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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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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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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烟火》连载

第二十九章 麦地忆怪梦

拔完麦子,紧接着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割莜麦了。这割莜麦和拔麦子一样,也是六个人一组,分工明确,有拉辕的,有帮套的,还有捆个子的。唯一不同的是,割莜麦得用镰刀这古老的农具。

割莜麦,可是赵亮心里头最乐意干的事儿。他有一把特制的镰刀,还有一块陪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磨刀石。他不仅把自己的镰刀磨得那叫一个锋利,还常常帮那些不会磨刀的女人磨镰刀。每天收工,他都要带几把镰刀回家。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他从精神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别人割莜麦,一般是右手用镰刀揽一把莜麦送到手中,再抓紧,然后割断。可赵亮不一样,他能把这三个动作巧妙地融合为两个动作。只见他右手镰刀往前一探,左手就像他的影子似的,迅速拢住麦秆并紧紧抓住,接着往后一拉镰刀,“嚓”的一声,莜麦就断了。那动作,流畅得就像山间的溪流,自然而又有韵律。“嚓、嚓、嚓”,镰刀切割莜麦的声音清脆悦耳,节奏感十足,那速度快得,旁人只能眼巴巴地在后面望着,根本追不上。每次赵亮割到地头的时候,其他人往往还在半道上慢悠悠地挪着步子。

“磨刀不误砍柴工”,赵亮割完一趟,就悠然自得地坐在地头,一边不紧不慢地磨着手中那把锋利的镰刀,一边看着后来者们在那儿奋力追赶。时间一点点过去,当那些后来者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赶到地头,正庆祝着这阶段性的“胜利”时,赵亮已经不声不响地转身,开始第二轮割莜麦了。他对割莜麦这份自信与从容,不仅仅是因为他那精湛的技艺,更是因为他在劳作中找到了自我存在的价值,那种精神上的满足感,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

然而,少了马花在一旁的陪伴和鼓励,赵亮割莜麦、拉辕的时候,脚步都好像比平时沉重了许多,速度也明显不如马花在身边时那么快了。他努力地想把对马花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完全摆脱那份情感的纠缠。

每到割莜麦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件往事。有一年,雨水特别充沛,低洼地里的莜麦疯了似的长,长得比成人的个子还高。赵亮和马花割到这儿,就好像走进了一片绿色的海洋,四周全是莜麦的“波涛”。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那一刻,赵亮心里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感,他一把将马花拥进怀里,抱了好久好久。正打算再进一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就像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浑身一下子凉透了。

那天夜里,赵亮陷入了深深的梦境。梦里,马花轻盈地跨过门槛,脚上的鞋随手一脱,就要直接上炕。赵亮心里一惊,连忙指着旁边的肖友,着急地摆手,想阻止这不合时宜的举动。可梦里的马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执意掀开被子,一头扎进了他的被窝。就在他满心疑惑的时候,定睛一看,眼前的身影竟然慢慢变成了弟媳李果的模样。他一下子惊愕不已,用力推搡着,可转眼间,李果又变成了妹妹赵富花的模样。这一连串的变化,让赵亮又惊又怒,他正想抬手制止这荒诞的梦境,那张脸却又神奇地变成了母亲慈祥的面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一声惊雷,瞬间把梦境的迷雾给炸开了。赵亮猛地坐了起来,心跳得像打鼓一样,四周是熟悉的夜色和寂静。他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这场梦,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让他在惊喜、疑惑、愤怒和温情之间来回折腾,最后终于平静下来,只留下对亲人们深深的思念。

在收割莜麦的过程中,因为操作上的一些疏忽,有少数莜麦穗没能妥善捆扎,遗落在田间。这时候,正好是带着羊群去遛茬的好时候,不过,这遛茬的活儿,对羊倌的要求可不低。肖友在遛茬的时候,就能做到不让羊去吃垛上的莜麦。羊群在遛茬的时候,只专心挑选那些籽粒饱满的麦穗吃,把秸秆都留在了地里,这也为后面的搂柴留了资源。

搂柴的活儿很快就开始了,这活儿主要靠大拉筢和小筢子这两种工具,效率还挺高。不管是宽宽的大拉筢,还是小巧灵活的小筢子,都能轻轻松松地把散落在田间的秸秆和茬上残留的绒柴都收集起来。这些收集来的柴火,既能当家庭的燃料,又是喂牲畜的好饲料,所以,家里的小孩子们都争着抢着要来参加这活儿。

割完莜麦,接下来就是拉个子了。在这之前,有一项特别重要的准备工作,就是对皮车进行改装,把车身加长加宽,这样就能提高运输莜麦个子的效率。车倌得亲自参与到这个改造过程里,这样才能对改装后的车况了如指掌。他们先用杉木杆和铁丝,在车辕上搭起一个龙门架,然后在车尾往后延伸二尺,车身两侧也各自拓宽二尺。

拉个子需要用到的工具有:刹绳、绞锥、绞棒和牛鞅。牛鞅通过绳索和车体紧紧连在一起,成了刹车的一部分。原本的三套马车,升级成了四套马车,拉满个子的车,看起来特别壮观。

拉个子这活儿,至少得两个人配合默契才行。一个人在地面负责把莜麦个子挑上车,还要赶着车在各个麦垛之间来回穿梭;另一个人则站在车上,负责把莜麦个子稳稳当当地装载好。装个子,这可不只是个力气活,更是一门技术活。每个莜麦个子的头部都得朝着车内,摆放得端端正正的,而且还得按照严格的堆叠原则来:上层必须压在下层两个个子之间,边装边一层一层地往上扩展,形成一个稳固的塔状结构。同时,还得让中间部分凸起,比两侧稍微高一点,这样才能保证刹车力能传递到每个莜麦个子。仔细琢磨琢磨庄户人流传下来的这些干农活儿的技巧,真的是特别科学实用,这装个子的方法就很不错,个子头朝里倾斜,重心就指向车内了,中间凸起的个子正好用来让刹绳勒紧。

赵亮可是装个子的行家,一到拉个子的时候,队长就专门派他装车,还让他指导其他装车的人。刹车是装车的最后一道工序,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操作。把绞锥穿过牛鞅,斜着插进个子中,把刹绳团成一个空套,缠绕在绞锥上,再把铰棒套进那个空套里,以绞锥为支点,旋转铰棒,让刹绳在绞锥上一圈一圈地收紧。人不足百斤的力量,通过杠杆原理,在刹绳上能放大十几倍。站在车顶的人双手用力往上提刹绳,松手的时候,转动绞棒的人就顺势搬动一下绞棒。随着刹绳越勒越紧,个子就被紧紧地绑在车体上了。虽然刹车这个环节,比起装车来说,技术含量好像稍微低那么一点儿,但它的重要性,可一点儿都不能小看。要是操作的时候稍微有点疏忽,轻的会导致个子在半路上脱落,重的甚至可能让车辆翻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因为乡间的土路是自然形成的,不光有沟沟坎坎,还有上下坡,甚至还有左右高低不平的斜面。那种斜面和坡路同时存在的路,就是检验刹车牢固程度的最严苛的考验。

在拉运个子的过程中,除了中途可能会遇到翻车的风险,还有一类不能忽视的事故隐患,那就是绞棒伤人。要是在转动绞棒的时候,操作的人没有紧紧握住绞棒,或者没有把它妥善固定好,一旦绞棒失控,它瞬间释放出来的力量,足够把人击倒在地,甚至让人晕厥。所以,每次拉运个子的时候,队长都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这两点安全注意事项,还特别委托赵亮来担任监督的角色。

四套马车拉着满载的个子,浩浩荡荡地行驶在乡间的大道上,那场面,特别壮观。高调的车倌端坐在车上,手里挥舞着长鞭,那神气劲儿,就好像他是这天地间的主宰。前面,三匹骏马并排拉着,缰绳绷得像弦一样紧,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和默契;而驾辕的马,只露出个马头,稳稳地掌舵着那一车黑压压的个子,缓缓向前移动。赵亮坐在车顶上,显得那么渺小。

拉回场面的个子,按照种类码成大垛。码垛也有不少技术含量呢,个子头朝里,屁股朝外,最底层一个挨着一个,往上错缝压紧,垛呈圆柱形,最后的封顶呈圆锥形。这样码出来的垛,风刮不进去,雨也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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