒙着眼睛转圈,他想就此结束这个罗生门,开始和稀泥了。“我感觉他们都不是共产党,正如林小姐所说,只是相互残杀,故意栽赃陷害对方罢了,但他们的伎俩太幼稚,弄巧成拙了。”

“是拙劣的三个火枪手!”安德斯咖啡见了底,不得不添加一些煮沸,他灵巧地关了酒精炉,回过头来不无讽刺地说,“听说中情局和保密局这阵子合作得很好,我有很长时间没收到你们的报告了。这在战争时期,是很危险的,所以我要给你们一个忠告。”

“愿听下文!”赖斯眼睛盯着林湘,嘴巴一扭,其实安德斯的话里透出了不满,他作为中情局的高级特工自然在讽刺之列,因此故意漫不经心,没看正搭理咖啡壶的安德斯。安德斯教训道:“国民党特工之间,大都相互掣肘,这是戴笠立下的规矩。早在抗战时期,这已是无法调和的恶习,我曾经在中国担任一段时间的情报主任,坐过日本人的牢,所以不要怀疑我对国民党人判断的权威。美国人不会理解在上海的那种帮派和党派之间发生的激烈对抗,他们为了一点利益,会采取恫吓对手谋杀家人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军统什么事都干,对敌人,也对自己人,而且几乎没有一个有作为的特工不搅进内斗。”

安德斯这番话的确很有感触,只是似乎对热衷于与国民党合作的赖斯中校来说,多少有点对牛弹琴。“这一点您有发言权,我想那时候的中国环境大概和复杂的纽约黑帮有类似的地方。”赖斯挠挠眼角干巴巴地说。

“现在也如此,台湾从去年开始就大肆利用国民党人的仇恨,到处抓人,真都是红色的吗?不一定。林大煌的狡猾就可见一斑。廖凯要杀林,林何尝不想干掉廖呢?而且那个郑子华和林大煌还有亲戚关系,可因为财产和投资方面的仇怨就能动手,然后将死者贴上一个红色标签,报告给台湾那些急功近利的长官。林和郑子华也可能互相杀害,这种家庭成员因利益互动干戈的事,恐怕也不只是中国人的专利。”

“上校说得对,”林湘务必要将这场戏的唱腔凑足,提防日后中情局的人回头找碴。她说,“据其他特工说,廖在一九四七年就揭发林私吞黄金,保密局调查过这事,林吃官司。但一个保密局要员保了他,由此林被降一级军衔。林大煌记恨在心,廖凯耿耿于怀,黄金是哪儿来的呢?据说是林大煌和郑子华合伙做生意得来的,黄金充公之后,郑子华怀恨在心,怀疑林大煌私吞然后导演了一出和廖凯的假戏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郑子华来汉城,借助公差的机会索要那笔黄金引发了他们在金浦机场的路上火拼,而廖凯和林大煌之间,也没准就有黄金合作的旧账。”

林湘果然说出了第五种可能性。“这次汉城之行不是碰巧,而是郑子华特意请示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朝林大煌要钱,这些人表面给美军做事,但每个月几十美元的报酬,远远不能填充膨胀的金钱欲,不是听说原国民党原来的要员毛邦初先生,在美国侵吞几百万美元的台湾购买军火钱吗?这件事蒋介石和美国争吵不休的传闻,想必赖斯中校也有耳闻了。”

“我是听说了,蒋介石在美国起诉了毛邦初,听说他们还是亲戚。这件事闹得杜鲁门总统和国务卿艾奇逊先生很不愉快,已经让联邦调查局询问当事人了,但毛邦初矢口否认侵吞公款,很多在美国的原国民党人还觉得蒋介石做的过分,军援到了台湾那些人手里,同样是被官僚们贪污和蒋公作为排除异己的经费。”

“所以,林廖郑之间的仇恨延续到朝鲜半岛,是可以理解的。”林湘微笑看着赖斯,果然将赖斯绕进了圈里。赖斯眨巴了几下眼睛,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既然蒋介石和他妻子家的至亲都能对簿公堂,闹过太平洋,林大煌和郑子华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连襟,为何不可能?

安德斯瞧了一眼赖斯,觉得他基本不会节外生枝了。“哦,对了,查到的那个神秘电波和往日我们记录的汉城市区发出的无线电电码有多大的相似性?”安德斯想给赖斯一个好印象,毕竟专业问题不能回避,就很正经地问。

“这个报告上说相似,空军方面也有记录。我问一下卡林顿少校吧!”林湘略微为难地低头,“我其实有一种感觉,这就和龚剑诚少校经常给孙立人将军发私人电报一样,台湾系统山头林立,军方的情报机构就多达六个,这和美国差不多,中情局、海军情报局、陆军情报部、国会情报委员会、信号部队司令部……太多的单位都有电台。台湾相互倾轧各为其主,对不起,我没有对美国不敬的意思。但林和廖给他们主子私发电报已不是秘密,所以廖和林都可能是共产党,也可能都不是,正如刚才赖斯中校肯定的那样,只是仇杀!相反,那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郑子华才令人怀疑,这个人很可能就躲在台湾驻汉城大使馆。托德上尉建议我,要不要加强三八线的防备,这小子很可能溜到敌人那边去,我则更相信,这个人会化装坐飞机回台。”

赖斯无奈点点头,他努力说服自己,要在这件事上当个明白人。“那么,廖凯嘴里的纸条,是什么秘密?密码本烧毁了,可否能复原?”林湘遗憾地摇摇头。“破碎的情报稿很难复原。字写得很不专业,就在一张大公报的纸边上,我怀疑是他们中的三人,有一个在假造情报。”

安德斯这时候抓起电话,询问卡林顿少校。“空军监听的记录怎么写的?”安德斯跳过台湾问题,问了案情。卡林顿回答:“神秘电波距离机场不远,在金浦和汉川路交汇地带,时间是晚上二十二点十分到十二分,正可能是廖凯他们死亡时间,因为验尸官没能拿出更准确的时间,我想三个小时的误差,已经可以给这个案子下结论了,那就是,林廖郑,都有可能发了那份莫名其妙的电报。”

安德斯放下电话,转述了权威无线电专家卡林顿少校的原话。赖斯微微点头,美军监听专家未能破译,再问也徒劳。林湘也打电话问检验中心的考尔博士。“弹道检查怎么样?请把报告拿过来。”安德斯给赖斯中校和林湘各自倒了咖啡,站在两人中间。这时卡林顿少校走进来,递给林湘他刚刚做出的鉴定材料,并对安德斯解释说:“枪指纹和子弹弹道学鉴定都出来了,枪属于他们本人,近距离交火,和现场勘察结论吻合。”安德斯摆了摆手,让卡林顿下去了。

“被廖凯打伤的女人,叫什么来着……”安德斯眨眨眼问林湘道。“金秀美国。”安德斯说:“我需要她的证词。”安德斯用铜手指敲了下桌面,似乎已预料不可能找到她,脸孔没正对林湘。“回上校,这是托德上尉的工作。”林湘马上踢出皮球。安德斯按门铃,查普曼上士秘书进来。安德斯吩咐:“叫托德进来。”安德斯下了命令。查普曼上士转身出去,三分钟后,将在死囚牢里毒打嫌疑犯的托德拉了进来,托德满手是血,看得赖斯皱眉。

“你在做什么,托德上尉?”他皱眉问。托德那满脸的横肉在熏香的咖啡湿气烘托下,显得呆板而沧桑,这位以打人杀人为乐的家伙此刻犹如被煮熟的章鱼,面孔肌肉失去了弹性。他最害怕安德斯上校追问一些事,因为他如今和军事情报的活儿几乎不沾边,所以将手擦擦军服,赶紧回答。

“是从西大门陆军监狱转来的几个劳动党死硬分子,打了三天也不招供,李德武准将怀疑这几个人是金的汉城联络员。”安德斯怒了。“李德武的话就会让你成为中世纪愚蠢的打手吗?”安德斯并非不让他杀人,只是提到李德武,上校有点恼怒,“南朝鲜人为什么不去前线耍耍威风,看看他把汉城弄成了什么样?连我这咖啡壶里都有股血腥味,我交代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安德斯忍无可忍,他没想到负责侦察和跟踪的托德上尉,居然对上午的案子没有提交报告,反而帮李德武审讯犯人。“审讯这些人,对联合国军打回三八线有什么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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