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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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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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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归来的无名英雄》连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崔忠浩的痛苦初恋

“是!首长同志!我一定当个任务去办!”龚剑诚故作狡猾地挠挠头皮,吴耕用手点点他,也笑了。“不许耍滑头!养伤也是为了日后战斗嘛!”龚剑诚马上给吴耕敬军礼,然后也傻笑。吴耕和“老王”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已经非常喜欢这个战士,看到他,就有一种想调过来当801特勤大队骨干的愿望。望着龚剑诚远去的背影,吴耕赞叹地点头。龚剑诚和崔忠浩再一次单独在一起,并一起脱离了队伍,跑向沸流江江面被美军飞机炸开冰凌的那一段。崔忠浩总算能和少校交流了,也非常兴奋。

“少校,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吗?”崔忠浩略显焦急地问道。“看情况吧,现在敌人已经信任了我们,至少在战斗结束后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对我们进行调查。”崔忠浩报告说:“少校,可我刚才听到了吴队长和那个大队长的通话,被俘的美国人全部招供了,还交待说,是汉城中情局主任赖斯中校带的一百零三个人来X19地区偷袭,这次行动叫‘费城一号’,其中美军五十三个,其余是我们这边军事情报队和保安局其他韩国单位的战斗人员。目前美国人被打死了的比较多,估计有四十多个,韩国跑的多。赖斯中校还有不到十个人,正在这大山里朝南逃。志愿军担心他们过江,所以在江岸设立了好几处观察哨,还动员了当地的老百姓。准备如果抓不到,夜里也要搜呢!”

“他们现在在什么方位?”龚剑诚问。“谁都不知道。我估计这次赖斯中校有麻烦了。”崔忠浩有些后怕地说,“多亏没被选入这个行动队,路上我见到一个兄弟,过去和我一起,都是李德武准将的大邱特务队里当差,叫张根珠,他哥哥和我是一个学校的同学,那年我在汉城读书,他哥哥和我最要好,可两个月之前死在大田战役里了。张根珠人已经不行了,他不是跟志愿军打仗受伤的,是慌不择路摔下悬崖摔的,那时候他脑袋在流血,志愿军卫生员过去检查了说不行了,我看到张根珠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这么死了,是为了谁呢!我真替他难过!”

提到故友的死,崔忠浩面色黯然,他不禁叹气,也失去了刚才的那股精气神。“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和他哥哥张根英都还活着……”龚剑诚知道崔忠浩的思想世界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但他不能表露自己的感情,不过也不能让崔忠浩觉得自己一心一意为美国工作,就拍拍他的肩膀:“崔中尉,别泄气,他们为李承晚死了,也是宿命!咱们自己可要好好活下去,看到战争结束的人才是英雄。”

“少校您说得对,我这次是命大,如果不是您选我来这儿,保不住赖斯的突击队里就有我的份儿。但也难说,借调我需要林少校同意,她才不会让我去跟中情局的人送死。哦,对了,您认识权河龙吗?”

“李德武是军事情报队的?不熟,好像是保安局的元老郑俊勇的手下,我听说郑俊勇这个人在关东军服过役,还参加过南京大屠杀!第一个登上南京城墙的那批朝鲜人就有他!后来说是金志勋的门徒,抗战时期跟了李德武。不是个好东西。”龚剑诚没有掩饰内心对郑俊勇的鄙视。

崔忠浩则有同样的态度。“对,就是他,郑俊勇杀过南京人,他自己吹的,那些放下武器的中国国民党战俘,让他宰了不少。我和郑俊勇不睦,和权河龙关系不错,上个月我们还一起喝过酒,他其实很苦闷,因为过去中国人杀了他的女人,那时候他还是抗日游击队的成员呢。后来,这小子就变了,一心一意要杀中国人,其实我当时就劝过他,别那么死心眼,人都有好有怀,可他差点跟我翻脸,若不是我们有过几年交情,这小子会跟我动刀子。”

“中国人杀过他的女人……”龚剑诚玩味着这句话后面的反思。崔忠浩摇了摇头说:“一场不该发生的事件,无论是江苏还是山东地区的汉奸!对不起,我不该使用这样的字眼儿,您别介意,那时候权河龙和妻子躲避日本人的追捕偷渡到中国胶东半岛,结果被汪精卫的巡逻艇上的人给打翻了船,他老婆和孩子落水都死了。”

“真是悲剧!不过我很讨厌汉奸,哪个国家没软骨头。”龚剑诚鼓励地看着他。“中国的汉奸非常可恨,那时候以行政院长汪精卫为首的卖国贼,还打着曲线救国的旗号,投靠日本人,这和你们的一九零五年到一九一零年时期帮助日本逼迫高宗皇帝退位朝奸李完用是一路货色。”

“是啊,朝奸最可恶!权河龙也是无奈的,中国汉奸因为他的舢板是地下运输的,结果害了他一家,也没得到什么,可害了权河龙一辈子,这个人本来就不喜欢和人说话,从那以后就更沉默了。唉,不说他了,反正他也死了,那个郑俊勇也死了,他可是死有余辜。”

“郑俊勇死在哪儿?”龚剑诚一愣,这可是好消息。“就您去包扎伤口的医务所那座小山下,您不在的那二十分钟,我跟一个战士去取子弹,路上亲眼见到的,是他,不会错,被志愿军打成了筛子。”

“老崔,你害怕吗?”龚剑诚突然改用了亲昵的称谓,崔忠浩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更正。“少校还是叫我名字吧!”龚剑诚则不以为然,亲切地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如果你不嫌弃,我就叫你老崔。”崔忠浩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那我是求之不得!谢谢少校,我很喜欢您。”

龚剑诚点点头。然后严肃地问:“老崔,你杀过中国人吗?”崔忠浩马上回答:“没有,我到现在连一个志愿军战俘都没亲自审讯过,更别说杀人了。不过,我想最难过的还是审讯女人,我可能性格温和吧,林少校一般让我来审讯……对不起,少校阁下,我还审讯过您太太,可我哪儿知道她是您过去的特工和情人啊!”崔忠浩说话的时候,很窘迫,为自己曾经做过这种蠢事后悔。龚剑诚真诚地笑了,拍拍他,“所谓烈火见真金,你是称职的特工。”

“但我也有不称职的时候,您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也不坚定!”崔忠浩自己检讨。“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话,这时候还不能对我说吗?”龚剑诚看着远山,呼出一口气,其实他在探崔忠浩的口风。“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到汉城,都是未知数啊,我的傻兄弟。还有什么比生命和友谊更重要的呢,你说是吗?”

“是的,少校,我想说,就在您去东线浴血奋战的时候,我却被李德武临时叫过去,说是帮助审讯女战俘,结果不是那么回事,我见到的那个人,却是最让我无法下手的人。”崔忠浩的脸色突然惨白,他不想回忆那些事,可话赶到这里,也只能倾吐。“什么人让你这样过意不去?”龚剑诚觉得崔忠浩的话里有文章,就拍拍他的肩头,用亲密的身体语言表达对他的绝对信任。

崔忠浩受到鼓励,自然就不想藏着掖着了。“您的秘书姜智媛小姐的事,您大概听说了吧!”龚剑诚的内心瞬间滚过一丝苦涩和难过。“姜小姐的事,非常遗憾,出现这种事也是我没有保护好,当初把她带到平壤,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不过这件事我听托德上尉说,他去想办法了,还为此请求过李德武。想必,他对姜小姐有点私人感情吧。”龚剑诚装出一副苦恼但还是无伤大雅的样子,不想在这问题上多说,因为是韩国女子,难免让人怀疑自己的品行。

不过,崔中尉却深以为然,他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忽然流下眼泪,这让龚剑诚非常感到意外。“怎么了?老崔?”崔忠浩哽咽了半天,仰起头望着天空愤愤不平地说:“不瞒您说,少校,姜智媛是我过去的恋人,我们在日本人时期就相爱了!我比她大八岁,她叫我哥哥,我们是一个村里的,她的爸爸是一位博学的老师,如果没有日本人的侵略,我们早就……”崔忠浩终于哭了出来。

龚剑诚知道一点这方面的情况,但也没想到会如此深刻的感情。能让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落泪的女子,一定是刻骨铭心的爱恋,龚剑诚默默地拍拍崔忠浩的肩膀,说道:“为什么你不去找她呢!她曾经对我说过,有一个心上人,但她没有说是谁。你那时候找她,我还能帮助你们,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让人难过的事了。”

“感谢您少校,我不敢去,因为姜智媛刚刚回来不久,起初并不知道我在美国人的CIC,她一向讨厌特务,我们分别有八九年了,您知道吗?我只知道她后来和李民赫去了苏联,又到了法国和英国,战后都没有回来,但她绝对没有嫁给李民赫,她不喜欢他。上次我到您的汉城通讯社抓米勒,是第一次见到姜智媛,我们俩都惊呆了,都没有相认,但心里都知道我们今生不会再爱上别人,我相信姜智媛,她一直爱着我!因为我们曾经在逃难的路上生离死别,那时候她还在汉城的梨花女子大学读书!”崔忠浩唠唠叨叨倾诉着往日悲欢离合的点滴故事,而这种悲惨的故事在日本铁蹄践踏下的朝鲜,不知道又有多少相同的发生。

朝鲜人的血泪和被殖民的历史要比中国整整长了四十年,从一八九四年甲午海战失败带来的马关屈辱条约后,到伊藤博文武力逼迫大韩高宗退位,这个民族就沦为日本侵略者系统性的奴役之地了。多少青年男女被拆散,多少幸福的家庭失去亲人,这方面龚剑诚还了解得太少。龚剑诚叹息了一声,听着崔忠浩讲述姜智媛的一点点往昔的事。

崔忠浩也是有骨气的人,他觉得对少校倾吐更多的辛酸往事没出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人民的血泪还少吗!他不再多说过去的往事,就气愤地说:“少校,我还想向您报告一个事实,CIC托德上尉一直在欺骗您!您对托德这个魔鬼还不了解!”崔忠浩第一次提到美国人是魔鬼,这确实是他内心对美国人的反感的写照。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欠嘴,就气呼呼摇摇头,想用沉默压下去心头的怒火。显然,他提到托德,而且气愤异常,这就推翻了龚剑诚既定的看法,事出定有因,崔忠浩的感情变化让龚剑诚一愣,不由得不下问。“难道托德不想救人吗?”

“想救姜小姐出来,他倒是没撒谎,不过,姜智媛进监狱,和这个禽兽有直接关系。”崔忠浩道出隐情。龚剑诚感到吃惊,崔忠浩的话一定有自己不了解得更严重的事实。“什么情况?一个美军上尉,按说他们之间好像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啊!”崔忠浩义愤填膺地说:“不多?那是瞒着您一个人吧。汉城通讯社几乎所有的雇员包括保安都知道托德纠缠姜小姐很久了。”

“有这样的事?为什么姜小姐一直没有告诉我!”龚剑诚暗暗叫苦,觉得自己对部下关心不够,自我检讨地皱眉。崔忠浩悲伤地看着山上的积雪,悲愤地说:“人长得那么漂亮,招风是自然的。托德这美国佬早就不是好东西,他

人很不干净,是地道的魔鬼,汉城光复那段日子,他没少强奸我们的同胞姐妹。我就亲眼目睹过一个女孩才十五六岁,被他强奸之后,跳河自杀了。我当时在李德武那里,每天就经手这种事件的调查,还查个屁,美国大爷干的事谁敢查!托德也威胁过我们韩国调查人员说,谁敢到军部告他的状,他会让这个人连家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还暗示,他的CIC跟踪特务队有火焰喷射器,我就亲眼见过他对一对母女,所谓北边的囚犯使用那种灭绝人性的武器,根本没有什么审判,就被带到秘密的院子,就不到半分钟,那母女就被烧成焦炭!”

崔忠浩心头积蓄的怒火就要爆发了,他狠狠地踹掉一块山岩,再无隐瞒。“托德上尉干坏事,也瞒着安德斯上校和林少校。只有我们韩国人知道内情。他经常下班后去姜小姐那座女军人大院鬼混,在那儿他有三个相好的韩国女人,还不满足。也可能都不如姜智媛漂亮。姜小姐懂英语,人长的出色,所以托德打她主意很久了,只是他碍于姜小姐是联合国军情报部的秘书,是切尼中校面试过的人,他才没敢胡来。即使这样,他也经常到她的住处骚扰。”

崔忠浩一腔愤怒在远离汉城的崇山峻岭中如同沸流江奔腾的江水一样宣泄,他没有可倾诉苦难和苦闷的对象,长期在美国人手下工作,压抑着内心的卑微和奴性,他是多么盼望有一天朝鲜民族也能扬眉吐气地做自己的主人,所以他当了一次豪迈的人民志愿君子弟兵后,才发觉自己内心深处的创伤只有在这种自由的天空下才能被抚平,所以这番话也超出了作为美军CIC雇员的底线。

龚剑诚理解他内心的苦楚,爱着一个人,可就因为战争他不能和心上人心安理得见面,甚至进一步发展感情。这和自己与林湘的关系有诸多类似,所以他静静地倾听,没有故意表现出作为一个美国长官的应有的提醒。崔忠浩深深地叹息一口气,继续说:“就在您出发去平壤后的那天晚上,托德上尉觉得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就死皮赖脸去您的办公室,被姜小姐冷漠地拒绝了他的看电影的邀请。但他一直不肯罢休,几乎每天都到汉城通讯社去,不但骚扰威胁姜小姐,还对其他报务女职员动手动脚。”

崔忠浩的面孔充满了鄙视和仇恨。“半个月后,前方战事正紧,陆战一师陷入长津湖逃不出去,美国西线的两个师陷入志愿军的包围圈逃出无门,这样的情况,许多美国人都在和我们浴血奋战,可这家伙却不然。我那时候白天跟李德武准将去审讯犯人,托德也去了,就开枪杀人取乐,这小子一天不宰几个人,手就痒痒,可能杀人者的内心也恐惧空虚吧,晚上没事就糟蹋妇女,战俘营里来了女战俘,他会立即暗示我们给他留着晚上使用,我和韩国雇员都敢怒不敢言。”

托德的罪行已是罄竹难书,作为南朝鲜特务的崔忠浩,能对美国人如此鞭笞已经是一种仇恨了。“那天我不在场,听我的一个韩国同事说,托德当很多人的面非要姜小姐陪他看电影,加莱上士是他的铁哥们,每天都给他开车。我的哥们赶紧找我,说姜秘书要被这俩家伙弄走,赶紧想办法,那个哥们知道我爱姜智媛。于是,我们俩开车去,看到托德和加莱两个人在您的办公室里一边笑,一边骚扰姜智媛小姐。您说一个美国CIC上尉,谁敢得罪他啊!姜小姐也害怕他在汉城通讯社惹事,就答应去了。”

讲述到这里,崔忠浩已经眼底冒火。“果然不出所料,在路上车就要拐进一个小旅馆,在那儿她被带下车。姜智媛反抗,恰好我的车赶到了,报告了一件敌情,姜小姐见到我,就跑过来扑倒我的怀里。托德和加莱见没得逞,就拿枪逼着我滚开,我也不示弱,也掏出枪来和他对峙,这时候我的哥们也带一个人来,虽然没掏枪,但托德见周围的韩国人越来越多,也不敢放肆,就气急败坏走了!”

“这个畜生!”龚剑诚愤怒不已,实在想不到,自己曾自诩独具慧眼,看穿人性,居然也被托德的那张禽兽的脸欺骗。“怎么会这样!我要到安德斯上校那里告他!”崔忠浩坚定地问:“少校,您相信我的话吗?”龚剑诚也愤慨到极点。“我当然信。但托德也不会放过你了!”龚剑诚还是担心托德会加害崔忠浩。但老崔根本不惧怕。“我才不会怕他报复!” 崔忠浩咬着牙,坚强地说,”如果不是战争,或许,我和她已经结婚,为了我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死了又有什么!但托德暂时还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将这件事已经汇报给林少校,林少校当面训斥过托德!他表明上有所收敛,实际上开始恼羞成怒,开始暗地里让他的特务调查姜智媛的过去,一定找到能让姜智媛屈服的历史,那样他霸占她也就有办法了!”

崔忠浩说到这里,猛地拉上枪栓,如果托德在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开枪射穿这个禽兽的脑袋和裤裆。但是,这个恼怒至极的下意识动作在龚剑诚看来,却另有意味。龚剑诚内心迅速产生了一个大胆判断,崔忠浩是一个很正直的韩国人,和美国人水火不容,只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罢了,今后要多和他交往,这个人以后可能会成为中国志愿军的朋友,甚至可以争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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