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的心,像是被一层化不开的浓雾死死笼罩着,那浓雾里翻涌着挥之不去的阴云,一丝欢愉的阳光都透不进来。他比二弟年长四岁,本应是那个率先踏入婚姻殿堂的人,可如今,二弟都即将步入婚姻的神圣之地,他却连个能相伴一生的姑娘的影子都没瞧见。每念及此,他心里就像压了块千斤巨石,低落到了极点。这份沉重如影随形,搅得他心绪难平。家里为二弟筹备婚礼,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这热闹非凡的氛围,在他眼里却成了一种刺眼的折磨,他像只受伤的野兽,默默地躲了出去,只想给自己那颗疲惫又煎熬的心寻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二弟大婚的那个夜晚,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赵亮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像一个夜行的孤独行者,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家。他小心翼翼地穿过二弟那充满喜庆与温馨的新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那忐忑不安的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是他内心不安的叹息。他躺在里屋的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往昔兄弟俩肩挨着肩,在这张炕上酣睡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与如今仅一墙之隔,却已物是人非的现实相互交织,让他的内心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在心头翻腾,让他根本无法进入梦乡。
在朦胧的梦境里,赵亮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而又迷人的世界,邂逅了一系列模糊却又无比诱人的身影。时而,是李果那温柔婉约的模样,她微微浅笑,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柔情,像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他的心田;时而又化作马花的明媚灿烂,她那灿烂的笑容如同夏日里盛开的向日葵,明亮而温暖,让他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甚至偶尔,还会出现一些他未曾谋面的女子,她们如同梦境中编织的幻象,带着一种神秘而又迷人的气息,让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就在他的情感在这虚幻的怀抱中,即将达到沸点的那一刻,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如同一盆冰冷的水,猛地浇在了他的身上,将他从美梦中硬生生地惊醒。他下意识地伸手触摸身下的褥子,那湿漉漉的触感,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再次无情地提醒了他“梦遗”的尴尬与无奈。这样的夜晚,对他来说,就像一场漫长而又痛苦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
正当赵亮的内心被这诸多的纷扰搅得乱七八糟的时候,马花的到来,就像黑暗中出现的一丝曙光,意外地为他带来了一丝转机。她找到赵亮,请求他帮忙照看婚房。她的眼神里满是信任,那信任如同春风拂面,轻柔而又温暖,让赵亮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或许,这将是他走出这痛苦煎熬,重新勇敢面对生活的一个小小的契机。
马花的婚房离赵亮家并不远。她的婆家十分慷慨,将自家住的两间房让给了新婚的儿子与儿媳。那新房虽然只是一间朴素的小屋,但却处处洋溢着新婚的喜庆气息。一对鲜亮的红柜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整个后墙,柜子里珍藏着新置的两铺两盖,还有那件格外引人注目的狐狸皮领的狗皮大氅。这件大氅价值连城,是婆家特意为儿媳精心准备的,它就像一件珍贵的宝物,闪耀着温暖而又华丽的光芒。考虑到它的贵重,马花特地委托赵亮代为照看,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随后,马花陪伴着丈夫贾顺踏上了前往窦家地的旅程。那里居住着贾顺的三位舅舅和一位姨母,路途十分遥远,双杨镇与窦家地之间,一日之内只能单程往返。第二天清晨,当马花得知村里有一辆即将前往双杨镇办事的马车时,她那心思细腻的脑袋里,突然灵机一动。她轻轻地走到贾顺身边,轻声说道:“你且安心在此走亲访友,我坐那辆马车速速回家一趟,取回遗忘的卫生带与纸品,方才走得匆忙,竟未带上。”贾顺此刻已经有几分醉意,他听了马花的话,只是豪爽地摆了摆手,大笑着说道:“速去速回,归来时我再带你拜见我姨母。”说完,他便继续沉浸在与亲友相聚的欢乐之中,尽情享受着那热闹的氛围。而马花呢,她怀着一丝侥幸的心思,踏上了归途。其实,马花此番归心似箭,是因为她怀揣着一个大胆而又羞涩的念头——将自己的初夜献给赵亮。在她的心中,赵亮就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是一位相貌英俊、心地善良的青年。尤其是他割莜麦时那稳健而潇洒的身姿,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时刻在她脑海里显现。每当他们在田野间并肩劳作,她总是紧紧地跟在赵亮身后,看着那锋利的镰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流畅的亮光,她的心里就充满了甜蜜和安宁。她要是在割莜麦的过程中稍微落后,赵亮总会细心地发现,然后为她多割一垄,确保她不会掉队。马花不仅被赵亮的勤劳所深深打动,更对他磨镰刀的精湛技艺赞叹不已。她常常把自己用钝的镰刀交给赵亮,然后站在旁边,静静地欣赏他磨刀时那潇洒的动作,那专注的神情,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别样的感觉。尽管他们之间的这份情感在私下里已经悄然绽放,如同春天里偷偷冒出的嫩芽,但却遭遇了来自马花父母坚决的反对。在习俗与家庭那沉重的压力下,马花就像一只被囚禁的小鸟,不得不屈从于父母之命,接受了另一桩婚约。然而,她的心中始终未曾放下对赵亮的深情厚意,这份爱就像一团野火,在她的心里熊熊燃烧,难以遏制。于是,她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私找赵亮的道路,她只希望能在这个时刻,让自己的心灵得到真正的归属与释放。
马花一进门,赵亮便立刻迎了上来,他的语气中难掩焦急,说道:“你可回来了,我正犯愁找谁给你看家呢!”马花一脸不解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看了?”赵亮低着头,小声地说:“昨夜我尿炕了,不好意思继续睡在这里了。”说着,他指了指炕沿边放着的他收拾好的行李卷。马花一听,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她深知赵亮素来诚实可靠,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半句虚言。而今,又看到他那收拾好的行李卷,她便知道他去意已定。她一边默默地点头答应,一边傻傻地站在原地,心里像一团乱麻,思绪万千。
赵亮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自己的盘算。他决定从此和肖友朋锅。他扛起自己的行李,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了肖友的家。肖友是个光棍,已经五十来岁了。他住在一间略显低矮的土坯房中,这房子东低西高,雨水能顺着倾斜的屋顶缓缓流淌,就像岁月留下的痕迹。纸糊的小窗与简陋的门扉并肩而立,透进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屋内那有限的空间。房内刚能布置一盘炕和灶台,风箱紧挨着后墙,房内的空地只有一平米多一点,这点空地既当灶火圪崂,又做进门上炕的转身之地,显得十分局促和简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